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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發情期過去快一個月了,後頸上的齒痕早已經癒合得看不出痕跡,而現在,連同深埋在腺體裡的那個無形標記,似乎也在慢慢地消散了。
周暮時的臥室裡,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也越來越淡,被縟換洗過一次後就沒有了訊息素的味道,最初的一段時間他仍舊不習慣,入睡得很晚,但他想,等標記徹底消失,他對Alpha的訊息素不再有需求,那麼狀態就會自然而然恢復正常。
那麼他做出的判斷也就不會再受其他因素影響。
有些事情拖到現在,確實該有一個決定了。
這段時間,賀隅白天離開得很早,往往只在餐桌上留一壺沖好的咖啡,是周暮時熟悉的味道,他自己單獨在辦公室時讓助理也替他泡過咖啡,一樣的豆子,喝起來卻總有哪裡不同。苦澀的香氣裡,似乎帶一點木質的回甘,像Alpha身上的味道。
周暮時搖搖頭,把心思放回到手中的資料裡。
一輪選舉過後,他站的中立派基本可算是穩操勝券,但倒了一個虞城山,還有不少政敵躲在暗處窺視,在大選的緊要關頭萬不可掉以輕心。最近虞家人倒是沒再來找過他,大概是家族內鬥和外患讓新任掌家人分身乏術,況且虞城山的官司還沒結束,正在預備重新上訴,這跟老油條是否還給自己留了後路尚且未知,以周暮時對他的瞭解,無論背後的人是誰,要一舉徹底搞垮虞家怕是沒那麼容易。
晚上,中立派的一個姓程的代表領袖約他見面,商談接下來的選舉細節,兩人坐在一傢俬人咖啡館的包廂裡,周暮時聽對方提了幾個講稿的綱要,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和人會面一般都是在正經會議室,但候選人主動邀請,周暮時也不好不給合作人面子,對面的男人說完了正事,突然道:「上次的餐廳我看你似乎不喜歡,這次換了個地方,你覺得怎麼樣?」
周暮時有些奇怪於對方的語氣,但依舊禮貌道:「很好。」
「這裡的咖啡豆是從我在薩爾瓦多的莊園運來的,很新鮮,」男人看向他手邊的杯子,彈過手來拿勺子替他攪了攪,動作間不經意碰到周暮時的手,「快涼了,不嘗一嘗嗎?」
周暮時不動聲色地把手收到桌下,婉拒道:「我不太喜歡咖啡。」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
結束談話,兩人從咖啡廳出來,周暮時突然察覺到一股被窺視的感覺,警惕地回過頭打量,視野裡卻沒有看見任何人。
「怎麼了?」程先生問道。
周暮時搖搖頭,收回視線時,卻在不遠處的一塊播放著新產品廣告的電子螢幕上頓了頓。
程先生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饒有興趣道:「周先生對電子產品感興趣?這是限量版,還未上市,不過我在商會裡有些人脈,可以給您⋯⋯」
「不了,」周暮時打斷他,「有人送我了。」
程先生停頓了一下,咧了咧嘴:「您這樣出眾的人,果然追求者眾多。」
「不是什麼追求者,」周暮時的語氣無波無瀾,抬手摸了摸後頸,「是我丈夫。」
男人在原地愣了愣,這時一輛懸浮車開到了近前,門自動拉開,周暮時上車前回過頭,道:「提醒您一句,注意安全,安保該升級了。」
說罷,車門合上,駛離了街道。
周暮時坐在後座上,低頭時掃見夾在座椅縫隙裡的一片乾枯花瓣,突然想起,他好像有兩天沒見到賀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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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客廳裡黑著燈,沒有人在,餐廳方向卻有隱隱的光亮傳來。
周暮時聽見了一點聲音,他脫下外套,不知怎的,沒有開燈,徑直往裡走了過去。
繞過牆壁,眼前亮起幽暗的燈光,只籠罩在吧檯周圍,面前是一個熟悉的男人背影,正支著長腿倚在座椅裡,空氣裡有淡淡的酒香。
「賀隅。」他叫了對方的名字,目光從一旁開著的酒櫃,移到對面Alpha的側臉上。
賀隅的目光從手裡的酒杯移到他臉上來,像是無法聚焦一樣眯了眯眼睛,說:「你回來了。」
周暮時慢慢走過去,問:「你在幹什麼?」
賀隅晃了晃手裡的杯子,沒有回答,表情似乎有些微醺,然後扶著桌面站了起來,腳底有些不穩,朝周暮時的方向一歪,被他下意識伸手接住。
訊息素混著濃烈的紅酒味道撲面而來,厚重又輕佻,賀隅圈著他的腰,埋在他頸間,語氣含混:「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周暮時被Alpha倒過來的重量壓得難以動彈,不適地掙了掙:「有點事⋯⋯你先站直。」
賀隅好像根本沒聽到他的話,自顧自地繼續語義不清的對話:「你去哪裡了?外面冷嗎?」
周暮時皺眉:「你喝醉了?」
他轉過頭,看向桌上的酒瓶,已經空了一半,瓶身的形狀很眼熟,正是母親生日那天送給他們的那瓶酒。
賀隅解釋道:「你的櫃子裡沒有酒,我只好開了這瓶⋯⋯味道不錯,但是有些太甜了。」
周暮時不喜歡喝酒,家裡的酒櫃只是個擺設,裡頭自然空空如也。
「太甜你還喝了一半。」周暮時面無表情,察覺到自己的皮膚被身上人緊貼著開始升溫,漸漸有些煩躁。
「抱歉,」賀隅顯然曲解了他的不滿,「還剩下一點,你來嘗嘗甜不甜。」
Alpha摸過桌上的酒瓶,周暮時不想喝,正要推開他的手,卻見賀隅對著瓶口直接喝了一口,接著低頭堵住他的唇。
酒液順著被撬開的齒關淌了進來,發酵的果香在唇舌間暈開,夾著淡淡的木質香氣,周暮時微微仰著頭,從唇角溢出的液體被對方的指腹擦去,賀隅捏著他的下巴,在他閉緊的唇上輕吻一下,低聲誘哄:「乖,嚥下去。」
喉結上下滾動,泛著甜的酒液流進了腹中。
被人抱著坐到餐桌上吻的時候,周暮時扶著賀隅的肩,心想自己大概是被灌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