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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閨中記事》第121章
第121章 怎麽樣?

  王媽媽扶著二太太進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珍兒虛弱無力的聲音:「不行……我沒力氣了……」

  二太太只覺心驚肉跳, 抬脚邁了一步, 雙膝一軟險些摔倒,王媽媽臉色慘白道:「太太,您當心?」

  適才當著親家的面甩袖而走,不過是借著心底的一口怒氣, 如今聽到女兒如細絲般的低吟,頓時驚的面無血色,緊緊抓著王媽媽的胳膊,從嗓眼裡吐出二字:「進去。」

  話音一落,她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小腿不住地顫抖,背上冒著絲絲寒氣, 仿佛一骨凜冽的寒風由外而內打進她身體裡,讓她不住的發抖, 此時的她唯有將身上所有力氣壓在王媽媽身上,方能勉强站住。

  王媽媽對靈石使了個眼神, 二人一同攙扶著太太進去,産房裡,靈玉見到太太的身影, 眼睛一喜,似有了主心骨忙不迭對大姐道:「姑娘,太太來看您了。」

  只見大姐挺著肚子躺在床上,身上蓋了一層薄薄的絲被, 産婆跪在其床尾,婢女們有條不紊的來回忙活,見到她進來,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對其恭敬的福了福身。

  大姐雙手死死抓住兩邊的床單,臉色蒼白的喘著粗氣,嘴角被咬得血迹斑斑,滿頭的汗水沾濕了她額頭的碎發,眼睛更是紅腫不堪,待聽到靈玉的話精神一震,眼睛更是有了些許神采,沙啞道:「娘……我娘……我娘在哪?」抬起手四處亂摸。

  二太太再次咬破紅腫的舌頭,疼痛瞬間讓她神智清醒,一把推開身旁的二人,一步一步沉聲有力的走到床邊,一把握住女兒的手,輕聲道:「珍兒……娘來看你了,你安心生子,娘會一直陪你,直到你平安誕下麟兒……」

  「娘……娘……女兒終於……見到您了……」大姐急促的喘氣,胸脯一下又一下此起彼伏。

  二太太拿起手上的絲帕,眼裡閃過一絲痛意,嘴角却微微上翹,含笑道:「珍兒,你放心,萬事都有娘,娘不會讓任何人害你,你就安心生子,娘在這守著你。」

  「娘……好……」大姐緊緊握住她娘的手,嘴角含笑,泪水順著眼角落下。

  二太太心止不住的抽動,她的珍兒,小時多麽聰慧可人,如今却被賊人害至早産,母子倆更是性命堪憂,此事她絕不會善罷甘休,定要將安國公府鬧個底朝天,要讓他們知道,她的珍兒不是沒娘家可依靠,如今他們一家回京,看安國公府裡誰還敢輕視她,怠慢她,陷害她。

  這時,産婆大呼一聲:「大奶奶,您用力,用力啊……孩子快看到頭了……」再不用力,不光胎兒不保怕是大人也將……此話剛到嘴尖,又被她咽了回去。

  二太太也道:「珍兒,聽娘的話,用力,娘陪著你……一直到你生下麟兒。」

  大姐點了點頭,跟隨産婆的吩咐,使勁呼吸在慢慢吐氣,無論她如何呐喊,如何用力,産婆還是未見到孩子的頭,心神一鬆,泣聲道:「娘……若女兒有個萬一,求您念在養育女兒一場的情份上,幫忙照顧您的外孫們……」

  聞言,二太太氣的身子不住的發抖,猛地站起來,抬頭對其便是一巴掌,一時間屋子靜悄悄的,婢女們脚步一頓,紛紛垂下頭,産婆驚嚇的更是忘了在旁催促,只聽她厲聲道:「你怎能如此輕言放弃,還是我與老爺的孩兒嗎?你又不是沒生過孩子,其中艱難又如何不知,如今不過是沒了力氣便沒了求生的念想,若你死了……可有想過你的孩兒,他們那麽小,沒有親娘的庇佑,其中的艱辛苦楚誰又能知曉,若你死了……可有想過生養你一場的爲娘,難道讓我與你爹白髮人送黑髮人……」一字字一句句如錐子一般,深深敲在大姐的心上,痛的她整張臉皺在一起,不住的痛苦低吼。

  滿屋充滿惶惶不安的氣息,二太太鐵青著臉,隨即眼睛一斜,眸光淡淡的瞥了眼産房中的衆人,語氣冰冷道:「傻楞著幹什麽,該幹什麽幹什麽,記住,千萬不要打任何不該有的念想,若我女兒有個萬一,這屋子裡的人及害她之人都別想得到善終,更不要想著只死你一人,全家後輩子便可吃穿不愁,」頓了頓,眼神慢慢掃過衆人,冷哼道:「我的手段,你們且還不知道,若我查出害我女兒之人,不光你,便是你們的家人都會陪著你一同下地獄……這樣全家人在地下就不會孤單寂寞,你們說是嗎?」

  衆人生生打了個冷顫,這時二太太又將眸光看向王媽媽,冰冷刺骨道:「你速速回府去尋老爺,珍兒如今性命堪憂,若他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便讓他立即過來。」

  王媽媽躬著身子,感覺心臟似要從她身體裡蹦出來,緊張與恐懼占據她整個心神,臉色慘白道:「太太放心,老奴這就去。」

  「娘……娘……我疼……」大姐聲嘶力竭的叫喊著,濕漉漉的頭髮胡亂貼在她的額頭上,眉毛擰作一團,眼睛似要從眼眶中凸出來,鼻翼一張一翕,急促的喘息著,嗓音早已沙啞,雙手緊緊抓著早已被汗水浸濕的床單,手臂上更是青筋暴起。

  此時的二太太恨不得女兒身上所有的痛都移到她身上,一邊替她擦著虛汗一邊耳語道:「疼也得生,想想毅哥,他才多大,若沒了生母,生父再續弦,自古有後娘便有後爹,男人的凉薄你見的還少嗎?便是不顧及你肚裡這個,你就不想想毅哥,忍心讓他獨自面對這世上所有的陰謀詭計嗎?」

  大姐神色痛苦的搖頭:「不……不……」

  「你想將辛辛苦苦掙來的一切拱手相讓與害你之人嗎?」

  大姐猛地抓住兩側的床單仰坐起來,脖上青筋外露,神色痛苦道:「不……不……」

  「娘知你是個不服輸不認服的孩子,熬到今日這一步已是不易,所以千萬不能放弃,知道嗎?」

  「娘……娘……」

  這時,産婆神色間透著一絲喜意,忙不迭大叫:「看到了……老身看到小少爺的頭了……少奶奶,您在加把勁……」

  二太太咬了咬嘴唇,繼續道:「想想害你之人,她害了你以後,說不得還會謀害你的毅哥,難道你任她躲在暗處逍遙快過嗎?」

  大姐目眦盡裂的盯著她娘,鼻翼一張一翕,咬牙切齒道:「凡害我之人,我必讓其不得好死!」

  「這才是爲娘的好女兒,只要你此次平安生下麟兒,明日便是她悔恨之時。」

  「娘……娘……我定要讓那賤人付出我今日痛苦的十倍百倍。」大姐眼睛一瞪,緊緊握住她娘的手,厲聲道:「我絕不會讓害我母子之人逍遙法外……」話音一落,只聽産婆帶著喜音道:「少奶奶,快,就差一點了,只差一點……您在用些力氣。」

  聞言,大姐嘶聲力竭的大喊,喊得喉嚨處嘗到血腥味,她拼盡身上最後一絲力氣,方身子一軟倒在床上。

  見此,二太太神色倉惶的哀叫一聲:「珍兒……」聲音既尖銳又悲痛,好似母獸沒了幼崽子時那般的悲痛與凄厲。

  王媽媽心驚膽戰的從産房跑出來,跑到兩丈遠猛地摔了一跤,手心處更是破了口子,她顧不得身上的痛楚忙往大門外跑,安國公夫人皺眉,嗤鼻冷哼道:「不論親家夫人還是她的嬤嬤總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真是上不得檯面。」

  立在她身後的婢女琴瑟,低聲道:「夫人,此處畢竟不是咱們的院子,如今人多嘴雜,還是避諱點爲好。」

  安國公夫人頷首道:「你說的有理。」一想到親家夫人進來後便一臉的心慌意亂,心神不寧,好似她害了老大媳婦,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王媽媽憑藉來時的記憶,喘著粗氣跑到大門口,顧不得小厮滿臉疑惑的眼神,直接爬上馬車,怒聲道:「大小姐出事了,趕快回府禀告老爺。」

  小厮臉色一白,忙道:「媽媽坐穩了,」隨後使勁揮動手中的鞭子,大聲道:「駕……駕……」

  王媽媽坐在馬車裡,那顆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根本不敢往深處想,生怕……想及此,兩條腿哆嗦的彎在一處,用手狠勁壓下心裡的懼意,怒聲道:「馬車就不能在快點嗎?」

  小厮狠狠摔動馬鞭,只聽一聲比一聲更亮的響聲,瑟瑟道:「媽媽,這已是最快的速度?」如今街道上,人來人往全是行人,他一手揮動馬鞭,一手緊拽馬繩,生怕馬車速度太快,不小心撞倒行人。

  王媽媽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怒駡道:「再不快點,若大小姐有個好歹,便是你死了,太太也不會饒了你全家。」

  小厮臉色漲紅,害怕到了極致,咽了咽口水,既然這般便顧不了那麽多,他直接鬆開馬繩,狠狠揮動馬鞭,吆喝道:「駕……駕……」

  馬車總算安穩的駛到鎮國將軍府,王媽媽不顧小厮的攙扶,直接爬下馬車,才邁了兩步,腿竟害怕的直打哆嗦,狠狠錘了兩下,一口氣跑到二房的院子,果然在書房找到老爺,不顧劉鐵在旁阻攔,身子一猫從他腋下跑進去,開門便嚎啕大哭:「老爺……老爺……您快去救救大小姐……」

  劉仲修見她這般不成體統的進來,神色十分不悅,待她話音一落,猛地站起來,驚慌之下衣袖掃到桌上的茶杯,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看著滿地破碎的陶瓷茶杯,嘴唇微動,半響兒方吐出四字:「你說什麽?」

  「老爺,有人謀害咱們大小姐?您快隨老奴過去,在耽擱下去,說不得見不到大小姐最後一面了?嗚嗚……」

  劉仲修只覺腦袋一翁,兩眼發黑,身子一晃,手不自覺扶住桌面,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方目光如炬的盯著她,淡而生畏道:「你再說一遍。」

  隨身伺候二太太這麽多年的王媽媽,怎會不知如今老爺正在盛怒中,她神色怯弱的垂下頭,不敢看老爺那張陰雲密布的臉,低泣道:「老爺,夫人遣老奴回來,想請您去主持公道。」說完渾身顫栗,像篩糠般哆嗦起來?。?

  只聽,劉仲修沉聲道:「備馬!」

  立在門口聽候差遣的劉鐵,聽到老爺與王媽媽的對話時,心臟便跟著一顫,待老爺吩咐後,轉身便去安排,劉仲修想抬脚,可腿脚僵硬的不聽他使喚,唯有鐵青著臉,厲聲道:「劉鐵,你回來。」轉頭看向王媽媽,淡淡道:「你先回去,我這就過去。」

  王媽媽猛地抬頭,張了張嘴兒,又見老爺眉頭不虞,忙福了福身,輕手輕脚的退出去。

  劉鐵進來後,老爺仍舊立在一旁一動不動,躬著身子走上前,低聲道:「老爺?」

  劉仲修對他揮揮手,苦笑道:「扶我一把!」他六子七女,却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白髮人送黑髮人,這麽一想,不光腿不能動便是手心也冒著冷汗。

  劉鐵扶著老爺往外走,低聲道:「老爺,您要保重身體。」

  劉仲修苦笑道:「本以爲回京述職是天大的喜事,誰料這兩日却是讓我又驚又嚇,心中再無任何喜意。」

  無論老爺心裡作何打算,王媽媽必須回去,因爲二太太正等著她回去,小厮一直守在馬車旁,見她出來忙把馬凳放下,她面無表情的踩著馬凳上去,冷冷道:「去安國公府。」接下來不用王媽媽吩咐,小厮便將馬車駛向最快的速度。

  劉鐵去馬厩取了兩匹馬,陪同老爺一同去了安國公府。

  半路,只見兩匹馬如風般飛快的駛過去,趕車的小厮忙道:「王媽媽,是二老爺與劉管事。」

  王媽媽淡淡應了一聲,心裡長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老爺心底是在乎大小姐的。

  王媽媽回府時動靜這麽大,怎可能不驚動熟知府中一舉一動的大太太,可她什麽也未說什麽也未做,仿佛此事她從未聽到。

  郭媽媽低聲道:「太太,此事您怎麽看?」

  大太太輕聲道:「這兩日二房禍事是一件接一件。」昨兒二房回岳家,在御史府發生之事,今早大爺起床時與她提及,那時她嘴角的笑容是怎麽也遮不住,二弟妹自嫁到鎮國將軍府,便自詡出身高貴,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眼神俯瞰她,如今她口中自詡清貴的娘家,教養出來的姑娘也不過如此。

  且看她日後還有何臉面自詡清貴人家。

  郭媽媽嘴角微微上翹,附和道:「想不到二太太也有自打嘴巴的一日。」

  大太太挑眉:「她才智一般,不過生的兒女却都十分聰慧。」

  郭媽媽低笑道:「太太之言,老奴却不贊同,若三姑娘不是嫡出,怕是被其他幾位庶妹比下去。」

  「如此,也只能說她會投胎。」

  郭媽媽似想起什麽,皺眉道:「太太,有件事老奴覺得很奇怪,不知您發現沒?」

  「何事?」大太太眉眼微挑。

  「老太爺的常隨劉奎會武藝,您知道嗎?」

  大太太搖了搖頭:「公爹武將出身,跟隨他的隨從自然也會武藝。」

  「可您見過劉奎舞刀弄槍嗎?」

  大太太臉色微青,她向來最注重閨閣教養,自是不會去看外男練武,遂冷冷道:「直說你心中之疑惑。」

  「老奴聽下人們說,劉奎親自傳授二少爺武藝。」

  聞言,大太太猛地站起來,聲色厲苒道:「這消息可準確?」

  太太爲何神色驟然大變!

  見此,郭媽媽喏喏道:「老奴也是道聽途說,許是當不得真。」

  「二少爺呢?」

  郭媽媽小聲道:「這時辰怕是在老太爺院子裡……」二少爺自小便對詩詞歌賦不上心,唯獨喜歡舞刀弄槍,一心期盼考到武狀元,誰料老太爺與將軍雙雙不允,遂喪氣之下,每日無所事事。

  大太太臉色一陣白一陣青,氣急之下狠狠拍向桌子,咬牙切齒道:「走,我們去老太爺的院子。」

  「太太……」郭媽媽嚇得心驚肉跳,低聲道:「您怎麽了?」

  「孽子,他這是要氣死我!」

  郭媽媽心裡不住的合計:太太這是怎麽了?

  大太太要去老太爺的院子,郭媽媽自是緊跟其後,低聲道:「太太,今日管家尋來修葺各房院子的匠人,您看?」

  大太太脚步一頓,冷冷道:「若事事都需要我操心,作甚還需要他們?」

  「那老奴去跟管家說一聲,讓他自行處理。」

  想到睿哥,她心底怒火更甚,冷聲道:「讓他們候著!」抬脚便往老太爺的院子走去。

  郭媽媽緩緩舒了一口氣,直到現下她也不甚明白太太爲何生氣。

  半盞茶功夫,主僕二人到了老太爺的院子,守在院門口的小厮忙躬著身子行禮問安,低聲道:「太太稍等,奴才這就進去爲您通傳。」

  大太太淡淡道:「二少爺呢?」

  小厮臉色一僵,眼神閃躲道:「回太太,奴才尚未見到二少爺的身影。」

  大太太斜了他一眼,臉色陰冷道:「雖你是老太爺身邊之人,但也是這府中的奴才,主子問你話也敢出言誑騙,就不怕我怒急之下將你逐出府。」

  小厮臉色一白,膝蓋一軟噗通跪下,不住的磕頭求饒:「太太饒命,奴才也是逼不得已,求您饒奴才這一次。」

  「二少爺呢?」

  小厮再不敢有所隱瞞,瑟瑟道:「在老太爺的練功房。」

  大太太冷哼一聲,帶著郭媽媽揚長而去。

  小厮見事不好,忙小跑到老太爺的書房,進去後噗通跪在地上,低泣道:「老太爺,奴才做錯事求您懲罰奴才,只求您別將奴才攆出去。」

  老太爺正在修剪一株米蘭花,被他這麽一嚇,手一抖生生剪掉米蘭花最後一枝綠葉,氣急敗壞道:「都是你,讓我生生剪壞了它。」

  小厮抬頭,瑟瑟道:「老太爺,都是奴才的錯,」看到光禿禿的米蘭花只剩下一枝彎曲的樹幹,小聲道:「老爺,您修剪樹枝的手藝越發精湛了。」

  聞言,老太爺嘴角一裂,含笑道:「好小子,有眼光,哈哈……」

  小厮苦著臉,心中嘀咕道:本是一盆綠意盎然的米蘭花,如今被您修剪成光禿禿的一枝樹幹,低嘆一聲……老太爺本是武將出身,誰料年歲越大,竟喜歡效仿文人墨士修身養性,侍弄花草,如今在他手上養死的盆栽不下上千盆,他老人家不但毫無所覺反而躊躇滿志。

  老太爺咳了咳,掩飾嘴角的笑意,緩緩道:「何事這般慌慌張張?」

  小厮垂下頭,小聲道:「適才大太太過來,過問二少爺是否在咱們院子?」

  老太爺臉色一訕,張口道:「你……」猛地想起進來時他哭喪著臉,板著臉,哼聲道:「你告訴她了。」

  「老太爺,初始奴才打死也未說,可大太太一再敲打奴才,倘若知情不報,便將奴才攆出去,奴才……奴才一害怕,便據實已告了。」

  老太爺眼睛一瞪,虛張聲勢道:「反了,反了……她竟敢打我院中僕從的主意。」

  小厮輕聲道:「您要不要去看看二少爺?」

  老太爺咽了咽口水,恨聲道:「她尋兒子與我有何關係,我去了不是打擾他們母子舔犢情深嗎?」

  小厮垂下頭,翻了個白眼:怕是您也懼怕大太太霸氣外露的怒氣吧!

  練功房,睿哥滿頭汗水的同劉奎比劃,雖滿身傷痛可神情却异常興奮,神色欽佩道:「劉叔,你武藝這般高强,這些年一直守在祖父身邊,不覺得委屈嗎?」

  劉奎淡淡道:「二少爺,練武要專心,不能一心二用,若我手中之木棍換成刀劍,適才你與我說話的功夫,便被我一招斃命。」

  睿哥手一鬆,手中木棍瞬間落在地上,深吸一口氣:「劉叔不要這麽嚴肅嗎?」

  「少爺,戰亂一旦發動,便是一觸即發,轉瞬間生死相隔,若您身在戰場,可會與敵人煮酒烹茶?」

  「劉叔,是我思緒不周,」話音一落,睿哥倒了杯茶遞給劉奎,輕聲道:「劉叔喝茶?」

  劉奎推拒道:「少爺,您是主奴才是奴,怎能讓您給老奴倒茶,這有失分寸。」

  睿哥執意將手中的茶杯給他,淡笑道:「此處唯有我們師徒二人,您既已傳授我武藝,你我便是師徒,徒弟爲師傅斟茶倒水,這不是天經地義嗎?」

  劉奎神色動容,輕聲道:「二少爺放心,老奴定將畢生所學盡數傳授與您。」

  睿哥恭恭敬敬揖了一禮,神色鄭重道:「多謝師傅。」

  甲仁甲義一直守在門口,遠遠瞥見大太太的身影,神色驚慌的打開門:「少爺,太太來了。」

  睿哥驚懼的從椅子上跳起來,臉色慌張道:「快,快,我們快走,不能讓我娘發現。」說著便往外跑。

  甲仁忙攔道:「少爺,您現在出去,不是被逮個正著嗎?」

  睿哥脚步一頓,神色焦急的在屋中來回踱步,見劉叔神色泰然的坐在一旁飲茶,急促道:「劉叔,這時候你還有心情喝茶,趕緊幫我想個法子。」

  劉奎淡淡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二少爺既然選擇從戎這條路,又何必遮遮掩掩,您與大太太同在一個府邸,此事她早晚都會知曉,既是這般,您又何必多此一舉。」

  睿哥無語:……

  「老奴知二少爺心裡擔憂之事,從你决定那一刻起,注定沒有回頭路,除非現下您放弃,這樣不僅大太太,想必老太爺心中也會十分欣慰。」

  睿哥神色大震,半響後,臉色焦急之色已然不見,神情慢慢變得堅定,見此,劉奎起身,淡笑道:「想必您與大太太有話要說,老奴便先告退。」

  睿哥神色恭敬的對其揖禮,目送他離開。

  甲仁甲義對視一眼,躊躇道:「少爺,您真的决定了?」

  睿哥淡淡道:「一會兒我娘進來,你們便在門外守著,不管聽到何動靜都不可進來,知道嗎?」

  甲仁甲義躬著身子,低聲應道。

  劉奎出去後,在拐角處站了會兒,待大太太過來,恭敬的揖了一禮方抬脚離開,只見大太太臉色越發冰冷。

  大太太走進練功房,睿哥挺直腰板站在正中間,揖禮道:「娘。」

  「你還知道我是你娘。」大太太走到他面前,出其不意打了他一巴掌。

  直將身後三人驚到,郭媽媽忙上前勸慰:「太太,您有話好好說,二少爺最近聽話的很。」

  大太太瞠目切齒道:「都給我出去。」

  郭媽媽欲言又止看了眼二少爺,嘴唇微動。

  睿哥輕輕頷首,郭媽媽這才放心離開。

  屋中唯有他們母子二人,睿哥垂下頭,低聲道:「娘,是兒子不孝。」

  「你真是爲娘的好兒子,竟求得你爹,你祖父幫著你合夥瞞我。」

  「娘,兒子怕您知曉後擔心。」

  大太太冷聲道:「擔心?說的好聽,是怕我阻攔吧!」

  睿哥訕訕道:「娘當真聰慧過人。」

  本是一句玩笑話,却惹的大太太簌簌落泪,睿哥臉色一變,手忙脚亂的拿起袖子爲他娘擦拭臉上的泪水,苦笑道:「娘,您這是怎麽了?」

  大太太一把推開他,不顧臉上的泪水,厲聲道:「睿哥,你心裡想什麽,爲娘在清楚不過,只有這件事,爲娘絕不會同意。」

  睿哥嘴唇微動,乾巴巴道:「娘,求您成全兒子。」

  大太太氣不過,又打了他一掌,怒斥道:「你要還認我這個娘,就趁早死了這條心。」

  睿哥後退一步,低聲道:「娘,怒兒子忤逆。」

  聞言,大太太脚步踉蹌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默默流泪,睿哥上前一步,張了張嘴又不知說什麽,唯有跪在他娘面前。

  見此,大太太哽咽道:「睿哥,你就不能讓娘多活幾年嗎?」

  「娘,是兒子不孝。」

  「睿哥,因爲你爹是武將,娘這輩子過得膽戰心驚,提心吊膽,你可知?」

  睿哥眼眶微紅的點頭。

  「以前爲娘日日提心吊膽,擔憂你爹在戰場上有個三長兩短,剩下我們孤兒寡母,好不容易盼他平安歸家,過上幾年舒坦日子,你又要去那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地方,你是不是想讓娘爲你牽腸挂肚,憂心致死,方才安心?」

  睿哥急了,喘著粗氣:「娘,您怎能這般說?」

  「你爹是武將,娘嫁他,這輩子不悔,可是兒啊……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能忍心讓你去那屍橫遍野,興許再也回不來的地方。」

  「娘,兒子保證一定會平安歸來。」

  什麽規矩!什麽分寸!

  此時的大太太什麽也顧不得,嚎啕大哭道:「平安?娘將你生下來不是爲了送你去死,是想讓你平平安安在爲娘身邊長大,親眼看見你娶妻生子,難道爲娘這般想錯了嗎?」

  睿哥將頭埋在她娘腿上,從未流過泪的他泪水沾濕她娘的衣裙,大太太神色大慟,反而越發用力的捶打他,大哭道:「自小你喜武厭文,便是如此娘從未逼過你,順著你祖父及你的心意讓你日日習武,不過是期盼打消你去戰場的念頭,留在京裡似你大哥般某個閒職。」

  「娘,您的苦心,兒子知道。」

  「若懂爲娘的一番苦心,便不會這般讓我憂心,傷心,乃至徹骨的寒心。」

  「可是娘,兒子是男兒,就該用自己這一身本領去建功立業,闖一番屬我的前程,而不是靠家中的蔭庇渾渾噩噩過一輩子。」

  大太太泪下沾襟道:「你只想到你自己,可曾想過爲你牽腸挂肚,日日憂心的家中老母。」

  「娘,我是鎮國將軍府的子孫後代,祖父立在赫赫戰功,父親在戰場上錚錚鐵骨,難道到了兒子這一輩,便要藉藉無名,兒子不願也不會,鎮國將軍府的威名會隨著兒子一直榮耀下去。」

  大太太身體一震,心中反駁之言皆如梗在喉。

  老太爺的書房,劉奎回去後走到他面前,輕聲道:「又白瞎了一盆米蘭花。」

  老太爺淡笑道:「大太太去了?」

  「想必此時正與二少爺唇槍舌劍。」

  「若依你所見……是小鬼難纏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

  劉奎淡笑道:「應是萬事順,合家歡,願君如意喜滿門。」

  聞言,老太爺指著他哈哈大笑:「不錯!不錯!」

  廳中,三姐臉色慘白的緊緊拽著劉湘婉的胳膊,抖聲道:「六妹,大姐會沒事的,對嗎?」

  劉湘婉拍拍她的手,輕聲安撫:「會沒事的……去年我姨娘不也是這般,後來還不是平安誕下宴哥,大姐定會吉人天相。」大姐那般堅强聰慧的女子,絕不會被人輕易打倒。

  四姐小聲道:「那也不一定,趙姨娘不就難産去世嗎?」

  聞言一出,七姐神色恍惚的看著她,胸口仿佛被一塊無形的大石壓住,嘴巴不停的顫抖,腦子更是一片空白,見此,劉湘婉及五姐氣憤道:「四姐,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四姐垂下頭,喃喃道:「我也擔憂,也期盼大姐能平安無事,可是……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咱們不能隻往好處想,最壞的打算也要想好。」

  三姐似篩糠般瑟瑟發抖,劉湘婉輕輕撫摸她的手,輕聲道:「四姐,話雖如此,妹妹心底却有一問題想同你指教,倘若今時今日産房之中生死不知的是你,若我這般說你,你聽到可會寒心?」

  四姐氣憤的指著她,怒聲道:「你……」

  劉湘婉瞥了眼立在一旁的琴弦,耳語道:「四姐,你忘了來之前,爹爹叮囑我們姐妹的話了?」

  四姐身子一僵,氣憤的坐下去,眼神陰冷的盯著她。

  三姐打從心裡害怕,嘴角不住的哆嗦,劉湘婉爲她倒了杯熱茶,慢慢遞給她,輕聲道:「三姐,有母親在,大姐定會平安無事的。」

  七姐垂下頭,心口像有什麽填著,壓著,箍著,壓抑的險些讓她喘不上氣來,五姐起身摟著她,輕輕撫摸她的後背,低聲道:「七妹別怕,五姐守著你,會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琴弦沉默不語的立在一旁,眼角却總是不經意間瞥一瞥,心中對劉府五位小姐有了些許印象。

  這時,宋天明搖著扇子從外面回來,見劉府五位妹妹坐在廳中,神色一楞,反應過來後,淡笑道:「五妹妹妹可是陪著伯母一同過來探望大嫂?」

  宋天明方踏進廳中,琴弦眼睛便是一亮,立即嘴角帶笑的福了福身,脆聲道:「四少爺,您回來了。」

  五姐妹起身對其福了福身,神色擔憂的垂下頭,宋天明皺眉道:「可是發生何事?」

  五姐妹垂下頭,不言不語。

  「琴弦,到底怎麽回事?」宋天明臉色發黑,沉聲道。

  琴弦撅著嘴,猶豫半天,小聲道:「今早大少奶奶不小心動了胎氣,如今正在産房。」

  宋天明臉色微微回緩,淡笑道:「我還以爲何事?如今大嫂正在生孩子,不會有事的……大嫂已生過毅哥,再生老二怕是很容易的。」聽人說,女人唯有第一次生子艱難,待第一次順産後,再生便如母猪一般,一劈腿一隻。

  其他人尚未說甚,三姐又驚又嚇又氣,早已憋了一肚子氣,炮仗脾氣再也忍不住,怒聲道:「離我大姐産期明顯還有一個月,她怎會無緣無故提前生子,其中緣由宋大哥可曾想過?」

  宋天明心神一轉,臉色驟變:「當真?」

  「這不是劉府,是安國公府,宋大哥是府上的主子,不會張嘴問嗎?」

  劉湘婉忙扯了扯三姐的胳膊,示意她閉嘴,隨即她輕步上前,神色歉意的對其福了福身,低聲道:「宋大哥莫要生氣,我三姐太過擔心大姐,心神大亂下有些口不擇言,還妄你不要同她一般計較。」

  宋天明難得肅著臉,沉聲道:「五位妹妹放心,此事宋家必會給劉家一個交代。」

  這時,三少奶奶帶著婢女神色匆匆的過來,見到劉府五姐妹,一把拉住三姐的手,不住的誇贊:「想必這就是大嫂嫡親的妹妹?」

  因大姐出事,三姐對宋府之人沒有好印象,清冷道:「不光是我,其他四位妹妹也是我大姐嫡親的妹妹。」

  聞言,三少奶奶臉色青白交錯,訕訕道:「看我!這嘴可真不會說話。」

  宋天明拿起摺扇點了點額頭,十分無語:三嫂絕對是他娘的親侄女,說話總是這般不分場合,也不知是誰喚她出來待客。

  宋天明低嘆一聲:「三嫂,若不然你去厨房看看,這裡由我陪五位妹妹。」

  三少奶奶神色一楞,嘴角微微上翹,意味不明道:「四弟,這不好吧!怎麽說你是外男,如何能陪內宅女子說話,此事若是傳出去,咱們府上倒是無所謂,劉家姑娘們的清譽可就難說了。」

  此言一出,別說宋天明便是五姐妹皆憤憤怒視她,三少奶奶也知曉適才之言有些失了分寸,忙解釋:「我這不是未雨綢繆嗎?」

  三姐怒聲道:「親家三嫂,想你也是成婚之人,說話怎這般毫無分寸。」

  宋天明再次撫了撫額,低嘆道:「三嫂,其實娘幷未讓你來此,實則想讓你去大嫂院子陪她,」轉頭看向一旁的琴弦,淡淡道:「是不是?」

  琴弦嘴唇微動,見四少爺眼中冷意越發陰冷,

  垂下頭小聲道:「是。」

  三少奶奶臉色一變,跺跺脚:「既是這般,爲何不早些說明白。」氣憤不過,又道:「讓若因此惹得姑姑生氣,看我怎麽收拾你們這般膽大妄爲的東西。」

  琴弦臉色一白,忙跟隨三少奶奶一同過去。

  待她二人離開,宋天明對五姐妹揖了一禮,訕然道:「我替家中三嫂給五位妹妹賠個不是。」

  五姐妹回了一禮,臉色微微回轉,只聽四姐輕聲問:「宋大哥這是剛回來還是要出去?」

  宋天明輕笑道:「這重要嗎?進與出最後還不是身在家中。」

  四姐含笑道:「宋大哥言之有理。」心中冷哼,果然是浪蕩子。

  其他四姐妹眼神不住的巴望門口,見三姐神色越發焦急,劉湘婉便道:「宋大哥,可否請你派個婢女去我大姐院子看看。」

  宋天明本就精明,進來這麽一會兒,自然瞧出劉家五姐妹哪個是真心實意的擔心,哪個是毫不在意的做作,輕聲道:「理應之事。」走到門口,吩咐隨伺的婢女,只見她福了福身,飛快離開。

  劉湘婉輕聲道:「多謝宋大哥。」

  話音一落,就見他爹滿面寒霜的大步進來,五姐妹及宋天明忙行禮問安,劉仲修揮了揮手,目光直接看向劉湘婉,焦急道:「你大姐可還好?」

  劉湘婉還未回答,四姐飛快道:「爹,大姐那邊還未有消息,不過已遣婢女過去探明情形。」

  宋天明玩味的看著這位四妹妹,真是好巧的手段,掐頭去尾竟不提旁人一句,當真『姐妹情深』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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