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第三章 再會曹寅
正說著,忽聽外面侍者報導:“那位江南織造曹大人來咧,還請老方丈快去迎接。”
說著,那曹寅已在方丈室外面大笑道:“老方丈,曹某連日望君如望雨,誰知法駕今天才回寶剎,聞得那馬護衛和魚老將軍也全回來了,這一來一切便好暢敘咧。”
接著更不待迎接,便踅進方丈室,猛抬頭忽見白泰官和靜修也在室中,忙又大笑道:
“白大俠,我們連日翹首相望,今天終將老方丈等回來咧,如要邀到敝寓,恐又非諸位所願,適才我已託了本寺香積廚,代備葷素席各一桌,權為老方丈和諸大俠洗塵,這總不能再不賞臉,拒人於千里之外吧。”
泰官哈哈大笑道:“曹大人,你又錯了,我等不但今日一定叨擾,便以後如蒙寵召也決不會再推辭呢。”
了因大師起身迎接一面笑道:“曹大人,且請坐下,既在敝寺置酒相敘,焉有教檀樾做東之理,今日這地主之情,應由老衲來盡才對。”
接著又笑道:“老衲前此並非有意規避,實因事有未決,所以未敢率爾親近,還請恕我失迎才好。”
曹寅一聽泰官口風突變,了因大師語氣也不惡,不由心中大詫,一面揖讓落座,一面忙道:“老方丈說哪裡話來?曹某素仰清德,更敬慕大師為江南群俠之首,所以一再冒昧造訪,老方丈能恕我唐突見擾,賜予接待,已足俠曹某心感,今日一席,實出至誠,還請不必見卻。”
接著又向泰官道:“兄弟幸和白大俠相識在先,既蒙不棄,還請代向老方丈一言,容我略表寸心才好。”
泰官笑道:“曹大人你放心,我向來說話算數,既已說過叨擾你,便不會再答應這位老和尚,也不怕他把這東道搶去咧。”
接著又向了因大師道:“人家曹大人,只我親眼看見,已經來了好幾趟,據你這位高徒說,自從你出去以後,便一直在鎮江等著你,你一回來,人家借你這廟裡,替你洗塵,你怎麼好意思推辭?你一定要請客,不會遲上一天再還席嗎?”
曹寅忙道:“白大俠真是快人快語,老方丈如不再鄙視我這風塵俗吏還請不必再謙。”
了因大師聞言笑道:“老衲遵命便了,不過我們方才到岸不久,曹大人怎麼會知道咧?”
曹寅笑道:“實不相欺,我自魚老將軍那條船一來,便在江岸看見諸位了,對老方丈雖未識荊,但從氣度方面來看,便料知八成是您,所以冒昧遠遠的跟在後面,直到寶剎,一看老方丈方進山門,僧眾均各肅立相迎,這便更斷定了,因此才略整衣冠前來求見,並命小僕前往香積廚代定酒席,還望恕過唐突才好。”
白泰官大笑道:“大人雖非親民之官,卻也是大清皇上欽命大員,為何言不由衷起來?
這卻令人不解咧。”
曹寅不由老臉微紅道:“白大俠從何見得曹某所言有不實不盡之處咧?”
泰官笑道:“我們這些人,雖然浪跡江湖,在官場中人眼中,也許是另一種看法,但卻絕無不可告人之處,老實說,老和尚和我,不日也全要去北京城裡走一趟,你那江邊和寺外伏的人也可以遣回咧。”
接著又道:“大人便實說是據所伏各人回報,所以趕來,你那酒席我們和老和尚也一定奉擾,又何必託詞在江岸親見船來咧?”
曹寅不由又是一怔,接著紅著老臉也大笑道:“白大俠真是神目如電,一點也瞞不得,實不相欺,我只因開罪馬護衛,急盼解釋,又渴欲與老方丈一敘,誠如尊言,實在曾命僮僕在江岸寺外遙望,只諸位一經回來,即便報知,以便趨謁,但卻決無窺伺之意,適在江岸看見老方丈,也系實情,決非託詞言不由衷,大俠如果因此見責,那便冤屈曹某了。”
接著又道:“大俠與老方丈如果真有北上之意,曹某倒可以派人沿途照料,便到京以後,寒舍也可暫住,兄弟雖然久住江南,老宅還留有子侄輩,卻不虞無人接待咧。”
了因大師笑道:“大人盛意實屬可感,不過老衲等此番北上已有東道主,卻無須再為打擾,便沿途也有人照料,派人隨行更無須了。”
說著,侍者已經送上茶來,曹寅一面用茶,一面道:“既如此說,老方丈一定是應雍王爺之召入京了,但不知除白大俠之外,還有何人隨行,能見告嗎?”
泰官不等開言,先道:“大人如問這個,草民也不敢相欺,那馬護衛南來,實奉雍邸之命,來邀老和尚晉京少敘,白某不過叨在陪客之中而已,聞得所邀極廣,文武兩途略能見重鄉里者均在羅致之內,便連老和尚和我也不知其詳,但僅就所知者,計有顧肯堂先生、呂晚村先生,和周潯路民瞻兩位老畫師,此外便也茫然了。”
曹寅不禁失聲道:“這全是江南一時知名之士,現在各人全已應聘北上嗎?”
了因大師微笑道:“肯堂先生和周路兩位檀樾向來遊蹤靡定,他哪裡尋得著,那不昧上人卻因盛情難卻已命高足曾靜代行咧。”
曹寅看了二人一眼,點頭道:“晚村先生屢征不出,這次竟遣入室弟子北行倒也真是難得,這一來江南群俠和通儒,可算泰半均入雍邸之門了。”
接著放下蓋碗,站起身來,把手一拱道:“二位既以江南大俠做王府上賓,那我今天這主人做得更有意思了,既如此說,那馬護衛和魚老將軍,更非請來一敘不可,但恐曹某風塵俗吏,便著人去請,他二位仍不免見卻,還請老方丈遣侍者一行如何?”
了因大師方欲開言,泰官又搶先笑道:“這倒無須再煩老和尚,大人既有管家隨行在外,不妨著人去到他們那船上跑上一趟,我想今昔略有不同,也許肯來亦未可知。”
接著又道:“便那位曾兄也在一處,大人如果有意相邀,也不防去上一個帖兒一同邀上一邀,這一席酒不也更熱鬧些嗎?”
曹寅笑道:“只要白大俠能料各位可來,兄弟決定立刻派人去請便了。”
說著,掉轉頭向方丈外面高聲叫了一聲:“來呀。”
那門外應聲答了一個“是”字,立刻走進一個挾著護書的長隨,一進門先請了一個安,然後垂手聽命,曹寅道:“你可速取我的名帖前往焦山渡船碼頭,魚老將軍船上請魚老將軍、馬護衛,還有一位曾老爺一同來此便酌,快去快來。”
那長隨又應了一聲是,正待出去,曹寅又道:“你且慢走,可用我的轎子去接魚老將軍,再雇兩乘轎子接馬護衛曾老爺,就說老方丈和白大俠已在此鵠候,請他三位就來,知道嗎?”
那長隨又請了一個安道:“小人知道。”便退了出去。
這以後,曹寅又旁敲側擊,探詢了因大師和泰官二人口氣,是否長留京師,在雍王府做客,了因大師只笑而不答,泰官卻半真半假,一味取笑,一直等了好半會,方見那長隨來報曾馬二人已來,那魚老將軍卻託言出遊勞頓,微有不適,璧帖辭謝,泰官笑道:“如何?我已料定他二位必來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