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搖籃曲》
元霄睜大眼睛琢磨了下,忽地明白過來,然而又不敢確定白問霖真正的意思,磕巴地說:「你是說……你的意思是、我們……」他伸手指了指白問霖,又指了下自己。
「就是你想的這個意思。」白問霖觀察他的神情。
元霄:「!」
沒想到他這麼開放,元霄知道對於西方人而已,這可能不算什麼,但對元霄這個母胎單身、從小純樸,長大內向以至於不敢跟女生說話的性格而言,毋庸置疑是羞恥的。
彎腰把快遞撿起來,語無倫次地說:「不然、不然還是用這個吧……我看評論好像說不錯。」
白問霖:「你在網上買的?那評論可能都是刷的,我幫你會更舒服。」
元霄真是懊悔極了,他根本不敢看白問霖的眼睛,早知道就不買這玩意兒了,誰知道白問霖不僅不願意用,話題還拐到這個方向來了!而且或許因為他跟白問霖的關係,元霄心底是有禁忌感的。
他看著白問霖從比自己矮、長到現在這麼高,兩個人是這樣的關係,又怎麼能做……那樣的事。
元霄不願意,就把這件事給混過去了,晚上的時候,他提出建議:「問霖,你應該找個人談戀愛、然後成家、生子……」
「為什麼這麼說?」
「我感覺你……」他頓了頓,「你需要人陪伴。」孤獨的人都是有共鳴的。
白問霖:「我有鋼琴。」
「那不一樣。」元霄知道歷史上,有一些大音樂家終生未婚,老來靠學生給自己養老,也有一些多情風流,情史豐富。白問霖看起來很像是前者,可問題就在於,白問霖根本不收學生,他太過孤僻,生命裡只有音樂相伴。
床頭的檯燈映照在元霄的臉上,白問霖逆著光注視他。元霄是一張圓圓的蘋果臉,臉蛋天生帶紅,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從他的眼睛裡,就能看出這是多單純的人。白問霖抬手握住了他的一隻手,送到嘴邊親了一下,深情地道:「我除了音樂,還有你。」
元霄就啞巴了。
彷彿能透過他如今成熟的面孔,望見曾經的那個白問霖。他看不見,白問霖便說:「我給做一輩子的眼睛。」
他給了元霄很多承諾。
元霄如今一一回憶起,心底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感情,沉默半晌道:「我一直一直都有件事想問,我以為你肯定不記得我了,可是你記得。」而且記得很深、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元霄一直沒有問出口,他常常這樣,不夠坦白,也不會撒謊。遇到問題總是自己瞎琢磨半天,琢磨不出答案,才猶豫著去問。
「你問我為什麼會記得你嗎?」白問霖的湛藍眼眸微陷在陰影裡,眼神像日暮後的大海般深邃情動,「我想忘記,可是忘不了,因為所有人都可以忘記你,我不可以。」
接著,他說:「明亮的太陽熄滅,而星星卻在黯淡的永恆虛空中流離失所。」似乎有很多的話想說,但是言至喉嚨又吞了回去,目光深深地注視著元霄,裡面藏著洶湧的愛意。
元霄喜歡拜倫的詩,一下就聽懂了他的意思,鼻子難以控制地一酸:「沒有我,你仍然會發光發亮。如果我說我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你肯定會不高興,所以我不這麼說。」
他頓了頓,沒有看白問霖,目光越過他,落在檯燈旁的陶土花瓶上,純白的高嶺土焙燒的花瓶,模樣帶著粗糙的手工印記,閃閃爍爍地搖曳著昏黃燈光。那天元霄沒有做完這只花瓶,晚上白問霖背著他,十分鐘就捏好了。
花瓶裡插了幾支野玫瑰,元霄看著玫瑰:「如果你需要我的陪伴,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為止。」
白問霖聽著他的話,眼睛忽地變得很亮,直直看著他道:「元霄,我會記得你的承諾的,直到我死去那一天,你不能騙我。」
「不騙人。」這種話元霄生平第一次說,所以非常不好意思,甚至不敢去看他。元霄心想,他穿越回過去,遇到白問霖、和他產生交集,如今穿回來還能和他相認,這已經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緣分了。
如果按照白問霖的性格,他或許會孤獨一生,元霄心想,哪怕自己以後有了新的人生,也絕不會捨棄白問霖,假如自己沒有遇上喜歡的人,那就像現在這樣挺好的,他們可以和音樂相依為命。
拿到承諾的白問霖,心情上了雲端,湊過去在他臉頰吻了一下,把元霄鬧得臉紅,轉過頭去睡了。白問霖就對著他的後腦勺笑。
沒兩天,學校裡開學了,元霄去系上開會,碰到了昔日在「夢想音築」工作室一起工作過的同學。同學跟他一起坐在後面的位置上,問他:「最近找了新工作嗎?」
元霄說沒有:「我最近自己單幹。」
「哦,你自己做工作室?」
「有這個想法。」元霄倒是想,可他雖然會做音樂,但是他缺乏一些領導能力,如果做一個音樂製作工作室,勢必要會管理,他沒這個天賦。
同學問:「對了,你的耳朵怎麼樣了?」他指了指耳朵,「好沒有?」
元霄非常詫異地「啊」了一聲。這件事他根本沒往外說,他的助聽器一點也看不出來,沒道理會有人知道。
同學一看他表情就懂了,尷尬道:「是周總說的。」
元霄不善於撒謊,回答:「不是什麼大問題,謝謝關心。」
大講臺上,輔導員持續發言,元霄這同學話癆,一直和他說話,說工作室的近況:「周總現在也算是業界知名人物了,前幾天,有個古裝電視劇來找他做配樂,就那個XXX和XX演的,大IP,要是今年能過審,劇播了,周總可就成大牛了,我們也跟著沾點光,你不該辭職的,不過這也沒有辦法。」他掃一眼元霄的耳朵。
元霄不時點頭,其實偷偷把助聽器音量關掉了,他就基本上聽不見了。
輔導員正在說校園歌手大賽的事。
同學在旁邊說:「今年弄得挺大,冠軍有機會拿到專屬打造個人單曲、千萬曝光資源、還有專業公演舞臺。如果我唱功好一點,我就去試試,可惜了,我倒是會原創,就是嗓子不好。」
元霄有些感興趣,他單打獨鬥,缺乏名氣,如果他的原創能讓更多的人知道,是一個捷徑。
散會了,元霄去輔導員那裡拿了張校園歌手大賽的報名表,隨後收到菲力浦發的資訊,說在外面等他。
打開車門的那瞬間,元霄眼前一花,就瞥見一個高大的人影撲過來。
對方動作迅猛,像一隻獵豹,撲來時腦門直接磕在了車門頂上。
阿爾:「嗚。」
元霄:「……」
他坐進去,關上車門,阿爾便熱情地抱過來。元霄瞥見菲力浦不忍直視的表情,聽見他說:「羅伊斯少爺吵鬧著要來找您。」
元霄點點頭,說:「他現在……這樣,你得看著他,不能讓他亂跑,不然會出事。」
菲力浦:「放心吧。」
元霄心說你是不是不知道阿爾的問題,他喜歡撕紙玩,喜歡把洗手液沐浴露擠得到處都是,還喜歡把被子弄亂,把一切整潔的事物打亂,甚至喜歡畫小豬佩奇,而且畫得很難看。
汽車發動,阿爾把頭頂到元霄的肩膀上,似乎是讓元霄給他揉。
元霄不知道他撞的怎麼樣了,摸了摸他的頭頂道:「疼?」
阿爾微微的哼出一聲,頂著和白問霖一模一樣的男神臉,可憐兮兮地點頭。哪怕他們長得一樣,可給人的感覺卻是全然不同的。
「不疼啊不疼,吹吹。」元霄哄著他,阿爾便埋首在他胸口蹭了兩蹭,旋即伸手抱住了元霄的腰。他這麼大的個子,這樣蜷起來,是很大的一團。
元霄摸了摸他的背。
回到家,元霄上閣樓取東西,阿爾跟著上來,「砰」地一聲,頭就磕到了傾斜的天花板,似乎是疼狠了,他蹲了下來。
元霄真怕他給磕傻了,無可奈何地說:「以後不要上閣樓,你總是要這麼磕一下,有時候靈光,有時候傻。」
入夜,元霄讓他睡覺,阿爾不肯睡,元霄躺著,他就坐在旁邊,睜著清澈乾淨的眼眸凝視他。
元霄說:「為什麼不睡覺?」
阿爾搖搖頭。
元霄坐起來:「快睡。」
阿爾伸手,把他推在了床上,低頭和元霄貼了貼臉,大概是有話想說,卻沒有說出口。
元霄無奈地看著他:「你不睡覺,我也不睡。」
阿爾始終不答話,手掌蓋著他的眼睛,用鼻音輕輕哼起了搖籃曲。
那是以前元霄常做的,阿爾似乎知道自己一睡著再醒來就是很久以後了,所以他不喜歡休息、不喜歡睡覺,總是精力充沛。
元霄如果想把他哄睡著,就得唱勃拉姆斯的《搖籃曲》。
一向是管用的。
只是想不到,這一招被阿爾學了去,元霄抵不過疲憊,終究還是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元霄看見旁邊坐著的、捧著臉望著自己的男人,那眼睛不時眨一下,目光很專注。稍稍盯著看了一會兒,元霄知道這個還是阿爾。
「你一晚上沒有睡?」元霄詫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可是阿爾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身去了衣帽間,給他捧來了一套乾淨的衣服,放在床頭。
元霄左右環顧,發現屋子裡很乾淨,沒有碎紙巾的痕跡。「咦」了聲,下了床:「今天這麼聽話?」
阿爾閃亮的眼睛直直注視著元霄,元霄從來都是通過他的神態去揣摩他的意思,看見他這樣,就知道得摸一下他的腦袋:「乖。」
阿爾的頭頂蹭了蹭他的手掌,接著,以很快的速度沖進浴室,元霄跟進去,便看見他在給自己擠牙膏,見自己進來,把擠好牙膏的牙刷遞到他手上。
浴室裡乾淨整潔,洗手液完好無損。
元霄低頭看看牙刷,又看看阿爾,困惑到了極點,這次怎麼這麼聽話?什麼亂子都沒出,而且分外的懂事體貼,體貼得元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跟他說謝謝。
阿爾嘴角彎了起來。
上廁所的時候,元霄讓阿爾出去一下,他昨晚上做了夢,得換掉內褲。把內褲脫了放在盆子裡,元霄就接到了快遞電話,讓他出去拿。
他立刻穿好衣服出門,兩分鐘後,元霄回來了,沒看見阿爾,最後在衛生間找到了他,阿爾正把手放在洗手盆裡,勤快地給自己搓內褲,肥皂泡泡亂飛。
元霄:「……」他懷疑,白問霖不止兩個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