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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犬》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荷包蛋

  林海聽到這兒,捏竹簾的手猛地用力,直接將簾子從屋頂扯了下來,好大一聲脆響,屋裡的人都愣住了。他無意再躲藏,冷著臉撞開陳安,大踏步地向陳三少走去,彎腰將麻繩解了,再蹲下來替陳軒擦臉。

  「三少爺?」他的指尖還沾著雨水。

  陳三少呆愣愣地望著他,又像是透過他望向沒有盡頭的雨幕。

  林海心口一緊,顫抖著撫摸陳軒瘦削的面頰:「我回來了。」

  陳三少的目光彙聚了一絲,盯著他的鼻尖發呆:「哦。」繼而垂下頭,捂著胸口嘔出一口血。

  鮮紅的液體綻放在林海肩頭,宛若盛開的花,他驚得雙手一緊,直接將三少爺打橫抱了起來。

  陳軒卻如迴光返照一般恢復了精神,摟著他的脖子貼過去親了親,冰涼的唇瓣在林海的嘴角融化,連那條濕滑的舌都是冷的。

  陳安終是回過神,抄著手陰狠道:「林行長,回來得挺快啊。」

  林海沒空搭理陳記的二少爺,一顆心全在陳軒身上:「二少爺,你要是覺得我分會的人好欺負,那就大錯特錯了。」他脫下西裝外套,將陳軒裹進去,「三少爺受得苦,我會完完本本地還給你。」

  林海摘了沾滿雨水的眼鏡,眼底泛起陰沉的殺意:「說到做到。」

  陳安站在屋裡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身在自家別院所以有恃無恐:「林行長,別太高估自己。」

  「我原話奉還給你。」林海將陳三少的腦袋按進頸窩,暴怒到極點以後反而冷靜下來,「陳安,你現在的處境還不如嫁給我的三少爺,就算分會不出手,陳振興也容不下你。」他勾起唇角,笑得殘忍又幸災樂禍,像是蟄伏許久終於捕食到獵物的豺狼,「我本不想出手,可既然你有膽子傷了三少爺,那就做好死無葬身之地的準備吧。」

  林海從不會在外人面前發火,一來他不屑,二來分會在南京城的地位不上不下,他沒有機會展露自己的野心,然而陳軒成了導火索,亦是林海的軟肋——他可以忍受陳記對分會暗地裡的打壓,唯獨傷害三少爺不行。

  「你們怎麼都覺得我是好人?」林海無奈地親吻陳軒的額頭,「好人怎麼可能當得了分會的行長?」他眉毛輕輕一挑,溫文爾雅的表像碎裂,霸道陰狠的目光驚得陳安後退了一步。

  「我只是覺得沒必要……」林海嗤笑著感慨,「畢竟分會在南京城的生意不好不壞了這麼些年,可你們為何都要來逼我?」

  「一個個的,都把我當槍使。」他說得平靜,可平靜深處是暗流湧動的浪潮,「三少爺也就罷了,我心甘情願。可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陳安,你不過是陳振興用爛得棋子,扶不起的阿斗,妄想有朝一日還能接手陳記的家產。」

  林海將血淋淋的真相殘酷地擺在陳記的二少爺面前:「別做夢了,從你砸了那麼一大單生意起,你就註定與家產無緣了。」

  陳安聽得面色發青,扶著牆才勉強穩住身形。

  這便是林海,不同于生長在富貴家庭的少爺公子,他身上有與生俱來的傲慢,或者說輕蔑,瞧不起不學無術的公子哥,更瞧不起陳安這種沉迷陰謀詭辯的闊少。他只相信親手爭取到的,因為他今日所得皆是往日的心血,問心無愧。然,商場沉浮,林海不會將內心所想表露在面上,時日一久,旁人都以為他沉穩冷靜,殊不知,他只是打心眼裡瞧不上眼而已。

  如此說來,唯有初見便嘲諷他「讀書人」的陳軒,窺探到一點林海本來的面目。他的不屑與輕蔑都是讀書人式的,厭惡從骨子裡散發出來,能將人的心窩刺穿。

  而今陳安撞在槍口上,字字誅心,林海的語氣毫無波瀾,卻將陳記的二少爺逼得啞口無言。

  「你以為陳軒不堪,其實你們陳記沒人比得過他……這世間大多數人也比不過他。」林海不著痕跡地往窗外看,試圖尋找雲四的身影,「三少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且能為了目的犧牲自己,哪怕明知道未來沒有光明,他也會努力地活下去。」

  「傻。」林海盯著陳軒緊閉的雙眼,喃喃自語,「但我就看上他這一點。」

  又是一道悶雷,木窗在沉悶的風裡搖曳,密集如湍流的雨水聲裡響起紛亂的腳步。

  「雲四。」林海頭也不回地喚。

  雲四帶著分會的護院湧入狹窄的房間。

  他接過一件乾淨的風衣,飛速裹住三少爺:「處理乾淨。」仿佛在說一句無關痛癢的閒話,隨口道,「放火把這兒燒了,下雨天火著得慢就撒油,做事麻利點,別留下痕跡。」

  「林海?!」陳安如夢方醒,「你怎麼敢……你怎麼敢!你這是和陳記作對!」

  「作對?」他不屑一顧,居高臨下地俯身被家丁按在地上的陳二少,「你錯了,我不是要和陳記作對。」他摟緊懷裡昏睡不醒的陳軒,「我是要把傷害過三少爺的傢夥通通處理掉……一個不剩。」

  陳安從林海的眼裡看見了無盡的寒意,終是意識到他不在威脅,亦不是恐嚇。林海根本沒想過要讓陳安活著從別院裡走出去。

  「你……你要為了一個陳軒毀掉自己的分會嗎?」

  「嘖。」他煩躁地抬腿踩住陳安的肩,「為了他,毀掉我自己都成。」說完頭也不回地摟著三少爺走了,直直穿過被踩得東倒西歪的花園,翻出院牆。

  渾身是傷的遠方開車候在門口,見他們上車,二話不說就往醫院開,開到半路,嘴裡忽然冒出句無關緊要的話:「行長,家裡來了個唱戲的,說是認識你。」

  「嗯?」林海正在檢查陳三少身上的傷,無暇分心,「不認得,趕走。」

  「……好像是從北平來的。」遠方說得含蓄,但他聽明白了。

  「跟來的。」林海解開陳軒的衣扣,「我以為甩掉了……既然他還不死心,那你直接把人敲暈了扔到城外吧。」他身上的戾氣還沒散去,說得話血腥氣極重,「嫌麻煩就把他和陳安一起燒死在別院。」

  瓢潑大雨都掩蓋不了遠處火勢漫延時磨牙般的爆裂聲響,和猛獸撕扯獵物一般無二,一息尚存的獵物捶死掙紮,哀嚎便如同燒毀的房屋倒塌的悶響。

  「雲四還挺聰明的,帶了油。」

  「都是跟了行長幾年的人,知道規矩。」遠方將車停在醫院門口,「您生起氣來,下手比練家子的還狠。」

  「可是就是有人不怕啊。」他邊嘆息,邊看懷裡的陳三少,一進醫院的門就喚來醫生。

  陳軒身上大多是皮外傷,身子骨還和以前一般虛,除了受驚過度沒什麼大毛病,林海暗自鬆了一口氣,囑咐遠方好生包紮傷口,自己帶著人在病房裡住下了。

  陳軒睡眠淺,沒過多久就醒了,睜著眼睛瞪天花板,像是知道林海在身邊,含含糊糊地嚷著要吃荷包蛋。

  「荷包蛋?」他失笑,壓在陳三少身上捏這闊少爺柔軟的腮幫子,「命都差點沒了,還想著吃?」

  陳軒聞言,有氣無力地扯著嘴角笑:「我死了,你會難過?」說完翻了個身,半晌都沒吭聲,林海等了片刻伸手一摸,指尖染上一片濡濕的淚。

  「三少爺。」他把陳軒硬是扯進懷裡,脫了外套一同躺下,「我回來了,別怕。」

  陳軒踢他,踢完又踹。林海忍著,等陳三少鬧得精疲力竭,立刻伸手去摸下身。

  「藕粉喝進去多少?」他輕車熟路地扯開陳軒的褲子。

  陳軒抗拒林海的觸碰,拼命往床腳縮。

  「幹什麼?」他摸到,用力搓揉。

  「你……你除了會睡我,還會什麼?」陳三少無緣無故地鬧脾氣,拼命拉扯林海的手腕,「你和他們都是一樣的!」

  林海的好心被陳軒一句話說沒了,倒成了罪人,他譏諷地勾起唇角:「對,我換票從北平趕回來就是為了乾你。」

  「……瘋了一樣找你,救你。」林海攥著陳三少手腕的指頭猛地收緊,「都是為了心安理得和你上床!」

  陳軒被鎮住了,小心翼翼地抬手撫摸他被雨水打濕的額角。

  林海躲開了,起身穿衣服。

  「林海?」三少爺連忙抱他的腰。

  他把陳軒的手掰開,這闊少又死纏爛打地黏上來。

  「三少爺,上桿子的不是買賣。」林海轉身,偏頭親了親陳軒的臉頰,「反正我在你眼裡……」他剩下的話被陳三少的吻打斷。

  林海的目光溫柔些許,按著陳軒的後頸深吻,唇舌難捨難分,好不容易分開時唇齒間還纏著透明的銀絲。

  他輕聲問:「難受嗎?」

  陳軒搖頭,坦然地脫下褲子:「藥我幾乎沒咽,是被你摸硬的。」

  「後面肯定癢了。」他的目光在陳三少胯下刮了幾圈,「我的三少爺啊,怎麼又瘦了?」

  陳軒眼裡重新閃了點靈動的光:「想你想的。」

  「我看你是想家產。」林海嘴上反駁,面上卻有了笑意,把陳三少摟在身前拍背,「說說吧,今天陳安是怎麼了,竟然敢那樣對你?」

  陳軒聞言渾身打了個寒顫,雖極力忍耐,但林海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三少爺眼底有水汽翻湧。

  「怎麼了?」

  「你為什麼才回來?」陳軒卻對他發難了,聲嘶力竭地哀嚎,「林海,你是不是很想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南京?」說完抱著他的腰沉默不語,像一具行屍走肉,沒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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