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蔚來媽媽從學校直接去了蔚明海別墅， 她今天原本約了朋友逛街，現在完全沒了心思。

　　蔚來知道今天躲不過去了， 老老實實的坐在客廳，一邊心不在焉的寫作業，一邊等著媽媽開完家長會回來。

　　手機震動， 有消息進來：【剛到家。】

　　蔚來嘴角不自覺揚起，剛才她問他，沒有到家。

　　她回：【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想。】

　　【你快做作業吧，麽麽。】

　　院子裡， 有汽車進來。

　　她歪頭看去，是小叔的車，她趕緊把手機關了靜音收起來。

　　蔚明海快兩周沒看到時光，今天特意提前回家。

　　這段時間他和時光都是電話和信息聯繫， 討論跟蔚來學習有關的，他怕出現在家的次數太多，會讓時光不自在。

　　看到蔚來在客廳裡用功， 他還有點不適應。

　　「怎麽不回自己房間？」

　　蔚來像霜打的茄子，「等我媽。」

　　蔚明海微微頷首，接著問起時光：「你今天不是補課？老師還沒過來？」

　　蔚來看看手錶， 以往這個時間時光應該到了， 「可能堵車吧。」

　　蔚明海『嗯』了聲，他沒上樓去，找了本財經雜志若無其事的看起來。

　　蔚來沒心思做作業， 一會兒媽媽回來還不知道要怎麽收拾她。

　　她拿筆戳戳腦袋，心煩意亂。

　　現在只有小叔能救她，小叔跟她還真是心有靈犀，知道她要挨揍，早早回來家護著她。

　　「小叔。」蔚來放下筆，靠近蔚明海坐。

　　蔚明海沒抬頭：「怎麽了？」

　　蔚來抱著他的手臂，在他胳膊上蹭蹭。

　　蔚明海把雜志翻了一頁，「又想要什麽禮物？」

　　她一般這樣撒嬌，又不說話，基本是看中了什麽新款的東西。

　　蔚來搖頭：「沒有要買的。」

　　「那怎麽了？」

　　「小叔，你先別看。」她把蔚明海手裡的雜志合起來放在茶几上，「小叔，我可能離死不遠了。」

　　蔚明海瞅著她，想到她剛才說媽媽要過來，「又在學校惹事了？」

　　蔚來嘆氣：「不是，不過也差不多了。」

　　蔚明海平時比較寵這個侄女，只要不是原則性的問題，他基本都是縱容，「跟我說說怎麽回事。」

　　蔚來一臉難過的樣子，「我考砸了，我們學校今天開家長會。」

　　蔚明海還以爲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哪次沒考砸過？」

　　蔚來：「...小叔！」她打了蔚明海幾下，「你要救救我啊，不然我非得被我媽給打死，我這次砸的徹底。」

　　蔚明海問：「考了多少名？」

　　蔚來做了個ok的手勢，蔚明海理解爲：「三十名？」

　　蔚來搖搖頭，「我從來沒考過三十名。」

　　蔚明海明白了，「倒數第三？」

　　蔚來低頭，默不吱聲。

　　蔚明海敲敲她的腦袋：「你說你...就不能用點心？」

　　正說著，蔚來媽媽來了，她沒想到今天蔚明海在家。

　　蔚來看到媽媽氣勢汹汹的，趕緊縮在蔚明海身後，小聲道：「小叔，救命，我媽殺了我的心都有了。」

　　蔚來媽媽最喜歡當著蔚明海的面管教蔚來，因爲她教訓的越狠，蔚明海就會心疼孩子，她巴不得蔚明海對蔚來好。

　　「蔚來，你給我過來。」

　　她連名帶姓的喊上了。

　　蔚來不動，「媽，有話好好說。」

　　蔚來媽媽叉腰，「我好好說你聽嗎？你長本事了，給我考個倒數第三。你心呢？天天用在學習上了嗎！」

　　蔚來這段時間還真的沒把心放在學習上，因爲她戀愛了，就是跟隔壁班那個男生，那個男生甩了之前那個女朋友。

　　如果讓小叔知道她早戀，那她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蔚明海轉移話題，問道：「時光怎麽還沒來？」他看了眼手錶，離上課時間已經過去十分鐘，以前時光從來不會遲到。

　　蔚來媽媽的氣到現在還沒消：「我把她給辭了，找學生輔導到底不靠譜，我明天就給來來找名師一對一輔導。」

　　蔚來楞怔，那個管家大媽被炒魷魚了？

　　蔚明海看向蔚來媽媽，臉色微變，語氣很淡：「沒考好得從多方面找原因，怎麽就怪氣老師來了？」

　　蔚來媽媽：「來來以前沒讓她教時，從來就沒考過這麽差，到她手裡一個月，成績滑成這樣，離高還不到八個月，誰敢再賭上一個月？反正我不是不打算再用學生，本來指望她們年紀一樣大，能好好溝通，現在看來不行，不如老師懂學生的心裡。」

　　蔚來感覺自己有救了，她可憐楚楚的眼神：「媽，我不是不想學好，時光每次上課都打擊我，說我跟猪一樣，她講了一遍的題目，我要是再問第二遍她就煩，我後來就不敢問了。每次她上完課我都鬱悶半天。」

　　她把責任都推在了時光身上。

　　蔚來媽媽：「那你怎麽不早跟我說？」

　　蔚來特別委屈：「我哪敢呀！我怕你說我找藉口。而且小叔也老誇時光，讓我跟她好好學，我要說了她不好，你們肯定覺得是我說謊，還不知道怎麽收拾我呢，我敢嗎我。」

　　說完，她低頭摳著手指。

　　蔚來媽媽更氣了，平常時光都是跟蔚明海溝通來來的學習，她到底是大意了，蔚明海平時那麽忙，再加上他本來就對時光很欣賞，那肯定時光說什麽他就信什麽。

　　蔚明海對剛才蔚來那番話沒予置評，而是對著蔚來媽媽說：「時光每次課都會跟我聊聊，她也是盡力了。」

　　一開始幾次課，他問時光，蔚來配不配合她上課，她說挺好。

　　他明白時光的心思，第一次當家教老師，想法簡單而美好，不願告狀，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改善跟蔚來的關係，把蔚來學習給提上學。

　　後來他再跟時光聊起蔚來最近的表現，時光不知道是出於壓力，還是真的對蔚來心有餘而力不足，就每周給蔚來打分，做個對比曲綫圖，評分指標包括課堂表現，作業完成情况，學習態度等。

　　從始至終時光都沒說蔚來公主病嚴重，可他從曲綫圖可以直觀看到蔚來最近的表現，平時也會說說蔚來。

　　上周的評分圖應該是今天給他，可時光沒來。

　　蔚來媽媽說：「也不能只聽時光的一面之詞，她一看就那麽精明，知道我們對來來不信任，她說什麽我們肯定就偏向她呀。」

　　蔚明海沒辯駁，他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跟固執的人講道理上，講通了也沒意義，反正時光已經被辭掉。

　　他拍拍蔚來的腦袋：「上樓做作業吧。」

　　蔚來看看媽媽，可憐兮兮的，「媽，我能回房間嗎？」

　　蔚來媽媽又訓了她幾句，「爭取下次好好考，我已經讓人給你聯繫老師了，明天過來上課，這回可要好好聽。」

　　蔚來表現的很乖：「好的。」

　　她拿上書包，趕緊滾回了自己的房間。

　　蔚明海問蔚來媽媽：「時光這個月的工資給了沒？」

　　蔚來媽媽：「還沒，上個月的已經結了，這幾次課加起來不到兩千。」

　　她氣了一路，都沒打算給。

　　蔚明海伸手：「給我兩千塊現金。」

　　蔚萊媽媽知道蔚明海挺喜歡時光，剛才從他偏袒時光，說時光已經盡力了，就能看出來。蔚明海跟時光哥哥是合作夥伴，肯定也知道時家的事情，知道時光是領養的，自然就對時光産生了同情心裡。

　　蔚明海這麽多年唯一做的慈善就是捐助福利院，每年都捐贈。

　　時光的身世在他那裡是個軟肋，她沒必要爲了兩千塊錢跟他僵持。

　　不過她錢包裡沒那麽多現金，「我回去轉帳給時光。」

　　蔚明海：「轉給我。」

　　蔚來媽媽：「......」

　　她理解不了蔚明海的奇葩要求，不過還是把兩千塊錢轉給了蔚明海。

　　蔚來媽媽離開後，蔚明海也拿上車鑰匙出去，今天他沒讓任何人跟著。

　　時光正坐在學校看臺上，操場上有男生踢球，她只看到跑來跑去的人影，他們穿了什麽球服，進沒進球，她一概不知。

　　蔚明海的電話進來時，她想摁斷，一點也不想接。

　　聽著那首國語版的『海闊天空』，她想到了蔚明海粵語版的。

　　最終，她劃開接聽鍵。

　　「蔚叔叔，您好。」

　　蔚明海：「在學校？」

　　時光：「嗯，蔚叔叔，什麽事？」

　　蔚明海開門見山：「今晚叔叔請你吃飯，就我跟你，再跟你聊聊天，我還有十分鐘到你學校門口。」

　　時光猶豫片刻，沒駁他的面子。

　　時光到校門口時，蔚明海的車早已到了。

　　駕駛座的車窗降下，蔚明海摁了幾聲喇叭。

　　時光訝异，蔚明海今天自己開車？

　　她小跑著過去，「蔚叔叔。」她繞到副駕駛那邊，上車。

　　蔚明海沒急著開車，把扶手箱上的一個信封遞時光，他向來直接：「你這個月的工資。」

　　最敏感的話題，也從這個信封聊起。

　　「我要是不送給你，你是不是不準備要這兩千塊了？知道你不缺錢，不過一碼歸一碼，這是你應得的。換我年輕那會兒，把我辭了行，工資不想給，門都沒有。」

　　時光啞然失笑，她發現蔚明海跟時景岩有很多一樣的特質，總能三言兩語讓她從困窘中解脫。

　　還巧妙的維護她那層薄如蟬羽的自尊。

　　她拿過信封：「謝謝蔚叔叔，今晚我請客。」

　　蔚明海：「那我下回請。」

　　時光笑笑，覺得蔚明海好像也沒那麽黑暗。

　　蔚明海發動車子，他沒選高檔餐廳或是私密性較强的私房菜館，問時光喜不喜歡吃燒烤。

　　時光：「我不挑。」

　　蔚明海去了常去的那家燒烤店，他以前不吃這個，後來侄女蔚藍會帶他過去吃，味道不錯，他偶爾也單獨去吃。

　　時光側臉看他：「蔚叔叔，您今天找我...」她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麽措辭。

　　蔚明海單手扶著方向盤，一直看著前方的路。

　　等紅燈時，他才跟她對視，「這個社會就是這麽現實，不是你付出了，別人就一定會認同你。你委屈也沒用，當然，你這個年紀，肯定在意別人的眼光。等你哪天內心强大了，別人說什麽都不會影響到你，就像我，我從來不在乎誰怎麽看我。」

　　時光：「謝謝，我以爲您...」

　　她不知道要怎麽表達才合適，仿佛說出來又是故意踩蔚來媽媽。

　　最後，她欲言又止。

　　蔚明海淡笑：「以爲什麽？以爲來來考了倒數第三，我來找你是興師問罪？」

　　他自問自答：「不會。」

　　說起蔚來這次的考試成績，蔚明海直言不諱：「來來被我慣壞了，什麽都不缺，心思就不在學習上了，她沒考好是自己的原因，你別往心裡去。」

　　時光很感激，感激他沒像蔚來媽媽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就來指責她。

　　剛才在操場，蔚明海給她打電話之前，她又接到了蔚來媽媽的電話。

　　蔚來媽媽上來就劈頭蓋臉一頓：時光啊，你怎麽能這樣呢？來來就算沒你聰明，你也用不著打擊吧？她要是學習好，我請你？

　　剛開始她一頭霧水，後來明白，蔚來肯定把沒考好的責任都推給她。

　　挂電話前，蔚來媽媽又來了句：難怪你養母不待見你了，也活該，不值得可憐，你這樣的心思，沒人喜歡！

　　原本她還打算發信息好好解釋，就因爲最後那句話，她把蔚來媽媽直接拉入黑名單。

　　蔚明海看她心事重重，寬慰她：「別在意別人怎麽看，你心裡有杆秤就行。」

　　時光不知道是什麽心理，她還想跟蔚明海解釋一下，「蔚叔叔，教蔚來的這幾個月裡，我...問心無愧。」

　　她不知道蔚明海懂不懂她想要表達什麽，懂也好不懂也罷，就這樣吧。

　　她沒必要爲了說自己好，再去踩低蔚來媽媽。

　　畢竟他跟蔚來是一家人，而她只是個外人。

　　蔚明海信時光說的，她清澈堅定又有些倔强的眼神騙不了人。

　　他也知道今天蔚來說謊了，明明是自己不用心還找藉口，可蔚來再差也是他侄女，是他看著長大的，還能怎麽辦？

　　蔚來媽媽都把時光辭了，他也不好替蔚來媽媽做决定硬要留下時光，留下來除了矛盾還是矛盾，沒必要。

　　蔚明海看著時光，言語間盡是歉意：「是來來不好，我沒教育好她。」

　　時光由衷道：「我實名羡慕蔚來，有你這麽好的叔叔。」

　　蔚明海差點沒反應過來實名羡慕是什麽意思，又想起蔚來也經常說這話，可能是網路流行語。

　　他笑笑：「我也實名羡慕你爸媽，有你這麽好的女兒。」

　　時光嘴角有絲僵硬，勉强擠出一絲笑。

　　綠燈亮了。

　　蔚明海專注開車，一直看著前方的路。

　　他繼續剛才那個話題：「每次來來不聽話，我就想讓你介紹你父母給我認識，向他們請教一下怎麽把你養的這麽好，養成了公主，却沒一點公主的毛病。」

　　隔了幾秒，蔚明海感慨：「我上大學那會兒也打工，打工是因爲家裡窮，沒錢。這幾天我經常想，要是我跟你一樣，有這麽好的家世，我還會不會忍受來來的公主病，選擇這份兼職？」

　　他說：「大概不會，所以我挺欣賞你的。」

　　時光心底的酸澀，無盡蔓延。

　　她下意識抓著自己的包，忽然有點失態，她轉臉看向車窗外。

　　車厢裡安靜了片刻，蔚明海看她一直不說話，側臉看過去：「怎麽了？」

　　時光：「沒什麽。」

　　她不知道今天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在一個不熟悉的人面前傷感起來，她做個深呼吸才回頭，「剛才有點想我爸了，我爸最近忙，好多天沒跟他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