第188章 回門之禮 (1)
午膳時,魏廷茂見她大快朵頤, 以至於現下在屋中撑腸拄腹, 來回走動, 扶額低嘆:「魏家的膳食就這般得你喜歡!」
劉湘婉揉了揉胸口,恨聲道:「不是魏家的膳食好,而是送來的午膳全是我愛吃的膳食。」一時間不由用力過猛,吃多了!
「你……你讓我說什麽好!」
劉湘婉的瞪了他一眼:「什麽也別說,說了我也不愛聽!」繼續在屋中來回走動, 讓其快些消食。
魏廷茂坐在一旁, 端起茶杯慢慢酌飲, 輕聲道:「去年夫人來府赴宴, 未能欣賞到府中的景致, 不如爲夫帶你四下逛逛!」
劉湘婉頓住脚步,眼睛極其發亮, 忙不迭點頭:「如此甚好!」心下又有一絲顧慮, 遂收斂嘴角的笑容, 輕聲道:「逛園子前, 咱們還得先去一個地方。」
魏廷茂眯了眯眼,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可是要去看父親?」
「什麽事也瞞不住相公。」
「父親的身子應該幷無大恙吧!」
劉湘婉脚步輕移,走至他面前, 低聲道:「爲人子嗣,無論長輩身體康健否,我們都該去問候兩聲, 不是嗎?」
魏廷茂嘴角上翹:「夫人言之有理!」
他們去往魏鬆的院落,魏東聽到小厮的禀告,急忙忙跑出來,躬身揖禮:「奴才見過二少爺,二奶奶。」
「父親可在屋中?」
「老爺在廳中等著二少爺與二奶奶。」
魏廷茂點頭,看了眼六妹妹,夫婦二人一同進去。
廳中,魏鬆坐在上首,神情頽廢,臉色蒼白,待他們夫婦行禮問安後,迫不及待問:「青墨,你娘的牌位呢?」
「父親,我娘的事,您還是莫要插手的好。」
聞言,魏鬆瞪大了眼睛,狠狠拍打桌面,怒聲道:「你娘是魏家的人,她的事爲父爲何不能置喙。」
魏廷茂嗤鼻冷哼:「生前您讓她委曲求全,死後您讓她牌位破碎,事到如今,您還有何臉面提及她。」
「你……公主……你母親那麽做,爲父也是始料未及,」魏鬆捂著胸口,低聲道:「青墨,把你娘的牌位還給爲父,可好?」
「給您?好再讓公主摔她的牌位不成?」
魏鬆臉色鐵青,厲聲道:「絕不會再有下次!」
魏廷茂不住冷笑:「父親,此生您允諾之事太多,且每一次都叫人對你失望透頂。」
魏鬆神色僵硬,低嘆道:「這世上幷不是所有事都能盡如人意,你是,我是,終生皆是,爲父當年那麽做,也是逼不得已,倘若換做是你,定也同爲父做一樣的抉擇?」
劉湘婉至始至終都垂著頭,好似父子二人的對話幷未聽進耳裡,只聽魏廷茂冷笑道:「不要把我當成您那樣懦弱無爲的懦夫!」
「混帳!你想氣死爲父不成?」
「孩兒不敢!父親定要長命百歲,身體康健,」魏廷茂頓了頓,含笑道:「想必我娘不想在九泉之下與您見面。」
魏鬆臉色又是一白,神色頽廢道:「青墨,當年的事無論你能否諒解爲父,爲父皆不奢求,」捂著胸口,緩緩道:「可爲父真不想看到一家人變成生死仇家,你能不能爲了爲父,不要跟你母親作對?」
魏廷茂好似聽到天大的笑話,冷笑道:「你口口聲聲對兒子說,此生最珍愛之人乃是我娘,可無論她活著之時,還是死去之後,您竟能容忍那人這般苛待我娘,父親,事已至此,您怎有臉肯求兒子此事,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爲父不想活著時,親眼看到你們自相殘殺。」
「那我娘呢?她活該被你們欺負死不成?」
「你……」
魏廷茂冷硬道:「您心中早已料到答案,又何必多此一問?」
「青墨,爲父對不起你娘,唯有死後去黃泉跟她負荊請罪。」
「人已不再,多說無益。」
「你……」魏鬆捂著胸口,低聲道:「到底如何做,你才肯罷手!」
「除非那人對著我娘的牌位三拜九叩,當著衆人的面承認她是繼室填方!」
魏鬆臉色驟變:「你……這不是强人所難嗎?」頓了頓,又道:「你母親是皇家公主,她怎會這麽做,此舉不僅是打她的臉,更是打皇家的臉。」
「既如此,此事便再無回轉的餘地。」
「青墨,你母親雖有很多不是,可她到底讓你長大成人,幷未對你狠下殺手。」
此言一出,魏廷茂大笑不止:「父親好冠冕堂皇之言,倘若沒有她,我娘怎會由嫡妻變成妾室,最後鬱鬱而終,倘若沒有她,我大哥又怎會失去世子之位,被逼離家數載,倘若沒有她,我們一家人許是其熱融融的生活在一處,倘若沒有她,今兒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事到如今,您却要兒子感激她當年不殺之恩,」慢慢行至兩步,嘲諷道:「是您把自己看的太重,還是把我看得太輕。」
「你……」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魏廷茂盯著他的眼睛,冷冷道:「父親,莫要在兒子面前裝出一副大義凜然之勢,一邊打著深愛我娘的幌子,一邊摟著嬌妻幼子,這輩子,您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不累嗎?」
「你……你……你個忤逆不孝的孽子!」
魏廷茂淡笑道:「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兒子這不是跟您學的嗎?您口中說著大義凜然之言,所行之事却是凹糟不堪,」嘴角不住冷笑:「如此說來,即便您對不起我們所有人,却能對得起魏家的列祖列宗,兒子說的可對,父親?」
魏東臉色一變,躬身道:「二少爺,老爺身子確實不虞,還妄您莫要在氣他。」
「此話我聽過無數遍,可父親的身子依然健朗的很,可見這人啊……還是需要受些刺激,身體才會越發結實。」
劉湘婉雖垂著頭,嘴角却不住上翹,魏大哥這嘴可真毒,突然覺得往日他懟二哥之言根本不算什麽,這才是真正的口腹蜜劍,佩服!
魏鬆慘笑道:「原來爲父在你心中如此不堪!」
魏廷茂冷笑兩聲:「父親可還有話要說,倘若沒有兒子便帶著媳婦去逛園子。」
魏鬆捂著胸口,澀然道:「走吧……都走吧……」
夫婦二人對其行禮,轉身大步離開。
出去時,劉湘婉察覺有一道目光緊緊盯著她,身子不禁一瑟,不用猜,也知曉看她之人是誰,只是不知他作何打算!
走出魏鬆院子後,魏廷茂拉著她的手,輕聲道:「適才怕嗎?」
劉湘婉臉色一紅,推攘著掙脫他的桎梏,低聲道:「院中人來人往,莫要這樣!」
「你是我八抬大轎娶回來的媳婦,爲夫牽你手,有何不妥?」
劉湘婉低聲道:「不合規矩!」
「規矩!」魏廷茂嗤笑:「就因『規矩』二字,我娘才……」
「相公,你所决定之事,我與你一同面對,只盼此事過去後,你莫要再這般執拗,」劉湘婉拉著他的手,輕聲道:「否則不僅你累,陪在你身邊的人更累。」
魏廷茂身子一僵,呆愣道:「夫人……」
「婆婆的事乃你自小的心結,若不將其解開,此生你定然耿耿於心,無法釋懷,遂你心底所預謀之事,只要不危機自身的性命,我皆站在你身旁。」
「我……」
「倘若爲了復仇,你不惜搭上自身的性命,」劉湘婉緩緩道:「無論是婆婆還是我都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再者你不是一個人,你身旁還有我,日後還會有我們的孩兒,倘若你有個萬一,可曾想過我們的感受,還是說你想讓你的孩兒跟你經歷一樣的苦痛折磨。」
只見魏廷茂神色慌張,焦急的解釋:「夫人,我不會……」
「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不危及你的性命,你做任何事,我都支持你。」她可不想成爲寡婦!遂必須趁早打消他心底那些激進的念想。
魏廷茂垂著頭,低聲道:「夫人放心,既我娶了你,除非生老病死,否則這輩子我只會守著你。」
劉湘婉心下踏實不少,對其莞爾一笑,隨後指向不遠處的景致,輕聲道:「魏家的園林景致比劉家好不知多少倍。」
「那人喜一切奢華、美景之人,遂這些年來府中在她的打理之下,不比皇家內院的景致差多少。」
劉湘婉低笑道:「畢竟是皇家公主,自小見慣了美食美景,喜歡的東西自也是不可多得之物。」心儀的人更是難求!
一時間,夫婦二人想到同一個人,只聽魏廷茂嗤笑道:「所言極是!」
待走到一處凉亭,魏廷茂摸了摸一旁的假石,低笑道:「小時我與大哥經常來此玩耍,」指了指假石的一角,輕聲道:「夫人且看,這上面還有我刻上的字。」
劉湘婉行至他身邊,順著他的手指,果然看到上面刻著的字,不明所以道:「朝!這是何意?」
「那時夫子教我們做學問,正好念到這首詩,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遂當時靈光一動寫下這個字。」
多半是有感而發!
劉湘婉思忖一下,方緩緩道:「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妾身覺得此句中的『朝』更應情應景。」
聞言,魏廷茂神色一怔,緊緊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夫人……」
「相公,其實我心下一直不解,既你與大哥兄友弟恭,爲何你成親之日,他却未曾回來?」
「我大嫂身懷有孕!」
劉湘婉含笑的點頭:「原來如此!」
這時,魏瑾兮帶著婢女逛到此處,待見到坐在凉亭中的人,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慌張之下穩了穩心神,方對其福了福身,低聲道:「二哥,二嫂。」
魏家祠堂之事還歷歷在目,魏廷茂本來含笑的面容收斂些許,淡淡應了一聲,倒是劉湘婉起身,行至她面前,含笑道:「妹妹可是在逛園子,不如一起?」
魏瑾兮悄悄抬頭,覷了覷二哥的臉色,小聲道:「不了!我還要去別處!」對其福了福身,帶著婢女離開。
直至她身影消失,劉湘婉方走回亭中,低嘆道:「長輩們的事,到底還是牽連孩子們……」
「這是我們各自的選擇,輸贏皆看天意!」
「適才我看妹妹倒是很想跟你親近。」
「我與她之間隔著殺母之仇,注定做不成旁人家手足情深的兄妹,還不如一直這麽淡然處之,對她對我都好。」
「唉!事事不能盡如人心意……」劉湘婉低嘆,不這樣又能如何?事已至此,魏大哥絕不會後退一步!
「小時瑾兮很是怕我,自打去年爲夫打了勝仗回京,便極爲粘著我,即便我對她冷言冷語,亦或者不理不睬,她也不過同我置氣兩日,又顛顛的粘過來。」
「每個女子心中都有一個英雄,」劉湘婉含笑道:「我從妹妹眼中看到她對你的崇拜之情。」
魏廷茂垂下頭,自嘲道:「早晚有一日,她會對我恨之入骨!」
話到此處,劉湘婉也不知如何勸慰他,輕嘆道:「相公帶我逛逛別處,看看各處的景致。」
就這樣,魏廷茂帶著劉湘婉逛了半個下午,夫婦二人回到院子,就見立在院門口的趙媽媽一臉的望眼欲穿之色,見此,劉湘婉調侃道:「媽媽,有相公陪在我身邊,你何必這般擔心?」
趙媽媽臉色微紅,低聲道:「姑娘,您明知老奴爲何這般,還打趣老奴。」
魏廷茂含笑道:「媽媽休聽她之言,她的安危淩駕於一切之上。」
「還是姑爺……明白老奴。」本想說姑爺善解人意,又自覺此話不甚恰當,遂話音一轉,變成乾巴巴四個字。
直至天色漸黑,魏廷茂一直守在劉湘婉身邊,反弄得她不甚習慣,皺眉道:「相公,你沒有公文需要處理嗎?」
「陪你便是我最重要的事。」
此話一出,一股惡寒頓時涌進她的心裡,瑟瑟道:「相公,這成親前和成親後,你變化未免太大!」成親前,那是妥妥的高冷姿態,如今却句句甜言蜜語,聽的她直起鶏皮疙瘩。
魏廷茂含笑道:「怎麽?你不喜爲夫的情話。」
劉湘婉扯了扯嘴角,訕訕道:「確實!」
魏廷茂恍若不聞,淡淡道:「天色已然不早,咱們也該上床歇息了。」
劉湘婉身子一僵,尷尬道:「相公若困了先睡就是,我還有一個荷包尚未綉完,待我綉好便去睡。」
魏廷茂抬起右胳膊拄著下巴,輕聲道:「既然夫人不困,爲夫陪你就是。」聚精會神的看著她綉荷包。
被人這般緊盯著,劉湘婉連連扎了兩次手指,方要將指尖放進口中吮下,眸光便見身邊那人起身,一步行至她面前,直接從她手中搶過荷包扔到門口,冷冷道:「日後在不要碰針。」拿起她的手指細細查看,見又有血珠冒出,從袖子裡拿出絲帕替她小心擦拭,低聲道:「府中有綉娘,日後你需要什麽,直接讓她們給你綉。」
劉湘婉扯了扯手,楞是沒扯動,耳邊又聽他的低斥聲:「動甚!沒看見指尖再冒血珠嗎?」
「刺綉焉能不扎到手。」
「既如此,從今以後再不要拿針。」
劉湘婉低嘆:「不過是件小事,不值得你發火,」瞥了眼扔在地上的荷包,輕聲道:「咱們就寢吧!」
魏廷茂眼睛一亮,拉著她的手往床邊走,劉湘婉身子僵硬,小聲道:「明日要回門,今晚咱們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魏廷茂脚步頓了頓,臉色不虞:「先上床再說。」
這厮不會又想折騰她吧!
夫婦二人由著婢女伺候脫下衣裳,身著褻衣躺在床上,魏廷茂熄了火燭,放下帷幔鑽了進去,劉湘婉磕磕巴巴道:「魏大哥,咱們……明日咱們還要回門……」一緊張又喚回往日的稱呼。
魏廷茂不甚在意,躺在她身邊,大臂一揮摟著她,低聲道:「睡吧!今晚我不碰你!」
劉湘婉心下一舒,輕輕閉上眼睛,可是……可是……這厮的手放在何處,猛地睜開眼睛,怒聲道:「你怎可出爾反爾?」
再看魏廷茂早已閉上眼睛,帶笑道:「雖爲夫應承不碰你,却也不能一動不動如和尚般念心經吧!」
「你……」
「在說話別怪我反悔。」
劉湘婉氣憤的掐了下他的胳膊,方閉上眼睛。
兩刻鐘後,魏廷茂耳邊聽到均勻的呼吸聲,方緩緩睜開眼睛,抬手慢慢撫摸她的頭,看著她酣態的睡顔,低聲道:「這樣的日子可真好!」摟住她漸漸進入夢鄉。
翌日早上,夫婦二人用過早膳後,一同去正院請安,即便昨兒鬧的如何僵,他們的行事規矩却是讓人挑不出一絲詬話,請安後,方離府去了鎮國將軍府。
馬車上,劉湘婉低笑道:「回門的東西,你何時準備的?」昨兒他們一直待在一處,幷未見他喚人置辦。
「這有何難?不過是張了張嘴,吩咐人去辦就是。」
「相公有心了!」
魏廷茂把玩著她白嫩的手指,低笑道:「今兒你回門,爲夫自是要給你撑面子。」
「你……」
「岳母對你我的親事好似心下不滿?」
聞言,劉湘婉拿起絲帕捂嘴偷笑:「你這人報復心怎如此重。」
「有嗎?既然不能用銀子堵住旁人嘴裡的不滿,那便用東西以及我這個人鎮住他人的口舌!」
「此番你這麽做,想必母親臉色定然難看的很。」
魏廷茂輕聲道:「日後無論發生何事,爲夫皆會替你做主,既不會讓人欺負你,更不會任由旁人對你指手畫脚。」
劉湘婉心下熨燙,嘴角不住發笑,馬屁道:「我果然嫁了個好官人!」
魏廷茂嗔怒道:「討打?」
「相公,我這是在誇你。」
魏廷茂一把扯過她的胳膊,將其抱在懷裡,恨聲道:「今晚看我怎麽收拾你!」
劉湘婉臉色緋紅,低聲道:「你……你這人怎如此不知羞!」
「倘若我似和尚般清心寡欲,又怎同你造娃娃!」
劉湘婉無語極:這厮就是個壞坯子……
馬車很快行至鎮國將軍府,門旁看到寧遠將軍府的馬車,飛快跑了回去,大喊道:「六姑娘,六姑爺回府了!」
一時間,府中衆人皆躁動不安,除了老太爺未在廳中,劉府其餘人皆在廳中候著他們,便是大姐,三姐也早早過來,皆擔心六妹在婆家的生活。
睿哥起身大步走出去,親自去門口迎接他二人,只見魏廷茂站在馬車外,扶著六妹下車,且他看六妹的眼神更是柔情蜜意,提著的心終於緩緩落下,含笑上前:「可把你們盼來了?」
劉湘婉對其福了福身,含笑道:「二哥,兩日不見,你可還好?」
睿哥摸了摸頭:「甚好!甚好!爲兄就是擔心你被人欺負。」
此言一出,又突覺造次,睿哥臉色微紅,催促道:「趕緊進去吧!大家都在廳中等著你們。」
魏廷茂點頭,一行人行至廳中。
今日的劉湘婉可謂是盛裝打扮,她身穿玫紅色刺綉鑲邊八幅裙,順滑的秀髮,頭綰風流別致盤桓髻,雲鬢裡插著雲鳳紋金釵,膚如凝脂的手上戴著一個纏絲嵌三色寶石赤金戒指,腰系石榴紅色留宿絲縧,上面淡紅色銀絲綫綉蓮花荷包,脚上穿的深棕底金絲綫綉重瓣蓮花錦綉雙色芙蓉鞋子,整個人柔和嫵媚。
魏廷茂身著藍色對襟長衫,頭上戴著束髮嵌玉簪子,衣襟和袖口處用寶藍色的絲綫綉著騰雲祥紋,靛藍色的長褲扎在錦靴之中,腰間束一條黑綾長穗縧,上系一塊羊脂白玉,他二人站在一處,真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對。
這時,婢女躬身進來,手中拿著兩個蒲鬆,放在他二人脚下,隨後他二人跪下,對劉仲修夫婦磕頭問安,輕聲道:「岳父,岳母。」
「爹爹,母親。」
劉仲修含笑道:「好!好!日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
魏廷茂扶著六妹妹起身,隨後他二人坐在一旁,劉湘婉微微抬頭,就見三姐對她擠眉弄眼,見此,大姐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低聲道:「注意你的身份!」
三姐撅著嘴點頭,嘴角含笑的看著對面二人,眼神更是在他們身上來回巡視,低笑道:「好一對璧人!」
二太太臉色微僵,扯了扯嘴角,輕聲道:「六丫頭,青墨待你可好?」
劉湘婉臉色微紅,垂著頭,低聲道:「母親且放心,相公待女兒很好。」
只見二太太臉色陰沉少許,僵硬道:「這就好,這就好。」適才他們夫婦進來時,便見青墨故意放慢脚步,只是爲了遷就她,可見對她的重視。
劉仲修輕咳兩下,小聲道:「不要說那些無用的話。」
二太太咬了咬嘴唇,心中氣憤至極,老爺此話是何意,她乃六丫頭的母親,倘若一句話也不過問,還讓她出來作甚,心中如此想,臉色便越發難看,淡淡道:「青墨,如今你與我家六丫頭成親,倘若她有做不對的地方,還妄你多多包涵。」
魏廷茂起身揖禮,恭敬道:「岳母放心,夫人在我眼中處處都好,女婿能娶到她實乃上天眷顧,日後定會珍之重之,」神色一頓,含笑道:「今兒乃夫人回門,小婿準備少許回門禮,還妄你與岳父不要嫌弃。」
劉仲修瞪了二太太一眼,忙道:「怎會嫌弃,咱們是一家人,你有此心,爲父已很是欣喜。」就見他對劉鐵吩咐幾句,劉鐵點了點頭,躬身輕手輕脚的出去。
這時,大太太含笑開口:「你們夫婦如此舉案投眉,真真是喜事一樁。」
「多謝大伯母。」
大老爺看著眼前這對璧人,不住點頭:「青墨乃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一轉眼竟成了我們家的人,我這心裡委實欣喜的很。」
劉仲修打趣道:「大哥,雖是咱們家的人,却乃我女婿,呵呵……」
大老爺瞪了他一眼,恨聲道:「瞧你這副啖瑟的樣!」
此話一出,衆人不住大笑,兩刻鐘後,就見劉奎躬身進來,對衆人行禮問安方輕聲道:「六姑娘,老太爺請您過去。」
劉湘婉含笑點頭,起身對衆人福了福身,跟隨劉奎一同出去,路上,劉湘婉低聲道:「劉叔,這兩日祖父食欲如何?」
劉奎輕聲道:「自打姑娘出嫁那日,老太爺便心下擔憂,以至於食欲不振,夜不能寐,眉眼更是不曾開懷過。」
劉湘婉垂著頭,心中難過不已,脚步飛快的行至祖父的院子,不過離家兩日,竟覺得此處的風景讓她恍如隔世,也許這便是人的心裡變化,如今她是魏家的人,不會經常在府中走動,更不會看到熟悉的人與物。
劉湘婉神色低迷,待行至祖父書房的門口,竟有些惴惴不安,低聲道:「祖父……」
「進來吧!」
劉湘婉輕輕的推開門,垂著頭慢慢走進去,快到老太爺的案桌前,她駐停脚步對其跪下,低聲道:「祖父,孫女給您請安了。」
「起來吧!」若是細聽,便會發現老太爺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激動。
劉湘婉起身後,只見她眼眶泛紅,眼裡含泪,哽咽道:「祖父……」她也不知爲甚,推開門的那瞬間,泪水再也忍不住順著眼角滑下。
「哭甚!如今你嫁的良人,祖父替你歡喜還來不及,作甚要哭?」
「孫女心下酸痛,想您,想家中每一個人……」
老太爺含笑道:「你這孩子……除非你一輩子不長大,不然遲早都要嫁人!」指著一旁的凳子,輕聲道:「坐下說話。」
劉湘婉點了點頭,坐在凳子上,拿起絲帕擦拭眼角的泪水,低聲道:「祖父,聽劉叔說這兩日您食欲不甚好?」
「老夫年歲大了,食欲自是時好時壞,無需大驚小怪!」
「祖父,孫女嫁人後,這院子唯剩您一人,不如從家中挑選一人,這樣您便可含飴弄孫,不在孤寂。」
「老夫心中自有計較,」老太爺看了眼她的眉眼,輕聲道:「寧遠將軍府衆人待你可好?」
「都好!都好!祖父莫要擔心。」
「聽說昨兒你公公喚了大夫過府,可是身子不虞?」
劉湘婉含笑道:「果然什麽事都瞞不過您。」小聲將昨兒之事說與祖父聽。
過了許久,老太爺方緩緩道:「幸虧你攔住青墨,不然就出大事了!」
「祖父,若不是公爹突然昏倒,孫女怕也來不及反應。」
「魏鬆啊……」
劉湘婉低嘆:「即便到了此時,孫女也不知公爹是怒急之下昏倒,還是他故意爲之。」
「無論他如何想,如何做,你且把青墨看住了,」老太爺輕聲道:「看樣子,青墨要對三公主動手了。」
「祖父,此事不是孫女阻攔便不會發生,它已在魏大哥心中生了根發了芽,如今結成這般苦果,自是不肯善罷甘休,孫女唯有順他的意,不然早晚有一日,魏大哥忍無可忍之下,做出一發不可收拾的事。」
老太爺看了眼窗外的風景,長嘆道:「如此說來,他二人勢必有一場硬仗要打,既這般,日後你行事定要小心謹慎,不可被其抓到一絲把柄。」
「祖父放心,孫女知曉如何做!」
「三公主行事向來不是無的放矢,昨兒之事若不是你眼疾手快攔住青墨,說不得今兒他便被人參了一本,一旦忤逆不孝的帽子扣下來,青墨的官位怕是會不保……」連父母都不孝順之人,又何談保家衛國!
「祖父,誠如您猜想,公爹却是不希望我與魏大哥搬出去,」劉湘婉含笑道:「不過此番我們决定不搬出府,與公爹的想法無關,只是想跟三公主較量罷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青墨能如此沉穩,實屬不善。」
「祖父,待魏大哥爲婆婆報了仇,我們便會搬出去。」
老太爺頷首:「如此甚好!此事一了,青墨身上再無那麽多戾氣,人也會隨之心平氣和。」唉!倘若青墨敗於三公主手下,怕是會一蹶不振,到時可如何是好,他的六丫頭又該如何是好,看來此事上,還需他老人家助青墨一臂之力。
祖孫二人絮絮叨叨說著話,便聽劉奎在門外,輕聲道:「老太爺,六姑爺求見。」
老太爺含笑道:「這小子!你人在老夫這,他還不放心,可見一時一刻也離不開你!」
劉湘婉羞紅了臉,低聲道:「祖父……」
魏廷茂進來後,給老太爺磕頭問安,隨後坐在六妹妹旁邊,老太爺心下滿意,輕聲道:「你們這般看中彼此,老夫很是欣喜。」
「祖父,若不是您肯將六妹妹下嫁小子,小子焉能娶到如此蕙質蘭心的媳婦。」
劉湘婉紅著臉,低聲道:「在祖父面前別胡說八道!」
見此,老太爺淡笑道:「六丫頭,你去看看你姨娘,想必她在心急如焚的等你。」
聞言,劉湘婉起身福了福身,輕手輕脚的退出去,想必祖父有話想同魏大哥說。
劉湘婉帶著招娣去了黃姨娘的院子,聽到綠衣的禀告,黃姨娘幾乎跑著出來,看到姑娘那一瞬間,泪水順著眼角滑下,緊緊握著她的手,低泣道:「姑娘……」
「姨娘……」劉湘婉心中又是一酸,却强忍住眼裡的泪水,拿起絲帕擦拭她眼角的泪水,輕聲道:「姨娘莫哭,女兒這不是好好的嗎?」
「姑娘,你在魏家可還好?」
劉湘婉拉著她的手緩緩走進去,輕聲道:「好!什麽都好!姨娘無需擔心女兒,魏大哥事事順著我,護著我。」
黃姨娘不住的點頭:「這就好,這就好!」隨後緊緊盯著姑娘的眉眼,哽咽道:「自打姑娘出嫁,姨娘這心便一直忐忑不安。」
「姨娘,女兒從不是挨欺負之人,遂您不必擔憂。」
「可魏家主母乃先皇的三公主,萬一她想磋磨姑娘,你又有何法子?」黃姨娘似想起什麽,含笑道:「以往老爺說過,姑娘成親後便會搬出寧遠將軍府,這樣便不會受公主的磋磨。」
劉湘婉欲言又止,半響後,方緩緩道:「姨娘,我跟魏大哥暫不打算搬出府?」
黃姨娘嘴角的笑容一僵,慌張道:「這是爲何?」
劉湘婉忙道:「姨娘莫急,公爹身子抱恙,昨兒胸悶竟昏厥過去,遂我們需在床前伺疾。」唯有這個藉口能讓姨娘不在胡思亂想!
「這……這……」爲人子嗣,倘若父親身子抱恙,却是該在床前盡孝,可……可這不是受人掣肘嗎?
「姨娘放心,公主不會對女兒作甚,再過幾日,三弟便要成親,她哪有功夫搭理女兒。」
說起這個,黃姨娘心下稍安,却還是止不住替她擔憂:「姑娘,日後遇事莫要硬碰硬,否則吃虧的還是你。」
「姨娘放心,女兒心裡有譜,」劉湘婉眼神四處看了看,低聲道:「弟弟們呢?」她以爲弟弟們定會在屋中等她,却未料他們竟不在。
黃姨娘剛要說話,便聽院門口闖來宴哥的大嗓門:「姐姐,姐姐……」
接著便是祉哥咯咯的笑聲:「哥哥等等我,等等我嗎?我們一起去尋姐姐……」
宴哥頓了頓脚,嫌弃道:「你怎這麽慢?」雖是這般說,却還是等他跟上來方拉著他的手一同跑進屋。
黃姨娘苦笑道:「他們這不就來了……」
小哥倆進屋後看到劉湘婉的身影,眉眼帶著喜意,大聲道:「姐姐,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我們好想你……」幾步便跑到姐姐面前。
劉湘婉輕笑道:「你們這是去哪兒?怎跑的滿頭汗水。」
「我們去給你捉蝴蝶。」只見宴哥從斜跨的布包裡拿出一個木盒,抬手便要打開上面的蓋子。
黃姨娘忙道:「不可打開!倘若你們在屋中打開,頓時飛得滿屋子都是蝴蝶,到時如何是好,若你們想讓姐姐看,可去院子外面打開。」
聞言,宴哥祉哥點了點頭,拉著劉湘婉的手便往外拽,催促道:「姐姐,快點……」
劉湘婉嘴角含笑,被動的被他們拉著離開,輕聲道:「好,好,姐姐跟你們去。」
若是往日,黃姨娘定是待在屋中由著他們姐弟三人出去玩,可今兒却不一樣,姑娘用過晚膳後便會離開,再回娘家,還不定何時,遂她想多看姑娘一會兒,亦步亦趨跟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姐弟三人在一處玩樂的樣子。
到了院子中間,宴哥同祉哥一同打開蓋子,只是一瞬間便飛出好多字蝴蝶,顔色更是斑駁不一,煞是好看,宴哥與祉哥拍著手,圍著劉湘婉上躥下跳,不住問:「姐姐……姐姐……你可歡喜!」
劉湘婉神色感動,分別拉住他們的胳膊,低聲道:「姐姐很喜歡,謝謝宴哥祉哥,可是這麽多蝴蝶,你們抓了多長時間?」
「我們吃過早膳便在院子裡抓蝴蝶,」祉哥扯著她的胳膊,撒嬌道:「姐姐,你喜歡嗎?若你喜歡,我跟□□日給你抓蝴蝶。」
劉湘婉摸了摸他的頭,輕聲道:「姐姐喜歡!很喜歡!」
「那姐姐別離開我們,可好?每日我跟哥哥都給你抓蝴蝶,你別走了,好不好?」
宴哥雖沒說話,却也眼巴巴看著她,劉湘婉神色一怔,低聲都:「你們……」
宴哥到底沒忍住,抱著她的腰 ,哽咽道:「姐姐,你離家後,都沒人陪我們玩耍,我們想你,你不要離開我們,可好?」
祉哥見哥哥哭泣,眼泪就像下雨似的,說來就來,頓時癟嘴哇哇大哭,將劉湘婉弄得哭笑不得,低嘆道:「姐姐成了親,是別人家的媳婦,怎能一直待在娘家?」頓了頓,又道:「待過段時日,姐姐搬出去令住,届時請你們去小住可好?」
宴哥泪雨婆娑的搖頭,哽咽道:「不好!不好!我就想讓姐姐留在家中……」
這時,黃姨娘冷著臉,淡淡道:「宴哥,早膳時姨娘跟你說過什麽,你又答應過姨娘什麽,爲何要明知故犯。」
劉湘婉對其搖搖頭,輕笑道:「姨娘,莫要說弟弟們,他們想女兒,女兒又何嘗不想你們。」待日後令立門庭,方能經常回娘家看他們,亦或者讓弟弟們過去小住一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