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妖精打架 (1)
「其實寡婦再嫁, 也是不錯!」
魏廷茂陰沉著臉, 指著她, 瞠目切齒道:「好!好!你這才剛進魏家門, 便巴不得爲夫早登極樂, 你好寡婦再嫁!」看來不給她點教訓,怕是不知道他的厲害。
劉湘婉翻了個白眼:「相公,我不過隨便說說, 當不得真!」
「隨便說說!」魏廷茂瞪了她一眼,恨聲道:「怕是心中早有此打算!」
劉湘婉焉能承認,訕笑道:「真真是玩笑話,當不得真!」
魏廷茂眯了眯眼, 甩袖怒道:「回去吧!」
「咱們不逛園子了?」
魏廷茂冷哼一聲,大步離開。
劉湘婉見他氣急敗壞暴走的模樣, 捂嘴偷笑,旁邊隨伺的招娣臉色發白, 小聲道:「姑娘,您還有心思笑!」姑爺氣的額頭青筋畢露,眼神好似要吃人, 偏偏姑娘一副沒心沒肺、幸灾樂禍的樣子,她都替姑娘愁的慌。
「爲何不笑?」本就是故意說給他聽, 在他心中落下個印記, 倘若日後他要去戰場上奮勇殺敵,不顧自身安危有個好歹,她就帶著他的孩兒們再嫁, 更會敗光他的産業,氣死他!
招娣急的直跺脚:「姑娘,您還不快跟上去哄哄姑爺。」
劉湘婉悠哉悠哉的走了幾步,抬頭看了眼碧空如洗的天空,感慨道:「今兒的天氣可真好!」
招娣瞪大了眼睛:姑娘,您還有心思賞景……
魏廷茂怒火中燒的回到院子,眸光瞥了眼院中的奴僕,只見他們神色畏懼、身子瑟瑟發抖,冷哼一聲,大步去了書房,半盞茶後,與魏廷茂鐵青著臉不同,劉湘婉滿臉笑容的回來,見此,趙媽媽飛快走上前,低聲道:「姑娘,可是跟姑爺吵架了?」他們笑意盈盈的出去,不出半個時辰,姑爺怒氣衝衝,臉色陰翳的回來,再瞧瞧姑娘的臉色,可想而知,二人定是生了口角。
「相公呢?」
「姑爺去了書房!」
劉湘婉頷了頷首,漫步走回內室,趙媽媽見姑娘不緊不慢的樣子,心中急的不行,忍不住上前兩步,催促道:「姑娘,您不去書房看看嗎?」
「不急!不急!」
「您剛進門便跟少爺吵架,倘若此事被人知曉,不是淪爲府中笑柄嗎?」
「無事!無事!」
「現下您可是魏家人,再不能似當姑娘時隨性而爲,這女子嫁了人,行事不能太强硬,要且柔且軟。」
聞言,劉湘婉哭笑不得:「媽媽,我跟相公幷未吵架,」聲音一頓,淡笑道:「讓厨房燉碗冬瓜薏米湯給相公送去。」讓他喝了降降氣火!
趙媽媽點了點頭,躬身退下。
劉湘婉看了眼招娣,輕聲道:「伺候我更衣,我要去床上小憩會兒。」
招娣不可置信的看著姑娘:「您……」您這心也太大了!
「本就不是甚大事,偏你們心驚膽戰,」劉湘婉淡笑道:「你家姑爺胸襟寬廣,不會跟我這等小女子斤斤計較。」
招娣無語:……寡婦再嫁!這還是小事!
躺在床上的劉湘婉睡得十分香甜,突覺腰間有個東西壓著她,竟讓她翻不得身,迷瞪瞪的睜開眼睛,入目便是那人龐大的身體,不禁伸手推了推,喃喃道:「沉死了!把你手拿開!」
未料,魏廷茂不鬆反而緊緊摟著他,輕聲道:「睡吧!」
劉湘婉睡意甚濃,伸手摟著他的腰,腦袋鑽進他懷裡去會周公了。
魏廷茂緩緩睜開眼睛,摸了摸懷中小人的後背,磨了磨牙:這個小東西!將他氣的火冒三丈,回屋後她竟心安理得睡覺了,害他在書房好生等她賠禮道歉,若不是趙媽媽送湯與他,竟不知她如此沒心沒肺!看著她的睡顔,恨聲道:若他有朝一日戰死沙場,還想帶著他的孩兒再嫁他人,哼!這輩子無論他去哪,定要將她緊緊栓在身邊,遂她趁早死了這條心!
大約一個時辰後,劉湘婉漸漸轉醒,不是她想醒,而是有人逼得她不得不醒,試問胸口被人壓著喘不上來氣,誰能睡著,不由憤恨的推開他的胳膊,惡狠狠盯著他,越想越來氣,不由伸手捏著他的鼻子,不過三息的功夫,只見他眉頭緊皺,呢喃道:「別鬧!」大臂一揮,摟著她繼續睡。
劉湘婉餘怒未消,可見他睡得這麽香甜,又不忍心折騰他,可她已沒了睡意,只能安安靜靜的躺在他懷中,玩著自己的頭髮,藉以打發時間。
魏廷茂乃習武之人,警覺性自是比旁人厲害,遂在劉湘婉睜眼那一瞬間,他便醒來,故意裝睡只是爲看她意欲何爲,本以爲會折騰他,未料這麽安靜的躺在他懷中,嘴角微微上翹,閉眼假寐。
直至日落西山,劉湘婉躺的甚是無聊,小心翼翼從他懷中起身,覷了覷他的睡顔,方輕手輕脚的從他身旁越過,可是……可是……腰間被人摟住,又跌進那人懷裡,竟嚇的她失聲大叫。
見此,魏廷茂輕笑道:「看夫人這臉色,想來睡得很是香甜。」
劉湘婉推了推他,恨聲道:「讓我起來!」她可不想再繼續躺著,腰硬的很。
魏廷茂緊緊摟她在懷,下巴磕著她腦袋,輕聲道:「還敢不敢了?」
劉湘婉抿嘴偷笑,這人可真記仇!
「說!還敢不敢了!」魏廷茂見她不答,手漸漸撫上她的腰,對其細癢的地方掐了掐。
劉湘婉咯咯發笑,忙伸手握住他的手,嬌聲道:「不敢了!不敢了!」
「竟敢生了再嫁的心,可見爲夫對你太過嬌慣,讓你不知爲夫的手段。」話音一落,魏廷茂一個翻身壓住她,盯著她的眼睛,耳語道:「天色已黑,夫人又養精蓄銳這麽長時間,爲夫不能瞎了你一番用心良苦。」
「你……你……我沒有!」
魏廷茂將她額頭的碎發撩到耳邊,對其額頭輕輕一吻:「如今天時地利人和俱全,可見老天爺待我不薄啊,既如此,咱們直接……」
門外的趙媽媽聽到動靜,輕聲道:「姑爺,姑娘,可是醒了?」
劉湘婉對其莞爾一笑:「相公,終究還差那麽一點點人和,」話音一落,大聲道:「醒了,你們進來吧!」
魏廷茂臉色一僵,捏了捏她的臉頰,恨聲道:「好飯不怕晚,良緣不怕遲,如今你人已進我魏家門,還能飛出我的手心不成。」
劉湘婉漲紅著臉,嗔怒道:「整日想著這檔事……」
魏廷茂斜了她一眼:「今日不給你點教訓,日後還不得反了天。」
趙媽媽推門而進,他們夫婦已坐在床邊,趙媽媽躬身上前爲其穿鞋,輕聲道:「姑爺,晚膳已備好,您看……」
「讓她們呈上來吧!」
魏廷茂起身後,抱著劉湘婉走到桌邊,輕聲道:「夫人,咱們用膳吧!」
劉湘婉白了他一眼,惱羞道:「媽媽還看著呢?」
魏廷茂瞥了一眼,輕笑道:「夫人沒看見趙媽媽眉眼遮不住的喜意。」
趙媽媽從招娣口中得知姑娘與姑爺因何生了嫌隙,初聞此事,嚇得她臉色發白,嘴唇發抖,姑娘可真是……什麽話都敢說,毫無辦法之下便戰戰兢兢的站在門外,未料午睡的功夫,二人又和好如初,果然應了那句話,床頭打架床尾和。
唉!此事真將她嚇到了!
招銀招娣手脚迅速的將晚膳擺在桌上,魏廷茂點了點頭,淡淡道:「你們都下去吧!」
趙媽媽三人躬身點頭,脚步輕移的退了出去。
招娣扯著趙媽媽的胳膊,驚喜道:「果然如姑娘所料,姑爺幷未同她置氣。」
趙媽媽點了點她的鼻子,嗔怒道:「你整日隨伺在姑娘左右,日後她在這般口無遮攔,定要攔著她,知道嗎?」
「媽媽,您也知姑娘的脾性,奴婢哪是她的對手。」
招銀輕聲道:「奴婢瞧著,姑爺對我們姑娘是一心一意的好。」
趙媽媽輕嘆道:「姑娘總算熬出頭了!」
招銀招娣紛紛點頭:可不是!姑娘熬出頭了!她們也跟著熬出頭了!
屋中,魏廷茂尚且不餓,只是不住的給她碗裡夾菜,含笑道:「多吃點。」終於明白養猪之人爲何拼命給猪仔喂食,就是等它們長大後宰了吃肉,如今他就有此等念想。
桌上擺放的膳食都是劉湘婉平日喜好的菜色,可見趙媽媽有多偏心,即便她不餓,看到這些菜色也是一臉的垂涎之色,忍不住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劉湘婉鼓著腮幫子,轉頭看向身旁幾乎未怎麽動筷子的那人,詫异道:「你怎麽不吃?」
魏廷茂又爲她夾了一塊羊肉,輕聲道:「你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晚上才不會被折騰的半途而廢。
劉湘婉幷未往深處想,與魏廷茂數次交鋒,她也只會耍些嘴皮子,至於其他地方確實不如老謀深算的他。
晚膳後,魏廷茂含笑道:「爲夫陪你去院中散步。」
「相公,你前後變化太快,到底意欲何爲?」話到此處,小心臟不由抖了抖,總感覺這厮有什麽陰謀詭計,按他睚眦必報的脾性,怕是會狠狠修理她,可自打他二人起身後,這厮便一臉的和風細雨,焉能不讓她小腿發軟,心臟發抖。
魏廷茂淡笑道:「爲夫不過是怕你撑著!」笑的這般意味不明,瞬間讓劉湘婉想起起床前他落下的狠話,臉色緋紅不止,這厮莫不是嘴上吃虧,準備從床上討回公道,倘若如此,她必須想個法子。
劉湘婉上前一步,挽著他的胳膊,嬌笑道:「相公,今兒良辰美景,月亮當空,咱們不如在此賞月品茶。」
「不好!不好!」
劉湘婉幷未放弃,再接再厲:「眼下時辰尚早,不如我陪你對弈一盤。」
「不好!不好!」
劉湘婉僵著臉,訕訕道:「如今府中風聲鶴唳,咱們去書房分析當下的局勢,可好?」
「不好!不好!」
劉湘婉再也忍不住,惱怒道:「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到底想怎樣?」
「回屋!」
「然後?」
「就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見劉湘婉咬了咬嘴唇,低聲道:「相公,是我說錯話,惹你生氣,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可好?」
「看來夫人幷未撑腸拄腹,既如此,咱們回房吧!」
劉湘婉脚步未動,扯了扯嘴角,慌張道:「散步!散步!」
二人在院中漫步,招娣碰了碰招銀,耳語道:「姐姐,姑爺看姑娘的眼神,柔的能滴出水來。」
聞言,招銀狠狠掐了她一下,低斥道:「主子們也是你能妄議之人!日後再不要這般口無遮攔,萬一被有心人聽到,打你一頓都是輕的。」
招娣疼的齜牙咧嘴,抽氣道:「近日姐姐總跟在媽媽身邊,遂無論語氣還是神色都像極了媽媽。」
恰巧趙媽媽從屋中出來,聽到此話,冷冷道:「像我怎麽?」
招娣臉色微僵,訕訕道:「像您自然好,行事有規有矩,讓人挑不出一絲詬話,日後我也似招銀姐姐般跟在您身邊學習規矩。」
趙媽媽瞪了她一眼:「討打!」
招娣摸了摸鼻子,走上前挽著她的胳膊撒嬌:「媽媽,您別生我的氣,可好?」
趙媽媽點了點她的額頭,恨聲道:「別的沒學到,這撒嬌的本事倒是跟姑娘學的有模有樣。」話音一落,看向不遠處臉色緋紅的姑娘,又看向神色微冷但眼神柔和的姑爺,真是越看越欣喜。
「回去吧?」
「相公,我還有點撑,不如在陪我散會兒步!」
「夫人,有些事躲是躲不掉,」魏廷茂脚步一頓,淡笑道:「你說呢?」
這厮欺人太甚!
這般哀求他竟無動於衷,既如此,劉湘婉心一橫,露出大義凜然之色,脆聲道:「回房!」
誰怕誰!誰壓誰!勝負尚且未知!
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今兒必須讓他知道厲害!
魏廷茂眼睛一亮,褒獎道:「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這份豪氣爲夫甚是佩服!佩服!」兩軍對壘,希望她能多堅持一會兒!
二人回屋,招娣招銀自是在旁伺候他們寬衣解帶,隨後她們輕手輕脚的退出去,魏廷茂坐在床邊拍了拍,淡笑道:「夫人,時辰不早了,咱們就寢吧!」
劉湘婉身子僵了僵,方梗著脖子神色自若的走到他對面,伸出食指挑著他的下巴,輕笑道:「相公,今兒你不必手軟。」
「夫人放心!兩軍交戰,對敵人手軟,就是對待自己殘忍!」
劉湘婉磨了磨牙,脫了鞋飛快爬上床,趁她不注意,魏廷茂嘴角微微上翹,剛放在帷幔,就見劉湘婉摟住他的脖子,扯著他的耳朵,哼聲道:「今兒就讓你知曉我的厲害。」
魏廷茂順勢摟住她的腰,柔聲道:「爲夫坐等夫人的手段。」
又是一夜妖精打架,勝負自是不用說,劉湘婉被折騰的睡到日上三竿方醒,即便有帷幔遮掩,依舊擋不住日漸大亮的日頭,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沙啞道:「媽媽,水?」
趙媽媽聽到聲響,推門而入,輕手輕脚走上前打開帷幔,只見躺在床上的姑娘臉色紅潤,裹在錦被下雙肩外露,脖上處青紫一片,老臉不禁紅了紅,低聲道:「姑娘,您年歲尚小,這房事還是莫要太多,有傷身體。」
劉湘婉本睡意朦朧的雙眼瞬間清醒,訕訕道:「媽媽……」
趙媽媽摸了摸她的頭,方走到一旁的桌前爲其倒了一杯水,輕聲道:「姑娘,潤潤喉!」
劉湘婉用錦被包裹身子坐起來,接過茶杯抿了抿,輕聲道:「什麽時辰了?」
「巳時三刻!」
「什麽!」劉湘婉手抖了抖,不小心將茶杯裡的水灑在錦被上。
趙媽媽驚呼道:「姑娘……」
劉湘婉慌不擇亂道:「媽媽,怎不早些喚我起床!」她還得去正房請安呢?
「姑娘,如今公主被禁足,老爺那裡……您不用擔憂,」趙媽媽聲音一頓,又道:「姑爺上朝前,特意叮囑老奴,讓您睡到自然醒。」
劉湘婉垂著頭,磨了磨牙:昨兒她憑著心底的一口志氣跟他杠上,沒想到……最後竟遂了他的心,讓他從人化身成狼,方知什麽叫自作自受。
「伺候我穿衣!」
趙媽媽含笑點頭,可看到姑娘身上斑駁的吻痕,臉色變了變,心中既欣喜又擔憂,這……這……姑娘雖嫁了人,可這身子到底沒長開,姑爺未免太不憐香惜玉了!
待劉湘婉梳妝打扮好,招銀脚步匆匆的走進來,驚慌道:「姑娘,家中派人來府?」
劉湘婉詫异道:「何事?」
「說是二姑娘一家來京,如今已住在府中。」
此話一出,劉湘婉真真被驚到!回門時聽過三姐提及此話,未料二姐動作這麽快,輕聲道:「太太有何交代?」
招銀垂著頭,輕聲道:「太太派人來說,如今您是三品武官的家眷,外出赴宴需注意儀態。」
劉湘婉嘴角微微上翹,太太就差明說,回府探望二姐時,需按著朝廷命婦的打扮,拿出官宦人家的架勢,勢必將二姐比下去,可見,那件事即便過去多年,太太心中依舊恨著二姐。
「可有問來人,除了咱們這,太太還給別處送口信嗎?」
「大姑娘,三姑娘,五姑娘都有派人去。」
「所傳的話可是一樣?」
「一模一樣。」
「知道了!」劉湘婉含笑道:「看樣子今兒這趟是非走不可!」五姐肚子這麽大,太太還折騰她過去,可見顯擺之意异常明顯。
趙媽媽不甚在意二姑娘,眼裡心裡唯惦記姑娘一人,輕聲道:「您還是用過早膳在回去吧。」
劉湘婉撫了撫肚子,頓時響起咕咕聲,迫不及待點頭:「快讓人傳膳!」妖精打架是真消耗體力,昨晚她沒少吃,如今却餓的前胸貼後背。
話音一落,就見招娣端著膳盒進來,手脚飛快的將早膳擺放在桌上,劉湘婉拿起一隻包子飛快吃進口中,見此,趙媽媽忙道:「姑娘慢點!慢點!」
劉湘婉邊點頭邊喝了一口粥,用善後,她方長嘆一口氣,輕聲道:「總算恢復力氣。」
趙媽媽斟了一杯茶放在她手邊,輕聲道:「姑娘,漱漱口!」
劉湘婉端起茶杯漱口,輕聲道:「咱們回娘家一事,還得跟公爹禀告一聲。」
「姑娘言之有理。」
主僕三人去往公爹的院子,小厮躬身揖禮,隨後飛快跑進去禀告,不一會兒魏東出來,行禮問安後,躬身道:「二奶奶,老爺身子抱恙怕過了病氣與您,遂讓老奴出來,讓您安心回娘家就是。」
此話一出,劉湘婉便知公爹這是怒極了她,將她拒之於門外,神色關切道:「父親身子可嚴重,可有喚大夫過府診治?」
「此乃老爺早年打仗時落下的老毛病,歇息幾日便好。」
「如此我就安心了!」
魏東輕聲道:「若二奶奶無事,奴才先行告退。」
劉湘婉含笑道:「你且去忙吧!」
招娣想了想,輕聲道:「姑娘,老爺……」
「閉嘴!」趙媽媽扯了扯她的袖子,低斥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招娣伸了伸舌頭,討好道:「媽媽莫氣,是奴婢造次了!」
趙媽媽瞪了她一眼,恨聲道:「回去我在收拾你!」即便知曉老爺的用意,也不能說出來,萬一被有心人聽到,便會給姑娘扣上出言不遜、頂撞長輩的帽子。
劉湘婉輕聲道:「咱們回去吧!」
主僕三人回去後,趙媽媽將招娣叫到耳房,對其耳提面命一番,待她出來,只見其拉聳著腦袋,一副無精打採之色,劉湘婉在招銀的服侍下已換了一身衣裳,見她這般,不由忍俊不禁,淡笑道:「媽媽訓斥你也是爲你著想,日後說話在不可肆無忌憚,知道嗎?」
招娣抬起頭,瑟瑟道:「奴婢知道了!」
劉湘婉看向趙媽媽,低聲道:「您和招銀留下來看家,我帶招娣回娘家。」
趙媽媽點頭:「姑娘安心去,有老奴在,絕不讓外人輕易進來。」
「如此甚好!」
聞言,招娣眉眼漸漸有了笑意,輕快道:「姑娘,奴婢還以爲您會帶招銀姐姐回去。」
劉湘婉頓時無語:……適才她垂頭喪氣幷非因趙媽媽訓斥她,而是因不能出府,經了這麽多事,她怎就不能長點心。
主僕二人坐馬車回到鎮國將軍府劉家,招娣扶著姑娘下了馬車,門房躬身道:「奴才給六姑娘請安。」
劉湘婉脚步一頓,淡笑道:「幾位姐姐可都回來了?」
「除了大姑娘還未到,其他幾位主子都已回來。」
劉湘婉含笑點頭,招娣從荷包裡拿出一個碎銀子扔給他,門房喜不自禁的接過,躬身道:「奴才謝六姑娘打賞。」
真希望府中幾位姑娘多多回府,每次她們回來,他都會得不少賞錢,果然門房也是一個讓人眼紅的肥差!
劉湘婉進去後,廳中已聚集不少人,只見三姐拿起絲帕指著她,嗔怒道:「可算把你盼來了。」
此言一出,衆人眉眼皆帶著喜意,二姐更是不錯眼的看著六妹,當年膽小如鼠,畏手畏脚的六妹,竟比所有姐妹嫁的都好,在看看她,乃商賈之婦,自打嫁到齊家,方知這商賈之家的教養確實不如官宦人家,所言所行皆是毫無分寸,可她……現下便是後悔也是於事無補。
早在入京之前,相公便派人細細打聽娘家的所有事,除了她,其餘妹妹們都嫁入官宦人家,唯有她,唯有她,嫁給商賈之人,此生與銅臭爲伴。
當年爹爹奉旨回京,竟狠心至極的將她獨自留在蘇州,心中焉能不氣,遂置著一口氣與他們斷了聯繫,若不是相公明裡暗裡的點撥她,焉能忍著滿心憤懣,每年逢爹爹生辰便派人送禮,至於其餘人皆不在她念想之中。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一回事,入府後,太太分別送口信與她們,不成想五妹先到,而此時的她已身懷六甲,眼看著再過一些日子便要生了。
隨後便是三妹,帶著梅蘭脚步匆匆的走進來,見她坐在一旁,神色激動的走上前,握著她的手哽咽道:「二姐,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聞言,二姐眼眶微紅,泪水順著眼角滑下,沙啞道:「好!好!都好!」
最後便是六妹,只見她身著玫紅色委地長裙,腰系石榴紅色留宿絲縧,腰間挂著一個淡紅色銀絲綫綉蓮荷包,膚如凝脂的手腕上戴著和田玉的鐲子,墨般的長髮綰成一個髮髻,斜斜的插上一根碧玉簪,脚穿深棕底金絲綫芙蓉鞋,整個人既柔媚又清麗,她脚步輕移的走上前,對太太福了福身,眸光方看向她,輕聲道:「二姐,多年未見,你可還好?」
二姐淡笑道:「多謝六妹惦記,姐姐這些年過得還不錯。」
劉湘婉眉眼一挑,淡笑不語,走到五姐七妹中間坐下。
二太太看著下首坐著的女兒們,除了二丫頭神色僵硬,其他皆是滿臉笑意,嘴角止不住發笑,當年二丫頭那般作,最後竟選擇嫁與商賈爲婦,在看看五丫頭、六丫頭及七丫頭,她們跟二丫頭一樣都是庶女出身,所嫁之人皆比她的夫婿强上百倍,倘若自己會讀心術,真想知道此時的她心中作何感受。
沒錯!二姐心中嫉妒不已,憑什麽她們回京後都嫁與達官顯宦之人,而她却嫁給地位卑微的商賈爲婦,相公雖對她無微不至,可他身上却無功名可言,且相公一邊對她情深意切,一邊納妾室置通房,這些年後院之中女子多不勝數,若不是她手段淩厲,兼之娘家厲害,如今還不定是何模樣。
只聽二太太含笑道:「你們姐妹好多年未見,趁此機會要多多熟絡,」聲音一頓,淡笑道:「二丫頭,畢竟你初到京城,此處不比蘇州,你們齊家根深葉茂,此乃天子脚下,皆是達官顯宦、王公大人及皇親國戚,遂需叮囑振榮行事要小心謹慎,說不得哪句話造次惹到皇親國戚,到時便是咱們也無可奈何……」
二姐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垂著頭,低聲道:「多謝母親的告誡。」
二太太神色滿意,嘴角止不住上翹,淡笑道:「再有一月你七妹便要出嫁,嫁的也是官宦之子,除了你,你的幾個妹妹皆嫁給官宦人家,日後若你遇到麻煩事,盡可去尋她們。」
三姐扶額低嘆,眸光不由看向六妹,對其使了使眼色,怎奈六妹不住搖頭,也是!這節骨眼若她冒然上前,定會惹她娘生氣,更甚至碰一鼻子灰。
劉湘婉心想:太太跟二姐在蘇州時便結下梁子,如今二姐來京投靠他們,還不得被她冷嘲熱諷,出一出當年的鬱結之氣,遂眼下這個節骨眼,她們之中除了三姐,誰也不敢貿然開口。
三姐心下不住低嘆,連六妹都避之不及,可見她娘與二姐之間……若大姐在此,根本不用她操心,可大姐住在莊上,一來一回便得兩個多時辰,唉!爲了給二姐解圍,她只能頂著頭皮上。
「娘,咱們姐妹好些年沒見,您說這作甚?」三姐咳了咳,含笑道:「不如讓我們姐妹幾人單獨待一會兒,可好?」
二太太沉著臉,若不是顧忌還有旁人,定會大步走下去狠狠擰她的耳朵,這丫頭生來就是專門克她,二丫頭夫婦進京,對她而言,可謂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怎能輕易放過羞辱她的機會。
「你這丫頭又在胡說八道,爲娘好些年沒有見到你二姐,焉能不惦記,也想跟她說說心裡話。」
「娘,二姐二姐夫方來家,您不去厨房叮囑下。」
二太太斜了她一眼:「玫兒放心,爲娘不會忘記你二姐喜歡吃的膳食,早讓王媽媽過去盯著了。」
三姐噎了下,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其他藉口,眸光不由瞥向其餘三姐妹,只見她們紛紛垂頭,不是扯著手中的絲帕,就是把玩著手腕上的玉鐲,唯有五妹至始至終撫摸著肚子,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
「娘……」
「玫兒還有何話要說?」
三姐訕訕道:「女兒覺得娘今兒的妝容真是精緻的很。」
二太太臉上這才有了笑容,輕笑道:「還是我兒眼尖,當年你二姐執意留在蘇州嫁到齊家,這些年爲娘日思夜想,成日惦記,終於將她盼回來,心中焉能不喜,遂一聽到她來京,爲娘特意梳妝打扮了一番,怕你二姐見到爲娘容顔見老,心下酸痛。」
「娘……」
還好大姐風塵僕僕的進來,衆姐妹心下一舒,眼睛發亮,紛紛起來對其福了福身,待她給太太行禮問安後看向二姐,輕聲道:「咱們姐妹一別多年,今日一見恍如隔世,不知二妹這些年過得可好?」
二姐緊緊握著大姐的手,低泣道:「大姐,妹妹想你。」
大姐輕拍她的手,安撫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三姐迫不及待道:「大姐,你可算來了。」不經意間對其眨了眨眼。
大姐會意,拉著二妹的手坐在一旁,輕聲道:「二妹可是打算長住京中。」
「這些年齊家的生意一直固守在蘇州,相公志向遠大,想把齊家的産業慢慢挪到京城,可這裡畢竟是天子脚下,關係更是錯綜複雜,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二妹,咱們是一家人,若需要大姐幫忙,直說便是。」
「多謝大姐。」
聞言,二太太臉色僵硬,冷冷道:「珍兒,你來此,毅哥瑾哥怎麽辦?」
「娘,往日女兒來家,也是將他們放在莊子裡由奶娘照看。」
見此,二太太自知多說無益,遂淡淡應了一聲,輕聲道:「你們姐妹在此說話,爲娘去尋你們大伯母。」
此話一出,衆姐妹起身,對其福了福身,二太太面帶冷意的離開,珍兒來了,自然不會讓她繼續針對二丫頭,真不知她生的孩子怎胳膊肘總往外拐。
二太太一離開,廳中氣氛輕鬆不少,只聽大姐輕聲道:「二妹,這些年你在齊家過得可好?他們可有欺負你?」
不知爲何二姐心下酸澀的很,昨晚剛到京城,按著爹爹信中所寫的地址尋到鎮國將軍府,入府後,拜見各位長輩,隨後便被爹爹叫至書房,無論爹爹還是太太,從未問過齊家人待她好不好,只是不住的問她爲何來京。
「大姐……」
「二妹別怕,倘若齊家人欺負你,盡可跟我們說,往日你隻身留在蘇州,沒娘家可依,如今却不一樣,既你回到京城,日後再不會有人欺負你。」
三姐忙附和:「二姐,大姐說的是。」
其餘姐妹紛紛點頭,二姐拿起絲帕擦拭眼角的泪水,輕聲道:「齊家人畏懼我們劉家的權勢,不敢對妹妹有所怠慢。」
大姐頷了頷首,輕聲道:「這些年可育有一兒半女。」
二姐苦笑道:「兩年前有過身孕,却沒保住胎兒。」
個中心酸,姐妹六人焉能聽不出,一時間衆姐妹對視一眼,竟不知如何勸慰,商賈之家,不甚在乎嫡庶,只看中誰更有能耐,能使巧計掙得盆滿鉢滿,藉以振興家族的生意。
二姐輕聲道:「聽說大姐與三妹已育有二子,而眼下五妹身懷有孕,六妹剛出嫁不久,且適才母親說,七妹再有一月便要出嫁,見你們皆嫁得良人,姐姐真替你們欣喜。」
三姐忙道:「二姐,二姐夫對你也是情深意切,關懷備至。」
二姐嘴角苦笑,輕聲道:「誰說不是呢?」
大姐見她眉眼間虞色甚重,輕聲道:「二妹既已回京,日後咱們姐妹要經常往來,」話音一頓,又道:「姐姐看你臉色發白,神色倦怠,可是身子不舒服。」
二姐低聲道:「大姐無需擔憂,自打妹妹那可憐的孩兒沒保住後,身子便一直有些虛。」
五姐撫摸肚子的手一頓,不知爲何,聽到二姐這麽說,她心中竟有些發毛,臉色微微發白,身子更是抖了抖,劉湘婉眼尖,不由輕輕撫摸她的手,她對其莞爾一笑,方輕輕舒了一口氣。
「既這般,改日大姐將京中有名的大夫請來家中坐診,爲你把把脉,細細診治一番。」
二姐眼睛一亮,緊緊握住大姐的手,感激道:「大姐,你讓妹妹說甚好。」
「什麽也不用說,你我親姐妹,何須這般客套。」
這時,有丫鬟過來禀告,躬身道:「奴婢給幾位姑娘請安,」隨後目光看向劉湘婉,輕聲道:「六姑娘,六姑爺來府尋您。」
大姐輕笑道:「讓六姑爺去爹爹書房!」
「是。」丫鬟躬身退下。
三姐對劉湘婉擠眉弄眼,揶揄道:「六妹,六妹夫對你可真上心,怕是下了朝便立即趕過來。」
話音一落,小丫鬟又進來禀告,恭敬道:「三姑娘,三姑爺來府尋您。」
只見三姐臉色緋紅,心中氣憤不已,這人怎來的這麽快,她剛嘲笑完六妹,便這般被打臉,真是……回家在收拾他!
劉湘婉咳了咳,低聲道:「三姐夫這脚程挺快啊!」
這倆丫頭!一言不合就鬥嘴!
大姐淡笑道:「讓三姑爺去爹爹書房!」
「是。」
不到一盞茶功夫兒,小丫鬟又進來禀告,輕聲道:「五姑娘,五姑爺來府尋您。」
大姐僵硬著臉,淡淡道:「之後無論誰來,直接讓他去老爺書房。」
小丫鬟躬身點頭,再不敢說其他,飛快退出去。
五姐嘴角抿笑,無論三姐夫還是六妹夫,他們來此都爲了尋自家媳婦,可她不一樣,她腹中可還揣著一個寶貝,相公來此,她們誰也不會置喙她與調侃她。
再看二姐,臉色僵硬,嘴角的笑容再也端不住,她們明知她嫁的不好、過得不幸,還這般眼氣她,可見心事越發深沉,手段越發厲害,竟讓人挑不出一絲弊處。
大姐皺眉道:「二妹,你怎麽了?」
二姐訕訕道:「無甚!見妹妹們這麽得夫婿看中,一時心下感慨萬分。」
「二妹,女子成親後,過得好與不好,全看你的手段,若你手段高超,自然將相公拿捏在手心,若你不堪重用,焉能被人重視,」大姐淡笑道:「如今姐姐與你姐夫過得乃是名存實亡的夫婦日子,可這又如何,姐姐手中有銀子,身後有娘家可依,膝下有乖巧的孩兒,有男人與沒男人又有何區別。」
二妹心性高傲,如今幾位妹妹皆嫁的比她好,想必她心中憤懣不已,更甚至生了嫉妒之心,長此已久,姐妹間定然生了嫌隙,到底是自家姐妹,忍不住提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