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城的大火滅了後,沈細流生怕會有魔修過來查看情況,沒敢多留,天一亮就跑了。她運氣不錯,半路就遇到了盧城出來的支援小隊。
這些支援隊伍的目標有二,清剿剩餘魔修,救援道修。沈細流的修為雖然低,但卻是實打實的道修,也被他們救下了。
跟了大部隊,安全就有保障。
沈細流仗著外表年幼,賣萌裝可愛,打聽了一下現在的情形,聽說三大宗門之一的沖霄宗和北鬥堂都來了,頓時放心。
記憶裡,沈爹和她說起過當今十四洲的幾大勢力,三大宗門作為修真界的頂尖門派,肯定比陌洲本土的修士強很多。
只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外援是這麼好請的嗎?
沈細流剛來那會兒,說不定還會認為他們除魔衛道,應該是倚天屠龍記裡七大門派圍攻光明頂,現在她可沒那麼天真了。
說是五嶽劍派還差不多了。
但這些都和她沒什麼關係,大樹底下好乘涼,她隻想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路上,他們遇到了散落在城外的幾個魔修,最高不過金丹,己方的金丹修士聯同隊中的築基,結陣對戰,硬是把人磨死了。
三日後,一行人平安歸城。
沈細流心裡沒底,拉了個築基女修,乖巧又不安地問:「前輩,之前多虧您出手相助,我才僥倖逃過一劫……我知道自己修為低,沒什麼本事,但父親從小就教我有恩必報……」
她說得磕磕碰碰,前言不搭後語,看起來窘迫極了。正是這點笨拙,引起了那個築基女修的同情,她緩和了語氣,淡淡道:「舉手之勞。」
「前輩的舉手之勞,於我而言卻是救命之恩。」沈細流靦腆地說,「我跟著父親學了一點煉丹術,假如……嗯,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偶爾來拜訪前輩呢?」
這番話看著隨意,實際上有兩個目的,一是顯示自己的價值,在修真界,沒有價值的人最容易被捨棄,二則是暗示對方,假如她能夠煉出丹藥,願意將此作為報答。
築基女修的善良早在漫長的戰爭裡磨光了,會救沈細流,也不過是上頭說了要救援,遇見了就順手帶回去,沒想到是個相當懂事的小傢夥。
她倒不是非要拿小姑娘的好處,鍊氣修士的丹藥能有多好?只是沖著這份心意,不由多說了一句:「你要是會煉丹,那就去煉丹房那邊好了。沖霄宗來了個煉丹師,正找人呢。」
沈細流本想賣個好,未料得了這麼個提示,驚喜萬分,連連道謝。
築基女修擺了擺手,沉吟了會兒,乾脆道:「你在這兒也沒地方去,不如我就帶你過去吧。」
「怎麼好麻煩前輩,我自己去就是了。」沈細流拿出職場上的那套,滿臉受寵若驚。
可築基女修下定了決心:「沒事,順路。」
一聽這話,沈細流就知道她不是為了幫自己,而是另有目的,便順坡下驢答應下來,又送上了一籮筐的好話。
難得有前輩同行,沈細流見縫插針,詢問了一些城裡的狀況,得知現在城裡說話的有三個,一是老城主,也是盧家的家主,二、三就是沖霄宗和北鬥堂的兩個女修。
再多的情況,就打探不出來了。
她們到了煉丹房,這是原來城裡最大的一家丹藥鋪子,後來被盧家主徵用了,與左右幾家鋪子合併,成了專門的煉丹房。
這會兒,門口正熱鬧呢。
一個侍女打扮的鍊氣女修擋在門口,不停地說:「葉真人有令,玉簡裡的題能答對一半的才能留下,答不上來的就請回吧。」
帶著沈細流的築基女修訝異:「不是說有基礎的都要嗎?」
「這幾天又救回來好些人,人手暫時夠了。」侍女解釋說,「葉真人要挑幾個資質好的教。」
她們說話間,沈細流已經留心觀察過了,來碰運氣的人很多,可拿到玉簡後,十個裡有七八個愁眉苦臉,甚至有人答也不答就走了,顯然考題有點難度。
她心裡沒底,沈爹教過她一點煉丹術不假,可都是皮毛中的皮毛,答不上來怎麼辦?
正踟躕,築基前輩已經招手說:「來,你過來試試。」
沈細流深吸口氣,慢慢走過去。
侍女低頭看了她一眼,沒給玉簡,而是摸了摸她的腕骨:「骨齡十歲,你不用考,直接進去吧。」
沈細流不意柳暗花明:「啊?」
「十五歲以下的孩子都不用考,願意來學的都能學一點。」侍女的語氣中不乏羨慕,「不愧是沖霄宗的金丹真人呢。」
沈細流默默點頭。
她有原主的記憶,知曉修真界類似於古代中國,講究師徒傳承,很多都是傳男不傳女,傳弟子不傳外人的。沈家的煉丹師亦是如此,是安身立命的本事,不拜師不可能教給陌生人。
三大宗門果然闊氣,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了。
築基女修很高興:「既然不用考,咱們就直接進去吧。」
侍女笑了:「現在人手不足,我就不送你們進去了,進去左拐走到底就好。」
「葉真人在?」
「這我就不知道了。」
兩人擠過鬧哄哄的前廳,走到了左邊商鋪的後院。那裡有個鬍子拉碴的男修在分類藥材,看到她們就問:「兩個都是?」
「就我這個妹子是。」築基女修把沈細流推上前。
沈細流很有眼色地問好:「見過前輩。」
「以前學過煉丹嗎?」前輩看起來很久沒休息過了,眼圈烏青,口吻不耐,「算了算了,我這裡有十種藥材,你記一下。」
他把十個藥材名念了遍,又說了它們的藥性,而後讓她閉上眼,隨便遞了個過去:「這個是什麼?」
果然還是要考試。還好沈細流留了個心眼,在他說的時候就拚命記住了名字、外觀和氣味,這時全都答了上來。
前輩面色微緩:「學過?」
「略知一二。」她答得保守。
前輩又指著十種藥材要她記。
沈細流依舊全部答了上來。
等到第三回,問話的聲音變了:「秋蘆葉和赤鹿血能不能一起用?」
沈細流思考道:「應該不能,秋蘆屬寒涼,鹿血為熱,二者混用會抵消藥性,甚至產生衝突。」
「百足蜈蚣要怎麼去殼?」來人站在她背後,繼續發問。
沈細流道:「滾水燙灼三遍,撥尾去足。」頓了下,又補充,「蜈蚣劇毒,須用冰刀。」
「不錯。」對方頷首,「你叫什麼名字?」
「晚輩沈細流。」她說著,竭力以最自然的動作抬起頭。
然後,她就明白築基前輩為啥那麼熱心要帶自己過來了——面前的煉丹師青衫玉冠,外貌不過二十來歲,面容俊秀,秒殺她以前看到過的諸多明星演員。而長相之外,他的氣質也很吸引人。
想想看,在遍地風沙,窮困不堪的西北之地,看到一個來自江南,滿身杏花煙雨的貴公子,這是何等的驚艷?
怪不得修真小說裡動輒就出美男子,作者誠不我欺……沈細流暗嘆了聲,臉上依舊扮乖賣萌。
帥哥多有什麼用,她還是個小蘿莉,暫時不考慮這些,抱個粗大腿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葉真人,這是我們路上救回來的。」築基女修熱情地介紹,「她是從謝城裡逃出來的。」
葉真人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你以後就負責打掃丹房。」
打、打掃丹房?剛才還說「不錯」呢,不是欣賞我的意思嗎?為什麼還要讓我乾雜活??沈細流一時不能接受現實,可考校她的男修滿臉不甘:「葉真人,她人小力微,怕是乾不完這麼多重活。」
沈細流心中警鈴大作——失策了,看起來這打掃的雜活是個香餑餑。
她不想錯失改變命運的機會,抬起臉,用孩子天真無辜的語氣說:「謝謝前輩關係,我可以的,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丹修前輩抽了抽嘴角,看著隻到自己腰的小姑娘,拉不下臉,只能說:「那你可別嫌苦別嫌累。」
「我一定好好努力。」沈細流點頭如搗蒜。
厚顏無恥就厚顏無恥吧,她受夠之前擔驚受怕的生活了,這個葉真人是沖霄宗的修士,此時不抱大腿,更待何時?
*
五支金丹帶領的小隊進進出出,將附近的漏網之魚一網打盡,零零散散也救回了百來個倖存者。
老家清理乾淨,就要開始布陣法了。
盧城本身就有自己的防禦陣法,此時便不多在上面浪費資源。公孫霓裳絞盡腦汁想了幾天,終於想出了個合適的陣法:五星陣。
顧名思義,這個陣法需要五個陣眼。
人手有限,沒法建城,隻好退而求其次,在如此周邊建了五個秘密崗哨,作為監視和傳遞消息所用。
公孫霓裳緊趕慢趕,東奔西跑,終於趕在魔修的消息傳回大本營之前,把幾個地方安排好了。
這樣也就罷了,等她忙完回城,卻發現殷渺渺待在城主府裡,一邊看雜書,一邊吃著冰湃果子,心態頓時爆炸,幽怨無比:「道友,你不會打算就出個力,打打架吧?」
「怎麼會呢?」殷渺渺放下書鋪裡的手劄筆記,好整以暇道,「在道友你忙著的時候,我也做了一點別的事。」
公孫霓裳很好奇:「什麼?」
「我給劫命和千嬌送了一封戰書。」她說。
公孫霓裳來了精神:「怎麼說?」
殷渺渺道:「我們不下戰書,他們就要上門了,盧城經不起元嬰的一仗,所以我先下手為強,把地點定在了深淵。」
陌洲的深淵位於中部,全名叫做「深淵峽谷」,是一條深不見底的地面裂縫,寬達數公裡,是潞江水系的盡頭。
因為峽谷平整直長,不像自然形成,當地人普遍認為,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化神以上的修士的惡戰,其中之一是劍修。而這深淵峽谷,就是劍氣劃開地表殘留的痕跡。
曾經,謝家的勢力就到達峽谷為止,對面就是季家的地盤,如今也可以看做是道魔勢力的一個分界線。
公孫霓裳興奮起來:「你去還是我去?」
「道友想去的話,我可以留守。」上門打臉都是試探,不會動真格,殷渺渺並不在意。
「好,那我去會會他們。」公孫霓裳欣然應下。
她不是單純好鬥,和魔修的第一戰事關門派聲望,若是能夠拿下勝利,北鬥堂在陌洲就有了名氣,於日後的行動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