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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犬》第10章
第十章 白粥

  陳軒叼著饅頭,伸手將滴水的發一股腦往後捋:「我是說你很吝嗇。」他死死盯著林海平靜的臉,「你的心軟只施捨給將死之人,至於別的……你根本不會在乎。」

  「三少爺知道就好。」林海翻了一頁紙,端起茶碗呷了口茶,「免得再白費力氣。」

  「所以你是在逼我以命相博?」陳軒將饅頭撕成兩半,幾滴水落在鬆軟的面皮上,「林海,你口口聲聲說討厭我用性命威脅你,可你又次次將我逼入絕境。」

  「三少爺?」林海「啪」得一聲合上書,微微笑道,「逼你入絕境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陳軒手裡的饅頭滴溜溜地滾到地上,他話音剛落就癱倒在床邊,傻了似的伸手去夠,沾了灰也不在乎,含淚往嘴裡塞。林海捏書的手不易察覺地顫了一下,走過去將人從床上抱起來,搶了臟兮兮的饅頭丟到一旁。

  「怎麼?」陳軒也不惱,「林行長還想看我怎樣?跪下來用嘴幫你……」

  林海的手臂猛地收緊:「你若再鬧,娶你那句話就當我從未說過。」

  陳軒立刻噤了聲。

  恰巧雲四端來一碗白粥,他接過,拿勺子一口接著一口地餵進陳三少嘴中。這粥是新熬得,配上清淡的小菜,清淡又爽口,陳軒默不作聲地喝了一大碗,喝完問他何時去提親。

  「明日。」林海沒有隱瞞,「我不打算備太重的聘禮。」

  「不能重。」陳軒出神地撥弄被單上的線頭,「畢竟是我纏著你,聘禮重了倒像是你器重我。」

  林海心裡沒由來地一突:「你不委屈?」

  「委屈什麼?」陳軒抬起頭空洞地笑笑,「我知道你的為人,就算對我沒感情,也不會故意虧待我,嫁了便嫁了,日後奪家產有你做靠山也安心些。」

  換了旁人,必定難以啟齒,陳三少卻能坦坦蕩盪地說出口,把自己最難堪的一面展現在林海面前,彷彿撕開剛癒合的傷疤,鮮血淋漓。

  林海只有這時才會心軟:「我不會故意為難你。」

  「我曉得。」陳軒掀開被褥,「所以我才利用你。」

  「日後……」他又道,「若是事成,你想走,我不會攔。」

  陳軒轉了個身,背對他應了一聲:「好。」繼而補充,「你也一樣,若是有相好的,不必顧及我,娶進門便是。」

  林海坐在床邊,伸手想要替陳軒蓋被子,抬起的胳膊卻遲遲沒有落下去。日後,日後……他驚異於這尋常二字帶給自己的悸動,又困惑悸動的緣由。

  娶一個男妻對他而言無足輕重,倒是陳軒,以後在別人面前怕是再也抬不起頭。

  「值得嗎?」林海的手落在了陳軒的耳後。

  「林行長,你不會明白的。」陳軒往被子裡縮了縮,「你坐上行長的位子,靠的是手腕,而我作為陳記的三少爺,既要有手段,又要會隱藏,可無論我做得多好,都抵不過陳振興一個念頭。」

  「……我不甘心。」陳軒蜷縮起雙腿,「我要把這種權利奪到手。」

  林海邊聽,邊揉陳三少柔軟的耳垂,揉紅以後揣著手走回桌邊,再也沒接話茬。

  午後的光暖洋洋的,陳軒躺了會兒,沉沉睡去,林海忙於處理公務,等想起備彩禮時,天都黑了,他便把雲四和遠方都喊來,吩咐他們連夜打點。

  遠方尚且算是冷靜,雲四卻嚇得臉色刷白。

  「行……行長……」五大三粗的漢子驚得結巴了,「你還真……不是……一晚上哪兒能備好聘禮啊?」

  「隨意些。」林海匆匆吃了幾口飯,餘光瞥著床上的身影,「看得過眼就成。」

  「行長,娶親是大事。」雲四不解,撓了撓頭,「你要是不上心,三少爺瞧著也難受啊!」

  「無妨。」陳軒的聲音橫插進來,「聽你們行長的。」

  「醒了?」林海擱下碗筷,讓雲四和遠方都走了,「病還沒好利索,繼續睡吧。」

  陳三少偏不睡,蹬掉被子往他身邊跑,跑來又蠻橫地坐在他腿上。

  「好了傷疤忘了痛。」林海輕哼。

  「你捨不得。」陳軒的嗓音裡還帶著點病懨懨的沙啞。

  「有什麼捨不得的?」他抬手就把人推開了。

  陳三少咬牙不動,眼看著就要載倒在地上,林海只得把人撈回來,冷著臉厲呵:「你非要惹我?」

  「都要娶我了。」陳軒靠著他,輕聲細語,「溫柔一點好不好?裝裝樣子也行。」

  屋裡的燭火快燃盡了,林海欲言又止,想將陳三少推開,又覺得這人的神情太過淒慘:「……裝出來的,你想看?」

  「想。」陳軒短暫地露出了笑容,「除了你,別人連裝都懶得裝。」

  林海的心驟然緊縮:「你……」

  燭火滅了,陳三少在黑暗中吻過來,柔軟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頸,將他帶進鋪好的床。

  溫熱的喘息,搖晃的床板,不知不覺落下的床帳……一切的一切都遠去了,林海身上的衣服被陳軒扒淨,他享受著那雙微涼的手在身上游走,等享受夠了,就攥住陳三少的手腕,用粗糲的掌心撫摸對方光滑的腿根。

  闊少爺就是闊少爺,哪裡都細嫩。

  陳軒細微的呻吟鑽進他的耳朵,撓著他的心窩,林海忍不住將人一把抱起,手指直往後探。

  「不……」陳軒的拒絕剛出口,就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可林海卻驀然驚醒,將懷裡的男人狠狠摔在床側,聽到一聲悶響由不解氣:「你勾引我?」

  「反正……你都答應娶我了。」陳軒在夜色裡蜷縮起身體。

  「三少爺,我娶你是為了分會。」他暴怒,扯開床帳往屋外走。「既然我答應你,就不會反悔,更不會出賣你!」

  「我有什麼錯?」陳軒聞言,光著腳追過去,「我就是不信任你,不和你睡就不安心,哪怕你娶我也沒用!」

  「那三少爺還是找別人吧。」林海撞開門,迎著淒清的月光往客房走,「我不和心藏鬼胎的人合作。」

  「林海!」陳三少跟著他出門,赤腳踩著即將融化的積雪,「你……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逼我,欺辱我,到頭來又強迫我把信任也給你,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

  「可現在是你求我。」林海停下腳步,轉身將衣不蔽體的陳軒按在臥房的門上。

  陳軒眼裡流淌著清冷的月光,絕望地望著他,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做不到。」

  「那就不做。」他拂袖而去。

  「林海……林海!」陳軒靠著格子門滑坐在地上,伸手去抓他的背影,繼而頹然抱住雙膝。

  林海沒有回頭,垂在身側的手卻握成了拳。

  三兩點淒清的月光從樹叉間漏下,也不知過了過久,客房的門開了,林海快步走回來抱住凍僵的陳軒。

  陳軒一聲不吭地垂著頭,等他進屋,立刻抱著他的脖頸又啃又咬,直到沒了力氣,縮在林海懷裡微微發抖。

  溫熱的濕意在他肩頭漫延,林海按著陳軒的後頸,心臟沒由來地加速跳動。

  「至於麼?」他將人抱得更緊,「我不逼你信任我了。」

  陳軒搖了搖頭。

  「不早了。」林海煩悶地將陳三少推開,藉著月光撞進雙水汽氤氳的眼,那裡頭深藏的絕望令他倒吸一口涼氣。

  「你就那麼討厭我?」陳軒邊說,邊伸手摸他的腿根。

  手涼得像雪,觸及肌膚時,一寸接著一寸融化,林海想起初見時陳三少的手,繼而想起陳三少得意揚揚又狡黠的眼。

  如今呢?

  那雙眸子裡盛的是被他折損的驕傲,與一文不值的自尊。

  罷了。林海嘆了口氣,閉上眼沒阻止陳軒,由著他又捏又揉。

  「林海?」陳軒漸漸揉出了汗,見他無甚感覺,心急如焚,「你……你是不是不行……」

  林海聞言又睜眼,尋了陳軒的唇深吻。陳三少亂了分寸,自顧不暇,摸得忽輕忽重,他倒比之前還要有感覺,攬著陳軒的腰在床上連翻了兩個身,最後半推半就在微涼的掌心裡洩了一次。

  粗重的喘息源自陳軒,林海很快恢復正常,起身點燃燭台清理床鋪,不經意間一抬頭,看見陳三少正對著掌心傻笑。

  「擦擦。」他把帕子扔過去。

  「林海。」陳軒的雀躍是藏不住的,眼裡的淚還沒幹,說話間沒入髮梢,「你對我有感覺的。」

  林海不明白陳軒的雀躍源自什麼:「擦手。」

  陳三少有些捨不得,磨磨蹭蹭地接過帕子。他不耐煩,忍不住攥著陳軒的手腕,三下五除二擦淨了,再躺下時,隱約覺得陳三少黏人了些,身子與他挨得很緊,連絲縫隙都沒有。

  「林海。」話也多,估計下午睡足了,「你以前喜歡過什麼人嗎?」

  「沒有。」

  「那我是第一個?」陳軒說完,自覺不妥,趕忙改口,「我會不會是第一個?」

  「不會。」他答得乾脆,轉身抱住陳三少,「不困就去擦房梁,全是灰。」

  陳軒靜了片刻,不甘心地咬林海的喉結:「以後的事誰也說不准,林海,萬一我成了第一個,你對我好些,行不行?」陳三少踢他的腳踝,「別逼我,也別欺負我。」

  床帳在夜風中輕柔地飄動,林海摟住陳軒的腰,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反正他不會愛上這個闊少,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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