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時景岩給時光送來了晚飯， 還有阿姨煲的湯。

　　時光波動起伏的情緒直到時景岩走到跟前時，她才極力調整好， 「哥，你怎麽猜到我還沒吃飯？」

　　時景岩：「還用猜？你哪有時間吃？」下了課肯定就急匆匆趕去了蔚來家，她也不可能在蔚來家吃飯。

　　他把保溫壺和手提袋都給她， 讓她快點上樓去吃。

　　時光；「不急，我也不餓。」

　　時景岩下意識就看了眼手錶，已經八點四十，催促她：「快點去吃，不然睡覺時不消化。」

　　時光磨蹭著， 想跟他多待一會兒。

　　她絞盡腦汁在想話題，半晌，終於找到一個還算可聊的：「哥，雯雯姐發的那個朋友圈什麽意思？以後她留在北京了？」

　　時景岩沒注意閔璐又發了什麽朋友圈， 不過她確定留在AI摸擔任設計總監，年薪也還不錯。

　　閔璐不在乎錢，她就是想跟蔚明海有交集。

　　在討厭蔚藍， 和喜歡蔚明海之間，她毅然選擇了後者。

　　時景岩跟時光說：「閔璐决定去AI摸，今天回法國了， 準備辭職。以後她在北京， 你可以找她請教設計上的問題。」

　　時光：「嗯，等雯雯姐回來，我的工資差不多就發了， 到時請你跟雯雯姐吃飯。」

　　說起家教，時景岩多問了句，「蔚來那小姑娘好不好教？」

　　時光：「還行。」

　　她不想提蔚來，岔開話題，「哥，你今晚不忙？」

　　時景岩答非所問：「接下來幾個月很忙，要經常出差，到時司機來給你送飯，想吃什麽你跟阿姨說。」

　　聊了幾句時光才知道，他出國是要協調項目，就是跟蔚明海合作的那個項目，手續挺複雜，需要他出面跟當地政府部門對接。

　　蔚明海好像也要過去。

　　一直磨蹭到九點，時光還沒有要上樓的意思。

　　時景岩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然後把她手裡的保溫壺拿過來，「走吧，去我車裡吃，邊吃邊聊。」

　　時光口是心非說道：「還是算了吧，弄的你車裡都是飯的味道。」

　　時景岩：「開循環風，沒事。」

　　時光沒再推辭，掩飾著內心的雀躍，跟時景岩幷肩走向汽車那邊。

　　到了車裡，時光先吃了點水果，又拿出一個鶏腿啃，阿姨做的其他菜她沒吃，怕車裡味道太大。

　　時景岩把車窗降下來，跟她說：「沒事，你吃吧。」

　　時光：「我晚上吃得少，水果和鶏腿就够了。」

　　她自己啃著鶏腿，不時用餘光瞄他，他正在看手機。

　　掙扎了半天，她用牙籤插了一塊西瓜遞給時景岩，「很甜，你嘗嘗。」說著，已經把西瓜遞到他嘴邊。

　　時景岩本不想吃的，她送過來了，他就沒拒絕，低頭咬住。

　　時光不敢看他，强裝鎮定的問道：「是不是很甜？」

　　時景岩點頭：「嗯。」

　　他看她時，她早就把臉別向一旁，看似意興闌珊的望著窗外，不時咬一口鶏腿。

　　時景岩收回視綫，給秘書發了條信息：【九點半的海外視頻會推遲到十點半再開。】

　　秘書：【好的，時總。】

　　過了片刻，手機又震動，媽媽發來了消息。

　　時媽媽：【兒子，你又去學校了？】

　　時景岩：【嗯，什麽事？】

　　時媽媽：【沒事：）】

　　時景岩看到那個笑臉就覺得詭异，【媽，有話您就直說。】

　　時媽媽：【：）】

　　時景岩：【......我爸又得罪您了？】

　　時媽媽：【他敢：）】

　　時景岩手肘搭在車窗上，無力的揉揉眉心。

　　時媽媽沒再逗兒子，直接問道：【你現在還跟陶陶在一塊呢？】

　　時景岩：【嗯，她在吃晚飯。】

　　時媽媽：【哦~~~~~~】

　　時景岩：「......」他光是看著這一排波浪綫就知道媽媽現在的表情。

　　言多必失，他沒吱聲。

　　時媽媽很快又發過來：【什麽時候給媽媽帶個兒媳婦回來？】

　　時景岩：【等月老把您兒媳婦送給我的時候。】

　　時媽媽『呵』了聲，竟然跟她賣關子。

　　思忖片刻，她索性把話挑明瞭說：【關於陶陶，你怎麽想的？】

　　時景岩：【什麽？】

　　時媽媽：【裝傻就沒意思了。媽媽很開明，你要真喜歡陶陶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你們年齡差太多，够你磨合的。】

　　時景岩：「......」

　　【媽，您喝醉了，趕緊睡覺吧！】

　　時媽媽：【我今晚沒應酬，正在看文件。時景岩，醉的人是你，江山都不要了，隻愛美人。今天這麽重要的會議，你都推遲了。】

　　時景岩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半晌，他沒回，時媽媽也沒繼續追問。

　　他聊天的工夫，時光已經啃完一個鶏腿，撕開濕紙巾擦擦嘴和手，見他盯著手機屏幕怔神，也不知道是爲公事還是私事。

　　「哥。」

　　時景岩：「嗯？」他關了手機。

　　「不吃了？」他又問。

　　時光：「飽了。」

　　時景岩還要回公司開會，不能再耽擱，「我送你回宿舍。」他推開門下車。

　　時光也下來，「哥你快點回家吧，我自己回去。」這邊到宿舍就兩三分鐘時間。

　　時景岩：「不著急。」他堅持要送她。

　　九月中旬的晚上，沒了白天的悶熱，風裡夾著一絲凉快。

　　時光不知道要跟時景岩說什麽，索性一直沉默。

　　她跟著他的步伐，他也有意放緩脚步。

　　時景岩偏頭看她：「有事就打我電話。」

　　時光遲疑一瞬，想起他最近要出差，應著：「好的。」

　　這條路太短，一抬頭，便到了宿舍樓下。

　　時光沒敢回頭看他還在不在那裡，怕回頭心裡所有的心事都泄露。

　　回到宿舍，時光沒急著洗澡，而是打開手機，把時景岩發她的那條信息又看了一遍。

　　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回頭。】

　　她把這條信息收藏了。

　　後來室友唐蜜拍拍她的肩：「發什麽待呢，再不洗澡就熄燈了。」

　　時光回神，「這就去。」

　　放下手機前時，她又多看了兩眼手機屏幕。

　　這條【回頭。】的信息，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每看一次，就心動一次。

　　今晚在她最沮喪的時候，他出現了。

　　她回頭，他就在。

　　洗完澡，時光爬上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時景岩發消息：【哥，你到家沒？】

　　時景岩正在開會，手機震動，他掃了眼屏幕，看到是時光的信息，他回復：【到了，早點睡。】

　　時光打了幾個字：【哥，晚安。】剛要發出去，她又把那個『哥』去掉，直接發給他：【晚安。】

　　時景岩：【晚安。】

　　時景岩很忙，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時光才看到他一次，平時都是電話短信聯繫，基本都是時景岩主動發來，問她學習和生活怎麽樣。

　　她隻主動發給他一次，那天她問他一個跟創業有關的問題。

　　他直接發來語音邀請，跟她聊了很多。

　　「想要創業？」時景岩問。

　　時光現在沒想那麽多，就是今天跟學姐聊到這個話題，正好找個藉口給時景岩發信息。

　　不過話都說出去了，只能繼續瞎扯，「有這個打算，先瞭解一下。」

　　時景岩：「想做什麽就去做，我給你資金支持。」

　　就算真的創業，她也不想用他的錢，不想依附於他。

　　時光下意識就拒絕了：「不用，我自己想辦法找投資。」

　　略頓，時景岩說：「用不著跟我生分。」

　　她不是要跟他生分，就是...想獨立，想靠自己的能力去打拼，想跟他處在一個平等的關係上，不想被他當成妹妹，不想被他當成一個不成熟的小孩。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對他的感情已經徹徹底底成了一種女對男的愛慕和占有。

　　她想著他讓她每一個心動的瞬間，都清晰如昨。

　　那晚過馬路，他輕輕攬著她時。

　　那晚閔璐也在，他喂她吃餃子時。

　　睡前，他跟她說，給她想好了服裝品牌，就叫time時。

　　那天當著時晏朗的面，他給她扎頭髮時。

　　她發燒他拖著她的手，讓她睡覺時。

　　他給她打電話，提醒她吃藥時。

　　她一回頭，他就在身後時。

　　每一次，她的愛就多了一點。

　　電話裡沉默了數秒。

　　隔著電話，時景岩看不到她什麽眼神，也猜不出她此刻的表情，以爲她又心思開始敏感，敏感她的身世。

　　時景岩又重複一遍：「陶陶，不用跟我劃分的那麽清楚。」

　　明明是秋天了，時光却感覺很燥熱。

　　他挺正常的一句話，落入她耳朵裡就格外曖昧，心底那點諱莫如深的小心思開始蠢蠢欲動。

　　暗暗呼口氣，她試探著：「哥，要是我以後戀愛了，你同意我找多大的？」

　　她怕時景岩一時沒法領會，又解釋兩句：「你能接受你妹夫，也就是我男朋友比我大多少？比如，大九歲啊，十歲啊什麽的，還是說不能找跟你這個年齡差不多的？」

　　說完，她抹了一把汗。

　　時光啊時光，沒看出來你膽子這麽肥。

　　手機正好發出電量不足的提示音，她真想直接關機，就怕時景岩說出來的話會無意間扎了她的心。

　　時景岩那邊，秘書正好給他泡了一杯咖啡，他端起來直接喝了，秘書都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抿了一口。

　　秘書：「......」

　　時景岩：「......」

　　燙死他了。

　　只好忍著疼咽下去。

　　秘書假裝眼瞎，若無其事的把要簽字的文件擺好放在他面前，從容不迫的走出辦公室。

　　時光沒聽到回應，手機再次發生電量不足的提示音，估摸著馬上就要關機。

　　「哥，我挂了啊，馬上沒電了。」

　　「陶陶。」他喊住她。

　　「嗯？」

　　「想要創業的話就開始準備，我給你天使投，至於你談戀愛找多大的，你喜歡就行。」

　　聽完這句，她手機正好沒電自動關機了。

　　我喜歡你啊。

　　她看看窗外，這個燥熱的秋天...

　　轉眼十月中旬了，天氣變凉。

　　梧桐葉開始泛黃，楓葉也紅了。

　　時光每周還是三次給蔚來上課，蔚來的公主病被蔚明海慣的，無法無天，那種刁蠻任性，已經沒了底綫。

　　她跟蔚來惡劣又緊張的關係，勉强相安無事到了十月下旬。

　　爲了對起得起那份工資，對得起蔚明海的信任，不管蔚來怎麽作，她還是盡心盡力教蔚來。

　　「你下次能不能給我留點簡單的作業？」蔚來把作業本『砰』一聲摔到桌上。

　　時光掃了眼，作業本上除了題目，其餘一片空白。

　　前幾周上課她還能聽進去，從上周六開始，她不時就玩手機，怎麽說都不聽，這些最基本的題目不會也不足爲怪。

　　蔚來雙手抱胸，斜睨她：「我看你是故意的吧，我說你幾句你就蓄意報復，故意刁難我，給我出這麽難的題目，你什麽意思？」

　　時光一言不發，直直盯著她看，對視到蔚來沒了底氣。

　　蔚來『哼』了聲，拿起手機，手機有語音進來，【剛到家。】是男聲。

　　【我也剛到家。】蔚來發語音時，從未有過的溫柔，嘴角不由上揚，一看就是戀愛中的小女生模樣。

　　時光把上次留給她的作業題拿過來，這是最基礎的題目，「你要連這麽簡單的題都做不出，月考你肯定墊底。」

　　蔚來把手機丟一邊，「你巴不得我考不好是吧？」

　　時光沒搭腔，這種智商，怎麽會是蔚明海侄女...

　　她把作業題又給蔚來講了一遍，蔚來根本不用心，不時看看手機微信，有時看著看著就無聲笑了出來。

　　時光敲敲桌子，「上課不許看手機！」她一把拿過蔚來手機，「你要再這樣，我就跟你小叔說了。」

　　蔚來梗著脖子：「你敢！」

　　時光：「大不了我不幹了，你看我敢不敢！」

　　蔚來看時光有點破罐子破摔，氣的翻白眼，可上課時依舊心不在焉。

　　課間休息時，蔚來瞅著時光，「你也有點眼色，對我好點，以後我進了小叔的公司，也給你安排份好工作。」

　　「小叔的公司，以後一半股份是要留給我的。」

　　「別跟個管家大媽似的，什麽都要管！」

　　時光眼皮都沒抬，在看接下來要給她講的例題。

　　蔚來挫敗，被氣得不行，也學著她，敲敲桌子，「誒，跟你說話呢！」

　　時光抬眸：「你不累？」

　　蔚來：「...」

　　兩個小時的課，終於在煎熬中結束。

　　時光每次從蔚明海家別墅出來那刻，就像獲得重生。

　　昨夜下了場雨，今天就聞到了深秋的味道。

　　出了小區，時光把風衣收緊。

　　每晚下課她就不急著打車回去，都是一路走到學校。

　　她以爲跟蔚來這樣的糟糕關係能死撑活捱到明年六月，高考結束她就能徹底解放。

　　哪知却節外生枝了。

　　十月下旬那周，蔚來學校進行了一次月考，分數早就出來了，可蔚來一直沒敢跟家裡說。

　　直到學校開家長會，蔚來媽媽才知道蔚來這次考試的成績。

　　班主任沒直接報分數，把所有學生的各科成績都打印在一張紙上，從最前面開始傳著看，「各位家長把自家孩子成績記一下就行，別拍照。」

　　很快，那張成績單傳到蔚來媽媽這邊，學生的名字是按照成績排序。

　　因爲給來來請了家教，平時又由小叔盯著來來，這次考試應該會有進步，她這麽想著，就下意識在中間偏下位置找。

　　結果沒看到。

　　她接著往下找，越往下看心越凉，都已經看到倒數了，還沒見著蔚來的名字。

　　蔚來同桌的媽媽已經找到了自己孩子的成績，開始在本子上記錄。

　　蔚來媽媽終於找到了蔚來的名字，看到排名後，腦子炸裂，要是蔚來現在站在她跟前，她保不齊一脚踹上去。

　　高二時最起碼能考個40多名，這次竟然考了倒數第三。

　　這個班級不是重點班，重點班蔚來也進不去，再普通不過的班級，考這樣的分數還能有什麽指望？

　　其實原本她沒想著讓自己閨女這麽辛苦，就算蔚來考不上大學，也會過得比大多數人都滋潤。

　　成績差怕什麽，有小叔在，給點股份一輩子就不愁吃穿。

　　可她看不慣蔚來堂姐蔚藍骨子裡的傲氣，蔚藍以爲自己是學霸，自己是國外名校出來的，就覺得高人一等。

　　她想著蔚來能給她爭口氣，她在蔚藍和小叔面前也能揚眉吐氣一把。

　　要是蔚來考個好大學，她也好有理由讓小叔獎勵蔚來。

　　現在可好，這個成績怎麽拿得出手？

　　蔚來媽媽煎熬著，終於把家長會給捱了過去。

　　出教室她就拿出手機，身邊不時有認識的家長經過，她忍了忍，沒撥號。

　　到了車上，蔚來媽媽把車門『砰』的一關。

　　將包扔到副駕駛，打了時光的電話。

　　時光剛下課沒多久，正在學校門口等車去給蔚來上課，沒想到蔚來媽媽打來電話。

　　「阿姨，您好。」

　　蔚來媽媽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可還是沒用，語氣沒控制好：「時老師啊，你到底是怎麽教來來的？」

　　時光一怔，稱呼她時老師？

　　「阿姨，怎麽了？」

　　蔚來媽媽：「你沒教的時候，來來還能考個40多名，這回竟然倒數第三！你平時到底教沒教啊！」

　　時光：「阿姨，您聽我說...」

　　蔚來媽媽打斷她：「聽什麽呀，你說的再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事實呀！來來以前可從來都沒考過後幾名！我本來還以爲熟人介紹的靠譜，結果...」

　　她氣得不知道要說什麽，順順氣，「孩子再讓你教下去，那指定被耽誤。就這樣吧，今天開始你就不用過去了。」

　　她直接挂了電話。

　　時光叫的出租車已經到了，司機降下車窗，跟她核對信息，時光這才回神，歉意道：「對不起啊，叔叔，我有急事去不了了，我付您點車費吧。」

　　司機擺擺手，驅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