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莊純的優點很突出,從小到大的品行評價手冊上,老師都會實事求是地說:該生思維缜密,行動力極強,耐性與爆發力俱佳。
他的這些個優點,體現在對於念的行動中,更是表現出絕佳的效率。
比如,他說到做到,說要每天到醫院請於念,那就每天上午早早地挂號報導,等在男科門外。
一連三天下來,整個醫院的大夫和護士都知道男科來了個長得不錯,但風聞品行相當不端正的年輕人。
有此等奇葩出現,熱愛八卦的護士小姐們自然不會錯過機會,成群結隊地抽空對莊純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圍觀。
作爲被圍觀的對象,莊純表現出了十足的風度,一律微笑以對。
他那張臉太有欺騙性,微微翹起唇角,露出潔白的小虎牙,可愛又略帶羞澀的笑容出現在娃娃臉上,搭配清澄見底的眼眸,直把護士小姐們的母性全數勾了起來。
幾天以來,整個醫院都彌漫著充滿母愛的粉紅泡泡,尤其以男科門口最爲集中。
於念頭痛極了,這小子玩得太歡了吧?
但他愣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莊純每次都挂號,乖乖排隊,乖乖接受群衆的圍觀與提問,腼腆地垂著粉紅的臉蛋,輕聲回答:「於大夫說,要仔細看一下呢。」
他擡起頭,遙遙地望一眼低頭寫病曆的於念,提高音量說:「我相信於大夫的醫術!」
於念只想嘔血啊!
屁醫術,他每次在我面前一坐,張嘴就問:「大夫,要不要跟我約會?」
於念對他乾脆不搭理,滿懷惡意地在病曆上寫「包皮過長,前列腺炎,疑似陰莖勃起障礙,外痔外痔混合痔……」
然後開一大堆貴而費的藥物丟給莊純。
莊純只是笑著接過單子,提著一堆藥在衆人同情而震驚的目光中潇灑離去,第二天照樣來,雷打不動。
他是不在乎別人的看法,臉皮厚到一個境界,一點也不怕別人說三道四,於念深深懷疑,莊純的臉皮是鐵打的,鹽酸都腐蝕不了。
可於念的臉皮是肉長的啊,他很珍惜現在的臉皮,不想被鹽酸腐蝕掉。莊純這麽死纏爛打,嚴重擾亂了男科的正常工作秩序。
作爲男科的台柱,於念更是首當其衝受到衝擊。
什麽於念醫術不行,醫德敗壞,故意訛詐病人錢財等等不靠譜的謠言也漸漸傳出來。
於念怎能忍得住?
他一直把名聲看得很重,不然怎能擔當得起「XO醫院一朵花」的稱號?
莊純一來,他辛辛苦苦塑造的形象算是徹底完了。
第四天,莊純悠悠哉地拎著挂號單,在群衆越發明亮的目光中走進男科診室。
於念忍無可忍,一拍桌子,站起身,扯住莊純的衣領,湊近了壓低聲線問道:「你有完沒完?」
莊純暧昧地握住他的手腕,摩挲著他的動脈,帶著木香的氣息彌漫在小小的空間中。
「要不要約會呢?」
莊純的面孔混雜著天真與狡黠,眼睫中像流動著一股粘稠的蜜糖,散發著甜蜜的氣味。
於念被那眼波深深地吸引了進去,鬼使神差地,就點了頭。
莊純立刻高興地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大大地親了一口,歡快地說:「你答應了!不能反悔!」
於念愣了愣,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糟了,又被繞進去了!
莊純喜滋滋吧唧吧唧在他臉頰上左右親了好幾口,驚得一個闖進來的實習生下巴都要掉下來。
什麽情況,他們驕傲迷人的於大夫在……在跟那個傳奇美青年打KISS?
實習生默默地撿起下巴,失魂落魄地滾出去,還不忘給他們關好門,創造二人世界。
他好像發現了了不得的大秘密,怎麽辦,會不會被於大夫追殺?
不自覺地打個寒噤,實習生決定立刻隨便找個什麽洞把這個秘密藏起來,然後好好睡一覺。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就這樣決定了!
一夜忐忑無眠後,當於念如約,來到莊純所說的約會地點時,他還將信將疑是不是找對了地方。
按說,約會地點,不應該是飯店,電影院,遊樂場(……)之類的地方嗎,爲什麽他好像來到了一個居民區?
奇怪的是,當他開車進停車場,門口的保安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車牌號,連問都沒多問一句就放行了。
隱隱約約有不祥的預感,於念停在停車場,打起退堂鼓。
擺明了,莊純這是設好了套等他自己跳呢。
可昨天莊純臨走的那句話還在耳邊回響。
「於大夫,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不想做僞君子吧?」
於念躊躇了十幾分鍾,終於下定決心,毅然決然開了車門。
才走出停車場,就看到一道颀長的身影靠在門柱上,耳朵裡塞著耳機,百無聊賴地望著天。
於念很不情願地走過去,莊純連忙收起耳機,熱情地撲了過來。
「好久不見,想死你了!」
於念一頭黑線。
什麽叫好久不見?明明是大寶——天天見好嗎?
莊純親熱夠了,才戀戀不捨地從他身上下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拽著他的腕子,撒丫子狂奔。
「我靠,你,你發什麽神經!」
於念被他一驚一乍,扯得眼鏡都從鼻梁上滑下來,險些與地面做親密接觸。
莊純與於念差不多的個頭,但身材比例很好,長腿細腰,跑起步來步幅都比於念大。
更何況於念老胳膊老腿的,哪裡跟得上年輕人的體力,完全是被莊純拖著跑。
啧,都告別青春期那麽久了,還能重新做一回風一般的少年。
於念無奈自嘲,眼前的青年奔跑起來矯健如小鹿一樣,墨黑的頭髮隨著步伐在腦後一飄一蕩,面孔迎著太陽,鮮活得像青春偶像劇裡的主人公。
反觀自己,雖然穿著裝嫩款休閒服,但已經青春不再。
沒跑幾步,就累得氣喘籲籲,才愈合不久的小菊花隱隱作痛。
「你慢點!」
莊純完全忘記還有電梯這回事,拉著於念爬樓梯,兩層台階化作一步,欺負於念邁不開腿。
於念累得精疲力盡,一開始還拼著不服輸的勁頭緊趕慢趕,勉勉強強不拖後腿,但是在爬樓梯這一關上他徹底敗了。
「我爬不動了你等等……」肺部艱難地呼吸著空氣,說話時喉嚨中都有腥甜的味道,於念賭氣地甩開莊純的手,抓著欄杆一屁股坐下,不顧形象地耍起賴。
莊純忍著笑,若無其事地與他並排坐在一起,體貼地替他捋起鬓角的汗珠。
於念的心中越發不平衡。
盡管曉得年齡差距不由人,可與莊純這麽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子拼體力也會輸,實在不甘心。
鮮有人走的安全通道,只有他們兩個,莊純托著腮,緊緊挨著於念,輕聲道:「大夫,剛才刺激嗎?」
於念早就把莊純列入非正常人類範疇,撫著胸口平息劇烈跳動的心跳,陰陽怪氣地說:「你有毛病。」
莊純大笑,兩手捧住於念的臉。
於念皺著眉頭,想要躲開,但莊純的手勁出奇大,早就是他領略過的,只好被迫被他捏住臉頰上的軟肉。
「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跟你約會。」
「約什麽會?」於念沒好氣地說:「我是被你威脅來的,再說,約會有來這種地方的?」
莊純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還沒到地方嘛。」
「……還要多遠?」
莊純笑道:「很快,真的。」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朝於念伸出手。
於念無視他的爪子,無比艱辛地站起身,扶著樓梯蝸牛一樣地往上爬。
莊純失笑:「還要爬六層呢,你這樣,得什麽時候到?」
於念蒼白著臉,狼狽地扭頭罵道:「還不是你!」
他那點硬骨頭氣發作起來,死活不讓莊純扶著他走。
又爬了一層,他再也堅持不住,渾身上下的骨頭都疼得要死要活,邁動腳步都是不可能的事。
於念泄氣地吼道:「我不玩了!你愛怎樣就怎樣!」
轉身就要找電梯下樓。
莊純連忙攔住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背過身蹲下去,道:「上來。」
「搞什麽?」於念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忽然覺得很好笑。
什麽狂奔,什麽背上樓,感覺都很幼稚,也很像青春小說中才會出現的橋段。
莊純是把他當什麽了?
把他當猴子耍著玩了吧?
一直憋著的火氣徹底爆發起來,於念冷冷一笑,照准莊純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腳,成功把莊純踹趴下,出了一口惡氣,頓時神清氣爽。
於大夫得意地拍拍手,轉身一瘸一拐地下樓。
但沒走幾步,身體忽然騰空,於念嚇得失聲大叫,牢牢揪住身邊唯一的依靠——莊純。
「你有病!」於念大聲吼道。
莊純挑挑眉頭,把於念往上托了托,言不由心地說:「你踢得我好痛。」
於念低聲咒罵:「你放我下來!」
這家夥的力氣怎麽這麽大,無論怎麽掙扎,都被鐵鎖一樣的手臂固定在懷中。
他好歹也是個成年男人了,爲什麽在莊純眼裡就跟小雞子似的?
莊純點頭:「好啊。」
他居然把於念抱到窗邊,一臉認真地作勢要把於念塞到窗戶外面。
於念臉色鐵青,生怕這個瘋子真會說到辦到,忙又說:「你把我放到地上。」
他假裝服軟,求道:「我自己走行不行?」
莊純露出個和藹的笑容:「不行。」
於念心裡一寒,無論怎麽軟硬兼施,莊純都是軟硬不吃,直接抱著他踢開安全門,走到電梯前。
「你按八樓。」莊純捏了捏於念的腰。
於念怒視他,最後還是敗下陣,忍氣吞聲地按了數字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