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糖三角
三少爺目不斜視地走到門前,與戲子擦肩而過,一條腿都跨進門了,才裝作看見青年的模樣倒退回來。
遠方趴在車窗上看得直咂舌:「行長,三少爺真會氣人!」
林海點頭附和,忍不住嘆息:「我都快被他氣死了。」可話裡話外都是溫柔的縱容。
陳軒將雙手揣在口袋裡,鎮定自若地站在戲子麵前。林海聽不太清三少爺說了什麼,但看青年僵住的神情就知道不是好話,心裡愈發癢,恨不能走過去與陳軒鬥上幾句嘴才舒坦。
只是換個角度想,林海覺得若是沒有與陳三少的孽緣,忽而看見面前兩人在爭吵,他肯定會偏心戲子,畢竟陳軒一看就是囂張跋扈的公子哥。可一旦與陳軒有了牽扯,他就算明知道三少爺做了錯事,也忍不住慣著。
況且這回陳軒根本沒做錯事。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覺悟。戲子說不過陳三少,轉頭來尋求林海的幫助,楚楚可憐地站在風裡,一副被欺壓的委屈模樣。反觀三少爺,即使滿身是傷,也硬憋著口氣站在公館的門前,神情倨傲,看向林海的目光有挑釁的味道,就好像在說:「我就是要把你帶回來的人趕走,你能拿我怎麼樣?」
林海不能拿三少爺怎麼樣,笑著踱過去,把強撐的陳軒扛進了家門。
「林海?」陳三少跌了面子,對他拳打腳踢。
「三少爺,消停點。」林海一點也不惱,把陳軒放下來,改為摟著,「我帶你去吃荷包蛋。」
「不吃不吃!」陳三少鬧脾氣,轉頭去看屋外的戲子,「我還沒說夠呢。」
「還說什麼?」林海低頭親三少爺的臉頰,「快點吃飽肚子,我要睡你。」
陳軒被他直白的話噎了一下,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抓著林海的手往廚房跑。
南方的冬天,風裡總蘊含著水汽,陰冷便往骨子裡鑽,然而有些話更讓人心寒。
被遠方拖走的戲子忽而高聲喊:「你以為你很了不起?陳軒,你不過是仗著林先生的喜歡!」
「林先生。」陳三少把這個稱呼翻過來調過去唸叨了幾遍,拿手戳他的腰,「你喜歡?」
「什麼?」林海根本沒在意戲子最後說的話。
「林先生。」陳軒卻叫上癮了,纏著他喊個沒完。
最後林海被惹煩了,拎著陳三少的衣領:「等會去床上叫。」
陳軒這才算是消停。
下午三四點的光景,廚房裡沒什麼人,林海帶著陳軒進去時,籠屜裡蒸著糖三角,倒是沒有荷包蛋。不過三少爺不挑,用筷子偷夾了一個出來,捏在手裡燙得直跳腳。
「我來。」他心疼陳軒細皮嫩肉的爪子,幫三少爺把糖三角撕開,「紅糖餡兒的。」
三少爺就著他的手吃:「燙。」嗓音有點軟。
「知道燙就慢點。」
陳軒眨巴著眼睛搖頭:「餓。」
林海瞧著更心癢了,忍笑道:「三少爺,你這樣我會忍不住欺負你的。」
陳軒眼裡一時只有糖三角,腮幫子吃得鼓鼓的:「那就……欺負唄。」
「真的?」林海貼過去,擋住陳三少身前大半陽光。
陳三少後知後覺地仰起頭,嘴巴還在動:「沒吃完呢。」
「等你。」林海揉了揉三少爺的頭,倒了一碗熱茶餵他喝,「別著急,籠屜裡還有。」
陳軒胃裡有了東西,又開始和林海拌嘴,說來說去還是去北平的事兒,跟查崗似的,嘀嘀咕咕地盤問他去了哪裡。林海餵三少爺吃糖三角,餵得開心,便也耐著性子回答。
「那個戲子還在火車上拿水潑你?」陳三少一連吃了倆糖三角,飽了,「真厲害。」
「哪有你厲害?」他見三少爺吃飽,就把人往屋外拉。
「急什麼?」
「急著睡你。」林海笑著把陳軒扛在肩上,「別裝了,我知道你也急。」
三少爺就算真的急也不肯承認,晃著腿輕哼,嘴裡罵林海沒個正經,進屋以後倒主動脫了衣服。林海倚在床邊等著,熾熱的目光黏在陳三少身上,把這闊少看得害臊了,擱在褲子邊的手半晌沒用力。
「別看!」三少爺懊惱地瞪他。
「又不是沒看過。」林海挑眉反駁,把陳三少一把扯進懷裡,「不就是想要我幫你脫嗎?」
「誰想要……」陳軒氣得驚叫連連,再一低頭,褲子卻已被林海扒了個精光。
「還說不想?」他故意握住三少爺的命根。
陳三少眼眶微紅,瞪他的目光裡漸漸含了情,再被林海一揉,更不得了,簡直稱得上柔情似水。
如此一來林海也忍不住說些床笫間的情話來哄三少爺開心:「是我想。」
「想什麼?」陳三少抱著他的脖子倒進床榻,明知故問。
「想你。」林海隨了三少爺的願,含著微紅的耳垂深情道,「想了你一個多月了。」
陳三少被他哄順了心,半張臉埋在繡著鴛鴦的枕頭裡笑,眉眼裡滿滿都是抑制不住的愛意:「林行長,情場老手啊?」說完自己先繃不住笑彎了腰,學著戲子的腔調叫他,「林先生。」
「這話倒是沒錯。」林海把三少爺抱進懷裡摟著,親親眼角,再吻吻嘴唇,「人家洋人都這麼叫。」
「占我便宜?」陳軒一聽這話,眉毛立刻挑起來。
「你沒嫁給我?」他反問,聲音帶了氣,「叫一聲給我聽聽。」
原先林海沒說洋人夫妻間稱呼的時候,陳軒樂意叫,這會兒說開了卻死活不肯開口,被捏著下巴兇了好一會兒也不吭聲。林海想了想,不強求了,轉而親吻三少爺的頸窩,嘴唇溫柔地摩挲,觸碰到喉結時,又克制不住啃咬。
陳軒伸手虛虛地環著他的腰,也不知心裡是怎麼想的,大抵是瞧見了林海溫柔的眉眼,小聲喚他:「林先生。」
林海的動作隨之一頓,懊惱地伏在三少爺身上:「你這樣,我都不捨得欺負你了。」
陳三少半闔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枕邊流淌的夕陽,手指在他肩頭徘徊,片刻用力摳了摳:「那就別睡我。」
「不睡你我是沒什麼問題。」林海托起三少爺的腰,熟門熟路往私密處摸,「你這兒……不行。」
三少爺的腰彈了一下,下午在車上淺嚐輒止根本沒盡興,反而勾起更多細細密密的慾望,如今一被撩撥,瞬間來了反應。
可陳軒嘴上偏要逞強:「誰……誰說我不行了的?」
林海也就和三少爺在一起時容易生氣,聞言,當即拉開陳軒傷痕累累的腿挺腰頂弄,不過三兩下的功夫就捅到了底。
而陳軒硬是忍著把他的慾根吃進去才喊疼。
「疼什麼?」林海抱著三少爺喘粗氣,手指按在陳軒的腰間,消逝的夕陽彷彿流水,順著他們緊密相貼的皮膚潺潺而過。
林海忽而失笑,憐惜地親吻陳軒被冷汗打濕的額角:「別惹我了。」
陳軒疼得說不出話,扭頭不搭理他,他就耐心地追過去親吻:「我也就在你面前控制不住脾氣,一見面就要吵。」
「還不是……還不是因為你沒那麼在乎?」
林海乍一聽陳三少彆扭的辯解心底又竄起怒火,可轉念一想,這闊少擺明瞭就是惹他生氣,故意這麼說的,於是更加纏綿地親吻陳三少的唇,舌尖勾著濕軟的舌吮吸。
「我的三少爺。」林海的手不知不覺間攀上了陳軒的後頸,「就是因為太在乎,才控制不住。」
陳軒的身子抖了一下,耳根騰地紅了。
「你還會害羞?」林海瞧著稀奇,伸手揉陳三少紅得滴血的耳垂,「三少爺,你不也是一樣?在外人面前從不露怯,一擱我這兒就不行了。」
人的一生之中總會遇見那麼一個人,就像在黑暗中摸索,遇見光就不顧一切地奔跑,不被光的余溫灼傷,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是飛蛾。
陳軒眼裡冒出淺淺的淚花,不過很快就被眨沒了,只是目光一與林海相遇,眼底就會氤氳起水汽。
「哎呦,三少爺。」林海心裡跟著酸楚起來,「你還有我呢。」
林海不開口還好,一開口,陳軒猛地將臉埋進他的頸窩,悲傷地哭嚎,嚎到嗓子都啞了以後,哭聲聽起來更絕望了。
「他……他說得沒錯……」三少爺哭暈乎了,臉頰湧起病態的紅潮。
林海嚇了一跳,伸手摸陳軒的額頭,覺得不燙也不敢繼續,咬牙強忍著將人捅穿的欲望抽身,把三少爺按在懷裡輕聲哄。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陳記待了太久,陳軒對感情的變化感受極其遲鈍,歡喜時不自知,難過時無所謂,都是事後被沉甸甸的情感壓得崩潰。林海一邊親吻陳三少的額角,一邊絞盡腦汁地想些安慰人的情話,說到最後把自己也給說愣住了。
明明一月前他們還是針尖對麥芒,分離過後倒都認清了內心,連三少爺都心甘情願地在他面前示弱,他也不知不覺地對陳軒耐心起來,仿佛這闊少再怎麼鬧都不會生氣。
林海無奈地替哭累的三少爺掖被角,頸窩裡濕漉漉的全是淚。
他曾對書裡描述的奮不顧身的愛情不屑一顧,如今墜入情網,才察覺自己也不能免俗。
只是為了三少爺,做一回俗人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