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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樂章》第22章
☆、22. 《降B小調夜曲》

  火車上售賣盒飯的推車走過,元霄聞到味道的那瞬間餓得更厲害了……

  列車員叫賣道:「盒飯有需要的嗎?木耳肉片炒肉有需要的嗎?煮玉米……」

  可隨著味道越來越大,元霄發現白問霖似乎很聞不得這種盒飯氣味,皺著眉別過頭去。

  白問霖也發現了元霄在吞口水,他強忍身體上的不適:「你是不是餓了?」

  元霄說沒有:「我中午吃了很多,不餓,你餓了嗎?」

  白問霖從沒想過自己會遭這樣的罪,胃裡翻江倒海,聞到那股味道就難受,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出來,可為了元霄不餓著,他還是說:「我也餓了,你買兩份盒飯,我吃一點。」

  元霄仔細地觀察他的臉色,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

  不燙、沒有發燒。

  「都怪我,我不該帶你來坐火車的……」元霄內疚極了,他包裡只有阿莫西林和感冒藥,他買了嘔吐袋、卻忘了帶暈車藥。

  白問霖看著他沒說話,默默感受著他手掌的溫度。

  元霄擰開水杯給他:「喝點熱水。」接著,他開始收拾書包。

  白問霖問:「不是還有四個多小時嗎?」

  元霄把相機裝好:「馬上到博克圖了,要停留幾分鐘,我們下車吧。」

  白問霖看著他。元霄拉上書包拉鍊,抬頭道:「你身體不舒服,再坐下去會更難受的,我們下車找個地方住一晚、吃點東西,明天再出發。」

  白問霖手動了動,正想抱他,忽然傳來廣播:「前方到站、博克圖。」

  元霄把書包背上,一隻手把他架起來,白問霖太高,一站起來,頭彷彿就要觸到車廂頂部了,他微微垂首,感覺元霄摟著自己,兩人下車了。

  博克圖地處興安嶺山脈峰頂南麓,在冬天,整個村莊被冰雪覆蓋,剛從車站出去,那呼嘯而來的飛雪就把元霄給凍得一個寒顫。

  博克圖並不發達,城區小,總共也就一萬的人口。而元霄乘坐的這條火車線上,每一站風光都是絕美,博克圖也同樣,可是太冷了,冷得元霄有些後悔,覺得自己衝動之下就把白問霖拐下車了——但他捨不得看白問霖繼續那麼難受下去。

  元霄問他:「怎麼樣?還想吐嗎?」

  白問霖剛一下車,那種暈頭轉向的感覺就好了許多,可他見元霄體貼自己的模樣,就把他的書包拿過來背上,白著一張臉說:「我很好。」

  元霄果然認為他在逞強,很心疼:「等下找個醫院,先給你開點藥,然後我們去吃飯,再找個住的地方。」

  白問霖低頭問他冷不冷,元霄說還好,白問霖便用手臂,將他勾入懷裡,一隻手放進元霄的衣兜,跟他的手揣在一起。

  元霄抬頭去看他,白問霖就笑了笑,襯著蒼白的臉色、冷色調的眉眼,格外惹人心疼。

  隨即,元霄用蒙語問了一個當地人:「附近哪裡有診所和旅館嗎?」

  問到後,元霄說:「有一個地區醫院,旅館也有,就在那附近,但是我怕條件很不好,怎麼辦?」肯定還不如火車車廂。

  「沒那麼多講究。」白問霖將他摟得很緊,踩著大雪往醫院的方向走。

  「那我們將就一晚吧。」元霄說。

  去醫院開了點白問霖症狀的藥,元霄就在旁邊找了家餐廳,隨便吃了點。小地方,又有很多俄羅斯人,白問霖的長相在這裡不算奇怪,他連帽子都沒戴,全程把元霄鎖在懷裡。

  到了旅館,果然不出元霄所料,條件非常糟糕,恐怕白問霖這輩子都沒住過這樣的房子、吃過這樣的苦。

  元霄問他:「我們訂一個房間還是兩個?」

  「一個,我不舒服。」

  元霄訂了一個標間,把東西放下,替他忙前忙後,餵他吃藥,給他打來熱水洗臉。白問霖很少能體會到這種——只有裝成阿爾撒嬌才能得到的待遇。

  原來「生病」還有這樣的好處。

  他現在一點也不計較環境不好的問題了,因為他眼裡只有元霄,別的事情,都不再重要。

  元霄忙完了,把手機充上電,準備睡覺。房間很小,他關了最亮的燈,留下衛生間的那盞燈,朦朧的燈光透過磨砂玻璃門照在地上。

  只是他剛一躺下,就聽見白問霖說:「你冷不冷?」

  元霄說不冷。房間有空調,但是非常老舊,發出很大的噪音。

  白問霖說:「我有點冷。」

  「那……我把空調溫度再調高一點?我怕你明天早上起來不舒服。」

  白問霖坐起來了:「不用調溫度,我能跟你睡一張床嗎?」

  大概也是習慣了,元霄也沒有猶豫太久,便點頭道:「你過來吧。」

  白問霖只脫了外套和鞋。如他所言,這麼糟糕的環境,也沒有那麼多講究了。他用自己的黑色大衣當做床單,又把元霄的羽絨服當做被子蓋在身上。兩人鑽在小小的羽絨服底下,擁作一團。

  他的臉就貼著元霄的臉龐,兩人隔得非常近,近到自己可以嗅到他身上的奶香氣——元霄說過,他是喝羊奶長大的。

  他不禁深深地埋下頭去,湊近元霄的脖子,高挺的鼻尖微微蹭著他的脖頸。

  元霄仰著頭,有點癢,而且沒有多少睡意,他眨了下眼睛,感覺白問霖也沒有睡覺,就低聲問他:「睏麼?」

  白問霖啞著聲音說:「不太睏。」他太高了,床窄小,他的腳有些露在床尾外面。

  「頭還暈嗎?」

  白問霖沉醉他在皮膚香氣裡:「有點。」

  「明天走之前,我們再去醫院看看。」

  「睡一覺就好了。」白問霖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元霄覺得有些奇怪,因為白問霖不太愛這樣做,相反,只有阿爾才會這樣。是生病的緣故嗎?

  元霄輕聲道:「既然你睡不著,我們就來聊天吧。你知道博克圖,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在蒙語裡是什麼意思嗎?」

  白問霖配合地問:「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有鹿的地方,我每年回家,都坐這條線,總會經過這裡,可是從來沒有停下來看過。」

  白問霖低低地「嗯」了聲,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元霄特別癢,忍了一下忍不住了:「問霖,別吹氣,我癢。」

  白問霖就把頭抬起來了,眼睛很暗,在幽暗的燈光下顯出掠奪性,把手臂從被窩裡拿出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頰,低聲道:「元霄……」

  元霄困惑地「嗯?」了聲。

  「我能不能……」他喉結微動,非常、非常想就這麼不顧一切地壓下去,親吻他,進入他。

  可是自己這樣做,會嚇到他的吧?

  元霄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克制地把五指捋進元霄的發間,將他按入自己的胸膛:「很晚了,睡覺吧。」

  次日,又是大半天的火車,中途他們在牙克石下了,休息了幾個小時再繼續坐車,在日落前終於抵達海拉爾。

  元霄說:「我爸那邊,祖輩世世代代都是牧民,我爸不想放牧,就離家出走了。」

  「我爺爺奶奶對他這種行為非常不滿,認為我爸爸是家裡的長子,不該這樣……後來我出生了,他們說好,把我送回草原,但是等到了讀書的年紀,就讓我回漢族去讀書。」他做過一段時間的放羊娃,不過後來回應國家政策,全部都圈養。

  白問霖低頭看著他:「從來沒有聽你說過這些。」

  元霄笑笑:「這些事我以前怎麼敢說?」他想到了自己穿越後的的家人,猶豫了下,忍不住問,「他們……怎麼樣了?」

  白問霖聽懂了他的問話,卻是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你父母過得很好,你弟弟現在在美國讀高中,他很出色,以後能繼承駱董事長的公司。」

  元霄點點頭,白問霖繼續說:「元霄,他們跟我不一樣,他們不可能接受人死而復生的,所以你……」

  「我知道,我不會去打擾他們生活的,知道他們現在很好就夠了。」他現在穿回來了,有自己的家人,自然不會去尋求舊事,事實上一開始,他都沒打算認白問霖,他一直以為這是兩個平行時空,不然為什麼他穿越後的時候,沒有他自己的存在?

  可是白問霖突如其來出現,打破了他這個認知,元霄不是科幻迷,弄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也知道不合理。

  白問霖揉了下他的頭,眼底有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

  他們到達的時間比原本預計的晚,元霄來之前買了很多羽絨服,而且白問霖有個大傢伙——鋼琴,一輛卡車載著他的鋼琴,拉著兩個人,在紅色的日暮中駛向草原。

  元霄他家距離海拉爾市區不算特別遠,坐車去只要兩個小時。提前打過電話,家裡人知道他要回來,也知道他帶了個朋友。

  在車上,元霄昏昏欲睡,忍不住靠在白問霖身上。

  抵達後,白問霖受到了熱情的招待,元霄介紹說:「這是我爺爺奶奶,這是我三伯和三嬸,堂弟和堂妹。我還有個姑姑,已經嫁人了。他們只會說一點點簡單的漢語。」

  兩個小孩子羞澀,眼睛黑黑大大的,臉頰上兩團高原紅。

  「朋友,你好嗎!」果真如元霄所言,他們漢語不好,但是很好客。

  來之前白問霖跟元霄學了幾句蒙語,他很有語言天賦,還在市區買了哈達,準備用於拜年。白問霖用蒙語說:「塔賽奴。」意思是你好。

  吃了一頓規格很高的晚宴,元霄吃撐了,因為太冷了,喝了不少的奶酒。

  他出去餵羊,白問霖很快也跟著出來了。他們牧民有一些還住蒙古包,不過元霄他們家不是這樣,房子是用水泥和磚瓦修的新房,也有棚車房,甚至還有政府供暖,和大多數人想像中的牧民生活不太一樣。

  呼倫貝爾是高寒地區,冬天羊群都在室內飼養,味道很大。

  白問霖走到他旁邊,不過沒有碰羊,問道:「你家裡人叫你的時候,叫的什麼?」

  「恩和。」元霄喝出一口熱氣,在冰天雪地裡冒出白煙。他的手指正被小羊蹭著,微微笑著道:「這是我的蒙古名字,只有他們才會叫。」

  「恩和。」白問霖重複了一邊,望向門的背後、一望無垠的冰雪草原。他又問:「你們剛才提到了我,在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我家裡只收拾了一間房,問我們能不能一起住,我就說可以。」

  白問霖從身後抱住他:「我也覺得可以。」

  「我們睡一張床習慣了,不過你那時候還小,現在大了。」長大了,元霄面對白問霖是有壓力的,他變化太大了,不過似乎對自己……仍然很溫和。

  「那你喜歡現在的我嗎?」他把下巴擱在元霄肩膀上。

  「怎麼不喜歡?」旁邊的羊群咩咩叫喚,像是在附和。

  白問霖心裡有一腔壓抑已久的愛意想要傾訴,可是現下的環境,卻怎麼也不合適。

  元霄覺得羊棚味道大,而且奶牛就在旁邊,都養在一起的,所以哪怕是冬天,氣味也很不好聞,便說:「我們回去吧,屋裡暖和點。」

  白問霖感覺進了羊棚一趟,身上就有了味道,便洗了個澡、再換上睡衣,元霄亦是如此。入夜,躺在溫暖的被窩,一盞檯燈微亮,白問霖張開了手臂,問他:「你要不要抱著我睡?」

  不知道是什麼驅使了他,元霄原本沒這個想法,卻也忍不住靠近他,大概是在這樣零下三四十度的冬季裡,兩個人湊一起,有種別樣的溫暖吧。

  他一靠近,白問霖就伸手將他拉過來,捲入寬闊的懷抱中,並且用腿夾著元霄的兩條腿,把他整個人都桎梏住了。

  元霄雖說習慣了,卻仍然有些不自在——貼得實在太近了。他在白問霖沐浴後的皮膚上嗅了嗅:「誒?怎麼沒有雪茄的味道了?」他記得白問霖的很多衣服上,都有那股似有若無的味道,元霄問過,白問霖說是特意薰染的。

  「你喜歡那個味道嗎?」

  元霄想了想說:「還可以,有點像香草。」其實白問霖身上的雪茄氣味並不強烈,淡淡的,元霄聞習慣後反而很喜歡,覺得是一種迷人的男人味。

  「你想嘗試一下嗎?我帶了的,在雪茄盒裡。」

  元霄有一點想試試,但很猶豫:「這個會不會上癮?」

  「會,你還小,不能抽。」

  元霄:「……」

  他瞪大眼睛:「那你還讓我試試?」

  白問霖垂首,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目光很深:「如果你想試試味道,我可以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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