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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閨中記事》第192章
第192章 內宅鬥法 (1)

  「父親這般惱羞成怒, 可是因兒媳說到您的痛處?」

  魏鬆氣的身子發抖, 低吼道:「你……你……混帳!」

  「父親, 當一人將真心捧在您面前, 你不僅視而不見還弃之不顧時, 早晚有一日,您會遭到同樣的報復。」

  「劉氏湘婉,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劉湘婉輕聲道:「愛人者, 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神色一頓, 淡淡道:「如果一個人做了錯誤的决定,便注定要承受它的業果, 凡事有因果,萬事有輪回。」即便沒人責罰你, 老天也不會放過你。

  「你一個小輩竟敢置喙長輩們的事,膽子未免太大了!」

  「還妄父親恕罪,兒媳只是心有感慨。」

  「仗著青墨給你撑腰竟不將我放在眼裡, 其心可誅。」

  「父親,兒媳不敢!」

  「不敢!你嘴上說著不敢, 可神色却是在蔑視我, 」魏東氣急之下,甩袖道:「我絕不承認你是魏家的媳婦!」

  劉湘婉淡笑道:「父親,您承不承認無所謂, 兒媳乃聖上賜婚與相公,若您不承認這樁親事,便是在蔑視聖上,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魏鬆瞠目結舌:「你威脅我?」

  劉湘婉眨了眨眼睛,含笑道:「兒媳焉敢!」

  「自古孝大於天,即便你是聖上賜婚與青墨的媳婦,又如何?若我說你不孝,你就是不孝。」

  「父親,兒媳進魏家門不過五日,您有何理由道兒媳不孝。」不伺公婆,未育子嗣,妯娌失和,七出之中她哪個也沒有……

  「你頂撞長輩!」

  「父親,適才之言不過是兒媳心下感慨,怎能算是頂撞,」劉湘婉嘴角微斂,輕笑道:「便是兒媳出言不遜,惹您生氣,也是情理之中。」

  「你……」

  「誰讓兒媳婆婆過世,相公與兒媳皆不討您歡心。」

  提到嫻兒,魏鬆瞬間啞然,眸光深沉的看著她:「你將我?」

  「父親,兒媳心眼實,不善言談,所說之言皆是心中所想,還望您莫要同兒媳計較。」

  「放肆!」

  劉湘婉忙對其福了福身,低聲道:「是兒媳越矩了!」

  「劉家就是這麽教你規矩。」

  劉湘婉臉色一變,冷冷道:「父親,劉家在不堪却也教誨兒媳要以身作則,莫要行小人行徑。」

  「你……」魏鬆指著她,暴怒道:「你就不怕我將此話說與青墨聽?」

  「父親,您覺得相公會向著誰?」劉湘婉垂著頭,低聲道:「一個薄情寡義的父親,一個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媳婦,您猜他會如何取捨。」

  此言一出,魏鬆狠狠拍著桌子,眸光陰霾,冰冷道:「老二媳婦,莫要高興的太早,誰也無法料到日後會發生何事?」

  劉湘婉站直身體,擲地有聲道:「父親,即便兒媳有個萬一,這輩子立在相公牌位旁邊的人也永遠是我。」

  「你……你……你竟敢如此說。」

  劉湘婉垂頭低嘆:「看來兒媳很是不討您的歡喜。」

  魏鬆眯著眼,陰冷道:「你敢如此行事,定是青墨暗中授意,他……可是跟你說過什麽?」

  「您指何事?」

  好!好!好一張伶牙俐齒!

  魏鬆指著門口,怒聲道:「滾!給我滾出去!」

  聞言,劉湘婉福了福身,恭敬道:「是。」轉身行至門外,看到立在一旁的魏東,輕聲道:「父親身子不好,你還是進去看看吧。」

  魏東顧不得行禮,飛快的跑了進去,果然見老爺捂著胸口坐在凳子上不住喘氣,忙道:「老爺,您怎麽了?」

  「果然!果然!」

  只聽魏鬆驚呼道:「老爺……」

  劉湘婉脚步一頓,嘴角微微上翹,帶著招娣離開。

  「姑娘,您不怕嗎?」她從不知姑娘膽子這麽大!

  劉湘婉輕聲道:「有些人必須讓他早些知曉你的厲害,幷不是誰都心甘情願被他算計。」魏家如今這般境地,公爹不過是拿話嚇唬她,若她乃平常的閨中女子說不得當真被其嚇唬住,可她不是……她早知公爹的打算,相公那裡說不通,定會從她身上下功夫,遂不如直接了斷拒絕他,也省了日後許多是非。

  「姑娘,老爺莫不是病的糊塗?」

  劉湘婉皺眉:「爲何這麽說?」

  「昨兒老爺禁足公主,今兒竟跟您發了這麽大的脾氣,此舉不是鬧得衆所周知嗎?」

  劉湘婉心思一動,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含笑道:「日後誰再說你笨,我去教訓他們。」

  招娣不滿,撅嘴道:「姑娘……」

  劉湘婉憋笑道:「咱們回去吧!」

  若不是招娣一語點醒夢中人,她竟不知招了公爹的道,公主被他禁足,此乃大事,今兒公爹虛張聲勢的訓斥她,定是爲了遮掩公主被禁足一事,只是他們到底因何起了齷齪,莫不是……隨即搖搖頭,倘若公爹知曉,焉能這麽神色自若,怕是早進宮負荊請罪,可若他不知,又爲何禁足公主。

  招娣見左右沒人,小聲道:「姑娘,公主被禁足,您不該趁機奪了她的管家之權。」

  劉湘婉脚步一頓,輕聲道:「此話你從何處聽說?」

  「昨晚奴婢與趙媽媽執夜,聽到她小聲念叨,」招娣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姑娘,可是奴婢又說錯話。」

  「此話不可再說,知道嗎?」

  招娣垂著頭,悶聲道:「奴婢知道了。」

  主僕二人慢慢往回走,只聽劉湘婉淡淡道:「咱們在此住不長,又何必爭一時的得失。」昨兒與婆婆那麽說,不過是爲了轉移她的注意力。

  「姑娘,您是說?」

  劉湘婉低笑道:「日後咱們有自己的府邸,何必跟這些人攪合在一起,」頓了頓,又道:「不過却是要熟悉下府中的管事。」强龍壓不過地頭蛇,只要在這住一日,便會用到他們,遂還是要見一見。

  此話一出,招娣笑的眉眼眯成一條綫,馬屁道:「姑娘,您是奴婢見過最聰明的人。」

  「你……」劉湘婉無語極了,低嘆道:「你如此說,我該欣喜嗎?」

  招娣忙不迭點頭:「姑娘,奴婢最是仰慕您。」

  主僕二人回到院子,劉湘婉輕聲道:「媽媽,如今婆婆被禁足,府中大小事宜怕是無人打理,遂……」

  不等劉湘婉話說完,趙媽媽忙道:「姑娘放心,老奴知道如何做。」話音一落,脚步飛快的離開。

  一個時辰後,劉湘婉坐在廳中,看著下首垂頭站著的幾位管事,端起茶杯抿了抿,淡淡道:「近日母親身子不虞,不能打理府中內務,雖我是新婦,却也不得不拾起這擔子,」眼皮微掀,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輕聲道:「你們意下如何?」

  寧遠將軍府一直由三公主打理中饋,這些管事皆由她親手提拔上來,自是對她忠心耿耿,只見其中一管事媽媽站出來,福了福身,含笑道:「二奶奶,奴才們都是府裡的老人,各自負責手中的差事,從未出過一絲差錯,即便公主身子抱恙,不能打理內務,奴才們也會依著往日的規矩行事。」

  劉湘婉含笑點頭:「這位管事媽媽說的很對,」只見她眉眼一挑,又道:「不知你在府中何處當差,負責什麽?」

  管事媽媽垂著頭,低聲道:「老奴是負責針綫房的孔媽媽。」

  「不知針綫房如今有多少人?」

  孔媽媽躬身道:「回二奶奶,現下共十二人。」

  劉湘婉扯了扯絲帕,淡笑道:「孔媽媽記錯了吧!兩月前有個綉娘因事離府,如今不該只有十一人嗎?」

  孔媽媽身子一僵,身子微微發抖,顫聲道:「老奴年歲大了,竟一時記錯人數,還妄二奶奶恕罪。」她以爲二奶奶乃新嫁娘,更是初次掌家,故意多報一人,届時所得月銀非她莫屬。

  「無甚!誰都有糊塗的時候,」劉湘婉嘴角帶笑,玩味道:「雖說人難得糊塗,可若一直這麽糊塗下去,這份差事孔媽媽怕是不能勝任了……」

  孔媽媽嚇得臉色發白,噗通跪下,低聲道:「二奶奶恕罪,都是老奴的錯!」

  劉湘婉視而不見,眸光瞥向衆人,淡淡道:「從左至右,錢媽媽、李媽媽,安媽媽、劉媽媽……既我能喚出你們的名字,自是知曉你們的差事。」

  衆人心中一凜,本是躬著的腰越發的低,大氣更是不敢喘一下,劉湘婉淡笑道:「我對你們幷無過多要求,誠如孔媽媽所說,往日你們如何當差,日後還如何,不過……」聲音越發清冷:「奴大欺主,我却是萬萬不能容忍。」

  衆人被戳中心思,膝蓋一軟,瑟瑟道:「奴才們不敢。」

  「二少爺是何脾性,你們知道吧!」

  聞言,衆人再也忍不住撲通跪在地上,神色畏懼道:「二奶奶放心,奴才們絕無其他念想。」

  劉湘婉恍若不聞,端起茶杯慢慢酌飲,直至半個時辰,方緩緩開口:「看我!一想事便容易晃神兒,」聲音一頓,低笑道:「你們可是母親身邊的老人,日後還要盡心當差,知道嗎?」

  衆人早跪的膝蓋酸痛,臉上却不敢露出一絲痛色,尤其聽到二奶奶的話,心中更是不住膽寒,顫聲道:「奴才們明白。」

  「日頭不早了,你們且去忙吧!」衆人磕了頭方搖搖晃晃的起身,互相攙扶的走了出去。

  廳中沒了旁人,趙媽媽眉眼帶笑道:「姑娘……」

  「媽媽,適才我處置的如何?」

  「姑娘處置的極好!極好!」

  「既然這般,咱們回去吧!」

  趙媽媽點了點頭,眉眼間的喜意如何也遮不住,心中本有些擔心,怕這些惡奴欺負姑娘,未料姑娘短短幾句話就如同敲山震虎,手段更是雷厲風行,嚇得她們面色慘白,畏懼不已,只是她心有不解,姑娘是如何一眼認出這些管事媽媽。

  主僕四人回到內室,趙媽媽方問出心中疑惑,劉湘婉躺在矮榻上,淡笑道:「自是相公告訴我。」

  「姑爺竟知這些?」

  「相公與媽媽所想倒是如出一轍,皆怕我受這些惡奴欺負,遂將她們的樣貌、差事寫在紙上。」

  趙媽媽感慨道:「原來如此!」神色一頓,又道:「姑娘,今兒您冒然插手府中內務,公主知曉後怕是會……」

  劉湘婉眼睛微合,低笑道:「不是還有公爹嗎?」

  「老爺剛訓斥過您,焉能替您說話?」

  「媽媽將心放在肚子裡,不會有事。」劉湘婉心想,便是她不出頭,公爹也會派人過來,如國不可無主,家不可無婦,如今婆婆被禁足,何時解禁尚且未知,焉能不讓她打理府中事宜。

  趙媽媽走至一旁輕輕按摩她的肩膀,低聲道:「姑娘,莫要再說,您還是眯會兒吧!」姑娘最是喜賴床的人,如今却日日起早,可想而知她神色有多倦怠。

  劉湘婉閉上眼,含糊不清的『恩』一聲,漸漸進入夢鄉。

  向嬤嬤將廳中之事彙報給三公主,只見她臉色驟變,厲聲道:「這個小賤人,趁本宮失勢竟敢奪本宮的管家權。」

  「公主,您消消氣,此事咱們從長計議!」

  「她們如何說?」

  向嬤嬤輕聲道:「二奶奶手段著實淩厲,孔媽媽被她嚇得肝膽俱裂。」

  「廢物!不過一件小事就將她們嚇唬成這樣,不堪重用的東西!」

  「二奶奶什麽也沒問,却能一一指出她們的姓氏及說出她們手中的差事。」

  話到此處,三公主不禁『咦』了一聲,冷冷道:「老二媳婦好手段。」

  「公主,如今咱們動不得,一動便會被老爺發現。」

  三公主頷了頷首,輕聲道:「這段時日你行事需謹慎小心,不能讓人瞧出絲毫端倪。」

  「老奴辦事,您放心。」

  只見三公主臉色陰霾,咬牙切齒道:「怪不得老二執意要娶那個庶女,果然不是簡單之人。」

  「公主,你掌管寧遠將軍府十餘載,府中的管事都是您一把提拔上來,她們對您自是忠心耿耿。」

  三公主冷笑道:「忠心耿耿!一旦涉及她們的自身利益及性命,定會第一個出賣本宮。」

  「公主……」

  「嬤嬤,宮中是比戰場還要驚險萬分的地方,戰場上是刀光劍影,可宮中却是殺人於無形,有多少人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殺了人後還神色自若,遂從宮中出來的人,誰都不會相信,能相信的唯有自己。」

  向嬤嬤眼眶微紅,低聲道:「公主……」

  「連至親之人都有可能背弃你,更何况下人們。」

  「公主放心,老奴絕不會背叛您。」

  三公主看著她,感慨道:「倘若此事成了,嬤嬤就去安養天年,若本宮事敗,嬤嬤……」

  「無論您去哪,老奴都會跟著您,隨伺您左右。」

  三公主只是淡淡一笑,起身行至窗邊,看著院中那一排排盛開的花兒,低笑道:「光陰荏苒,日月如梭,轉眼間本宮在寧遠將軍府待了十餘載,可到頭來本宮不過是空歡喜,至始至終,唯有嬤嬤陪在本宮身邊。」

  「公主……」

  「真希望那日快點到來……」

  魏廷茂下朝後立即回府,待馬車路經一處店鋪,只聽他淡淡道:「停車。」

  小厮趕緊勒住馬繩,馬車緩緩停下,魏廷茂掀簾而下,大步走進鋪子裡,眸光一瞥,淡淡道:「可有好看的髮簪?」

  店家對其揖禮,恭敬道:「將軍稍等,小人這就給您拿來!」

  「要最精緻討巧的髮簪。」

  店家躬身應道,飛快的走進去。

  魏廷茂背手而站,不多時店裡來了兩名女子,只見她們身條如柳葉般纖細,面容更是嫵媚多情,不經意間輕輕一瞥,眸中霎時帶著點點春色,雙雙移步上前對他福了福身,柔媚道:「小女如烟,如夢拜見將軍。」

  魏廷茂頭也未轉,冷冷道:「滾!」

  二人臉色微白,却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嬌羞道:「將軍……」

  「不想被我踹死,就給本將軍滾遠點!」

  聞言,二人嚇得神色驚恐,身子不住發抖,慢慢移至不遠處。

  這時店家走出來,手中端著一個木案,木案上擺放著各色精緻的髮簪,恭敬道:「將軍,這些都是小店的鎮店之寶,可有您相中之物?」

  魏廷茂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鎮店之寶?」

  店家身子一僵,訕訕道:「將軍,這些皆是京中女子喜歡的樣式。」

  魏廷茂走上前,直直盯著其中一隻髮簪,將其拿在手上細細端詳,半響後,輕聲道:「就這個吧!」

  豆包忙問:「店家,髮簪多錢?」

  「二百兩銀子!」

  豆包點頭,從衣袖裡拿出兩張銀票扔給他,隨後脚步匆匆的去追少爺,待他出去時,馬車已飄然離開,他只能小跑追上去。

  如夢頽喪著臉,悵然若失道:「若能與這位將軍春風一度,便是不給奴家銀錢,奴家也心甘情願。」

  如烟輕聲道:「姐姐快醒醒吧!也不看看咱們是何出身,似他那樣的大官焉能看咱們。」

  如夢低嘆:「如何不是!」似她們這般的風塵女子,除了上天給的一副好皮囊,賣弄風騷外,在無其他長處。

  店家將兩百兩銀子揣入懷中,輕嘆道:「兩位姑娘莫要唉聲嘆氣,魏將軍剛成親沒幾日,娶得乃是鎮遠將軍府劉家的姑娘,據說他二人站在一處,那是妥妥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如烟含笑道:「店家說的是,人貴在自知之明,似咱們這樣骨頭輕賤到地底之人,焉能高攀那等貴人。」

  「還是如烟姑娘活的通透。」

  如烟輕步上前,從木案中拿出一隻髮簪不住的把玩,自嘲道:「看似相同,終究還是不一樣!」

  馬車裡,魏廷茂不住的把玩手中的髮簪,喃喃道:「也不知夫人會不會喜歡。」小心翼翼將其放在衣袖裡。

  回府後,魏廷茂從小厮口中得知府中發生的事,嘴角不住冷笑,他爹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豆包跟在後面,輕聲道:「少爺,要不要奴才再去打聽一番。」

  魏廷茂點了點頭:「細細打聽正房那邊的動向。」

  「是。」豆包脚步飛快的離開。

  到了院子,魏廷茂看向立在門口的招銀,淡淡道:「夫人呢?」

  招銀先是身子一僵,隨即神色大變,慌張的對其福了福身,大聲道:「姑爺,您回來了?」

  魏廷茂眉眼一挑,這是有事瞞他,不由抬脚大步走進去,門外立著的招銀急的抓耳撓腮,姑娘千叮嚀萬叮囑,若姑爺回院子,定要早早禀告她,誰料她不小心走神了,直至姑爺走過來,方回過神兒。

  劉湘婉臉色緋紅的站在一旁,含笑道:「相公回來了?」

  趙媽媽福了福身,躬身道:「老奴這就給姑爺打水去。」

  「不急!先給我斟杯茶!」

  劉湘婉忙道:「媽媽,你先下去吧!我給相公斟茶即可!」

  趙媽媽躬身應道,輕手輕脚退出去。

  「且慢!」魏廷茂行至趙媽媽面前,淡笑道:「你袖中是何物?」

  趙媽媽臉色緋紅,神□□言又止,劉湘婉上前一步,挽著他的胳膊,嬌笑道:「媽媽先下去,這裡有我。」

  「是!是!」趙媽媽福了福身,飛快離開。

  「何事瞞著我?」

  劉湘婉瞪了他一眼:「不過是女兒家的事,你爲何如此好奇。」

  「若你說出來,自是解了爲夫心中的疑惑!」

  劉湘婉爲他斟了一杯茶,訕訕道:「你還是莫要知道的好。」

  魏廷茂動也未動,眸光直勾勾的盯著她,劉湘婉被其盯得渾身發毛,臉色發燙,嗔怒道:「晚上給你看,總行了吧?」

  「夫人……」

  「若你窮追不捨,我便生氣了。」

  魏廷茂咳了咳,低聲道:「既夫人不想說,爲夫不問就是。」隨後將她拉到梳妝檯,讓其坐下,從袖子裡拿出一隻髮簪爲她帶上。

  劉湘婉看著銅鏡裡的倒影,嘴角止不住上翹:「你買的?」

  「可喜歡?」

  「喜歡!」

  魏廷茂含笑道:「爲夫喜歡看夫人臉上的笑容,也許往後的日子不在平靜,但只要爲夫力所能及,定讓夫人每日都這般言笑晏晏。」

  劉湘婉抬手輕輕撫摸頭上的髮簪,輕聲道:「沒想到你還會哄人。」

  「若夫人這般說,著實冤枉爲夫,」魏廷茂淡笑道:「自咱們定親後,爲夫送與你的糕點可是日日不落。」

  「是我說錯話,」劉湘婉含笑道:「只是未料相公會爲了我親自去買首飾,心中著實欣喜。」

  魏廷茂輕聲道:「今兒夫人受委屈了。」

  「相公買此物,莫不是爲了安撫我。」

  「你這腦子整日都在胡思亂想甚,」魏廷茂輕聲道:「爲夫回府方知父親尋你麻煩。」

  劉湘婉低笑道:「相公放心,父親雖有所謀,我却不是軟柿子,自是對其步步緊逼,不肯服軟。」

  「夫人威武!」

  劉湘婉忍住嘴角的笑意,輕聲道:「相公怎不問問,父親跟我說些什麽?」

  「無外乎慫恿你從旁勸阻我。」

  「此爲其一,其二借我之手,遮掩公主禁足一事。」

  「父親打得一手好算盤。」

  「我也是後來方想到,」劉湘婉低嘆一聲,緩緩道:「還是父親棋高一著,一不小心竟讓我著了道。」

  「夫人已做的很好!」

  「相公,父親到底因何將公主禁足,此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魏廷茂輕笑道:「夫人如此聰慧,焉能猜不到。」

  「你怎知?」劉湘婉眼眶一縮,不可置信道:「莫不是你派人暗中監視她?」

  「有何不可?」魏廷茂淡笑道:「她又何嘗不是派人監視我,只不過我武藝高强,她派去的人被我耍的團團轉。」

  劉湘婉低笑道:「相公,你可是在沾沾自喜?」

  聞言,魏廷茂大笑一聲:「不錯!夫人甚是瞭解爲夫。」

  劉湘婉思忖片刻,輕聲道:「此事相公要不要跟父親打個招呼,到時公主事敗,說不得會牽連無辜。」

  魏廷茂嘴角的笑容一斂,冷冷道:「她造的孽憑甚要我替她擔著,倘若她有一絲愛子之心,焉能行此謀逆之事,既她不顧及兒女們的生死,我又何必在乎。」

  「可他們……」

  「夫人,爲夫知你心腸軟,可有些事不是一句兄弟之情便能抵償得了,我娘爲何冤死,大哥爲何離家,皆因那人,他們身爲那人的兒女,明明知曉原由,却故作不知,事到如今,我也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又不會讓他們身死,只不過日後享受不了榮華富貴的日子,至於他們活成何模樣,且看他們自己。

  「相公,我只是有些於心不忍。」

  魏廷茂輕聲道:「夫人心地太過善良,在劉家時,無論伯母與你的姐妹們對你做過何事,你從未同她們計較過,如今更是與她們相處的十分和睦,夫人一直待在內宅,遂還能保持一顆平和的心,可爲夫恰恰相反,爲夫一直在戰場上奮勇殺敵,這雙手早已沾染鮮血,心更如石頭般堅硬,絕不會爲了那一絲兄弟之情,忘記往日所遭受的一切苦難。」

  「相公……」

  「只是苦了夫人,讓你陪爲夫經歷這一切,」

  魏廷茂淡笑道:「往日我心中雖恨極了那人,却也不想讓她立即身死,我要她看著我位極人臣,看著我永遠比她兒子高出一頭,更要她日日看著我的眼色過活,這才是對她最好的報復。」

  「可是因爲……」

  魏廷茂頷了頷首,陰沉著臉,冷冷道:「若不是她摔斷我娘的牌位,激起我心底的血腥之意,我且不會如此激憤,一旦謀逆失敗,她最在意的人便會背弃她,遠離她,怨恨她,到得那時,這位自詡皇家出身,金枝玉葉的公主便知孤寂、孤獨、無望的苦楚。」

  「相公,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魏廷茂拉著她起身,輕輕的擁著她,低聲道:「此生有你陪我,足矣!」

  劉湘婉輕撫他的後背:「老天從來都是公平的,它讓你前半生歷經坎坷苦難,後半生定讓你心想事成,美滿順心。」

  「夫人,爲夫就想要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聞言,劉湘婉頓時無語,輕輕推開他,語重心長道:「你已經很努力,可有些事真的急不得,」神色一頓,又道:「相公,別你兒子還沒生出來,你媳婦讓你折騰的只剩半條命!」

  魏廷茂身子一僵,瞪了她一眼:「又在胡說八道!」

  「相公!大爺!祖宗!」話音一落,劉湘婉指著他,惱羞道:「沒有你這樣餓狼撲食的人,我又不會跑,你就不能細嚼慢咽,讓我喘喘氣,歇一歇。」

  魏廷茂挑了挑眉,躬身對其耳語:「夫人可是在抱怨爲夫?」

  「難不成你以爲我在誇你?」

  魏廷茂頷首:「夫人字裡行間皆在褒獎爲夫勇猛無比。」

  「你……你……你又說葷話!」

  「哪句?何話?」

  劉湘婉氣的臉頰泛紅,惱羞成怒道:「你無賴!」

  這時,豆包在外輕聲道:「少爺,奴才回來了。」

  魏廷茂笑容一斂,淡淡道:「夫人,爲夫有事要去處理,待會兒在過來陪你說話。」

  劉湘婉忙道:「相公,你將官服換了再出去吧!」

  魏廷茂淡笑道:「不急!」

  主僕二人到了書房,魏廷茂淡淡道:「說吧!」

  豆包將打聽到的事慢慢說與少爺聽,隨後垂著頭立在一旁,大氣不敢喘,只見魏廷茂臉色鐵青,眸光陰冷,狠狠拍著桌子,瞠目切齒道:「欺人太甚!」怒氣衝衝走了出去。

  初聽此事,豆包就猜到少爺會大發雷霆,果然……

  魏廷茂氣急敗壞的去往他爹的書房,魏東剛要開口請安,便被魏廷茂一把推開,隨後推門而入,怒視他爹。

  魏鬆坐在上首,瞥了他一眼,淡聲道:「可是來興師問罪?」

  魏廷茂冷冷道:「你可以算計我却不可以算計我媳婦。」

  「怎麽?你媳婦跟你告狀了?」

  「府中就這麽大點的地方,有個風吹草動便會鬧得衆所周知,」魏廷茂冷笑道:「您不承認我媳婦是魏家人,若她不是魏家人,我又是誰?」

  「誰讓你媳婦牙尖嘴利,同爲父說話竟寸步不讓!」

  「您敢說此舉不是您故意爲之。」

  只見魏鬆神色頽廢,低嘆道:「青墨,咱們是一人家,無論發生何事皆要風雨同舟,共渡難關,不是嗎?」

  魏廷茂冷臉道:「一家人?您與他們是一家人,我與他們可是敵人。」

  「你……你怎能如此冷血無情。」

  「父親,此話從你口中說出不覺得訕的慌嗎?」

  「你……」

  「您喚我媳婦過來,到底所謂何事?」

  「你是不是知曉你母親的打算?」

  魏廷茂故作皺眉,冷冷道:「父親說明白些?」

  魏鬆煩躁的很,適才所說不過是有心試探,見他這般竟一時沒了注意,輕聲道:「青墨,無論你心中有多少的仇恨,可你畢竟是爲父的兒子,魏家的子孫,堯哥的兄長,你可否放弃報仇的念想?」

  「放弃?」魏廷茂嗤笑道:「父親,您不覺得此話甚是可笑嗎?我娘爲何身亡,我大哥爲何被放逐,我又爲何吃了這麽多苦,難道我們母子就該給她讓道嗎?還是說在您心裡,她比任何人都重要。」

  「休要扭曲爲父的意思。」

  「那您到底是怕我輸還是怕我贏?」

  魏鬆低聲道:「輸贏有何重要,活著才最重要。」有命才能爭,沒命一切皆是空話。

  「又是老話常談,你明知不可能之事,爲何非要問出來。」

  魏鬆滿臉苦楚,喃喃道:「你們到底想要我怎麽做?」

  「您什麽也不用做,如當年一般靜靜的在旁看戲,」魏廷茂淡笑道:「當年我娘死的時候,您無動於衷,馬上便要輪到那人,兒子且看您是否依舊無動於衷。」

  「你……」魏鬆走上前,沉聲道:「你想讓這個家散了?」

  「這本就不是我的家,日後我會令立門庭。」

  「若你一意孤行,爲父只能將你逐出魏家的族譜。」

  魏廷茂淡笑道:「您先不承認我媳婦是魏家的人,如今又要將我從魏家的族譜上劃下去,」聲音一頓,淡笑道:「您以爲我很在意『魏』這個姓嗎?」

  此話一出,魏鬆身子踉蹌下,猛地扶住座椅的把手緩緩坐下,輕聲道:「你當真什麽都豁出去!」

  魏廷茂淡笑道:「父親,莫要將自己看的太重,也莫要將魏家看的太好,如今我功成名就是靠自身的本事,與您及魏家毫無關係。」

  「你當真不念及父子之情,兄弟之意,執意與我們作對,」直到此時此刻,他心中已有了定奪。

  「父親,倘若兒子無前程可言,您可會在意兒子?」

  「你是爲父的兒子,焉能不在意你。」

  魏廷茂嗤笑:「父親,若兒子年歲尚小,許是容易被您欺騙,可如今您拿此話搪塞兒子,不覺得可笑嗎?」

  魏鬆臉色發白,低下頭遮住眼裡的眸光,淡淡道:「你走吧!爲父想一個人靜靜。」

  魏廷茂臉色微冷,心下不住冷笑,淡淡道:「父親,我媳婦是我的逆鱗,您莫要動她,否則別怪兒子不念父子之情。」

  「混帳!不過一個女人,你竟將她看的比爲父還重要。」

  「她視兒子如掌中之寶,可您呢?」魏廷茂冷笑道:「倘若今兒功成名就的是堯哥,您定是另一番模樣。」

  「你們都是我兒子,無論誰得到聖上的器重,爲父心下皆十分欣慰。」

  「父親,兒子從未見過比您更虛僞之人。」

  「你……」

  「所有兒女加在一起,也不如您的寧遠將軍府重要。」

  「沒有它,誰能庇護你們到如今。」

  「您不過是用它追憶您往日的戰功與戰績,一旦它沒了,您往日的輝煌自然也消失不見。」

  「爲父拼著性命,靠著戰功方有了今兒的寧遠將軍府,難道不該珍視它嗎?」

  聞言,魏廷茂轉身走人,冷笑道:「可笑!可笑至極!您就守著這份可笑過活吧!」

  出去後,魏廷茂來到三公主的院子,瞥了眼面前的兩隻手,淡淡道:「讓開!」

  門口立著的二人對其躬身揖禮:「二少爺。」

  「如果你們能打得過我就上前,不能就給我退下!」

  二人身子一顫,低聲道:「二少爺,奴才們也是奉命行事,還望您莫要爲難。」

  「滾!」

  只見二人臉色慘白,脚步微挪,魏廷茂心下冷笑,大步走進去,廳中三公主在閒情逸致的品茶,淡笑道:「本宮早料到你會來?」

  魏廷茂進去後,也不行禮徑直坐在一旁,冷笑道:「想不到您也有今日。」

  「暫時的委曲求全而已,本宮樂得自在。」

  魏廷茂漫不經心的敲打桌面,淡笑道:「我爹的印記,可是到手了?」

  三公主手一抖,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碎,猛地站起來,厲聲道:「你怎會知道?」

  「您自以爲心思縝密,却不知一切早已落在旁人的眼裡。」

  「你早知道?」

  魏廷茂淡笑道:「我也是偶然發現,細細推敲方知您的打算,不由對您諸多欽佩。」

  「本以爲你是來看我笑話,未料……」三公主神色一頓,淡笑道:「即便你知道又如何,此事你定不會告訴聖上。」

  「您說的沒錯,我就一看戲之人,只想看您垂死掙扎之色,方解我心頭之恨。」

  三公主低笑道:「果然不出本宮所料,你想折磨本宮,讓本宮遭遇你娘那樣的苦楚,可當年的事幷非本宮一人所爲,你爹也在其中推波助瀾。」

  魏廷茂淡淡道:「由始至終,我從未打算放過我爹。」

  此話一出,三公主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你爹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本想借你之手振興寧遠將軍府,未料……」

  「看您笑的如此開懷,可是跟父親離心背德了。」

  三公主笑的眼泪流出來,樂不可支道:「老二,你莫要欣喜的太早,此事你最好告訴聖上,不然……他日我勝利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魏廷茂淡笑道:「兒子等著您!」說完轉身離開,絲毫不在意她的恫嚇之意,如今她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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