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韭菜雞蛋餃子
林海明知三少爺心虛,卻故意慢條斯理地說:「都說土匪兇悍,可我再兇你,也不會真的傷你。」
他說話就是在兜圈子,曉得陳軒在乎什麼,便刻意避開,拼命釣著三少爺的胃口:「就算用麻袋捆了你回來,我也沒真的打你,所以你說說,剛剛那話用來指責我,對嗎?」
陳軒被林海繞得雲裡霧裡,抓著花生酥呢喃:「那我到底像什麼?」
他就愛看三少爺迷糊的樣子,低頭偷親了一口,只這時語氣跟戲文裡的登徒子似的沒個正形:「你就是上了花轎還落跑的小娘子,都離不開我了,還非說身子不要我。」
一語驚得四下都靜了,雲四和遠方是被膩歪的,陳三少則是硬生生羞的。
「你這人……」三少爺咬牙切齒,鼻樑撞在林海的眼鏡上,瞬間多出一道紅印。
「我說得不對?」他面不紅心不跳,往陳軒嘴裡又塞了塊花生酥,「也只有我才能收拾你這種禍害。」
盤子裡的花生酥沒剩幾塊,全進了三少爺的肚子,林海抬手蹭掉點渣,塞嘴裡舔了,又把陳軒惱得滿面通紅,趴在他肩上撞鴕鳥。
「別不說話。」林海逗三少爺。
「我才不和你這種人說話!」陳軒埋頭嚷嚷,抱著他的脖子扭來扭去,「還讀書人呢,我看你把聖賢書都讀忘了。」
陳三少罵完又蹬起腿:「我曉得了,你看的哪裡是什麼好書,一定是街上買的話本!」
這年頭不論是街頭賣唱的還是茶館裡的說書人,不摻幾個床笫間的笑話似乎都引不起人注意,陳軒認准林海看了亂七八糟的書,反倒不羞怯了,賊頭賊腦地往書房溜。
「行長?」遠方把花生酥的盤子撤了,「就讓三少爺這麼去啊?」
「嗯。」他見陳軒進了屋,慢慢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沒什麼可避著他的東西,他要是想看分會的賬簿,我也照樣拿給他的瞧,可這闊少爺哪有這樣的心思?」
陳軒的確沒有這樣的心思,他正撅著屁股找話本呢。
林海邁著腿在院子裡轉悠了兩圈,活動坐麻的下半身,雲四站在他身邊扶著,嘀嘀咕咕地問還得裝多久的斷腿。
「年後吧。」林海捶了捶膝蓋,「正常走幾步已經沒大礙了,走久了才會疼。」
「就算是皮外傷,這好得也算快了。」遠方替他把輪椅推來,還放了個靠墊,「行長,您還是別走了,我推您。」
雪化淨以後天氣已經有了回暖的趨勢,林海扭了扭脖子,轉身往書房走:「不坐了,活動活動。」
至於「活動」什麼,那肯定是活動正在書房裡翻箱倒櫃,企圖抓住他把柄的三少爺。林海走到門口,屋裡已經亂糟糟一片,陳三少坐在地上灰頭土臉地抱著一口大書箱,翻一本書,打一個噴嚏。
「快來幫我找。」陳軒聽見腳步聲,以為是下人來了,根本沒想到林海能走路,「你們行長的書太多了。」
林海抄著手踱進去,杵在三少爺背後瞧,他腳邊倒扣著一本《隋唐英雄傳》,不遠處還有一大摞即將傾斜的俄文書。
「去看看書架子後頭。」陳軒又打了個噴嚏,見身後的人不動,不滿地嘀咕,「你就聽你們行長的話是不是?我這個三少爺說話一點用也沒有。」
林海聽得暗自好笑,伸手猛地抱住陳軒的腰,把三少爺從地上抱起來,對著紅彤彤的耳朵吹了口氣:「找我呢?」
「貓都沒你能鬧。」他笑著咬陳軒的後頸,「你瞧瞧這書房,還有地方能落腳嗎?」
「林……林海?」陳三少嚇懵了,摸著腰間的手,拼命低頭去看他的腿,「你怎麼能走了?」
「我不僅能走,我還能欺負你。」林海意有所指地擺腰,三少爺立刻僵住,捏在手裡的冊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卻忽而鬆手,走到書桌邊拉開抽屜,只見陳軒曾經偷偷看的畫冊好端端地躺著,他把它拿出來,翻開舉到三少爺面前:「你要找的東西在這兒呢。」
林海隨手一翻就是衣衫半解的圖畫,陳軒又羞又氣,既想問他腿的事兒,又想把畫冊給撕了,而林海就半倚在桌邊,擱下冊子伸手:「還不來?」
「來什麼來?」陳三少嘀嘀咕咕地站起來,不情不願地撲到他懷裡。
「來讓我抱抱。」林海說完就忍不住笑了,「臟死了,快去洗洗,洗完試我讓人給你做的新衣服。」
「真有啊?」陳軒還有點不相信。
林海被三少爺的懷疑傷著了,想狠狠咬對方一口,但陳軒花貓似的臉根本無從下口,他只得沒好氣地打三少爺的屁股:「快去,再不去我陪你一起看這本畫冊。」
「一頁一頁地看。」林海輕哼,把書抖得嘩啦啦作響,「看完還得給我寫篇感想。」
陳軒長這麼大沒見過他這般不講理的人,氣得脖子和臉一個顏色:「光看怎麼寫感想?」
哪曉得林海等的就是三少爺這句話,勾起唇角感慨:「也對,那咱們就試,試一個寫一篇。」
陳軒聽得差點沒氣暈過去。
門外的雲四都覺得林海欺負人,敲門進來拉人:「哎呦三少爺,您說不過咱們行長的,快去洗洗吧,洗完就該吃飯了。」
或許是陳軒也覺得自己說不過他,氣咻咻地出門了。林海就聽見三少爺和下人絮絮叨叨地在門外說話。
「要吃晚飯了?」
「是了,您瞧瞧天色,不早了。」
「年夜飯有什麼啊?」陳軒又不走了,站在窗戶下麵揣著手,像是捨不得離開書房,在廊下踱來踱去。
雲四念叨了一連串菜名,三少爺煞有介事地評價,還和陳記以前的年夜飯做比較,說著說著又跑回來了。
「林海,我想吃餃子。」陳三少往他懷裡貼,「過年怎麼能沒有餃子呢?」
林海假裝嫌棄陳軒臟,偏頭把三少爺推開:「你是不是南方人,過年還要吃餃子?」
「我就要吃。」陳軒抱住他的腰貼上來,胡攪蠻纏,「讓廚子包好不好?」
林海聞言,轉回頭,望著三少爺眨了眨眼睛,三少爺也討好地對他眨巴眼睛。
「親我一下。」他忍不住使壞。
為了能吃到餃子,陳軒當即撲上來親他,親完還舔他的嘴角:「小爺總算偷到香了。」
「油嘴滑舌……」林海忍不住拎著三少爺的胳膊把人往屋外扯。
大約是親到的緣故,陳軒不鬧了,美滋滋地跟著他往外走,注意力全在林海身上,走出去時還被門檻絆了一下,連屋外的下人都被逗笑了。
林海連聲嘆息:「腿不方便的倒像是你。」
提到腿,陳軒立刻正經起來,蹲下來瞧他的傷腿,摸摸又敲敲,繼而蹙眉輕哼:「原來沒斷,那你之前還不肯彎腿?我讓你彎一彎,你還罵我不想你好。」
論起記仇,誰都比不上陳三少,林海卻覺得好,起碼他是三少爺放在心尖上的人,要不然這闊少也不會斤斤計較這些小事。
林海勾了勾三少爺的鼻尖:「怕你說漏嘴。」
「才不會……」
「嗯?」他瞇起眼睛。
「好吧好吧。」陳軒扭開臉,牽著林海的手去洗澡。
林海欲言又止,覺得三少爺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一起去洗澡最後會變成什麼,他們心裡都清楚,可他就算知道也不會說,陳軒就是仗著這一點腆著臉鬧。燈籠一盞接著一盞亮起來了,暗夜中飄搖的燈火映紅了三少爺的側臉,林海安靜地看著,目光越發柔和。
陳軒的長相自然是好看的,眉眼都比尋常男子秀氣,又因為是家中麼兒,行為舉止總有點旁人看不慣的嬌氣,加之脾氣古怪,所以極不討喜。但林海知道三少爺的內裡是柔軟的,又或者說除了他,沒人能觸碰到陳軒柔軟的部分,這闊少就跟只刺蝟似的,軟綿綿的肚皮只對他展露。
所以相處起來,陳軒就更加乖張,因為他的軟肋早已展現給了林海,本著知根知底就無需掩飾的原則,三少爺是將肆無忌憚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他們走著走著就到了公館的後院,燈光遠去些許,一個小廝撐著燈籠站在幽暗的院落裡,飄搖的燈籠彷彿黑夜中盛開的花,隨風敗落。
「林海,林海。」陳軒用指尖摳他的掌心,喜不自勝。
林海強自鎮定,實則心裡也如擂鼓,被陳三少勾得呼吸粗重:「怎麼了?」
「你說除夕夜咱們做這檔子事,下一年豈不是天天都在床上?」
「什麼胡話……」繞是林海也被這話惹紅了臉,好在天色昏沉,陳軒沒看見。
三少爺雖羞怯,但梗著脖子往他懷裡貼:「我們成過婚的,做什麼都行!」
「嗯。」林海忍笑應了,摟著陳軒往前走,順手接過下人手裡的燈籠,自己舉著為三少爺引路。
其實他們平日裡沐浴多是在臥房,躺在木盆裡用屏風格擋就好,只今天年節,要好好洗一洗,便去了後院,那裡有獨闢的湯池,地方大,泡著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