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第九章 薄命雙姝
下楓村。
唯一的通路,一邊是河一邊傍山腳。韋烈如風馳到,遠遠看見河邊兩個人,一個躺著,一個挨著坐在旁邊,等再近些,看出是有兩個女人,還發出啜泣之聲,這可是怪事,發生了什麼意外嗎?
韋烈走到旁邊停住。
坐著的女子似乎發覺有人來,轉頭一看,虎地站起身來,悲呼一聲道:“韋公子!”韋烈一愣,隨即意識到這女子是誰。
“小雲雀”!他脫口叫了一聲,一個箭步彈了過去,躺在河邊草地上的是個全身濕淋淋的女子,仔細一看,登時全身發麻,腦內“嗡!”地一響,幾乎暈絕過去,晃了兩晃,雙膝一軟,“咚!”地跌坐下去。
天旋地轉,整個世界突然之間變了。
躺著的竟然是司馬茜。
“她死了嗎?小青的影子也要消失嗎?”他喃喃自語,那聲音連他自己也聽不到,淚水奪眶而出。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現在他已到了傷心之處,而且是極度的傷心,這剎那,靈魂似已離軀殼而去,他自己也已不存在,眼前是一片灰暗,如果真的有所謂幽冥黃泉,這應該就是了。
“韋公子!”小雲雀低喚了一聲。“請不要太傷心。”
“她……她死了嗎?”韋烈的聲音像夢囈。
“是……的!”小雲雀的聲音是暗啞的。
“投河嗎?”
“是的,我……才離開她一會,她就……不見了,我到處找,後來……找到這裡時,撈上來,她已經……”
“不,她不會死,她不會死……”韋烈伸手探察,冷冰冰,沒有氣息,沒有心跳,半絲生機也沒有“小青,小青,你……為什麼又離我而去,你何其忍心,小青啊!”他用手掌猛擊地面,山水為愁,草木同悲!
“小青!?”小雲雀含淚喃喃:“紫姐……叫小青?”
“不錯,她是小青!”韋烈的心不斷滴血。
“韋公子,是我……殺了她!”
“你沒有!”
“是我……我明知她神志不正常,卻照顧不周。”
“小雲雀,這不能怪你,罪魁禍首是方一平!”韋烈最後三個字是吼出來的:“我……不把你碎屍誓不為人,方一平,你這沒人性禽獸,該死……一千次,一萬次。”雙目暴瞪,神情可怕之極。
小雲雀只在掩面抽咽。
韋烈一陣狂激之後,又萎頓下來,伸手撫司馬茜的手、臉,輕輕地,柔柔地,像一個母親在愛撫睡熟的嬰兒,怕手重了會驚了她。
“小雲雀……”韋烈的聲音沉得像發自地底。
“韋公子,你……想說什麼?”
“一個人能死幾次?”
“這……當然只一次!”
“可是……小青她……死了兩次!”
小雲雀淚眼茫然,她聽不懂。
“韋公子,我……聽不懂!”
“不懂也罷,反正,她是真的死了!”
風老頭奔到,一看,老臉劇變。
“這……怎麼回事?”
“爹!”小雲雀跪了下去,“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哀慟欲絕。
“別只顧哭,說,怎麼回事?紫娘姑娘怎會……”
“爹,是女兒……粗心大意,害死了紫姐。”
“你怎麼害死她的?”風老頭聲色俱厲。
“本來……女兒是賠著她吃飯,談話,等吃完,女兒……到廚下洗碗收拾,順便替她洗了兩件換下來的衣服,等再回到房裡,紫姐……不見了,我裡外找,都沒人影,我找到村外來,到了這裡……發現她,被河中石頭擱住……女兒我……差點急瘋,撈上來……已經沒救了。”
“是她……自己投河?”
“不知道!”
“她事前有沒有什麼厭世的徵兆?”
“沒有……像平常一樣……哇!我是凶手!”小雲雀又傷心地大哭起來。
風老頭木住。
韋烈在經過一陣極度傷心之後,逐漸冷靜下來,事實是不能改變的,人死了不會復活,總得要處理善後。於是,他強掩住心傷,站了起來,拭乾了殘淚,開口道:“小雲雀,你根本不必自責,這不是你的錯,一個自己失去主宰的人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快別傷心了,處理善後要緊。”然後轉向風老頭道:“老丈,您有何高見?”
小雲雀止住悲啼。
風老頭長嘆一聲。
“韋公子,你走後方一平隨即來到……”
“啊!”韋烈張大赤紅的眼。“他認出老丈?”
“對,他早隱藏在暗中竊聽,我們的談話他全聽到,他要殺小老兒……”
“結果呢?”
“小老兒……”風老頭猶豫了一下才說。“僥倖躲過。”
韋烈不由心中一動,方一平的劍術已臻上乘之境,能躲得他一劍五式梅花殺手的並不多,而風老頭竟然能全身而回,事實恐怕不是如此,可是人家這麼說,他不能反詰,心裡存疑,點點頭不表示任何意見。
“這件慘事是不是他安排的?”韋烈突然想到。
“算時間……極有可能,不過,我們得先料理紫娘姑娘的善後,追兇手查真相是下一步的事,紫娘姑娘應該有家,有親人,我們無權作主安葬她,韋公子對她的一切比小老兒父女熟悉,尊意如何?”
韋烈深深考慮了一陣。“送她回家!”
“送回家?”
“只好如此,別無他法,這附近有壽木店嗎?”
“有,五里外的小鎮。”
“好,那就麻煩老丈去辛苦一趟,賣具上好的棺木,另外雇輛馬車,由在下送回去!”說著,伸手懷中掏錢。
“韋公子,不必了,我父女受紫娘姑娘的大恩現在已無法報答,就讓小老兒盡這最後的心意。”
韋烈一聽無法堅持,只好抽出手。
“在下代紫娘致謝!”
“韋公子這一說,小老兒豈不愧煞!”說完匆匆上路。
“小雲雀!”韋烈轉過面。
“韋公子!”
“煩你回家拿幾件干的衣服給紫娘姑娘換上。”
“不……帶回家料理!”
“這……恐怕不妥!”
“沒有什麼不妥,紫姐就像是我的親姐姐,我家沒有任何忌諱,哪有後事在外面料理的,我背她回去。”說著,不管韋烈是否同意,走上前,彎下身,又流淚道:“紫姐,我帶你回家,你的靈魂……也跟著我回家……我為你立牌,天天伴著你!”語出至誠,感人肺腑。
就在此刻,一輛雙套馬車轔轔而至。
小雲雀起身。
韋烈也轉向望著來路。
“奇怪,風老丈才走……”
“此地怎會有馬車來?”小雲雀滿面困惑。
馬車似乎很重,從拉車馬兒的姿態就可看出不是空車,馬車到旁邊突然停了下來,車裡赫然有具大紅棺木。
韋烈和小雲雀全愕住了。
駕車的跳下車來,是個面帶憨直的中年人。
風老頭也隨著折返。
“這……怎麼回事?”
“想來……你就是韋公子?”駕車的望著韋烈。
“不錯;我就是,你這車……是怎麼來的?”
“受僱來的!”
“僱車的是誰?”
“是位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