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夢食猪蹄
晚膳將至, 兩位姑娘在房中却無半點聲音,梅蘭站在門外輕聲喚道:「姑娘?」
候了一會兒沒聽到裡面的動靜, 梅蘭輕手輕脚打開房門, 只見床上兩位主子仍在酣然大睡, 她眉心舒展後又緊皺不已, 自家主子雖脾性不好但睡姿向來優雅,何來這般不顧形象成大字,再看同床的六姑娘蜷著身子已被擠至床邊,身上更是連個被角都沒有,更是稍有不慎便從床上掉下來。
梅蘭懼怕自家姑娘的起床氣, 於是咬了咬嘴唇,輕聲對貼在床邊的人道:「六姑娘, 時辰不早了該用晚膳了。」見其沒有動靜, 又在其耳邊輕喚兩遍,床上的人方有動作。
劉湘婉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近在眼前的梅蘭, 迷瞪瞪問:「什麽時辰了?」
「酉時三刻。」
「什麽?」
劉湘婉一驚,忙不迭坐起來,動作太猛險些掉下床去, 再看旁邊的三姐被她驚的睡眼惺忪, 冷不丁搖搖她的胳膊:「三姐,醒醒……醒醒……」
這人確定剛剛表錯情,遭人拒絕嗎?
怎如此心寬體胖,安然熟睡!
大夢未成的三姐被人喚醒, 臉色有些難看,惱怒道:「作甚喚我?」翻身又要繼續睡。
「三姐,外面日頭已西落,馬上便到晚膳,這時候你不是得去陪母親用膳嗎?」劉湘婉委婉提醒,自從三姐每日寸步不離跟著太太學著管家,晚膳幾乎在太太院子與其同吃,府中上下皆知曉。
「今兒初一,爹爹得去正房用膳。」她娘巴不得她不去凑熱鬧。
劉湘婉睡得暈頭轉向,恍然的拍了拍額頭,楞楞道:「對啊,我都忘了,今日初一。」
三姐被她擾得已然清醒,想起二人睡覺時發生的事,冷不丁青了臉質問:「你睡覺有甚癖好嗎?」
劉湘婉木木的晃晃頭:「幷無啊……」她睡覺板正的很,絕對不會有一絲不雅之態。
梅蘭在一旁對自家姑娘使眼色:姑娘,您別說了!
三姐反瞪了她一眼,對她道:「你有話便說,何必這般支支吾吾。」
梅蘭在自家姑娘怒視的眼眸中,低下頭辯解:「奴婢進來時,見床上大部分地方都被您占了,六姑娘只是挨著床邊歇息。」
三姐這下臉已全黑,指著劉湘婉憋氣道:「你道因何?」
劉湘婉指了指自己,不明所以:「我怎麽了?」一副懵懂不知,毫無頭緒的樣子。
「你睡覺打人。」
「不可能!」劉湘婉滿臉不可置信,鏗鏘有力反駁道。
污蔑,純屬污蔑!
梅蘭微微抬頭悄悄瞥了眼對峙中的兩位主子,其實心底也不大相信自家姑娘的話。
見她二人不相,三姐一怒,猛然坐起來繪聲繪色道:「初始你我暢談甚哉,後來竟不知不覺睡意朦朧,抵足而眠,然而在我睡得香甜時,你胳膊一揮直直打在我臉上,嚇得我再無半分睡意,氣的我恨不得一下子將你踹到床外。」若不是想到你對我真心實意的好,否則我哪裡能忍住。
「不可能吧……」劉湘婉神色糾結,訕訕道。
「梅蘭,你去喚六妹的婢女過來,咱們當場對質。」見她死不承認,三姐怒了,非要與其較真弄清是非黑白,明明睡覺時她被打,六妹反倒成了冤枉那個,何其不公。
招銀一直在耳房由著抱月抱夏陪同聊天,冷不丁被三姑娘喚去不免神色大變,思索著可是自家姑娘出了何事,到得那時她該如何是好。
進入內室後,見自家姑娘穩穩坐在床邊對她笑笑,招銀忐忑的心微微安定,笑容平和的對二人福了福身。
三姐不待六妹出口,一把推開她伸著脖子問:「你家姑娘睡姿如何?」
招銀一楞,眼神木木的穿插在二人身上,三姐皺眉,訓斥道:「你倒是說話啊。」真是什麽樣的奴才跟著什麽樣的主子,說話都是急死人的主。
「還好。」招銀嚇得一楞,脫口而出。
「可會打把子?」
招銀看了看自家姑娘,見其神色自然以爲她早已知曉,方輕聲道:「偶爾。」
這二字一出口,三姐立馬抓住劉湘婉的胳膊:「你聽到沒?」
這回她總該相信了吧!
劉湘婉著實汗顔,她是真的不知道,熟睡後的她哪裡知曉自己睡姿如何,更不用說會不會打把子,往日睡覺床上唯有她一人,想如何睡便如何睡,誰料今兒隻與三姐小憩一會兒竟又丟人,低下頭羞愧道:「許是真打到你,但我是無心的。」
「如此還不算什麽,你睡覺竟說夢話。」
「額……」劉湘婉這下真真是囧了,神色囧然道:「可有說什麽胡謅八咧的話。」
三姐竪起眉毛,立著眼睛,憤憤道:「你可能想起夢到什麽?」
劉湘婉歪著頭,想了想:「夢中好似在吃膳食。」
「這就對了,」三姐板著臉,繼續道:「夢裡可有一道清蒸八寶猪。」
「難道我連菜名都說出來了?」劉湘婉大叫一聲,見到三人不可置信的眼光,臉色一紅低下頭扯著她的袖子:「三姐,妹妹知錯,你能否別在說了。」此時此刻她已然知曉,說了讓人貽笑大方的夢話。
三姐扯下她的袖子不置可否,對著屋中三人侃侃而談道:「咱們六姑娘夢裡可說了,這清蒸八寶猪的猪蹄全是我的,說完還吧嗒兩下嘴,那表情甚是回味。」
梅蘭沒忍住噗呲笑出聲,招銀臉色緋紅的看著自家姑娘,姑娘今兒這是怎麽了,一而再再而三的丟人,且丟人丟到別人家,日後怕是在三姑娘面前再也抬不起臉了。
三姐這人報復心怎如此重!
氣急的劉湘婉,哼哼兩聲對其道:「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既然三姐替我說了一半的夢境,但我便將另一半說出來,要不然委實不美,夢中我在菜園子裡種菜,突然有隻大白猪衝進來拱我種得白菜,我焉能不氣,遂遣人逮到它,然後送去厨房做了道清蒸八寶猪,厨娘手藝甚好,味道著實香嫩可口。」
「你……你……」三姐不由想起小憩前她所說那句:好白菜都讓猪拱了,一時反駁不上來竟氣的羞紅了臉。
「三姐,你我半斤八兩,還是莫要互相嘲笑,給旁人圖添笑柄。」
三姐冷哼一聲,對梅蘭道:「既然六姑娘夢裡饞的吃猪蹄,想必已是餓了,晚膳可有備好?」
梅蘭捂嘴笑道:「自是早已備好,只等主子們去偏廳用膳。」
招銀輕聲上前,走到自家姑娘身邊彎下身子爲其穿鞋,小聲耳語道:「姑娘,你……讓奴婢說什麽好。」
劉湘婉撫了撫額:什麽也別說,今日真是黴運透頂,走哪哪丟人,去哪哪得罪人,早知如此,今兒定然閉門謝客,不惹是非。
劉湘婉與三姐坐在床的一首一尾,梅蘭立在床首伺候自家主子梳洗,三姐眼睛一直窺視六妹的臉色,見她一會兒青白交錯,一會兒後悔不迭,嘴角的笑容便沒斷過,對梅蘭耳語道:「剛才的話不許外傳,便是竹菊她們也不可告訴。」
「奴婢曉得。」姑娘心情大好,梅蘭自是歡喜不已,遂此話一出,哪裡不曉得她的意思,忙不迭點頭。
待她們二人收拾妥當方移步至偏廳,只見桌上四個熱菜,四個冷菜外加一碗甜湯,三姐見其神色自是滿意不已,和顔悅色對立在身後的梅蘭她們道:「今兒辛苦你們了。」一句話包含她們對她的關心,貼心以及忠心的肯定。
聞言,四個丫鬟對視一眼,不由心中發酸,眼泛泪水,福了福身低聲道:「只要姑娘好好的,奴婢們便是受點苦也是值得的。」
如此良辰美景,萬不可太過傷情。
劉湘婉揮了揮手,指著滿桌子的菜同三姐道:「再不吃菜便凉了,况我早就餓了,咱們還是快些用膳吧!」
三姐咳了咳,點了點她的鼻子:「壞丫頭,整日就知道吃。」難怪做夢都離不了吃食。
「老祖宗的話,民以食爲天,作爲後輩的我們且不能不聽祖宗的話。」
聽及此,三姐不由拿起絲帕捂住嘴角的笑意,翻了個白眼道:「一肚子歪理謬論。」
飯後,任三姐百般挽留,劉湘婉仍未駐留,帶著招娣趁著夜光微亮信步離開。
回去路上,劉湘婉一反之前悔不當初的低沉模樣,而是一臉笑語晏晏,身邊隨伺的招銀好奇道:「姑娘,可是有何高興事?」若不然變化怎如此快!
劉湘婉早已忍不住,耳語道:「告訴你也無妨,府中四位貴客後日便要離開?」
「姑娘,這與您心情愉悅有何關係?」
「今日因我做的那首打油詩引起府中不少茶餘飯後的笑談,正愁如何消滅此風波,如今連老天都看不過去,爲我送來及時雨。」
「您是說?」
「府中四位貴客,不僅老爺太太重視的很,就連少爺姑娘們同樣重視的很,更不用說府中下人,一旦得知他們離開的消息,府中上下怕是從此不得安寧,到得那時誰還有閒心關注我惹的笑話。」
這兩個月因府中有貴客,太太不曾爲難妾室們,就怕因此惹出什麽閒言碎語,待他們一走,太太忍了許久的怒火怕是一點就著。
招娣想了想,越想越覺得頗有道理,附和道:「姑娘所言甚是。」
劉湘婉繼續道:「他們走與留本與我沒多大關係,不過若能在走之前幫我掩蓋風波,我心中甚是感激。」
「依姑娘之言,此次難題已然化解,不過……」招銀頓了頓繼續道:「姑娘日後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劉湘婉點了點頭:「許是前段日子過得委實憋屈煩悶,一時氣不過竟惹來這等風波,」話音一轉又道:「談何日後?有了這次的教訓,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再犯。」
招銀放下心來,姑娘向來說一不二,今日的教訓怕是讓她終生難忘,又抬頭望瞭望天空高挂的月亮,小聲道:「姑娘,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趙媽媽見您久不回去,想必早已等的心急如焚。」
劉湘婉也是想到這些才不顧三姐的挽留非要離開,就是怕趙媽媽招娣二人擔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