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不想和離
宋天華臉色一變:「是誰敢謀害珍兒母子?」
二太太諷刺道:「這不得問你嗎?你不僅後宅多女子, 如今更是置了外院, 到底是誰謀害珍兒, 難道你心裡沒譜嗎?還是說即使知道,也要包庇那人。」
宋天華急的臉色緋紅,吞吞吐吐道:「小婿……小婿……當真不知。」
「旁人不過是心存歹意,可你在旁却是推波助瀾, 若不是你一意冷漠珍兒,那些下賤之人又怎敢心生惡念,都是你!都是你毀了我的女兒。」說到此,二太太忍不住打了他一巴掌,怒聲道:「幸虧佛祖保佑, 我家珍兒方能死裡逃生,躲過此劫, 倘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必要你賠命。」
老公爺大嚇, 瞠目結舌道:「親家夫人……」
二太太陰冷的看著他:「你們也是有兒有女之人,誰家女兒未出嫁之前不是被爹娘捧在手心, 憐惜長大,到了嫁人的年歲,期盼她所嫁之人, 乃謙謙君子,而後夫妻和睦,琴瑟和弦,可如今呢?你們夫婦一個縱容兒子恣意妄爲, 一個明知此事乃大錯却秘而不宣,算計的是誰?算計的是我女兒,是我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女兒,你們這般苛待她,欺淩她,輕視她,讓我如何能不氣,不怨,不恨!」
國公爺臉色一變,垂下頭,低聲道:「親家夫人,都是我教子無方。」
劉仲修一直冷眼旁觀,如今夫人這一番指責之言,何嘗不是他心底所想,冷冷瞥了眼瑟瑟發抖,心神早已崩潰的宋天華,越發惱怒:當年他爹怎就看上這麽個軟骨頭,一點男子該有的氣概都沒有,圖窮匕見的他事到如今竟連一句擔當之言都沒有,對他真是失望透徹。
宋天華瑟瑟道:「岳母,珍兒可還好?孩兒可還好?」
「現在問這些是不是太遲了。」
宋天華羞愧難當,痛苦道:「岳母,都是小婿的錯,求您寬恕我這一回。」
寬恕他!
想到差點命懸一綫的珍兒!
二太太恨不得一脚踹死他,嘲諷道:「所謂熒熒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奈何故人著新裝,嫁做他人婦,」隨即斜了他一眼:「話到此處,你不覺得爲時過晚嗎?」
宋天華驚恐道:「岳母,您這是要……」她老人家莫不是要讓他們夫婦和離?
安國公夫人怒聲道:「親家夫人,這話過了。」
「你只是隨便一句話便過了,你兒子所做的荒唐事難道不是更過?」
安國公夫人忍了忍,扯著嘴皮乾笑道:「親家夫人,哪個男人沒有輕狂過,不羈過,荒唐過,只要他經此事後迷途知返,日後還會是個好夫君,好父親,您又何必這般不依不饒。」
二太太眉眼一挑,淡淡道:「既然親家夫人這麽說,若想讓我掀過此事也不是不可能,除非你能應承我,讓國公爺納十房小妾且能善待之,若能,此事便就此掀過,若不能便少說風凉話。」
國公爺聽後,臉色漲紅。
見此,安國公夫人大怒道:「你……不可理喻!」
二太太哼聲道:「你做不到之事便不要隨便開口,要知推己及人,又何必在我面前故作玄虛。」若不是有你這樣的娘,宋天華又怎會這般隨心所欲。
國公爺瞪了夫人一眼,低沉道:「在放肆,我必不饒你。」
安國公夫人低聲道:「妾身還不是心疼兒子。」既然大家都快撕破臉皮,又何必裝腔作勢,直接捅開最後一層紗質問便是,他們夫婦一個心明眼亮,却裝聾作啞,一個胡攪蠻纏,不可理喻。
「都是你慣的。」國公爺惱怒,若不是她成日慣著老大,他怎會越發不成體統。
「這時候怪我!老爺早些時候幹什麽去了?」
「你……」
二太太冷冷道:「你們夫婦別一唱一和,在我面前耍太極,」低頭看向臉色慘白的宋天華繼續道:「若你當真心悅那個賤胚子,爲了他不惜頂撞爹娘也要納她入府,我到高看你一眼,可是你呢?」頓了頓,臉色越發陰沉,冷漠道:「可是你有賊心沒賊膽,惦念賤胚子一身伺候人的本事,却又不敢納入府中,遂不顧結髮妻子的情誼,懵懂稚兒的血脉,另至府邸過起了小家,坐享齊人之福,當真捨本逐末。」
字字珠璣,言之鑿鑿,偏偏說出宋天華凹糟心思。
只見他身子瑟瑟發抖,不住的搖頭:「小婿只是貪新而已,幷未有過岳母口中膽大妄爲的念頭。」
事到如今,他倒是連番推脫,可耻至極,二太太恨聲道:「當年要知曉你會這般待我女兒,便是一直將她留在家中做姑子,也不會將其嫁給你。」
宋天華毫無辦法,唯有看向他爹娘,低聲道:「爹娘,兒子知錯,求您幫兒子同岳父岳母求求情。」眼下岳家二老盛怒,還是先將眼前這個難關過去再說,他不想休妻,更沒想過和離,畢竟他二人育有二子,不是沒有夫妻情分,但對於外面勾引他的風月女子,他不過是嘗嘗新,不會真因此鬧得家宅不寧。
國公爺低嘆一聲,目光最終看向親家,揖禮道:「親家,念在咱們彼此認識多年的情分上,就寬宥我兒黎山這一次吧!」
劉仲修抬眼,眼神看向宋天華:「即便寬宥他這次,之後呢?還這般任性妄爲,不知收斂。」讓他家珍兒跟著受委屈,可惡可恨!
「老夫對你承諾,在不會讓毅哥他娘受委屈,日後必嚴加管教黎山,讓其收心,一心一意守著毅哥他娘過日子。」低頭看向臉色既蒼白又無助的黎山,厲聲道:「還不快向你岳父承認過錯,借此表明你的决心。」
宋天華心中委實不願,可又懼怕眼前四位老人,唯有瑟瑟開口:「小婿保證,日後定守著珍兒好好過日子。」
二太太嗤笑:「信你之言,不如信母猪能上樹。」
三姐忍不住差點笑出聲,却被六妹狠狠捏了一下腰,隨即對她橫眉肅目,見她指了指裡面,方小聲道:「知道了。」她會收斂笑意的。
劉湘婉耳語道:「現下咱們如此行事,已有損閨明,若在被爹爹母親抓到,怕是會狠狠責罰我們。」尤其他們二老如此盛怒,怕是會受其連坐。
三姐斂了斂嘴角的笑意,撅嘴道:「我知道了。」
五姐也道:「三姐,眼下咱們便是在氣憤大姐夫,能爲大姐主持公道的唯有爹爹,遂咱們還是小心行事的好。」
七妹輕聲道:「只盼經此事後,大姐夫能洗心革面,一心一意對大姐及侄兒們。」
這次四姐聰慧的再不言語,倒是宋天明回頭,輕笑道:「想不到你們如此姐妹情深。」
三姐氣憤的起身狠狠擰向他腰間的軟肉,惱怒道:「你大哥尚如此,你也好不到哪裡去。」雖不能親手揍那薄情寡義之人,但她可以遷怒同是宋家出身的他。
宋天明疼的『絲』了一聲,不住的告饒:「三妹妹,我錯了,我替我大哥認錯,求放過!」
三姐瞪了他一眼,方緩緩鬆開手。
這時,遠處傳來毅哥的聲音,只聽他脆聲問:「奶娘,我四叔他們藏到哪去了?」
五姐妹兼宋天明身體一僵,小心翼翼關上窗戶,輕手輕脚去尋毅哥,小傢夥適才不順心竟哇哇大哭,五姐妹誰哄也不好,隨後還是宋天明淡淡道:「午膳後允你多吃一塊馬蹄糕。」
毅哥憋屈的嘴角立馬收住,微微抬眼,晃動眼眶裡的泪珠,哽咽道:「當真?」
宋天明嘴角微微上翹:「四叔何時騙過你。」
毅哥撅嘴,掰著手指道:「昨兒四叔出府前,應我買糖葫蘆,可我等到天黑也沒見四叔回來。」
宋天明臉色一紅,訕笑道:「此事却是四叔給忘了!」昨兒他徹夜未歸,適才回府,方知發生這麽大的事,伸手咳了咳,又道:「除了昨兒,四叔可還騙過你?」
毅哥垂下頭,小聲道:「幷無。」
宋天明老懷甚慰的摸摸他的頭,安撫道:「所以你不能在哭了。」
毅哥一把抱住四叔的大腿,小聲道:「好。」
這時,宋天明對五姐妹使了使眼色,低聲道:「一會兒毅哥問我們幹什麽去?」
五姐妹眨眨眼睛,聽他繼續編……
「就說我們躲起來讓他找,千萬別說錯話了。」小傢夥機靈的很,萬一知曉衆人騙他玩,還不得大哭大鬧,不依不饒,到時倔勁上來,誰也哄不好他,怕是唯有大嫂親自出山,方能制住他的性子,可大嫂剛誕下小侄兒,定是指望不上她。
三姐翻了個白眼:「不用你說,我們也懂。」她們五姐妹陪毅哥玩了一會兒,除了四妹一直冷著臉,毅哥不敢對她隨意放肆,至於其他四人,身上的手鐲或髮簪,皆被他搜刮個乾淨,待小傢夥神色滿意後,方將東西小心的放入衣懷裡,小聲念叨著:「娘看見這麽多漂亮的東西,定會高興。」
四姐妹嘴角不自覺露出一絲苦笑,小傢夥是想把從她們身上搜刮來的東西送給大姐,小小年紀便會借花獻佛,也太聰慧了吧!
毅哥見他們過來,隨即眼睛一亮,飛快跑過去,咯咯問:「四叔和姨姨們去了哪裡?」
宋天明一把抱起他,指著一片花叢:「我們藏在那個地方,一直等著毅哥過去尋我們,可怎麽也沒等到你。」
聞言,毅哥垂下頭,小手卷在一起,小聲道:「是毅哥笨……」
這時劉湘婉從身後拿出一朵月季花,對其晃了晃,笑著說:「毅哥喜歡嗎?」
毅哥雙眼泛光,一把奪過去拿在手裡,脆聲道:「喜歡,謝謝六姨。」
劉湘婉含笑問:「毅哥,可是想送給你娘?」
毅哥迫不及待的點頭:「我娘最喜歡香香的花。」
三姐再也忍不住對他的喜愛之情,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肉臉,笑意盈盈道:「你娘除了最喜歡香香的花,還喜歡什麽?」
毅哥歪著頭,大聲道:「我娘最喜歡我!我送花與我娘,我娘便不會在哭了……」
此話一出,五姐妹眼睛紛紛看向宋天明,只看得他不住地低嘆:他是該誰惹誰了!
廳中,只聽二太太冷不丁問:「事到如今,你打算如何處置外院那個賤胚子?」
宋天華心裡一抖,果然!岳母不肯善罷甘休,小聲道:「小婿將她納進府來,日後由夫人親自教導,岳母可滿意?」
「你……你……你個挨千刀的!」二太太猛地上前又是一頓亂打,好似瘋婆子似得,打的宋天華不住的哀嚎。
宋天華再也受不住直接跳起來,國公爺看著眼睛一跳,就差破口大駡:這個孽子,你岳母打你幾下怎就承受不住,至於讓你東竄西跳躲在他身後嗎?
二太太怒聲道:「你給我出來!」劉家兒郎哪個敢這般,便是最爲花花腸子的行哥,老爺拿鞭子抽他之時,還不是乖乖脫了褲子趴在地上任他爹抽打。
宋天華躲在他爹背後,拽著他爹的衣袖,小聲道:「岳母,小婿不是不肯打發她,可她如今身懷有孕,您讓小婿如何處置她,便是不顧及她,小婿總不能不顧及宋家的子嗣吧!」
聞言,二太太身子一僵,抬起的手瞬間落下,整個人如軟泥一般坐在地上,劉仲修氣的一下子站起來,臉色鐵青的指著他:「好……好……你們宋家欺人太甚。」
二太太眼眶微紅,泪水簌簌落下,神情凄苦道:「老爺,咱們接珍兒回家,可好?」
劉仲修心中一酸,緩緩點頭:「好,咱們帶女兒回家。」
這時,老太君扶著婢女走進來,臉色冰冷道:「我們宋家子嗣衆多,不差她腹中那一個,一會兒我便派貼身媽媽過去,親自將打胎藥喂給她,隨後在將其賣進大山溝裡。」
國公爺夫婦大喜:「祖母……」
宋天華大驚:「曾祖母……」
老太君今年八十有餘,老太爺早在二十年前便已過世,而老公爺因夫人過世,傷心悲痛下便在家中修了一處道觀,每日潜修修行,遂如今安國公府從上到下,唯有將老太君之言奉爲金科玉律。
劉仲修抬脚,親自扶起夫人,二太太摸了摸眼角的泪水,與老爺一同行禮問安:「老太君安好。」
門口處,老太君拄著紅衫木的拐杖,淡笑道:「親家,你們快快免禮,隨老婆子一同坐下。」
劉仲修上前兩步,扶著她慢慢坐在上首,隨後走到二太太身邊,垂頭不語。
國公爺漲紅著臉,低聲道:「祖母,都是孫兒的錯,教養出忤逆子。」
老太君拿起手中的拐杖狠狠敲著地面,聲色厲苒道:「沒錯,都是你們夫婦的錯,如今黎山這般荒唐都是你們慣的,子嗣不爭氣,談何守家業,如今錯事已成却無半分擔當,爲了一個賤胚子竟鬧得妻離子散,黎山,你置安國公府的臉面於何?」
「曾祖母……孫兒……」
「給我閉嘴!」老太君臉上的冷意越發陰沉,怒聲道:「若你在這般搪塞不作爲,我便喚你爺爺過來,讓他直接將你剃成禿子,陪著他誦經念佛,總好過你在外面胡作非爲。」
宋天華膝蓋一軟,噗通跪下,身子止不住的發抖,低聲道:「曾祖母,孫兒錯了。」
「江媽媽,你這就去藥鋪抓兩味紅花,隨後去那外院處熬好親自喂與她喝,若她反抗,直接讓奴婢們按住她,親自灌給她,知道嗎?」頓了頓,眼睛看向二太太,輕笑道:「親家夫人,若你不放心,可讓貼心媽媽跟著一同過去。」
二太太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忙道:「老太君辦事自是讓我們放心。」她抬頭那瞬間竟見靈玉立在老太君身旁,她不是留在産房照顧珍兒,怎會在此?
老太君滿臉笑意,點頭道:「既然親家夫人放心,此事我定將其辦得安安穩穩,不留後患。」
「曾祖母……那也是孫兒的子嗣啊……」
老太君嘴角冷笑:「烟花女子所生的子嗣怎能進我們安國公府的大門,還是說你爲了她們母子不要安國公府嫡長子的身份。」
宋天華臉色一白,瑟瑟的垂下頭。
「記住,安國公府的門楣不是讓你玷污的,若再有下次我定不饒你,直接撤掉你安國公府嫡長子的身份,讓你日後再不能承席爵位。」
宋天華忙磕頭認錯:「曾祖母,孫兒錯了,日後再也不敢了。」
二太太臉色微緩,不過心中冷意越發凝重:還當他是什麽專情的種子,原來在他心中爵位大過一切,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平白苦了她的珍兒。
老太君看向劉仲修,淡淡道:「親家,我知你們夫婦心有恨意,也知讓你們回心轉意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不過還是希望你們看在老身的情面上,寬宥黎山這一次,你們且放心,日後黎山由老身親自管教,誰插手也不行。」隨即眼神看向安國公夫人,只見其身子微微發顫,淡淡道:「瑜哥媳婦,你可有意見?」
安國公夫人身子一僵,垂下頭,小聲道:「孫媳自是聽從祖母安排。」
老太君淡淡應了一聲,又道:「我去看過毅哥她娘,她人已經醒來,氣色瞧著虧得很,我已吩咐厨房日日當歸燉人參爲其補氣血,你們夫婦放心,日後我定將其看做自己親生孫女一般照看,再不會讓其受一絲委屈。」
聞言,二太太低泣道:「老太君,妾身這輩子共生了一子二女,千挑萬選爲珍兒選了黎山這個女婿,本以爲他能善待我家珍兒,誰成想……珍兒心性倔强,便是受再多的委屈,也從不同我與老爺訴過半分苦,生怕我們爲她擔憂,您可知當我看到産房中她奄奄一息的樣子,我的心揪成了一團,恨不得替她受所有的苦,」說到最後,在再也忍不住哽咽道:「那是我十月懷胎,自小疼愛長大的女兒,嫁給黎山,不是爲了讓他作踐的。」
老太君嘆聲一聲:「親家夫人舔犢情深,老身感同身受,此事是我們安國公府對不起你們鎮國將軍府,是我們宋家對不起你們劉家,若你們不解氣,黎山隨你們打殺。」
安國公夫人臉色一白,瑟瑟道:「祖母……」
「若你在不分場合隨意開口,我便讓人將你送回娘家,旁人許是奈何不了你,不過我却可以!不侍長輩,不尊長輩,光這兩條罪責就能休了你。」
安國公夫人氣的臉色漲紅,祖母這麽大年歲,竟當著外人的面打她的臉,還揚言休了她,這……這日後讓她如何在親家夫人面前耀武揚威,再說黎山便是做的再錯,也是宋家的子嗣,怎能由著外人隨意欺淩。
劉仲修恭敬的揖了一禮,淡淡道:「我等自是信得過老太君,至於黎山,我只需要他應承一條,若他應允,此事便這般掀過,從此再不提及。」
二太太剛要開口,却被老爺一個眼神制止住。
老太君頷首,看向宋天華低斥道:「黎山,去你岳父面前,拿出安國公府兒郎的模樣,挺直胸膛應承你岳父,若你膽敢違背,老身定第一個收拾你。」
宋天華上前兩步,走到岳父面前,低聲道:「岳父,都是小婿的錯,只要你們能寬宥我這一回,小婿保證日後定不在犯。」
劉仲修眸光直直看向他,淡淡道:「害珍兒早産之人,我不過問,畢竟這是你們安國公府的家事,我等外人不宜插手,但你却不同,你既是珍兒的夫婿又是毅哥的生父,對你……我却能懲前毖後。」
「岳父?」
劉仲修不理他,淡淡道:「你只需應承我,若你日後在寵妾滅妻,你與珍兒便立即和離,不得反悔。」
宋天華臉色一白,猛地搖了搖頭:「岳父……恕小婿不肯。」
「我們劉家不是任人隨意欺淩的孬種,我爹的脾氣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他老人家知曉前因後果,怕是揮鞭子抽死你,畢竟當年你是他老人家欽點的女婿,如今……」眼光越發陰冷,諷刺道:「我不會打你也不會駡你,只需你書寫個承諾書。」
宋天華咽了咽口水,瑟瑟道:「岳父,小婿保證日後在不犯今日之錯,求您寬恕小婿這一回?」
「話不要說得這麽早,日後的日子長著呢,之後的事誰又能知曉。」
老太君淡聲道:「來人,筆墨紙硯伺候,」頓了頓又道:「瑜哥,你去書房將安國公府的私印拿來。」
國公爺神色一頓,最後還是垂著頭應道。
劉仲修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的看向老太君,只見其無所謂的笑笑,神色大慟道:「您……」
老太君淡淡道:「是我們宋家不對在先,此事定要給你們夫婦一個應承,就似親家夫人說的那般,誰家的女兒生來不是被嬌寵著長大,怎到了婆家便被人隨意輕視,辱駡更甚至欺淩,你們放心,老身答應你們之事,有生之年,絕不會食言。」
劉仲修臉色鄭重的點了點頭,恭敬道:「多謝老太君。」
小厮將筆墨紙硯拿來,劉仲修看向宋天華,淡淡道:「我說你寫。」
宋天華從地上站起來,方拿起桌上的筆,便聽岳父輕聲道:「劉家有女劉珍婉……」
待寫到和離後,二人膝下子嗣盡歸劉珍婉,由鎮國將軍府二房劉仲修代爲教養時,廳中衆人神色一變,便是老太君眉頭也是輕皺著,半響後,輕聲道:「黎山,還楞著做什麽?」
宋天華腦袋一翁,眼神木木的看向曾祖母,呆愣道:「曾祖母,這信孫兒不能寫,也不能簽。」
劉仲修淡淡道:「只要你日後以今日之事以儆效尤,此紙如同廢紙擺設一般,但若你明知故犯,此紙便是和離書,此事取决於你對珍兒尚有幾分情意,對毅哥兄弟有幾分父子情懷。」
「不……不……」宋天華猛地扔掉手中的筆,臉色慘白道:「岳父,您後宅也是嬌妻美妾,坐擁齊人之福,怎到了小婿這便如此吝嗇不通人情。」
劉仲修淡淡道:「黎山,從小到大,想必家中長輩在你耳裡始終念叨一詞,便是『規矩』二字,什麽是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無制度則無國家,不以規矩,不成方圓,規者,正圓之器,矩者,正方之器,此中道理不用我細說?」
宋天華楞楞的看著岳父。
「我家珍兒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娶到安國公府作長子嫡媳,便是她在不得你心意,你也要顧及她的臉面,劉家的臉面,更甚者鎮國將軍府的臉面,可你明知不可爲偏爲之,將劉家乃至鎮國將軍府的臉面踐踏至脚下,此時你跟我談人情世故,怕是有些爲時過晚,」見他一臉憤然,又道:「今日老夫就教你何爲爲人處世的規矩?大江東流,日月交替,衆生生生不息,皆是用規則演繹著生命的軌迹,稚兒之所以能平安長大,是因他始終離不開爹娘的兩隻手;風箏之所以能乘風飛翔,是因它情系手中的絲綫;而你之所以能跟我對峙,是因爲你身後的安國公府,若沒了它的榮耀,你又待如何?」
「若真到了那時,我……靠著自己的雙手重建安國公府昔日的榮耀。」
劉仲修諷刺的看向他,嗤笑道:「斷了綫的風箏,不但沒得到自由,反而栽得頭破血流,脫了繮的野馬,馳騁闖蕩,呼嘯而去,放縱的自由最終讓他失了回家的方向,失去家族庇佑的你,不但無緣於自由,反而會是種種灾難的起源。」
聞言,老太君拍手大聲:「好,說的好。」看向黎山時,淡而生畏道:「莫不是你想作脫了綫的風箏或者脫了繮的野馬?」
宋天華從內而外打著冷顫,牙齒更是忍不住的哆嗦,嘴唇青紫的垂下頭:「孫兒遵命。」說著揮筆龍飛鳳舞。
劉仲修接過他手中的宣紙,輕輕吹了吹,淡淡道:「黎山這幅小楷寫的不錯,蒼勁有力,力透紙背。」
聽在宋天華耳裡却極爲刺耳,扯了扯嘴角乾笑道:「多謝岳父誇獎。」
劉仲修將其揣在懷裡,看向一旁的二太太,淡淡道:「既然女兒已醒來,你過去看看她吧!」
但凡老爺出馬,事情定然順理成章!
二太太提著的一顆心緩緩落下,嘴角含笑的對老太君福了福身,輕聲離開。
路上,二太太看向身旁的婆子,輕聲道:「摔的那跟頭嚴重嗎?」
王媽媽將手背到身後,輕聲道:「無妨,不過是年歲大了,跑起來有些腿脚不伶俐。」
二太太輕聲道:「待此番我們處理完大姐之事,回府後喚大夫過來瞧瞧。」
王媽媽躬著身子,含笑道:「多謝太太體恤,不過老奴骨頭輕賤,摔一跤也無礙。」
「莫要妄自菲薄,這些年若沒你陪在我左右,那些苦日子,我又怎能熬得過來,」低嘆一聲,語氣低沉道:「你這老貨,珍兒之事你既已知曉,爲何不早早同我說。」
王媽媽苦笑道:「太太,大小姐的脾性您最爲清楚,她便是受天大的委屈,苦楚也只會獨自咽下,又怎能告知您。」
「若早些知曉,說不得早些替她做主。」話是這般說,可二太太心裡却十分清楚,這是多麽難爲之事,因那時他們尚在蘇州,山高水遠,鞭長莫及,便是有心又如何照拂到她。
「太太,如今有老爺爲姑娘做主,姑娘也算苦盡甘來。」
「希望如此!」
這時,五姐妹站在拐角處,看到二太太過來,眼睛一亮,三姐更是迫不及待走上前,挽著她娘的胳膊,哀求道:「娘,我們跟您一起去看大姐,可好?」
二太太想了想,嘴角含笑的點頭,待眸光看向玫兒腿邊的小人,神色難掩激動,三姐一把抱起毅哥,淡笑道:「毅哥,她是誰?」
毅哥脆聲道:「外祖母。」外祖母跟他娘長得好像。
二太太嘴唇不住的哆嗦,眼裡更是泛起了泪光,一把從玫兒懷中接過他,不住的用自己的臉去撫摸他的小臉,哽咽道:「毅哥說的對,我是你外祖母。」
「外祖母,可是要去看我娘?」
玫兒拿起手中的絲帕爲她娘擦拭眼角的泪水,含笑道:「娘,眼下闔家團圓之時,您可不能再流泪,倘若大姐看到,可是要傷心的。」
二太太頷首,看著懷中的小兒,低聲道:「毅哥,可想去看你娘?」
毅哥點頭,脆聲道:「我不僅要看娘,還要看弟弟。」
「好孩子,日後毅哥會是個好哥哥。」
毅哥得了誇獎,喜滋滋的摟著外祖母的脖頸,輕聲道:「外祖母身上有娘的味道。」
一句話讓二太太再次泪雨婆娑,王媽媽怕累到太太,忙道:「還是老奴抱著小少爺吧!」
二太太緊緊抱著毅哥不鬆手,哽咽道:「我來,不用你。」自毅哥出生,她還是頭次見到這個小人,都說外甥似舅,果然沒錯,毅哥同兒子長得五分相似,不過翊哥從小到大都是個悶葫蘆,不似毅哥這般甜言蜜語。
二太太却不知,毅哥出生後,大姐特意同公爹相商,方讓毅哥喚上現在的名字,爲了期盼他能似弟弟般有鍥而不捨的毅力,日後不靠安國公府的蔭庇,也能闖出屬他的天地。
一行人慢慢往前走,待他們身影快要消失時,宋天明從另一處走出來,唯有背對衆人的毅哥看見,對他四叔笑嘿嘿的揮手,宋天明懶懶的對其揮了揮手,方收斂臉上的神色,轉身回自己的院子。
未料行至半路,突然看到花叢中探頭探腦的三嫂,扶額低嘆:「三嫂,這是在咱們自家,若你想幹什麽何至於這般偷偷摸摸。」
三少奶奶低聲道:「表弟,你是不知今日劉府之人多麽猖狂,尤其親家夫人更是一副要吃了姑姑的樣子,我……我不能擅自離開姑姑身邊,可又怕殃及池魚,唯有躲在暗處,過會兒姑姑出來時,我也好第一個衝上前。」適才她一隻脚方踏進廳中,就見公公一臉的冷峻,嚇得立時收回脚躲在門外偷聽,直至越聽越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嚇得她立即躲了起來。
宋天明揉了揉額頭,無語道:「三嫂,聽我的告誡,你趕緊回去吧,曾祖母現下在廳中,若被她抓到你的錯處,怕是……」
三少奶奶臉色一白,不知爲何她姑姑與她皆不討曾祖母的歡心,不過若當真如表弟所言,她畏懼的咽了咽口水,飛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贊揚道:「關鍵時候還是自家人可靠。」說著提起裙擺飛快的逃了。
宋天明仰天長嘯,他們家除了他就沒有正常之人。
待到了大姐的院子,母女們一同進去,只見大姐被人打理的井井有條,屋中熏了清香,一點血腥味都未聞到,只見其額頭系著一塊白布,半靠在床邊目光柔和的看著包裹裡的小兒。
待婢女們福了福身,低聲問好,大姐方抬頭,見她娘及衆姐妹過來,眼裡的喜意怎麽也遮不住,忙道:「妹妹們快快上前,幾年不見,你們都長成大姑娘模樣了。」
五姐妹對其福了福身,輕聲道:「恭喜大姐喜得麟兒。」
大姐滿臉笑意的點頭:「快快過來,看看你們的小侄兒。」
毅哥不高興了,撅著嘴對他娘道:「娘,你不想我嗎?」
誰料大姐臉色一板,冷臉道:「毅哥,從你外祖母身上下來。」
二太太瞪了女兒一眼,緊緊摟著外孫,笑的合不攏自:「毅哥甚得我歡喜,若不是你剛剛臨盆,說什麽也得讓你帶他回娘家住一段時日。」
「娘,女兒已是出嫁之人,怎好隨意回娘家。」大姐淡笑,不知爲何這話聽在五姐妹耳裡却是另一番味道,那薄情寡義之人那般對大姐,大姐爲甚還一心惦念他,當年在娘家時,大姐有勇有謀,幫著太太搭理內宅之事,這才幾年不見,大姐變化竟這般大。
二太太壓下心底的澀然,輕輕放下毅哥將其交給王媽媽,輕聲道:「黎山已經回府,此事自有你爹爲你做主,我兒無須擔憂。」
大姐神色歉疚的看著她娘,低聲道:「你們二老爲女兒操心了。」
三姐見不得大姐難受,忙打趣道:「我們還未看到小侄兒,六妹,咱們趕緊過去瞧瞧。」拉著劉湘婉往前凑。
三姐不住的大喊:「哎呦,小侄兒這小嘴跟三姐真像,眉毛也像。」
劉湘婉悄悄扯了扯三姐的衣袖,耳語道:「小聲點,別把小侄兒吵醒了。」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樂。
大姐拉著三姐的手,含笑道:「如今三妹越發懂事,大姐看著心裡真高興。」
三姐羞紅了臉,低聲道:「以往都是妹妹不懂事,整日跟大姐爭風吃醋,待大姐出嫁後,才知曉大姐有多疼愛我。」
「那時你還小,一轉眼三妹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人了,大姐看著心裡別提多高興。」大姐說完,眼睛看向旁邊的六妹,抬手摸摸她的頭,輕嘆道:「一轉眼,六妹長這麽高了,都是大姑娘了。」
「大姐,我便是在大,還是你的六妹妹。」
聞言,大姐眼裡的喜意越發濃烈,含笑道:「去年你送來的小衣,毅哥別提多喜歡。」
劉湘婉將大姐的手放回被子裡,輕聲道:「大姐剛生完小侄兒,身上定然很疼,」看了眼包裹裡的小兒,小聲道:「大姐只需輕輕說話便可,莫不要動手,小心扯到痛處。」
大姐心一軟,輕聲道:「六妹還是這般的貼心。」
五姐輕聲道:「大姐,瞧你臉色極其蒼白,記得定要多喝些滋補身體的湯藥。」
七姐小聲道:「大姐,你定要注意身體。」
四姐淡笑道:「大姐,見你安然無恙,妹妹提著的心總算安穩落下。」
大姐看向另外三位妹妹,只見她們的身量隨著年歲的增長漸漸抽長,眉眼也越發俊俏,家中七姐妹,雖同父不同母,却有一處最爲相似,那便是嘴角的笑容,笑起來既舒服又心安。
「你們都長大了。」大姐感慨道。
三姐揶揄道:「大姐,你都生了兩個侄兒,我們在不長大,那可就成怪物了。」
「你這丫頭,剛誇完你又這般的口無遮攔。」
這時毅哥上前,猛地推開三姐及劉湘婉,哼聲道:「娘是我的,不許你們跟我娘說話。」說著討好的將手中的月季花送給她娘。
這臭小子倒是個心疼母親之人。
三姐本是直爽的脾性,適才五姐妹帶毅哥一同玩過,再加上她是毅哥嫡親的小姨,自是對他十分寵愛,故意捏他的小耳朵,哼聲道:「沒大沒小,看我怎麽收拾你。」
衆目睽睽之下,毅哥做出如此失禮之舉,張嘴便要訓斥他,但見三妹一臉的喜意,毅哥又是一副與她十分熟絡的樣子,嘴角漸漸露出笑意,輕笑道:「你們一大一小,打歸打,不可吵醒我的小兒,不然我可不饒你們。」
聞言,衆人更是忍俊不禁,她們誰也不曾提及大姐因何提前生子,而大姐也故作不知,彼此都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
大太太淡笑的看著她們姐妹打鬧,淡淡道:「珍兒,待你洗三以後,娘接你回娘家住對月。」
大姐含笑點頭,輕聲道:「娘,女兒知曉您和爹所做一切皆是爲我著想。」
「既然知曉,日後該如何做,不用我教你吧。」
大姐低下頭,垂頭不語。
二太太轉頭看向五姐妹:「你們帶毅哥出去玩。」
五姐妹福了福身,牽著毅哥的手一同出去。
二太太淡淡道:「昨兒爲娘去了你岳家,你外祖母叮囑我之言,今日我原封不動說給你聽。」
「你成婚日子還短,於情愛之事看的甚重,要知官宦子弟對正妻有的不過是彼此間的恩情,感激之情及共患難的相知之情,却唯獨沒有男女間纏綿悱惻的心悅之情。」
大姐身子一顫,眼角的泪水刷了落下。
「對女人而言,丈夫是天,撑起她頭上的一片天,可這天却不是爲她一人撑著,天下面可以有很多女人,而你也不過是後宅衆多女人之中的一人。」
大姐低吼道:「娘,我不服?」
「珍兒,一輩子太長了,難道爲了討好一個男人耗盡你一生的心神嗎?最後換來的也不過是你容顔老去,而他左右擁抱年輕貌美的女子。」二太太慢慢撫摸她的頭,淡淡道:「娘說這麽多便是告訴你,不可在男人身上耗費太多心神,無論他在不在乎你,你都是正妻,即便他死了,旁邊牌位上的位置也只能是你。」
大姐再也忍不住,流出心酸的泪水:「娘……」
「如今,你有兩個兒子,便是不爲自己著想,也得爲孩子們著想,只要他們成材,何愁後半輩子沒有依靠。」
「娘……」
「至於黎山,他心悅誰納誰,你且隨他心意,只要守好錢財孩子,後宅之中誰能超過你,又有誰敢小覷你。」
大姐木木道:「我……是我魔怔了嗎?」
二太太摸著她的頭,輕聲道:「不是,只是你將黎山看的太重,珍兒,想想未出嫁時候的你,再想想如今的你,哪種光景讓你活的更恣意快活。」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