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九
七星堡主恨恨地道:“你說,誰也不能活著走出這間鐵牢,是嗎?”
鬼見愁又是一怔道:“這也犯禁麼?”
七星堡主冷笑道:“差不多!”
鬼見愁大奇道:“這就怪了!要是誰進了這裡面,進而復出,如果是出於堡主的命令,根本不算一回事,如果不奉堡主命令,第一個就進不來,進來了,插翅難飛,這是誰都不能否定的事實,老夫什麼地方說得不對?”
七星堡主道:“你以為不奉老夫之命,這兒就沒有出去過活人?”
鬼見愁唔了一聲,脫口道:“也許——”
話剛出口一半,似感失言般地,搖搖頭又道:“但很難令人相信。”
七星堡主恨聲冷笑道:“不相信也得相信。”
鬼見愁不禁失聲道:“什麼?真有過這等事?”
抬臉張目,緊接著又道:“那人是誰?”
七星堡主嘿了一聲,仰起了臉,似在回想什麼,一時沒有開口。司徒烈緬懷往事,心中又怒又恨,也有點微感得意,心底同時暗暗地冷笑道:“就是我呢!怎麼樣?”
接著,他不禁又忖道:如無德義智慧之配合,匹夫之勇何足為貴?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顯然地,鬼見愁也不能例外。
他大概在這樣想:七星塔為七星堡中樞之地,如是有名人物,非因重大事故,不可能輕易跟七星堡主作對,在衝突既起之後,也會寧折不撓,不致被關到這種地方來,反之,既被關住了,足證其人之能耐有限,那麼,他又憑什麼竟能破牢出堡,連闖重關呢?
所以,他等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又問道:“有權獲得堡主一元經副冊的人,我老陰,難道不能知道這個嗎?”
七星堡主放落了臉,望著鬼見愁,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後搖搖頭,苦笑道:“算了吧,老陰。”
鬼見愁不悅地道:“堡主怕壞了名頭嗎?”
七星堡主苦笑道:“你老兒以為那是一位什麼名人嗎?”
鬼見愁冷冷地道:“但堡主不能否認事實本身的聳人聽聞。”
七星堡主搖搖頭,又是一聲苦笑道:“別逼我,老陰。不是老夫不肯說,實在是想說也無什麼可說的,同時,對這件事,老夫另有痛心之處,所以不願再提。”
頓了頓,仰臉又道:“但老夫可以告訴你一點,免得你老兒對老夫有所懷疑,那便是,從這兒偷走出去的,只不過是個年未弱冠的大孩子。”
鬼見愁冷冷地道:“唔,很奇,也很玄。”
七星堡主苦笑道:“不是嗎?”
鬼見愁冷冷地又道:“因為這事既玄且奇,所以老夫想知道再多一點。”
七星堡主仰臉道:“那就再告訴你一點吧:那孩子入關時對武功毫無所知,走出時卻以一種上乘掌法擊傷了本堡九鷹中的第五鷹。”
鬼見愁聽得一啊,目中奇光連間。
七星堡主不容他再開口,強笑著大聲道:“別問了,老兒,再問我不答啦!”
說著,一揮手,大聲又道:“不早了,來,咱們取經!”
聽說取經,司徒烈的心神,不禁為之一緊。
鬼見愁見七星堡主拒絕得詞堅意決,冷笑一聲,也便不再追問下去。
當下,但見七星堡主振聲一笑,身軀半轉,並起右手食中兩指,抬臂朝對面鐵壁上遙遙一點,格達一聲微響,手指遙點之處,竟有一塊尺許見方的鐵板應聲陷落,露出一個方形洞孔。
司徒烈閃目看去,洞孔內什麼也沒有。
他的心,立即猛跳起來,驚喜地忖道:啊啊,謝謝天,果然沒有了。
他移目急望鬼見愁,鬼見愁此刻臉上也是滿是疑訝之狀,再看七星堡主,他,司徒烈,怔住了。
七星堡主此刻的神色,竟是從容得跟先前沒有兩樣。
司徒烈不禁不安地忖道: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時,七星堡主指著洞孔,偏臉朝鬼見愁笑道:“看到沒有,老陰?”
鬼見愁嘿了一聲,冷冷地道:“我在看呢,堡主。”
七星堡主笑道:“看到了什麼嗎?”
鬼見愁冷冷地道:“老夫的眼睛可能有毛病。”
七星堡主笑道:“你看到的只是一個空洞,是嗎?”
說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鬼見愁微微一怔,司徒烈暗喊道:啊,不好,我歡喜得太早了。
但見七星堡主仰天諷刺地大笑著又道:“哈哈!老陰呀老陰,枉為你活到了你古稀之年,博得了長白王的美稱,想不到你老兒的腦筋,竟簡單得像個毛頭小子,哈哈,哈哈!”
鬼見愁嘿了一聲,臉色異常難看。
七星堡主的笑聲更響了,他毫不留情地大笑著又道:“陰兄,難道你連這個也不懂嗎?咱們學武的人,就跟大夫一樣,除了武功方面須要講求精深獨到外,另一方面,更須考究望聞問切的四字功夫啊!”
長笑一陣,繼續嘲弄地道:“望是察顏觀色,聞是耳聰目明,問是場規行白,切是意控機先,要成為一代宗師,就像要成為一代名醫一樣,這四件事,可是缺一不可呢!”
脾脫而笑,又道:“假如陰兄注意到望字訣,先看看老夫的臉色,不就出不了笑話了嗎?”
說著,再度大笑起來道:“假如發現一元經已經不在,你想,陰兄,老夫會有怎樣的一副臉色呢?哈哈,哈哈,再說,那樣重要的東西,老夫會安置得如此簡單嗎?哈,哈,哈哈!”
意猶未盡地,整了整臉色,煞有其事地又道:“咱們平輩論交數十年,朋友之間有‘知必言,言必盡’之責,老夫痴長你老兒幾歲,多少算得是大哥身份,說你兩句,也算不了什麼,你老兒一向行走長白道上,很少來到中原,不知中原道上那些以名門正派自居的老鬼們,頂講究的就是這些細節,你老幾口舌之利,可以打個滿分,如能再把穩一點,那就沒得說的啦!”
從頭到尾,奚落得淋漓盡致。
鬼見愁的臉色由紅轉紫轉黑,默然無語,看不出是羞是怒。
七星堡主兒全滿足了。自卑的變態是偏激的驕狂,自尊受了損害的人,常千方百計地去損害別人的自尊以求發洩,七星堡主也許是受了散花仙子突然死去的刺激,他瘋狂地折辱著鬼見愁,幾乎忘了來此牢室的目的,好似打擊了鬼見愁,就為他自己掙回不少失去的顏面一樣。
司徒烈看了,很不順眼,但轉念一想,鬼見愁這人的口齒也很損,這樣也好,因果報應,循環不爽,像我師父游龍老人,正氣凜然,誰又敢這樣對待於他老人家?
“陰兄,現在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