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聽了殷渺渺的話,阮輕愁面色一白, 不忍地點了點頭:「妾身有所耳聞, 不知是誰這般心狠手辣……」說著說著,似乎察覺到不對勁, 搖搖欲墜,「該不會是懷疑妾身吧?」
「有人說, 是秦子羽指使的。」殷渺渺看著她, 「你認爲呢?」
阮輕愁訝异極了,脫口便是:「不可能。」
「爲何?」
阮輕愁顯露出了與外表不符的敏銳, 她沒有說什麽修士不得干預凡間的廢話,一針見血道:「凡間的烽火由吳、越而起,秦少城主何必爲越國擔此風險?」頓了頓,詢問道, 「是何人造謠?」
「這我就不知道了。」殷渺渺不欲多說, 「打攪道友了。」
阮輕愁識趣地沒有追問:「無妨。我什麽時候能離去?」
「待我等回禀諸位真君即可。」
出了門, 孔離不禁道:「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的確。」殷渺渺思忖道,「我們先過去覆命,然後……」
孔離秒懂, 露出迷之微笑:「賴著不走。」
兩人交換了個默契的眼神。
趁著秦子羽沒到, 殷渺渺三人進了傳道解惑堂,詳細地回禀了對楚湯的調查, 幷呈上了搜出的魔嬰。
扶乙真君年紀最長, 隱約爲首, 接過去細細檢查了番, 確認無疑:「的確是魔嬰不假。」
凰月谷主皺眉道:「看來楚城是真的和魔修有勾結了。」
「楚湯不承認此物是他所有。」殷渺渺鎮定自若,「不如就請楚湯與楚蟬當面對質。」
北斗堂主有點不耐煩:「鐵證如山,還有什麽好對峙的?」
「剛才汀蘭說了,在秦府看到了身俱魔氣的人。」萬水閣來的元嬰真君是個女修,語氣柔和却堅定,「此事蹊蹺,當慎重行事。」
萬水閣向著汀蘭,扶乙真君也很照顧殷渺渺,遂頷首道:「不錯,要給他個自辯的機會。」
他們這麽說了,其餘人自無二話,同意叫楚湯與楚蟬前來對質。
*
楚湯不是第一次來傳道解惑堂,這棟建築位於仁心書院的中心位置,常年會有前輩們開壇講道,平日裡大門敞開,意爲歡迎天下求道之人前來傳道問道。
但今天,傳道解惑堂的門緊緊關閉著,他推門而入,坐北朝南的方向坐著一排元嬰真君,目光犀利地盯著他,似乎穿透皮囊。
楚湯頭皮發麻,强作鎮定:「見過各位前輩。」
「哼!」北斗堂主氣勢外放,直逼楚湯。不多時,楚湯汗如漿出,整個人如同從水中撈出來一樣,面色蒼白,哪有平日裡的半分威風。
給够了下馬威,對方才來了句:「有話問你,如實回答,若有欺瞞之語,休怪我不客氣。」
楚湯喘著大氣:「晚輩不敢。」
前輩們發揮完了,殷渺渺便開口說道:「楚湯,幾位真君叫你來,是想詢問你身俱魔氣一事。」
「晚輩與魔修毫無瓜葛,是被人陷害的。」楚湯馬上叫冤。
殷渺渺把木盒中的魔嬰給他看:「這是在你的床下找到的魔嬰,已經有些時日了。據聞魔嬰以其血脉至親爲上品,請恕我失禮。」
她用匕首割開楚湯的手臂,滴了滴鮮血在血親石上,又取了魔嬰的一滴血,如法炮製。
這是修真界慣用的驗明血脉的法子,血親石能够驗證兩人之間的親緣關係,顔色越深,代表關係越近,譬如:父母與孩子的顔色是最正的鮮紅,祖孫是玫紅,旁系血親便是淡紅。與DNA的準確性不能比,却也是比較靠譜的法子了。
幾息後,血親石上出現了驗證的結果,顔色爲正紅。
「怎麽可能?」楚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到了,「我一共才三個孩子,哪來的、哪來的第四個?」
他煉氣時有個侍妾,爲他誕下了長子,而後與齊盼兮結緣,生下楚蟬,過了十幾年,又有個侍妾生下了一個女兒楚虹,也就是此次與吳城結親的人。
修士重視子嗣,他一共只有三個孩子,從來沒有見過第四個。
當然,這件事沒有人在意。楚湯只覺得周圍的氣壓更低了。
殷渺渺收起魔嬰:「關於你身俱魔氣一事,你認爲是楚蟬給予你的丹藥有問題,是也不是?」
「不錯。」
「是何時、何地給予的你?」
楚湯思索著,說了實話:「兩日前的晚上,她來我院中尋我,說擔憂我的比賽,給了我這瓶丹藥。」
殷渺渺點點頭:「好,就請楚蟬過來。」她給孔離使了個眼色,叫他把楚蟬帶進來。
楚蟬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進來時看見這麽多元嬰真君,不由臉色白了白,求助似的看向孔離。
孔離安慰她:「關於你爹的事,幾位前輩有事要問,你好好回答就行了,別怕。」
楚蟬這才看見楚湯,趕緊小跑過去:「爹,你沒事吧。」
「沒事。」楚湯面色稍緩,和顔悅色道,「你老老實實把前幾天的事情說一遍給前輩們聽。」
他想得很好,大不了就承認知道丹藥的來歷,化仙丹在中洲流傳已久,他的所作所爲幷不稀奇。
然而,楚蟬茫然極了:「前幾天什麽事?」
「化仙丹。」楚湯低聲提醒。
楚蟬更迷惑了:「化仙丹是什麽?」
楚湯的表情僵住了。
殷渺渺拿出玉瓶:「楚湯,你指的是不是這個玉瓶裡的丹藥?」
「對。」楚湯隱隱覺得不妙,虎目逼視楚蟬,「蟬兒,你沒有印象嗎?」
楚蟬眼眶通紅,爲自己辯解道:「我、我真的不認識。爹,是不是這個東西害了你?真的不是我。」
楚湯的臉色一片鐵青,現在還意識不到自己被人設計了,他就白活了這麽多年。
殷渺渺不慌不忙,先問楚蟬:「在今日之前,你最後一次見你父親是什麽時候?」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楚蟬不好和她發脾氣,想了想說:「兩天前的下午。」
「就是你來比賽現場的時候,對嗎?」
「嗯。」
「什麽時候離去的呢?」
「我和我爹說了會兒話就回去了。」
「之後不曾見過他嗎?」
「嗯。」
「你和我說過,你父親叫你待在房間裡,所以,這兩天你都沒有出過房門嗎?」
「……在花園裡走了走。」
「去過你父親的院子嗎?」
「沒有。」
殷渺渺滿意了,又問楚湯:「依你所言,楚蟬是什麽時候把這個玉瓶交給你的?」
「兩天前的晚上。」楚湯深知自己的處境,不敢浪費機會,非常配合,「有一個人可以替我作證。」
「誰?」
「我的道侶,齊盼兮。」
殷渺渺眸光微閃:「哦,當天晚上你見過齊盼兮?」
「嗯。」楚湯斟字酌句,「我們有些事要談,我和她提起過這個東西。」
殷渺渺點了點頭,詢問道:「幾位前輩,可否請齊盼兮過來驗證此事?」
扶乙真君道:「可。」
殷渺渺看著孔離:「請孔道友走一趟可好?」
孔離微不可見地點點頭,說道:「願效犬馬之勞。」
也是巧,這邊的話題剛告一段落,秦子羽就到了。扶乙真君望著站在一邊完全沒有告退意思的小輩,不由一笑:「讓他進來吧。」
白逸深和水悠然帶著秦子羽和一個獨眼修士進來了:「見過諸位前輩。」
秦子羽看也不看狼狽的楚湯,恭敬地問:「不知何事傳喚晚輩?」
「叫吳之問過來。」
候著的吳之問進門,依照吩咐把凡間死傷十萬將士的事說了:「……秦子羽,你還有什麽話說?」
在聽到信物時,秦子羽已經明白了七八分,驚怒交織:「此事非我所爲,乃是有人蓄意陷害。」不等吳之問提出信物的疑義,便搶先開口,「你將信物予我一觀。」
吳之問攤開手心,那是一塊罕見的星玄晶玉佩,雕飾精美,中心篆刻有「秦」一字:「我記得沒錯的話,百年前你參加風雲會時就佩戴著它,這裡還有對手給你留下的一道劍痕。就算有人同樣得到了星玄晶,也不能連破損的痕迹也仿造得一模一樣。」
秦子羽當然知道這塊玉佩是真的,乾脆認了下來:「不錯,此物的確曾是我的貼身之物,但是不久之前,我將它送了人。」
如果是楚湯,可能說到這裡就完了。可秦子羽畢竟有幾分膽色,眼睛瞄著楚湯,嘴角微勾,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贈了盼兮。」
短短四字,殷渺渺對他刮目相看:當斷則斷,反客爲主,這樣的反應能力與說話水平,真的勝過楚湯不知多少,絕對是個人物。
果然,旁人聯想到齊盼兮的名聲,心中多少有了些猜想。
吳之問淡淡道:「你有什麽證據?」
「於無人之處相贈,沒有證據。」秦子羽頓了頓,態度端正,「但請盼兮來就知道了。」
殷渺渺不信他猜不到齊盼兮玩了一次無間道,可是,他偏偏擺出與齊盼兮關係親密,十分信任的樣子,證詞的可信度立刻就上升了。而待齊盼兮否認了信物的事後,只要再裝作驚訝又失望的樣子,就能給自己挽回不少餘地。
她心念急轉,笑了笑:「這可真是巧了,一個兩個的,都要盼兮仙子作證。正好孔道友已經去請了,要不然還得多跑一趟。」
秦子羽掀起眼皮,飛快朝楚湯睃了眼,不露聲色:「哦?那自然更好。」
說曹操,曹操到。
門外傳來一陣脚步聲。
吱呀。
齊盼兮推門而入,烏雲堆鬢,臂挽綺麗,眼角眉梢帶著嬌媚的笑意,似乎是來赴一場宴會:「妾身齊盼兮,見過諸位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