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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犬》第8章
第八章 蘋果

  然而說大話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

  林海擱下筆,好整以暇地坐在桌旁:「三少爺,你要我幫你,至少得拿出些讓我覺得你能搶到家產的證據。」

  陳軒回頭,半張臉被溫暖的光籠罩,狹長的眼睛帶了點勾人的笑意。

  「林海,我改了家裡的賬本。」陳軒從金色的光裡向他走來,「我二哥的生意看著是成了,等過幾日細查,得虧損大半年的流水。」

  林海的眼睛驀地瞪大:「你瘋了?」

  「你也這麼想?」陳軒低下頭,彷彿很委屈。

  「陳軒,就算你二哥這單生意做不成被你爹拋棄,你接手的也只是個負債累累的爛攤子。」林海一把揮開陳軒伸來的手,目光陰沉,「如果我真的和你扯上關係,豈不是要用分會的流水幫你填補虧空?」

  陳軒坐在書桌上望著他笑,柔軟的髮絲貼在額角,看起來人畜無害,林海卻渾身發寒,覺得自己面前是條吐著紅信子的蛇,連唾液都浸著毒。

  「林行長,你會錯意了。」陳軒俯身,紅潤的嘴唇印在林海的臉頰上,「我還沒蠢到……指望有人幫我彌補虧空的地步,我只需要你娶我,利用季家和陳記的名聲,再拖一點時間。」

  當頭一木奉,不過如此,林海差點脫口而出,你還不如讓我彌補虧空,可話到嘴邊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電光火石間林海已將利弊分析透徹。

  「我娶你?」林海壓下難言的躁動,冷著臉逼問,「有什麼好處?……陳三少,你說來說去不過是想將我拖到一條船上,我倆成婚也好,不成婚也罷,將來陳記誰當家,還是個未知數。」

  他又說:「一筆爛帳並不一定能將你的二哥壓垮,可萬一陳振興發現是你從中作梗……」林海心下微驚,猛地捏住陳軒的下巴,「你的目的不是想要我幫你拖延時間,而是想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我便是你的後路。

  一時間林海竟不知是哭還是笑了,莫名其妙的,他倒成了陳軒在世間最信任的人。

  荒唐,荒唐。

  陳軒的睫毛微微顫抖,聲音低得近乎像是囈語:「林行長,你以為我願意?」

  林海將他摔在冰冷的書桌上,心裡那一絲悸動與溫熱的情動都消散了,只剩深深的忌憚:「三少爺,如果你再不說實話,我就把你篡改帳本的事捅出去。」

  「你還要我說什麼?」陳軒硬是仰起頭,「林海,我不甘心!你怎麼折磨我都好,只要……」

  林海忽地俯身吻過去,唇舌粗暴地撬開陳三少的牙關,手也順著短衫的邊緣在細嫩的皮肉上胡亂摸索。鋼筆宣紙撒了滿地,墨汁濺得到處都是,陳軒抓爛了他剛寫好的信件,瞪大的眼裡血絲遍佈。

  就算有所預料,林海還是被踹得悶哼一聲。

  他冷笑著起身,撣去腳印:「不過如此。」他輕蔑地用指腹描摹陳軒的唇,「三少爺,別裝了……你所謂的孤注一擲,不過如此。」說完轉身,毫不留戀地摔上了門。

  陽光下塵埃紛紛揚揚地飄落,陳軒半晌沒有抬頭,額角被照得發燙,也有可能是病情反復,他終是覺察出身上的酸痛,剛癒合的傷口又開始滲血。

  「哎呀……」陳軒用一隻手虛虛蓋住半張臉,「真狠。」言罷舔了舔唇角,從桌上跳下來,尋著林海離開的方向追出門去。

  快到正午了,公館裡逐漸熱鬧起來,風裡也飄來飯菜的香氣。

  林海走到水池邊,扶著樹幹往池底望。

  寒風凜冽,枝頭落下細碎的冰渣,驚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他看不太清楚水下的情狀,又被刺眼的波光晃得煩悶,起身欲走,卻看見陳軒倚在簷下注視著自己。

  平靜的目光下暗流洶湧。

  「你在看什麼?」陳軒攔住他的去路。

  林海攏了攏衣領:「昨日鎖門時,將鑰匙扔下去了。」

  陳軒明知故問:「為何?」

  他不答,轉身就走,還沒走出幾步,身後「噗通」一聲巨響,水花四濺。

  「陳軒!」林海猛地回頭,陳三少已跳下水。

  南方的冬天最是陰冷,陳軒凍得面色發青,還發狠把身子往水裡浸。林海沒時間猶豫,衝過去將人從水裡硬拽上來,只一抱,刺骨的寒意就爭先恐後地往他身上鑽。

  「喏。」陳軒攤開手,指尖白得近乎透明,池水順著手腕滴滴答答淌了滿地。

  林海看見一塊生滿青苔的鵝卵石。

  「我……去找……」陳軒牙齒打顫,硬要再下水。

  「你要是敢下去。」林海將人狠狠摟在懷裡,「我現在就把你送回陳記!」

  陳軒不動了,把滾燙的額頭貼進林海的頸窩:「娶……娶……」

  他氣極反笑,打橫抱起陳三少:「想得美。」

  來時幹乾淨淨,回去倒留下一連串水痕。林海將陳軒抱回臥室,除了衣物擦乾淨池水,再粗暴地塞進被褥。

  「你說你瞭解我?」林海按住陳軒的肩,「我看你一點也不瞭解我……三少爺,我平生最恨自大之人,亦恨拿性命要挾我之人。」

  「你……你恨我?」陳軒又開始發燒,攥著他的手腕瑟瑟發抖。

  林海聞言,笑得譏諷:「你說呢?」

  死纏爛打,還拿性命要挾,提出的要求無禮又過分,說是「恨」,都算是輕的。

  「林海……林海!」陳軒強撐著抱他的手臂,「我查了你那麼久,只有你……真的只有你……我懂你的……我最瞭解你……」

  陳三少說的話前言不搭後語,瘋了似的纏著他。林海躊躇著伸出手,手指蜷了蜷,最後擱在陳軒腦袋上生硬地揉。陳三少立刻不鬧了,瞇起眼睛往他懷裡湊。

  「林行長,你心軟。」陳軒輕哼道,「就算再怎麼罵我,最後也會娶我的。」

  「要是不呢?」他將視線從陳軒微紅的眼尾移開。

  「不娶?」陳軒困惑地歪頭,彷彿聽了個笑話,「不……你不會不娶我的……」他信心十足地呢喃,「你……那麼笨……」

  「我笨?」林海氣惱。

  「嗯。」陳軒的腦袋沉了下去,「你……笨……傢夥那麼好都不用,肯定……肯定活不好……」

  得,燒迷糊了,什麼渾話都敢說。

  林海拍了拍陳軒發燙的臉,又推了推對方的肩,怎麼都得不到回應以後忽而無聲地笑起來。

  明明是個闊少爺,每次見他卻狼狽得讓人狠不下心來生氣。

  陳軒再一病,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蔫頭耷腦地沒了精神,唯一的力氣便是罵林海,再死纏爛打地要嫁給他。於是陳三少對林海一見鍾情的流言蜚語不脛而走,連街頭賣果脯的小販都知道,他倆不日要成婚了。

  林海既不表態,也不澄清,成日冷著臉照顧臥床的陳三少。雲四膽子大,問過幾回,丟了快半年的工錢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倒是陳軒的面色日漸凝重。

  陳振興已經放出話來,他二哥正式接管了商會的大部分生意,至於別的少爺……又有誰會去關心呢?

  「林海。」又一日,陳軒咬著蘋果,「別繞彎子了,你直說,要怎樣才肯娶我?」

  嘎嘣嘎嘣,嚼得又脆又輕。

  林海沒有吃,坐在床邊替陳三少削蘋果皮,眸色深沉,眼裡只有蘋果。

  「我沒時間再耗下去了。」陳軒丟了果核,坐直身子,「等來年開春,陳記當家的位置就鐵定是我二哥的了。」

  他抬手用半個蘋果堵住陳軒的嘴:「三少爺,態度好些。」

  陳軒嗆得直咳。

  「現在是你求我。」林海扔了小刀,拿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手,「有求於人就得放低姿態。」

  「你要我如何?」陳軒深吸一口氣,將情緒全部壓抑在心底,抬頭對他假笑,「林行長,在床上,什麼花樣我都不會拒絕的。」

  林海擦手的動作微微一頓:「當真?」

  「當真。」陳軒以為他鬆口,眉目間陰雲散盡。

  「那就有勞三少爺……」林海笑眯眯地扶陳軒起床,「幫我這分會擦擦落滿灰塵的房梁。」

  陳三少呆住,倚在他懷裡愣神。

  「沒聽清?」林海把帕子塞到陳軒手裡,「那我再解釋一遍……房梁上落了灰,麻煩三少爺擦擦。」

  分會的公館較之陳記,自然小上許多,可仍有三進三出,若真要把房梁都擦一遍,沒個三四天是幹不完的。陳軒就算是個不受重視的少爺,可依舊是個闊少,哪裡幹過這種粗活?捏著帕子站在屋裡發了半晌的呆,終是咬牙搬來椅子,卷起衣袖擦房梁。

  林海坐在書桌前,明著看書,暗地裡卻在看陳軒露出來的半截藕似的臂膀,越看越是想笑。陳闊少根本不是在擦房梁,簡直是用帕子撣灰,把整間屋子搞得烏煙瘴氣。他看了會兒,起身走過去,抱著陳軒的腿直接把人扛到了屋外。

  「還沒擦完。」陳軒瞪他。

  他瞪回去:「若要我娶你,就聽話些。」

  陳軒蹙眉,片刻又舒展:「林海,你真在考慮娶我的事兒?」

  林海也笑:「嗯,在考慮。」笑完故意拖長了嗓音,「考慮怎麼靠著陳記這棵大樹,讓分會在南京城紮根。」

  他說的是「陳記」,並不是陳軒。

  陳三少的笑僵在臉上,狹長的眼睛裡閃著複雜的光。林海也同樣盯著陳軒,目光交匯擦出火花。

  哪裡有什麼真情可言?就算有,也早已被陳三少鬧成了互相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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