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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和投資人談戀愛》第62章
第62章 合幷(一)

  阮思澄經後續調查, 發現, 整個過程跟她想的差不太多,八九不離十, 隻除了一點:陳一非,是深度醫療自己挖的, 愛未公司幷未參與。

  在投資了「深度」以後, 在AI急診這市場上,愛未想跟揚清競爭。然而,經過Z大博士中毒和網紅農婦被家暴,思恒醫療産品大火, 深度醫療競爭成本陡然增大, 還非常大。於是愛未轉變策略,希望直接投資思恒, 却被揚清拒之門外, 一分錢都投不進去。

  對阮思澄和陳一非,愛未幷未持續關注。畢竟是個巨頭公司,不會天天盯著思恒。於是,眼見「深度醫療」産品初版功能一般, 愛未那邊也沒管了, 打算自己組建團隊。

  真正關注「思恒」的是競爭對手深度醫療。愛未可以選擇放弃,深度却是不願意的。於是, 深度醫療的管理層將主意給打到「思恒」的CTO身上, 希望挖走陳一非幷就此實現「指數增長」「彎道超車」, 而且這個挖角决定, 是CEO和CMO兩個男人一力促成的。深度醫療創始團隊比較複雜,有五個人,對於挖角兩個贊成兩個反對,另外一個不置可否,最後反對的認輸了。

  正好思恒CEO、CTO産生激烈衝突,陳一非要另謀出路,否則他們也撬不動。

  愛未公司應該是和深度醫療的管理層聊過産品上市以後與思恒的競爭策略——通過砸錢,給醫生們更多支持、更多幫助,贏取市場,然後,如果能跟思恒合幷,就完成合幷,共享江山,不能跟思恒合幷,就接著對抗,力保自己地盤不失。

  對於愛未這個打算,深度醫療在挖人時,對陳一非如實說了:想與思恒進行合幷。

  事實證明,這個提議對陳一非有著十足的吸引力!

  因爲,加入深度醫療,等於可以同時重回愛未、思恒兩個東家!陳一非從愛未、思恒走的時候都不風光,一次是被降級項目,一次是被「按頭閉嘴」,尤其思恒,簡直讓他有些狼狽。倘若將來如期合幷,他便可以重回思恒!

  深度的CEO創業前是愛未公司部門總監,技術能力、管理資歷全都好於阮思澄,一旦合幷,深度的CEO有99%可能會當上新公司CEO,愛未對此也有承諾。歷來兩個公司合幷,沒當上CEO的那個都待不長久,三個月內必定辭職,而陳一非,却可在新CEO的庇護下牢牢坐穩大佬位置。

  對於一個碼工來說,誰不傳揚還有羡慕喬布斯幫主當年被踢出公司、幾年後又殺回蘋果的威風呢?!

  而且,阮思澄想:如果以後自己走了,他留下來,當年的故事還不是隨他講嘛?!「CEO阮思澄把他逼走,幾個月後他殺回來。阮思澄黯然離職,而他則是拿回職位』」這個故事想想就爽!!!

  有風險,也值得期待。

  於是,在深度的保證之下,陳一非入職深度。職位幷非是CTO,也許是爲掩人耳目。

  在呈交了成熟産品後,愛未看過,决定增資,與思恒醫療正面競爭。

  阮思澄在聽完之後,覺得,愛未……就那樣吧。沒有多好,也沒有多壞。雖然打著「合幷」算盤,却也是正常商業邏輯。甚至,在揚清集團投的那個直播網站上市以前暫停全部相關服務,讓主播們沒有辦法播放音樂、跳轉視頻,阻撓對方籌資等等事情,也說不上多壞,就是一個普通商人。她不想「同流合污」,却也不至劃清界限,覺得愛未跟紅木和金橋等等也差不多。

  但是,「深度醫療」的CEO和CMO,阮思澄却覺得不行。

  首先,抓住當前法律漏洞,教陳一非規避競業、逃掉責任,讓原本雙方都點頭同意的規則變成廢紙。這種「聰明」她阮思澄無法認同、「敬謝不敏」。

  其次,她覺得那CEO和CMO目光短淺。曾是愛未部門總監又怎麽樣?!從競爭對手公司挖來一個高管,表面上是節省時間和資金的做法,却不想想——他今天可以泄露老東家的商業秘密,明天就可以你公司的商業秘密!還會讓其他員工有樣學樣,全都不把「競業限制」當一回事!那將來還怎麽辦呢?!思恒醫療跟陳一非間的官司就算是輸,她也必須死磕到底,絕不讓人過舒坦了。

  阮思澄在自己心裡把底綫給畫出來了:對於愛未,不算100%無法接受,但對管理層,100%無法接受。

  …………

  對於合幷,思恒醫療幾個股東——阮思澄、石屹立、邵君理、王選、紅木卓立、金橋戴溪、揚清王祖威等,聚在一起開會討論。

  「建議合幷。」卓立說,「一輪一輪融資燒錢已經算是惡性競爭。選擇合幷,雖然股權會被稀釋,但看表格……如果不合幷,一輪一輪融資燒錢,會更快速地被稀釋……」

  戴溪同意:「是。」

  卓立:「而且,以後,在市場的占有率上……」

  戴溪:「對。」

  卓立:「在産品的開發上,深度醫療一些專利思恒急診可以應用,比如對於暈厥、休克和抽搐的診斷以及治療。以後,兩個團隊可以分工,思恒做思恒擅長的圖像識別,深度做深度擅長的其他領域……」

  戴溪:「嗯。」

  他們代表投資公司,希望控制運營成本,十分正常。

  揚清集團的王祖威提出一些觀點、看法,與會的人七嘴八舌討論起來,嗡嗡嗡的。

  最後,大家看向邵君理,希望他能拍板定下。

  他在這夥大佬當中終究是最大佬那個。一開始,因爲他家太子、副總就在自己身旁待著,股票份額第二多的王祖威都沒有開口。

  邵君理慢條斯理,把不知道什麽時候滑出來的帶鑽袖扣輕輕推回,薄唇微啓:「可以談談。」

  阮思澄:「???」

  「卓立戴溪剛把利弊已經講的差不多了。愛未……還好,不算一個不能接觸的對象,揚清和它也在其他一些領域有合作關係。對於揚清來說,可以减少資金投入幷且保住股票份額,對目前的AI市場確實沒有必要死磕。從個人角度講,我不喜歡爲了競爭無限滿足人的劣根性,這樣來的用戶終究有些問題。沒發現麽,自從打出『會診中心120內應答』的廣告後,個別醫生什麽屁事都要交給思恒來做,自己根本不看ECG了。」

  阮思澄:「……嗯。」阮思澄知道,邵君理對一切補貼,都持否定的態度。

  邵君理又道:「思恒處於初級階段,成長空間大點也好,還沒到了要靠競爭强迫自己不懈怠的那個階段。當然……挑戰者還是會層出不窮的。」

  說到這裡,邵君理的臉微側,棕色眼珠鎖著阮思澄:「不過,對於合幷,思澄應該是有她自己的一些想法。」

  「對,」暗自驚嘆於對方對她的瞭解,阮思澄把幾縷頭髮撩到耳後,「我的意思……合幷不是絕對不行,在資金、技術等等方面甚至還有諸多好處,前一陣的資本游戲我也感到很厭倦了。但是,對於合幷我有條件。」

  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我必須是新公司CEO,甚至是董事長加CEO,幷且,對管理層有决定權。我要建立比較適合我風格的管理團隊,他們瞭解我,可以配合我。」

  「…………」卓立戴溪眼神複雜。

  阮思澄又闡明觀點:「對於愛未,不算100%無法接受,但對深度的管理層,100%無法接受!卓總,戴經理,兩個王總,邵總,我幷非是不願撒手。可是,從陳一非的這件事,我斷定深度醫療的管理層目光短淺。首先……其次,挖CTO,表面上是非常聰明,却不想想——他今天能泄露思恒商業秘密,明天就能泄露深度商業秘密!如果深度有在技術上實現領先的野心,就不應該幹這種事!」

  「……」卓立、戴溪考慮片刻,道,「我們一直考慮的是,咱們提名聯席CEO,你們兩個都是CEO。兩個團隊各做各的,都有自己的CEO。Co-CEO,在這兩年的合幷案中也出現好幾次了。」

  阮思澄搖頭:「都已經是一個公司了。他們團隊出了出岔子,我還不是得擦屁-股。」

  卓立、戴溪有些無奈:「如果堅持這個要求,合幷難度相當大了。根據打聽來的消息,對方對這十分看重。」

  「答案是No。」阮思澄道,「只要不是唯一的CEO,且能自己組建團隊,在合幷前確定是否接受合幷的思恒股東大會上,我一定會投反對票。被逼天天砸錢競爭也沒辦法,沒人願意投錢那天就黃了吧。不用勸了,這是底綫。」

  「嗯……」邵君理又喝一口茶,辣了個長音:「作爲一致行動人,我自然也投反對票。」

  戴溪:「……」合幷算作重大事項,要三分之二以上通過。阮思澄加邵君理,鐵定超過三分之一,是已經有否决權了。

  於是這事就敲定了。

  阮思澄也研究過了,因爲深度有足足五個創始人,還融過天使輪、A輪以及A加輪,CEO和CMO的股份不多,CEO占8%,CMO占7%,合幷過來再被稀釋,加在一起也就能占新公司的5%左右,還好,重點還是管理實權。要能早點把那兩人趕出公司,把沒成熟的股份拿回到手裡,就更好了。

  散會以後,卓立、戴溪、王祖威等幾個人先拔脚離開,邵君理則拖在最後。

  知道對方肯定要跟自己公司的王祖威一起離開思恒醫療,可太久都沒說情話,阮思澄又怪想念的,拖在後頭,眼珠一轉,在路過會議桌時,一把掐下會議桌上花籃裡的一朵玫瑰,追上去,從邵君理身後拉住對方袖子,趁著前面沒人回頭,把那朵花給塞進了對方手心,還說:「邵總,這個東西您拿回去。」

  「什麽?」

  「一點心意,您拿回去。不值錢,但能代表我的想法。」

  邵君理一楞,而後好像猛地意識到了手心裡是什麽,回頭瞥了眼阮思澄,接著攥住那朵花兒,攏在掌心,又把手插進兜裡,好像平常那樣走路。端著花兒時,特別謹慎,跟電視裡端高脚杯似的。

  不過,阮思澄却可以看到,那個男人爲不弄皺那朵花兒,手指一直分外小心,將褲兜的布料都撑起一塊兒。

  阮思澄:「……」

  她第一次送別人花。

  一朵玫瑰。

  而且開得特別好看。

  …………

  又是幾次開會以後,思恒有了心裡預期,跟深度那邊第一次碰。

  他們先對新公司的名字進行了番討論。

  倆家都跟融完一輪。思恒這邊估值高些,深度那邊估值低些,於是,思恒一方很自然地提出要叫「思恒深度醫療公司」。

  「這不好吧!」深度那邊某幾個創始人提出异議,「深度不像是個名字,反而像在襯托思恒!深度,不像是單獨存在的,好像是跟它後面的『醫療公司』連在一起的!不像思恒深度/醫療公司,而像,思恒/深度醫療公司!聽著感覺思恒在做什麽鬼的深度醫療!」

  阮思澄的腦瓜子疼:「那你們說,叫什麽呢?」

  「深度思恒醫療公司。這就不會有歧義了。」

  阮思澄:「…………」

  啥玩意兒。

  光是一個公司名字,就討論了八個小時,最後對方終於接受「思恒深度醫療公司」,雖然語氣不情不願。阮思澄覺得,這場談判,大概是會曠日持久。

  第二次會,他們雙方確定合幷方式,最後决定採用「新設合幷」和「完全換股」。就是雙方成立一家新的公司,類似於母公司,發行新股,與此同時,「思恒」「深度」原有股票換成新股。交易形式不是現金,而是股票。

  第三次會,終於談論到管理層和法人代表。

  果不其然,愛未、深度甫一上來就抬出了他們CEO的閃亮履歷!還說:「依馬誕的從業經歷,更適合當新公司CEO……這是他在愛未、深度所做出的成績清單……」

  阮思澄她當然不幹!!!

  「不行。」相比深度那邊說話的是愛未戰投部的資深大佬,思恒這邊比較怪异——是天使輪投資人邵君理,只見他的氣勢壓人,「思恒的CEO掌舵公司,這點我們絕不讓步。」

  愛未大佬:「…………」頓頓,爭取道,「邵總,相信馬誕。馬誕他的能力很强,有15年管理經驗,畢竟阮總年紀不大,難免有些不周到的。合幷以後公司規模擴大一倍,對CEO的管理能力要求更高了。阮總從來沒有帶過好幾百人的大團隊,可是馬誕在愛未時已積攢了豐富經驗。他創業前手下已有二三百人,可以適應思恒深度的步調節奏。」

  邵君理則嗤笑一聲:「阮思澄的能力和水平還輪不到你們否定。按她表現出的東西,管新公司問題不大。」

  「……」深度醫療那個馬誕這時笑笑,「阮總終究是個女生,不久也要結婚、生子。公司正是關鍵時期,不好耽誤人的家庭。我就不一樣了,大老爺們,沒有什麽後顧之憂。」

  他的嘴巴又扁又翹,阮思澄老覺得對方像個錢包。聽到這話想,她真是想扔他嘴裡兩把鋼鏰,再合上那個錢包,說,錢給你,閉嘴吧!

  邵君理又嗤笑一聲:「阮總以後結婚生子……就更輪不到你們評論了。阮總還有她的先生當然有能力處理好。在那之前用不著假設。」

  「…………」

  邵君理的右手四指在桌面上貌似無意又雜亂地敲了敲,實木的悶響響徹了整間會議室:「怎麽講……我隻相信自己的CEO,換別人來總得看著,很累啊。」

  「…………」深度來的七八個人彼此交換了通眼神,「邵總,以後您也會信馬誕的……」他們清楚,邵君理雖只是天使投資人,但王選和揚清集團、思恒高管都聽他的,輕率不得。

  「不可能。」邵君理說,「幾年下來,我瞭解她,阮思澄跟我特別合,這世界上再沒有了。我見過的管理者沒有一萬也有幾千,有資格說這樣的話——有的時候甚至覺得這事兒挺不可思議的。我很相信自己的CEO。她哪怕用手-槍指著我的眉心,我都不擔心。別人可不行。要總覺得不大放心,這資投的就不舒服。」

  愛未、深度:「……」

  兩小時後,見思恒方硬的簡直像塊石頭,堅决不讓步,談判進入僵持階段,一直都在原地打轉,深度方也沒有想法,只好建議先散會了。

  第四次會,繼續討論CEO的問題。愛未、深度建議馬誕當CEO,阮思澄當董事長,在官銜上還大一些,被阮思澄以「無實權」給拒絕了。

  第五次會,愛未、深度宛如擺出最大誠意,提議搞Co-CEO,聯席CEO,馬誕和阮思澄兩人都是CEO,平級,不分大小,阮思澄却照樣油鹽不進,宛如頑石,拒絕勞什子「聯席CEO」——她就要當名正言順的老大!才不想跟深度的人搞宮鬥!

  深度醫療金主愛未,一方面爲自己考慮,一方面爲曾經承諾,也不答應讓阮思澄獨立管理新的公司。

  於是,在由誰來掌舵新公司的關鍵問題上面,雙方無法達成一致,阮思澄還有馬誕誰都不想「退位讓賢」,談判基本宣告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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