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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犬》第80章
第八十章 乳酪

  這個想法對於三少爺來說很危險,可惜陳軒很顯然無暇顧及,因為他正穿著褲衩端坐在林海懷裡,動都不敢動一下。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最恨你起了逃跑的慾望。」林海把玩著陳三少的手指,輕聲感慨,「你這種人啊,知錯也沒用,因為下次肯定還會再犯。」

  「慣犯!」他恨鐵不成鋼地撓三少爺的掌心。

  陳軒嚇得渾身一個激靈,磨磨蹭蹭地往林海懷裡拱:「不會了……」

  「你說什麼我都信,就這句話我不信。」他伸手捏了一把三少爺的屁股,闊少爺立刻軟倒在床上,腳丫子晃蕩了兩下。

  林海知道陳軒累,俯身壓過去親了片刻,沒再欺負人。陳三少卻怕了他,哼哼唧唧地往被褥裡拱,拱了幾下又伸出腦袋對他眨眼睛。

  「林海,林海?」

  「嗯?」他掀開被子鑽進去。

  「手爐……」三少爺乖乖抱住林海的腰,「有點冷。」

  「有我也冷?」他不肯下床,不停地挺腰頂一頂陳軒。

  可憐的闊少爺以為林海還沒盡興,委屈巴巴地扭著屁股往床裡側縮,最後被擠在被角軟綿綿地趴著。

  「還冷嗎?」他忍笑親陳軒的唇。

  三少爺哪敢說冷,爬到林海懷裡,手臂探出被褥漫無目的地晃動,指尖時不時蹭到床頭櫃上的水杯,凍得渾身都抖上一抖。而林海的目光徘徊在陳軒光滑圓潤的肩膀邊,三少爺往上竄一竄,他就把被角往上拉一拉,最後一低頭就能吻住陳三少的嘴角。

  陳軒還傻乎乎地瞪他,說:「你別親我。」

  「是你自己竄上來的。」林海說著,又親了一口。

  三少爺與他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也知道林海有時蠻不講理,就算自己有理,說到最後他也不會聽,於是陳軒扭開頭,把下巴擱在了枕頭上。

  窗外是落不完的春雨,窗內是溫著半壺清酒的火爐,咕嘟咕嘟的水泡輕輕巧巧地碎裂,明明還是正午,林海卻覺得三少爺快睡著了,不過想到昨夜的纏綿,他又捨不得把陳軒折騰起來,於是就這麼抱著,抱著抱著,陳軒餓醒了。

  「吃飯了嗎?」三少爺費力地往被子外鑽。

  「吃什麼?」林海把闊少爺提溜回來。

  誰知道陳三少被惹急了,披著被子跨坐在他懷裡,嚷嚷:「我不要再吃你的傢伙了,昨晚插了那麼多回,你不累嗎?」說得義憤填膺,臉都漲紅了。

  林海憋著笑,捏捏三少爺的腮幫子,陳軒還不樂意,扭頭輕哼,大有一副再被欺負就真的要發火的架勢。

  「你瞧瞧門外是誰。」他收回手,無奈地搖了搖頭。

  陳三少瞥他一眼,不情不願地轉身,見門外閃過飄搖的人影,不由直起腰,凶巴巴地喊:「誰啊?」

  「行長,三少爺?」雲四敲了敲門板,「我送飯來了。」

  「看吧。」林海抱住陳軒的腰,「是真的要給你吃飯。」

  陳三少自知會錯了意,趴回他胸口,讓下人進了門,一邊偷看餐盤裡的菜,一邊啃林海的下巴,一點也不覺得在外人面前該收斂,聯手都伸到了他腰腹以下胡亂摸索。

  「幹什麼呢?」林海一把抓住三少爺的爪子。

  陳三少笑眯眯地仰起頭,眼底又騰起零星的火光,他心口微暖,啞著嗓子喚闊少爺的名字。

  「喜歡你。」陳軒披著被子亂蹭,恨不能把每一寸皮膚都貼到林海身上。

  而他只輕輕親吻三少爺的肩:「回來了?」

  林海說不上來自己問這個問題時的心情,只覺得前幾日的經歷都如過眼雲煙,他記憶中那個囂張跋扈的闊少爺正撥散雲霧款款而來。

  而陳軒也不太懂他在問什麼,卻依舊篤定地點頭:「我回來了。」

  他們的目光穿過溫暖的光,艱難地彙聚在一起,說不清的苦楚與羈絆壓在每個人的肩頭,也只有經歷過,才知道這一眼有多艱難。

  「行長,今天廚子做了乳酪。」房間裡最沒心沒肺的人變成了雲四,「你們嘗嘗?牛奶是一大早從城外送進來的,就這麼一小壺,全變成膏了。」

  「那是烤出來的。」三少爺邊穿鞋,邊糾正雲四的話,「加的是不是酒釀?」

  「我哪兒知道這些?」雲四憨笑搖頭,「你們吃著好吃就成。」說著把盤子擱在書桌上,等陳軒品嘗。

  倒還真是新鮮的乳酪,陳三少拿著小鐵勺挖了一口,挑剔地泯了泯,再端著小碟子跑到林海面前,笑眯眯地喂他吃。林海不喜歡甜食,好在乳酪酸甜可口,他與三少爺一同分食了碟中的甜品,再肩並肩坐在床邊享受難得的清閒。

  都說春雨貴如油,可這纏綿的陰雨跟不要錢似的下了近一周,天氣是徹底冷了回去。陳軒坐了會兒,凍得把手腳都縮進被褥,還指使林海搬火盆來烤。然而透進骨子裡的陰冷是烤火烤不走的,再者,三少爺身上有舊傷作祟,所以尤其怕冷。

  但陳軒卻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只趴在林海剛好沒多久的膝頭:「還疼嗎?」

  「又不是真的斷了。」他笑了笑,將陳三少抱在懷裡,剛欲開口,遠方就進了門。

  「行長。」下人身上被雨淋濕大半,氣喘吁吁地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本家回信了。」遠方說完,頓了頓,瞥了瞥窩在他懷裡的三少爺。

  「警局那邊傳來消息,錢家的確牽扯進了鴉片的生意,有帳本為證。」

  「還有呢?」林海瞄了一眼豎起耳朵的陳三少。

  「錢姑娘今天一大早坐第一班火車回上海了。」遠方又從懷裡掏出第二封信,「這是她留給您的。」

  林海卻不接,只盯著咬著嘴唇的陳軒。

  「幹嘛?」三少爺惡狠狠地瞪他。

  他說你先看。

  「為什麼?」陳三少硬是不接,明明目光時不時往信上飄,嘴上卻拒絕得徹底,「這是人家姑娘特意留給你的。」

  陳軒語氣裡彌漫的醋意根本掩藏不住:「我哪兒有資格看啊。」

  「我也不想看!」三少爺很硬氣地轉身。

  這世間沒人能把口是心非演繹得比陳軒還好了,林海也不哄,就靠在床邊好整以暇地撕信封,兩根手指捏著薄薄的信角拉扯,輕微的破裂聲折磨得陳軒不停地扒拉被單。像是一場結局早已註定的拉鋸戰,最終以陳三少繃不住湊到林海身邊看信為止。他並不開玩笑,反而大大方方地把信紙展開,與三少爺一道看。

  錢蕊當真在信裡表達了想要嫁進分會的意願,當然還有對姐姐和姐夫插手走私生意的歉意,陳軒邊看邊哼唧,手把被子都抓皺了,不過看完這一段,三少爺的神色嚴肅起來。因為錢家的二小姐在信的末尾,把陳記大少爺曾經掌握的家產一併交了出來。

  「除去沾染了走私的飯館,餘下三四十家鋪子與城東的碼頭……」陳軒越念,聲音越抖,似是激動,又似是悲哀。

  人生短短十餘載,拼的就是這些看得見摸不著的家產,然而不拼,活得可能連尋常百姓都不如,這就是他們這種闊少爺的宿命。

  林海見陳軒把信放下,便拆開本家寄來的回信細看,季達明在信中表示願意支持分會對抗陳記,並有意來南京住上幾日考察情況。他暗自松了一口氣,覺得這是幾日來唯一的好消息。

  「我……這算是拿到了大哥的家產?」陳三少呆愣片刻,捏了一下林海的手心。

  「嗯。」他把三少爺摟在懷裡胡亂地親,「不僅拿到了他的家產,還讓陳振興見不得人的生意被發現了。」

  三少爺抖抖肩,舔著沾著乳酪的勺子,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然後小心翼翼地問:「咱們能好好過日子了?」

  「早就能了,寶貝兒。」

  陳三少還是不大信,爬下床,在門後尋出一把落灰的油紙傘,撐開就要往外跑。

  「去哪裡?」林海跟著闊少爺下床。

  陳軒已經衝進雨裡,聞言回頭定定地註視他:「去看看你說得是不是真的。」

  嘩啦啦的雨點砸落在傘面上,林海走過去,擠進傘下狹窄的空間,攬著陳軒想腰輕嘆:「都開始不信我的話了?」

  三少爺自然拼命搖頭,繼而稀裡糊塗跟著林海去了前廳。年節已經沒剩幾天了,門板上的春聯都被雨打得掉了顏色,半紅半百的紙在風雨中飄搖,陳三少倚著他往前挪,須臾就成了軟腳蝦。

  「不像是真的。」陳軒被林海按坐在椅子上時,低聲呢喃,「你老是哄我。」

  「可信是真的。」他把信紙放在桌上,「我沒有騙你。」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也不要什麼都瞞著我。」陳三少捏著信,字斟句酌,「林海,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的,我不想做汪汪叫的小狗。」

  他垂下眼簾認認真真地聽,只用手背輕蹭陳軒的臉頰。

  「所以以後發生什麼事都要告訴我。」

  「尤其是和我爹有關的事。」三少爺皺眉道,「我扛得住。」

  夾雜著細雨的微風從門縫中飄進來,林海緩緩勾起唇角笑了,他沒有立刻答應陳軒,卻明白三少爺想通了一些事情,一些讓他們的未來更加融洽的事,一些他早就想讓陳三少明白的事。

  愛上一個人很容易,陪一個人走完一生卻很難,好在他們還年輕,經歷再多艱難險阻也是相愛道路上無痛不癢的坎坷。三少爺可以胡鬧,可以不明事理,可以盡情揮霍林海的喜歡,但他最終會明白,自己曾經失去得有多珍貴,自然會更加珍惜現在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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