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前往北京
果然不出蜜芽兒預料,蜜芽兒在市奧賽選拔賽中尤其突出,成績在全國範圍內名列前茅,成為了前往北京參加奧數集訓的三十個學生之一。
全國範圍內,挑選出三十個學生,集訓一個月,之後再選出六個人前往芬蘭參賽。
當彭校長知道了這個消息後,激動得幾乎從辦公室裡跳了起來:「這下子可好了,這下子可好了!咱們學校這下子要名揚天下了!」
名揚天下,這話雖然聽起來誇張,不過也確實是那麼回事了。
要知道這年代,人家北京上海多得是頂尖中學,培養出頂尖的學生。不說歷年高考和其他,就說這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吧,至今中國已經參加了四次比賽,除了第一年隨便從北京上海挑選了兩位學生,其他三次都是全國進行選拔,每次選拔並得獎的學生,大多集中在北京和上海的知名中學,除此其他地方主要是武漢武鋼三中和黃岡中學等,他們這種不見經傳的小縣城裡的小小中學,人家聽都沒聽說過,竟然也能擠進去一個學生?
彭校長可樂壞了:「前幾年有個蕭競越,這幾年有個顧緋,咱學校就是天才的搖籃啊!好好辦學,咱不說要和北京上海比,卻可以去挑戰黃岡,比肩武鋼!」
說什麼挑戰黃岡,比肩武鋼,當然只是一句吹牛皮的大話以及幾乎無法實現的美好夢想,不過至少蜜芽兒進了國家集訓隊這件事,足足可以開懷大吹幾年了。
這個消息傳出來,報紙記者都瞬間出動,當地才新新成立的清水縣電視台也馬上派了人來,各種採訪,採訪彭校長,採訪蜜芽兒,採訪蜜芽兒的父母,採訪蜜芽兒的成長記錄。
蜜芽兒一下子成為了縣裡的小名人。
牙狗和韓富貴慘烈地落榜,沒有被選上,不過大家很淡定,畢竟被選上那是祖墳冒煙,沒被選上那才是正常的。
他們知道蜜芽兒被選中,自然是羨慕得不行,紛紛給蜜芽兒鼓勁加油。
蜜芽兒的其他同學,諸如顧曉莉李樹桃,關係好的,個個都興奮得不行,她們也沾光被採訪了,跟著上電視台了。
這其中,最需要說說的就是白雪了,如果說白雪之前還喜歡和人爭爭長短,那麼現在蜜芽兒的跳級提前參加中考,以及被選拔進入集訓隊,這對她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事。
她懵懵地望著這報紙和電視上撲面而來的採訪,不明白這種事怎麼會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同學身上。
去芬蘭?芬蘭是哪裡,太遙遠了。
當顧曉莉李樹桃劉燕兒熱烈地討論著蜜芽兒去芬蘭的事,以及芬蘭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的時候,她漠然地撇過臉去了。
今年他們就要參加中考,考高中了。
高中並不好考。
清水縣只有清水一中有高中,其他的都沒有,他們面臨的競爭對手是全縣的初中生。而清水一中的高中只招收三個班級,每個班級滿打滿算是六十個人吧,也就是說他們要在全縣範圍內競爭那一百八十個高中名額。
壓力是巨大的,此時的白雪在飽受打擊後,已經不求第一名,她覺得,她應該考個前十名。
於是,她低下了頭,繼續開始學習了。
至於蜜芽兒,她怎麼樣飛黃騰達,已經和她沒關係了,太遙遠,不具備比較的意義。
蜜芽兒自己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功成名就」,倒是很淡定,她的目標是去芬蘭,去參加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去用地道的英文在國際賽場上和其他國家的中學生一較長短,為祖國爭光。
這個比賽約莫在7月份舉行,而她要在五月底趕到北京去參加集訓,時間是緊迫的,她本身也並不是蕭競越那種天才,靠的是勤奮和上輩子的先知先能,所以她還是應該再抓緊時間查漏補缺,刷一刷題庫。
童韻這邊,才剛當上了鎮支行的行長,就又得了這麼一個大好消息,這一家子真是喜事連連。顧建國知道消息的當天,就帶著媳婦孩子回了老家,把這事兒給顧老太匯報了,顧老太高興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地說:「這是要給咱家爭光了!」
陳秀雲是不太懂這些的,不過她聽來聽去,恍然大悟:「這哪裡是給咱家爭光,這是給咱縣爭光,如果真去了玉蘭國,那還是給咱國家爭光去呢!」
大家一聽這話,笑得前俯後仰,顧建軍趕緊糾正:「啥玉蘭國,人家那是芬蘭國!」
陳秀雲見大家笑,也跟著笑:「叫啥芬蘭啊,這國家咋起這個名兒啊!」
大家聽她這麼說,越發笑了。
顧老太早拿出錢來,讓馮菊花去買肉,現在他們鎮上就有賣豬肉的,都不用糧票的,直接過去騎著自行車就能買,她讓馮菊花割十斤肉,回來大家吃個痛快。
「咱現在生活真是比以前方便了,現在豬肉不用票了,布票什麼的聽說可能以後也不用了,只要有錢,啥都能買到了。咱村裡還要弄一個供銷點呢,你哥正說要選個人過去來幹供銷點,好幾家子都要報名!」
很快豬肉買回來燉在鍋裡,大家吃著瓜子和煮花生,說著孩子們的學習。
「豬毛今年是不是也參加高考?」
豬毛比蜜芽兒牙狗他們高兩級,本來蜜芽兒正常來說今年應該跟著牙狗他們考高中的,而豬毛應該是升級高三了。
不過大傢伙一般都會高二先參加高考,試一試。豬毛學習好,肯定被學校選中去試考的。
豬毛聽自己奶提起自己:「是打算今年先考考,能考個好學校就走,考不上的話就再考一年。」
他爹顧建黨今年為了他上學的事,還特意回來過,給他提了很多種建議,希望他考北京的大學,他自己也是願意去北京的。
顧老太聽著滿意:「行,這就行,你們爹那一輩是被耽誤了,你們好好學,年紀輕輕就考上大學,比你爹強!」
一時之間又說起了牙狗,自然是激勵牙狗,要讓他向蜜芽兒學習,向豬毛學習。
牙狗故意哼哼聲:「不要不要,蜜芽兒這是非正常人物,我不要和她比!」
大家看他那認慫的樣子,忍不住都哈哈笑起來。
顧老太摸著牙狗的腦袋:「咱牙狗好好學,也考去北京,到時候你爹,你哥,蜜芽兒還有你,全都去北京,多好啊!到了北京,可得替我好好照應著咱蜜芽兒。」
老太太這一句話,可是把大家逗樂了。
「行,咱都去北京!乾脆以後我也去北京賣鞋得了!」
陳秀雲早就聽說了,現在好多人在北京賣家裡縫的土鞋,竟然掙錢了。
她就感慨啊,咋到了北京,啥都能掙錢,土鞋也有人花錢買。
馮菊花卻是另有打算:「人家去賣土鞋,咱未必也去賣土鞋,依我看,我們可以去賣棉絮套子。」
棉絮套子就是棉被裡面的那層白棉花胎,聽說有人把家裡的棉花彈成套子,背到上海去賣,就沿街這麼叫賣,可掙了不少錢。
「人家去上海賣棉絮套子,咱就去北京,這都是大城市,去哪裡都有錢撿。」
大傢伙一聽,都覺得這主意靠譜,熱火朝天的討論起來。
最後討論來討論去,都有些心動,那眼看著,彷彿一大家子都要搬去北京了,最後大家一看看小村子的土房子,都不由樂了。
「對了,建國不是幫人蓋房子嗎,之前還說想要去參加銀行宿舍的招標,這個到底咋樣了啊?」顧老太突然想起了之前顧建國提過的事。
顧建國連忙說:「正寫標書呢,這個可麻煩著呢,人家說得正規,走正規流程。這不是我讓建黨也幫我參謀參謀,他說他去請教他同學了。」
顧老太點頭:「是,讓建黨也幫著看看,好歹給你把這招標書弄明白了。不行就讓他回來一趟。」
這些年,顧建國幫著顧建黨照看豬毛和牙狗,也是費了不少心血,顧建黨心知肚明,所以為了顧建國的事,費點事,不算啥。
童韻聽了,笑著說:「為了建國的這點事,可是把四哥麻煩得不輕!這段時間我光顧著照顧蜜芽兒,也沒操心建國那點事,多虧了四哥幫著參謀呢,光最近他們兄弟倆來往的信,都老大一摞子了。」
顧老太滿意:「兄弟間,就該是互相幫忙,這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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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裡一家子齊聚一堂的時候畢竟是少,大傢伙還有各自的事業和前途要奔忙。蜜芽兒隨著爹娘回到了縣城,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前往北京的事。因為要換季了,蜜芽兒如今十五歲了,以前的衣服不是小了就是舊了,再說十五歲已經是大孩子了,不能像以前那樣隨便穿,童韻便逛了好一番百貨商場,給蜜芽兒買了幾套新的換洗衣服帶著。
北京的童父童母知道蜜芽兒要過去北京參加集訓,還要參加這奧林匹克數學競賽,還可能去芬蘭,那這是樂瘋了,來信一個勁地讓童韻早點出發,早點去北京。
蜜芽兒還給小舅舅寫了信,小舅舅知道這事兒自然也替她高興,來信各種鼓勵她,話說要騰出時間回北京一趟,順便處理點事。
就在這一片歡喜期待之中,童韻準備帶著蜜芽兒前去北京了。
因為顧建國這邊要忙著弄投標的事,沒辦法離開,只能說童韻請假。
原本支行的事也忙,這假不好請的,可是童韻是去幹啥,是陪著蜜芽兒參加奧數競賽。
奧數競賽這個事,可是宣傳大發了,縣裡的人都知道他們縣又出了一個能耐人,縣委書記都親自過問這個事兒了。
銀行行長自然也高興,他們銀行系統員工的孩子竟然這麼牛大發了,他在官場上和人說起來也是倍有面兒,童韻的假當然也就痛快地給了。
特事特辦。
本來陳月梅之流,還羨慕下蜜芽兒這孩子學習好,後來看什麼奧數競賽,還有什麼去北京集訓去芬蘭,越聽越覺得不太明白。
人家這成績,都到了自己孩子聽都聽不明白的份上了,還能說啥?所以童韻被特批請假,大傢伙竟然啥都沒說,沒一個人碎嘴嫉妒的。
萬一有哪個驚訝下人家童韻的長假,馬上就有人甩過來一句:有本事你家也養個這麼出息的娃啊!
有本事你家也養個這麼出息的娃……問題是,沒本事啊!
那還說啥,認命吧。
就在眾人的羨慕和讚嘆之中,童韻收拾東西,讓顧建國訂好了火車票,打算第二天出發。
這幾年假期的時候,童韻偶爾也會帶著蜜芽兒去北京看自己父母,平均一年一次。所以這條路對於童韻和蜜芽兒來說,也算是比較熟了。
可是誰知道,就在出發前一天,出現了一個誰也沒想到的意外。
原來這筒子樓裡,冬天是不會有後來那種暖氣的,這個時候人們的取暖工具就是煤爐子。各家各戶都會有一個煤爐子放在屋門口,臨睡前往裡面塞兩塊蜂窩煤,再把爐子給悶上,讓它慢慢燒,這樣就能燒一晚上。
在那個時候,這種爐子經濟實惠,一個煤球才兩分錢,像蜜芽兒他們一家,捨得燒煤,如果不說做飯,每個月也就是要300個煤球,就能把屋子裡燒得暖暖和和。
這樣算下來一個月也就是六塊錢而已,絕大部分人都用這個。冬天取暖,春夏秋季也用來做飯。
可是這種蜂窩煤爐子卻有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煤氣中毒。
煤球在爐子裡不經過充分燃燒就會釋放出一氧化碳,一氧化碳能讓人噁心頭暈,嚴重的可以要人命。大傢伙也都知道這個的厲害,平時都非常注意,可是大家都住在一個樓層裡,總有忽視大意的。
原來陳月梅那天,又覺得下面不太好,便去了趟醫院,恰巧外面下著雨,自行車在泥裡陷進去,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把自行車騎回院子裡,回來後,也沒做飯,悶頭就倒那裡了。
後來她家閨女便說做飯,胡亂燒了點湯,一家子吃了。
可是她閨女封煤球的時候,卻沒弄好,空氣進不去,煤球就悶燒,半夜裡,這煤氣從做飯的廚房裡往外冒,弄得整個樓道裡都是。
現在是五月,平時樓道都開著窗戶,可是偏偏那天下雨,這窗戶是關緊的。又因為下雨木頭窗戶潮,更是關得死緊死緊根本不透氣。
煤氣從樓道裡就往各家門縫裡灌,灌得大傢伙都多少煤氣中毒了。
這事兒還是蜜芽兒發現的,她養成了跑步的習慣,每天早上六點都要起來跑步,再加上第二天就要去北京,她心裡警醒,便想著更得早起。誰知道這天醒來後,覺得噁心難受,勉強一起身,頭重腳輕的。
蜜芽兒心裡明白情況不好,趕緊掙扎著要出門叫人,勉強推開門,就開始砸自己爹娘的房門,可是砸了半天,卻根本沒動靜。
這下子她慌了,大喊一聲:「爹,娘!起來,煤氣中毒了!」
一邊喊著,一邊用腳踹門。
顧建國在睡夢中,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醒過來,恍惚著知道煤氣中毒了,嚇得第一反應就是去看童韻。
他搖醒了童韻後,兩個人感覺都不太好,掙扎著開窗戶開門的。
蜜芽兒踹了半天門,總算是看到自己爹娘扶著牆開門,見他們雖然臉色不好,可到底是還能走動,頓時眼淚就落下來了。
「爹,娘,開窗戶,趕緊透氣兒!」
童韻這個時候已經把窗戶打開了:「不行,咱得趕緊把大傢伙都叫醒!」
這樓道裡,也是一股子的煤氣味兒了,也不知道從哪家傳出來的!
於是這邊童韻拉著蜜芽兒出去報警,那邊顧建國逐家逐戶地捶門,有人掙扎著醒過來了,開始往外爬,也有人睡得死沉死沉的,根本爬不起來。
那些被敲開門的,也都爬出來,大家掙扎著開始繼續叫其他人。
這個時候窗戶都大開了,透氣了,煤氣味兒消散,不過一時半會沒緩過來。
蜜芽兒比她娘還能好受一點,爬到樓下,這裡煤氣輕了很多,她先讓她娘坐在樓下台階上,她自己又跑過去敲其他人家窗戶,把人家叫醒了。
樓下的住戶還沒受煤氣影響,醒來後,聽蜜芽兒一說,也是大吃一驚,趕緊騎著自行車去叫人。
很快救護車來了,警車也來了,該拉醫院的拉醫院,該處理的處理,這件事算是完。
因為事情太大,電視台還播報了這件事,銀行系統也派人來慰問送花,同時說要追查這件事的根本原因。
蜜芽兒因為這件事,去北京的事自然是耽擱了。不過這邊顧建國因為救人,在樓道裡吸的煤氣就比較多,看著嚴重。蜜芽兒和童韻都不放心,只能是先把火車票退了,留在家裡,好好照顧顧建國,等他恢復了再走。
這邊顧建國自然是著急,想讓童韻趕緊帶著蜜芽兒去北京,就怕耽誤了,不過蜜芽兒自己算算時間,覺得也還來得及,大不了就晚去兩三天,她自己加把勁追上不就行了。
於是母女兩個照顧了顧建國幾天,等他差不多恢復好了,這才說要離開。
期間因談起來,說是這蜂窩煤就是不行,蜜芽兒心裡一動,便提道:「我聽說有些地方有煤氣罐,如果有這個,用煤氣來做飯,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用了煤氣罐,固然也可能造成煤氣外洩,可是至少那個有個開關可以關停,一般人也不會粗心大意到不關煤氣按鈕的。
「煤氣罐?」
顧建國聽著,覺得稀罕:「那是啥啊?」
蜜芽兒便解釋了下這個是怎麼回事。
顧建國很感興趣:「這個好啊,如果說我們這邊的房子能用上這個,以後就不用扛煤球了!」
現在他們買煤球,都得費勁從樓下往上搬,大人小孩齊上陣。
蜜芽兒想起了現在銀行要蓋新房的事:「是啊,爹,你不是在做招標書嗎,不如乾脆把這個也寫上去,說不定就成了呢!」
顧建國其實也是這麼想的,他頓時有點振奮了,當場就要起來,去圖書館借書,看看有沒有這方面的資料,順便再研究下他的招標書。
童韻蜜芽兒母女看他精神頭挺好的,也就不擔心了,準備出發去北京。
這個時候其實距離集訓也就兩天了,去了那裡估計都沒得休息直接就得過去報名,所以也不敢耽擱,直接買了火車票趕過去。
到了北京,童韻帶著蜜芽兒去坐地鐵了。
北京的地鐵1號線是1971年就開通了的,不過那個時候坐地鐵還要介紹信,1號線也不到童父童母家。今年二號線開通了,經過童父童母那裡,當下童韻看著也是新鮮,乾脆帶著蜜芽兒去坐地鐵。
在80年代坐地鐵,這還真是一個新鮮事兒,蜜芽兒和自己娘進去地鐵後,先是買票。這個事兒對於蜜芽來說,比她娘要懂,當下趕緊拿著錢去窗口買地鐵票。這個時候地鐵票還便宜,兩毛錢一張票。
母女兩個下了地鐵,沒走多遠就是童父童母家,恰好看到童父正在樓底下背著手遛彎兒。
童父看到她們來了,可是激動得不行,趕緊迎過來:「怎麼這個時候才來?不是說早就該到了嗎?我才說再發個電報,問問怎麼回事,也不見你們回。」
童韻笑著解釋:「爸,你放心吧,沒啥事兒,就是臨出門,筒子樓裡中煤氣了,這才耽擱了幾天。」
童父嚇了一跳:「中煤氣?怎麼好好的中煤氣了?也太不小心了?你和蜜芽兒沒事吧?建國呢,建國怎麼沒來?」
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就童父童母來看,顧建國差不多就是他們半個兒子了。至於童昭那小子,哎,眼看著都三十三歲了,還沒結婚,他們都要愁死了,這個兒子不認也罷。
童韻唯恐老人家擔心,趕緊把這事兒給解釋過了。
童父聽說顧建國住院,自然又問了半天,最後童韻好說歹說,才算放心。
「這人哪,得定期檢查身體,你們沒事的時候,都來北京,來醫院把身體從頭到尾檢查一遍。」
「好,爸,聽你的。」
童韻知道她爸爸現在年紀大了就喜歡勸人家檢查身體,所以她爸爸說,她也就應著了。
童父又拉著蜜芽兒的手看,看來看去那叫一個高興。
「這個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真好,你姥姥知道了,高興得都睡不著覺,去了醫院,到處和人家說她外孫女多能耐,說要去芬蘭為國爭光了。」
蜜芽兒聽著忍不住笑:「姥爺,我還沒去芬蘭呢,得集訓,人家從三十個人裡挑六個,我都不一定選上呢。」
童父卻是信心滿滿:「一定行,不能不行,我外孫女,怎麼都行!」
當下童韻和蜜芽兒跟著童父一起上樓,來到了家裡,童母正做飯呢,見到女兒和外孫女回來,高興得趕緊讓坐下,又招呼童父沏茶切水果的。
「早說你們也該來了,不見來,正惦記著!」
這個時候飯已經做好了,大傢伙一起在小餐廳裡吃了飯,席間童母難免問東問西的,蜜芽兒都一一說了。
童母喜歡得摟著蜜芽兒不放開:「大了,比去年顯大,一看就是大姑娘了!這是越來越有出息了,你說全國才挑出三十個,就有我蜜芽兒,這得是多出息啊!」
童父笑著搖頭,對童韻說;「你媽在醫院裡宣傳得幾乎全院都知道了。」
童母自豪地說:「全院知道又咋啦,他們想宣傳外孫女,那也得有這麼出息的一個外孫女啊!我蜜芽兒要是真去芬蘭,那就不是全院都知道,是全國都知道啦!」
這聲音要多響亮有多響亮,要多自豪有多自豪!
童韻看著忍不住笑:「媽,我原本還擔心,說你們現在年紀一天比一天大了,怕你們身體不好,身邊沒人照顧著不放心,現在看你老這嗓門,好著呢,我不用擔心了!」
蜜芽兒十五歲了,童韻二十歲生的蜜芽兒,已經三十五歲了,這邊童母本來要孩子就晚,又經過那場浩劫,諸多磨難下來,眼瞅著快七十歲的人了,可不就身體不好唄。
童父忙說:「我們身體好得很,不用擔心,身體好著呢!今年醫院才統一體檢,各項指標都好,醫院裡院長死活讓我再退休返聘,我說我得返聘,回去醫院,讓我幹啥都行,得為了咱社會主義現代會貢獻自己的力量,發光發熱!」
童父聲音洪亮,說起這話裡真是飽含熱情,逗得蜜芽兒也笑了,老人家為了醫學事業奮鬥一輩子,現在臨老也是不服老,每週都要在醫院出門診呢。
一家四口就這麼坐在小沙發上,邊吃邊喝,說這說那的,不知道怎麼又提起了童昭的事。
童母一提這兒子就嘆氣;「你說這麼大個人了,都三十三了,還不結婚,這可怎麼得了,哪像個樣子啊!等他結婚生下孩子,這都得多大了?」
童父倒是不著急的,他主要是明白,這種事急也沒用:「其實吧,咱兩別看結婚早,但是有童韻的時候,也差不多這歲數了,沒啥,這不挺好的嗎?」
童母一聽急眼了:「哎,老頭子你說啥呢,你看看咱閨女才三十多,咱們滿頭白髮眼瞅著七十歲的人了,這能不急嗎,難道你也想讓童昭像咱一樣?」
童韻和蜜芽兒一看這還了得,老兩口為了童昭吵架,童韻趕緊拉住童母,蜜芽兒趕緊去哄童父,哄半天,這才算重新笑起來。
童母嘆息:「你爸啊,一提這事兒就說不用操心,童昭自己心裡有數,可是他有數他能單到現在啊,不行,他這次來北京開會,我可得好好和他說說!」
說著間,童母又對童韻說:「你這當姐姐的,也得和他聊聊,他聽你的。」
童韻和蜜芽兒聽了這話,也是意外得很。
「舅舅來北京啦?」蜜芽兒大喜,不敢相信。
「啊?對對對,你看我這腦子,都忘記說了,你舅舅最近要來北京開個會,他特意發電報說的,今天才收到的電報,這下子好了,我們一家能團聚團聚了!」
童韻自是高興,蜜芽兒尤其喜歡。
「我好想小舅舅,都好幾年沒見了!」
童母見蜜芽兒高興,她也高興,一時又想起件事:「對了,週末的時候建黨還過來這邊,說是等你們過來,他也過來,大家一起出去吃個飯。」
顧建黨在北京學的是醫學,畢業後就去童父他們醫院實習,平時自然也受到童父的照拂。顧建黨自然是明白,對童父童母也很感激,每到週末都會抽時間過來,幫著扛扛煤氣罐,幫著擦擦外面的窗戶,或者幹點修修補補的雜活。
童父也說:「建黨這孩子真不錯,你和童昭不在我身邊,他可是幫了大忙,沒少為我們操心。」
童韻聽了這話,也想著來了北京,怎麼也得見見,便說第二天大家一起聚聚。
當天吃完飯,童韻蜜芽兒正陪著童母說話,就聽到外面敲門聲,打開一看,竟然是顧建黨過來了。
蜜芽兒上次見自己四伯父還是去年過年那會子,顧建黨特意回去過一次,自那後就沒見過,如今見了,也是倍感親切,忙過去歡聲喚道:「四伯!」
顧建黨看自己弟妹和侄女都過來了,也是喜歡:「我本來只是今天沒事,想著過來看看,沒想到你們真來了,算計著這幾天也該到了!」
說著,他欣喜地誇道:「蜜芽兒你真是好樣的,了不得啊,我打聽過了,這個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可是高難度的,這都得是聰明腦袋瓜子才能參加這種競賽啊!」
蜜芽兒仰臉笑望著自己四伯,這四伯已經在大城市上學好幾年了,不過穿著依然樸素,還是一身中山裝,裡面假領子,跟前幾年沒啥差別。
她知道這幾年四伯把錢省下來往家裡寄,補貼給自己奶,負責著豬毛和牙狗的生活費,也是不容易。
當下便笑著道;「四伯,豬毛哥哥和牙狗哥哥學習特別好,你放心吧,豬毛哥哥今年高二就要參加高考,他說要考到北京來。牙狗哥哥今年參加中考,我看他保準全校前三名!」
顧建黨聽了噗地笑出聲:「不指望啥,就盼著能考到北京來!」
童父童母招呼顧建黨進屋,大傢伙一起坐下,又好生聊了一番。
席間因說起以前在大北莊生產大隊的事,難免就提起過去的一些舊人,比如劉瑞華,比如柯月。
「我和劉瑞華倒是有聯繫,她已經畢業了,分配到了國家統計局工作,前幾天我碰到她,她還說等你過來,一定得來看看你。」
童韻一聽劉瑞華,也是激動了:「好幾年不見了,她現在咋樣,過得可好,結婚了吧?」
一聽結婚這話題,顧建黨搖了搖頭。
「沒有呢,估計一時沒合適的吧。」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劉瑞華當初從大北莊回來,已經快三十了,那個年紀的姑娘就不太找了,再加上讀書讀了四年,畢業後工作安定下來,蹉跎兩年,現在已經三十五歲了。
三十五歲的姑娘,怎麼可能找到差不多年齡的呢?喪偶的或者離異的又不太看得上,年紀相仿的差不多都結婚了。
就算是有那同樣下鄉耽誤了的男知青,人家也未必願意找同樣大齡了的女知青。
其間又談起了柯月,這才知道,柯月自打回了城後,靠著她那發達了的兄弟,頗也過得不錯,後來她兄弟開了一個對外貿易公司,她就去了兄弟公司上班。
上班期間談了一個,結婚沒多久,又離了,如今自己帶著個兒子單過呢。
顧建黨又提起莫暖暖,莫暖暖倒是好命的,回來後找了個對象,也是下鄉的男知青,大學沒畢業就趕緊結婚,如今生了個女兒,日子過得挺不錯。
童韻見顧建黨這麼說,也是感慨不已。
曾經一塊兒下鄉的,那個時候青澀得很,對這個世界充滿熱情和期望,轉眼十七年過去了,各自有了各自的歸宿,有人壞有人好,還有人繼續蹉跎著。
大浪滔天,細流蔓延,每一滴水都將有自己的路。
茫茫人海中,各自承受著各自的宿命。
這一晚顧建黨很晚才走,送走了顧建黨後,蜜芽兒陪著姥姥和娘躺在主臥的大床上,聽著她們在那裡慢聲細語訴說著別離後的種種。
蜜芽兒有些睡不著。
這一次來北京,她會見到幾年不見的小舅舅,還可能會見到曾經教過她的劉瑞華,甚至……還會見到陸奎真吧?
太多的人,承載著太多的回憶。
有喜有悲。
翻來覆去的,一時想起這奧數集訓,心裡難免又激動不已。
前路漫漫,此次北京之行,太多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