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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反派成個仙》第204章
☆、204. 二零三

  姬頌點點頭:「自然知曉,那可是件了不得的戰利品。」

  胡天坦白:「我當年在十方立妙院,折騰翻了人家的降魔塔,還給他們的戰利品昆雀折騰沒了……」

  姬頌愕然,拍案而起,怒道:「原來是你,毀了降魔塔與昆雀的那混球!」

  胡天縮了縮脖子。

  姬頌尚且如此,十方立妙院中的大小和尚,若見了自己的來信作何反應可想而知。這些年,胡天也沒敢往十方立妙院去信,打聽菩回的消息。

  「爺爺,你激動個甚呢,又不是神器壞了。大哥可是咱侍神者的客王,客王!你快別胳膊肘往外拐了。」姬無法拉著姬頌衣擺。

  姬頌瞪了姬無法一眼,到底還是坐下了。

  胡天嘿嘿笑,又相請:「所以,想請天梯樓出面,打聽一下菩回大師近年動向。」

  姬頌平息了片刻,才道:「你找菩回大師,是否是想要打聽輪迴修習之法?」

  胡天點頭:「先生猜到了。只是找安然花,我並不放心。」

  「你想得周全,卻有所不知。」姬頌長吁短嘆,「菩回大師也是寰宇馳名的宗師大家,他的動態,我們天梯樓怎麼會不關注?只是,自降魔塔被毀後,大師這些年再未回過十方立妙院。」

  胡天愣了。

  姬頌見他神情,輕嘆一口氣:「有猜測,菩回大師那年轉世之後,未能再續上輪迴功法……」

  便就是菩回的輪迴功法失敗了。

  「不可能!」胡天冷肅打斷姬頌,「那年之後,我還見過一次大師。就是霞鎏山莊開品鑑會前。他當時已是轉世,變作了一個胖和尚。」

  姬頌頓時瞪大雙眼:「這……這……大師轉世為何不回十方立妙院了?」

  胡天搖頭,又是沮喪。若是菩回轉世不再回十方立妙院,茫茫人海,三千界域,億萬生靈,又去何方尋一個菩回?

  「十方立妙院找不到,那就像找安然花一樣找好啦。」姬無法很是不服氣,「我就不信找不到。」

  姬頌雖知曉姬無法這是在安慰胡天,但也不願胡天因此有了許多期望,畢竟期望愈大日後失望怕也愈大,魔徒心境起伏終究是危害。

  姬頌拆姬無法的台:「茫茫人海,找個人又不是吼一嗓子。」

  「一嗓子不行,那我多吼幾嗓子!」姬無法賭氣站起,深吸一口氣,直把肚皮吸癟了,再是對著窗外張開嘴,「菩回老和尚,你給老子出來!菩回老和尚,你給老子出來!菩回老和尚,你給老子出來!」

  胡天沒忍住「噗」一聲樂了。姬頌翻了個大白眼。

  窗戶忽而一聲響:「哞!轟!」

  胡天嚇一跳:「什麼玩意兒?」

  姬無法一躍而起衝到南窗邊上去,興奮至極:「虎豹雷蟲!大哥,快來,是虎豹雷蟲!」

  胡天一時也是將菩回拋在了腦後,站起來跑到窗邊去,探頭探腦:「總聽你說要捉虎豹雷蟲,那玩意兒到底什麼樣子啊?」

  「不知道啊。」姬無法興奮得好似又變回了從前的熊孩子,上下蹦躂,「傳說那蟲子識人心,擅變化,沒什麼形貌。捉到了之後,若飼主危急,還能救一救。咱們快去捉吧!」

  胡天沒好氣:「人家在林子裡待得好好的,捉什麼啊。你有什麼危急要救?」

  「當然危急了,少樓主苦啊,都沒有假放。」姬無法扮起慘。

  胡天揮手:「去去去,演給你爺爺看去。」

  姬頌在姬無法身後,一聲冷哼。

  「你看,不吃我這套。」姬無法趴在窗沿上,頭也不回,湊到胡天身邊,小聲嘀咕,「老哥你同我去捉虎豹雷蟲吧。」

  「我也不吃你這套,不去。」

  胡天笑著推開姬無法,轉頭:「臥槽,什麼東西!」

  姬頌身後,竟是悄無聲息,站了個少年。少年面容清秀,頭上兩個角,角上雷紋翻卷。

  「爺爺小心!」姬無法衝過去。

  姬頌轉身,也是吃了一驚,卻是拽住了姬無法的衣裳:「莫要衝動!」

  姬無法被他爺爺拽住,離著這少年卻也是極近。他看清這少年角上雷紋,愣了愣,繼而小心翼翼:「虎豹雷蟲?」

  「是如此。」少年點頭。

  胡天見姬頌並不驚慌,便知這蟲無甚危害,不由笑道:「虎豹雷蟲來了,看來無法真的要放假了。」

  這少年失笑,雙手合十拜下:「此來非是因著姬少樓主。而是聽聞胡施主找我,故而前來相見。」

  胡天愣住。

  眼前這少年舉止分明是……

  「菩回大師?」胡天訝然。

  少年點頭。

  姬無法掙脫姬頌箝制,跳到少年面前:「甚的情況?你方才不承認你是虎豹雷蟲了嗎?怎麼又說自己是菩回了?」

  「是菩回,亦是虎豹雷蟲。」這少年笑著解釋,「這一世,投胎後便是個妖獸……」

  胡天恍然,笑著上前:「大師真別具一格。」

  菩回:「此番卻是突破了我對輪迴的預料。」

  姬頌上前,揮開姬無法,招呼菩回、胡天入座。姬無法擠到胡天身邊。

  一方矮几,四者各坐一邊。

  胡天烹茶待客。

  姬頌是個長者,並不矯情,打量了菩回一番,直言道:「據說十方立妙院這些年一直在找大師,未曾料大師卻在烏蘭。」

  「說來慚愧,」菩回苦笑,「貧僧也是近日才化妖恢復記憶的。」

  姬頌終究是疑惑:「大師怎麼會是……妖獸?」

  「不瞞老樓主,我本也是以為人族出入一番輪迴,歸來當還是人族,不想竟投生成了妖獸。」菩回苦笑,接過胡天遞上的一杯清茶。

  胡天樂起來:「萬物平等啊,別瞧不上妖獸嘛。我覺得大師這番樣貌倒是比那年在霞鎏山莊外見到的胖和尚,好看得多。」

  菩回莞爾:「胡施主還是當年。慧根深厚,只可惜墮入魔道——」

  成了魔徒。

  菩回嘆息,搖頭。姬頌端起茶碗吹開茶葉,不置一詞。

  胡天心虛得很,抓了桌上茶點,啃了一口。

  一時這仨竟是高深起來。

  姬無法懶得理會姬頌和胡天,湊到菩回面前:「大師,聽說虎豹雷蟲能識人心,救危急。大師能不能先救救我的危急?」

  姬頌聞聽姬無法開口,便知他要說甚,深覺這幾日姬無法同胡天廝混越發不穩重了。

  姬頌伸手要給姬無法一下。

  姬無法後仰躲開他爺爺一擊,得意洋洋笑起來。

  「少樓主要休憩,貧僧修行日淺,實在是愛莫能助。」

  菩回見姬無法一番動作,也是笑,看向胡天,「倒是胡施主現下的危急,貧僧能緩解一二。」

  胡天本還是看著姬無法樂,聽了菩回的話,忙放下茶點:「大師已是知曉我此番相求?」

  「胡施主想問,如何還能記得前世。」

  胡天忙點頭,站起來,斂袖躬身,作一揖:「還望大師賜教。」

  菩回擺手:「胡施主所求卻非是危急。胡施主的危急,乃是墮入魔道,魔性與人心對立,日久天長,怕活不得百年。」

  「呃。」胡天愕然。他知道魔性不是好的,但沒想過還影響壽元。

  然則此番入妄境成魔徒,求的便是來世一線生機。現下菩回已現身,胡天倒是不急:「若得大師垂憐,將輪迴道法指點一二於我。便就是不久活於世,我也無妨的。」

  「可若能記起前世,且這一世便能修為突破進入天啟呢?」

  菩回肅然,「此二者可一勞永逸。」

  「我還能去天啟?」胡天狂喜,若菩回真有這麼大的本事,胡天便是連蝰魯的魔骨都不要去找了!

  胡天再向菩回作揖:「大師,教教我吧。」

  「胡施主果真想要知道?」

  「想!」胡天堅定,「要是能突破修為去天啟還能記得胖……記得這一世,上刀山下火海跳油鍋都行的。」

  菩回微笑:「倒是不要上刀山下火海,只消胡施主斬斷牽掛即可。」

  胡天猛然抬起身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師,你這是……玩兒我呢?我是個魔徒,魔徒啊大師!」

  魔徒修煉,斬斷牽掛乃是進階之法。而魔徒的殺孽也是由此而來。

  姬頌聞言也是肅然:「斬斷牽掛?你真是菩回?」

  「千真萬確。」菩回答完姬頌,又道,「但幾位莫要誤會,我所說斬斷牽掛,非是魔徒所謂的'斬斷牽掛'。」

  姬頌眉頭緊皺:「牽掛可是人世牽掛?」

  菩回點頭:「但'斬'之法,非是一個。我佛門中人,斬斷七情六慾,乃是主動放棄那些慾念。那麼——」

  佛門斬斷牽掛,就是主動放棄人世的牽掛。

  「同是斬斷,殺人為魔徒,自行放棄塵世執念便是成佛。」

  姬頌鬆開眉頭。姬無法只覺雲裡霧中。

  卻是胡天,看著菩回,愣住了。

  「胡施主之牽掛最深的便——」

  菩回此番為妖,便以「識人心」的妖族術法,觀看此時胡天,「歸彥。只消放下歸彥即可。」

  「咦?」這下姬無法聽明白了,「大師,你說了這半晌,其實是在勸我大哥做和尚?」

  菩回點頭。

  胡天乾笑:「大師,你果然在玩兒我。」

  「胡施主何出此言?心滅魔滅,立地成佛。你慧根深厚,雖為魔徒,但若肯放棄定有所得……」

  「別介。」胡天擺手打斷菩回,「您當我沒找過您吧。我寧願不記得前世的事情了。」

  說是斬斷,便是斷絕。同歸彥斷絕關係?

  胡天忽而想一指頭戳死菩回。

  真是罪過。  

  奈何菩回不知死活:「念在魔在,何不放下成佛?何不滅心成聖?」

  「大師,」見菩回似乎還想勸,胡天忙道,「沒了歸彥,我成佛成聖也沒多大意趣。而且我捨不下歸彥,不能捨。」

  「此念在,便是苦海……」

  「您這妖族的術法可能有點失靈。」胡天再次打斷菩回,「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快活?」

  菩回死死盯著胡天:「不過一念,緣何不悟?」

  胡天低頭。

  他前番舍下了道心,為的是壽元。但若為壽元舍下歸彥……

  菩回立時見了胡天這番思慮,不由問:「為何不能?同是為了壽元,道心可舍,為何歸彥不可舍?」

  「大師,你這讀心術倒是厲害。」胡天苦笑,「你真想曉得?」

  姬無法隨著菩回一起點頭:「想知道想知道。」

  胡天白了姬無法一眼:「你跟著瞎起什麼哄?」

  「我好奇啊不行?」姬無法不服。

  「你找個對象談戀愛,就不好奇了。」胡天沒好氣。

  卻又見姬無法還是殷切看著自己,菩回、姬頌亦然。

  胡天見是躲不過,撇嘴:「我說了啊,你們別酸倒牙。」

  姬頌很有興味:「有甚好矯情的?」

  胡天嘆氣,單手撐起臉,看向外間,眼神忽而朦朧:「只有歸彥在,我才覺得有依靠,只有與他的結識非是有所求。」

  胡天忽而哽住,心頭氣血翻湧,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額前發落下,遮住了眼。

  「只要他還在這世上,即便不在身邊,於我也是足夠。沒了他,才是苦海,是煉獄。」

  「煉獄?」姬無法莫名驚駭,他梗著脖子,小心翼翼,「大哥,世間是煉……煉獄?」

  「啊。」胡天猛然驚醒,察覺自己方才言語失了敬畏,抓了抓頭髮,「開始是。後來好了不少。我不是倒霉催被捉來的嘛……反正就是這樣了,我說完了啊,別問了。」

  菩回長嘆,滿是惋惜:「你本可以成佛成聖,至少能突破修為得入天啟。」

  「大師教我記得前世就行。早死晚死都是個死,無所謂。我要的同你們本來就不一樣。」胡天樂,「生生死死,輪迴之道嘛。」

  「生生死死,輪迴之道?」菩回眉頭一動,忽有所悟,「竟是我淺薄!」

  胡天撇嘴:「就是,大師,你趕緊給我點封口費。不然給你這個事兒宣揚出去啊。也不求重金,就給點提示,能不能不出家當和尚,就記住前世?」

  菩回失笑:「這個不難。施主如此慧心,倒是可能記住前世。」

  「哎喲!」胡天頓時喜笑顏開,「大師,趕緊說說。」

  菩回端坐,挺直腰背:「輪迴之法,心念之法,念力之法。僅此而已。」

  胡天正襟危坐,梗著脖子,聽完愣了一下:「沒了?」

  「嗯。」菩回點頭,「輪迴之法,全憑對一個信念的執著。其實就是意志力。」

  「只要前世重要,那念頭對你重要,你想要記起的意志堅定。定會記起來。」

  菩回雙手落於膝頭,頷首凝神,全然赤忱,毫無作偽。

  胡天卻是心涼了半截。這跟沒說有什麼差別?他有個屁的意志力啊!

  菩回卻道:「胡施主對歸彥如此心意,來世定然能記起他。」

  「托您吉言。」胡天到底是笑了。

  只是此計縹緲,全憑悟性。那年智回小和尚將死才尋回記憶,胡天實難再將希望寄託在此處。

  「胡施主,在思慮什麼?」菩回看向胡天。

  胡天唯恐自己被菩回「讀心」,洩露了自己的想法,失了敬重,忙是打起精神,同菩回胡扯了一通佛法。

  如此又是半日,姬頌領了菩回離去。

  待到他們走了,胡天看著窗外發呆。也不知過了多久,轉頭卻見姬無法還在身邊,捧著臉看他。

  胡天無所防備,被嚇了一跳:「你怎麼還在這兒?」

  姬無法撇嘴:「我就沒同爺爺一道走。」

  「少樓主不要去忙信件了?」胡天幸災樂禍,「見了虎豹雷蟲,也沒能放假啊。」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姬無法趴在桌上,哼哼唧唧,「至少不要滿世界找菩回了……呃。」

  姬無法哽住了。找到了菩回,輪迴法卻是虛無縹緲,用也用不起來,如此胡天的希望又少了一層。

  姬無法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忙是補救:「老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發動天梯樓侍神者,尋安然花。」

  胡天聞言很是高興,笑道:「如此,我就能放心離開了。不知最近可有夜渡舟離開?」

  「你要走?」姬無法驚訝。

  胡天點點頭。

  姬無法橫眉立目:「幹嘛走啊,在天梯樓一樣修行!是不是因為那幫老不死說了什麼?」

  自從胡天成了魔徒,近日天梯樓的風言風語愈發多。

  胡天忙擺手:「別瞎說,小心被你爺爺聽見,挨揍。」

  姬無法冷哼一聲,又是不放心,四下看了看。姬頌沒有出現,姬無法直起腰。

  胡天樂,總覺得姬無法其實還沒長大:「也是我想了許久做的決定。」

  「這些日,我觀察識海變化,和情緒變化。總是待在一處,過安靜的日子,似乎不適合魔徒,也不合我的心性。我打小愛熱鬧,讓我安安靜靜地待著,才是折磨。」

  胡天又道:「現下輪迴法也是不成了,我更要去尋些機遇,以求修為突破才是。」

  唯有不斷突破,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畢竟,安然花的消息,要他有命才能等到。

  姬無法皺起眉頭,問胡天:「你有什麼想法了沒有啊?」

  胡天點頭:「我現下既為魔徒,人族修士的功法,便再不合適他去煉。」

  這世上魔徒多半會尋幾門魔功修煉。但魔族多半不樂意傳授功法於他族。

  一來,每個魔的魔功都不一樣。詳盡敘述,無異於將自己最私密之事,坦露人前。

  二來,魔徒亦為魔族不齒。魔族十分瞧不起魔徒,自然不會樂意傳授。

  胡天停了停:「所以,我想去尋魔骨。」

  「這事兒,咱哥倆想一塊去了!」

  姬無法拍大腿,又是嗟嘆,「本想著樓中有幾塊魔骨,你可拿去參詳。但都不是高階魔族魔骨,你現下都是七階了,只怕用不上……樓裡的魔族,又沒個七階的。」

  胡天此時已是七階,便就是那些樓中魔族侍神者樂意教導胡天這個魔徒,也是教導不出什麼了。

  胡天忙擺手:「別為難那些老者了。魔骨之事,我已有機緣。」

  「咦?」姬無法瞪大眼睛,「什麼機緣?」

  「有些事兒,真是前世注定一樣。」胡天笑道,「我前番去魔神殿,將蝰魯的魔魂送還……」

  蝰魯將猿狩刀帶回魔神殿,其後得族人諒解,入繪空卵以搏新生。

  「他入繪空卵之前,大概是良心發現了。將自己魔骨所在告訴給了我,讓我日後用得到就去找。」

  那時胡天還挺不樂意,道是蝰魯咒他日後「入妄成魔」。不想一語成讖。

  姬無法聞言卻是坐直,雙手置於膝頭:「蝰魯的魔骨?」

  胡天見他鄭重,忙是點頭:「怎了?」

  「發了啊!」姬無法猛然倒在地上,滾了一圈,爬起來,再端坐,「大哥,咱們賺大了啊!蝰魯可是魔族狩部的前代王啊!」

  胡天卻是不了解:「怎麼?」

  姬無法道:「若以實力論短長,魔族中魔王之上唯有魔神。」

  便就是魔神殿主事殿女,實力也僅是與魔王相當。

  「如此魔骨,其中記載魔功,得多厲害?」姬無法興高采烈,「還怕不能助你進階?」

  胡天失笑:「怕也沒那麼好。我畢竟是魔徒。況且當年蝰魯對我講時,只是說了其中有榮枯相關的記憶……」

  胡天停住。

  他這些年不懂,蝰魯當年為什麼要提起榮枯。當年分明是他說榮枯已死。

  現下細思,怕蝰魯當年也是有所懷疑,起先說榮枯已死是忽悠自己。

  胡天心道,這個混賬玩意兒,等他自繪空卵中爬出來,非打得丫再不敢忽悠人。

  「大哥?」姬無法見胡天失神,喚了他一聲。

  「啊。」胡天回神樂,「說到蝰魯,就想到些許陳年舊事。」

  「那如果找到蝰魯的魔骨,其中只有榮枯相關的記憶,沒有魔功豈不是白找了?」姬無法滿心憂慮。

  胡天看著姬無法,輕笑:「我有時候真是眼瞎,幸而運氣好。」

  「嗯?」

  胡天當年以為可以信任的大王,其實是在算計他。以為討人厭要害他的小屁孩,現下卻真心為他考慮。

  胡天不言明,只是笑,對姬無法說:「無妨的,沒有魔功於我無甚大妨礙。沒有人族的功法,我不也活到現下?」 

  胡天這些年,正經傳承的功法,一樣沒學過。修行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踏著荊棘踩出來。

  做人族修士尚且是如此,做魔徒未必不能成。

  姬無法想了想,點頭:「如此的確是去魔域比較好……」

  姬無法雖千萬般想將胡天留在烏蘭界陪他玩兒,但此時也是曉得輕重。

  他哼了兩哼:「罷了,你想走就走吧。也省得我爺爺……我總覺得他老人家有點想拿你研究神族煉器術。」

  早前聊佛法,胡天無意中透露魔徒魔氣也可催動神族煉器術。直將姬頌喜得圍著胡天轉。

  胡天覺著姬頌當時是想搞個「神族法術對魔徒救贖功用」的課題來。

  「可不是。」胡天湊到姬無法面前,「我覺得你爺爺看我就跟看個物件似得。」

  「他那腦子裡都是神主。」

  姬無法和胡天湊在一處,又是編排了一番姬頌。

  姬無法說得爽快了,這才問:「老哥你想去哪裡轉轉?三日後有夜渡舟去希言城,你去不去?」

  「正合我意。」

  胡天此後畢竟是要同魔氣打交道,魔域最合適他去。

  「那便如此吧。」姬無法想到胡天要走,不免悻悻,「我回頭和夜渡舟那邊招呼下。」

  這麼說著時,姬頌卻是急急忙忙跑來了。他見了姬無法直翻白眼:「我去安排菩回大師的住處,你倒好,還懶在此處。還不給老子回去了幹活了!」

  「知道了,大哥要走,我正同他商議此事。」姬無法敷衍,將事情告知姬頌。

  又問:「爺爺你回來幹嘛啊。」

  卻是姬頌不放心胡天。魔徒心性瞬息萬變,誰知道他一走胡天又是個什麼想法?方才急著安排菩回,一時疏忽,待到發現姬無法沒跟來,姬頌立時回來捉他。

  姬頌上前提起姬無法的耳朵:「你這小兔崽子,越發懈怠了!堆積了多少信簡?」

  姬無法四爪亂踹嗷嗷叫。

  胡天也是猜測出些許緣故來,便道:「無法,你趕緊回去,夜渡舟那邊,我還指望你給我招呼聲呢。」

  「哼。」姬無法老大不情願,「猴兒哥的故事還沒聽完呢……」

  姬頌眼皮一抽。

  胡天:「以後同你講。」

  「你後日都要走了,肯定講不完!」姬無法憤憤。

  「以後寫信給你,剛好夾在一堆玉簡中,你還能用工作時間偷懶呢……」

  胡天看著姬頌,摀住嘴。

  姬頌哭笑不得:「哪兒有個七階魔徒的樣兒!」

  胡天不服,抬頭看著姬頌:「魔徒當什麼樣?不是我不像,不過是那幫混賬玷污魔徒的名,玷污了老子的名罷了。」

  這還挑起理兒來了。

  「罷了罷了。老夫不同你這小子一般見識。」姬頌擺手離去,到底拉上了姬無法。

  路上姬頌自然又是將「胡天終究是魔徒,不要獨處」那一番話同姬無法念叨了一遍。

  不想三日後,姬頌再來瓦舍,到了門前,竟又一次聽到了姬無法的聲音。

  此時姬無法興高采烈:「我的親娘,這玩意兒怎麼弄的啊,看不出來了。」

  胡天聲音裡都是笑意:「你哥我的神族煉器術又不是白學。就是失敗了三次。」

  「哎呦,失敗品是個啥樣兒?」

  「我說你怎麼盡挑人不喜歡的問啊。」

  「大哥,我就是好奇!」

  胡天哼哼唧唧:「那就給你看一下啊,你別說出去,毀了老子的英明。」

  「成。」

  胡天便是舉起手,照著眼睛抹了抹。

  恰巧此時姬頌走進來。

  姬無法轉頭。胡天亦然。

  姬頌見胡天,向後蹦了一大步:「什麼玩意兒!」

  胡天雙眼黑色為底,白色瞳仁。

  胡天忙雙手摀臉,天彥指環運作,將眼中的「失敗品」收回。再做出個「成功品」來。

  胡天樂著放下雙手,食指指著眼睛,興高采烈對姬頌說:「姬先生,方才那個不好,現下這個是好的。」

  姬頌再去看,胡天眼睛之中早前全黑褪去,又生出了眼白。

  打遠處看,胡天的樣貌就同尋常人族一般無二了。

  姬頌不免好奇:「這是個什麼法術?神族的?」

  胡天樂著解釋:「仍舊是用魔徒魔氣催動神族煉器術。只是東西是我自己做出來的小玩意兒。」

  胡天說著攤開手掌,其上薄薄一片琉璃材質的物件,曲面同眼球貼合。

  胡天道:「我老家那兒,從前有種東西叫隱形眼鏡。我便照著那個玩意兒,給弄了差不多的眼白來。」

  能將元素貼著眼球操控,足見此番胡天的煉器術又有大進展。

  姬頌點頭,但又不免嘆氣。

  姬無法不解:「爺爺你這愁苦樣兒作甚呢?大哥走了,你讓他沒事兒給你寫寫信,說說神族的煉器術就是了。從前他們練兩儀雙星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嘛。」

  「非是如此。」姬頌想了想,還是開口對胡天說,「便就是你將雙眼偽裝好了,這一身的雜亂魔氣,也還是會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胡天愣了愣,歡喜神色褪去。

  姬頌的意思,胡天何嘗不明白。自己終究不是個人族了。

  胡天嘴硬:「不是為了掩藏身份,就是圖個好看。還不給我好看點是怎麼著呢……」

  胡天說著終究低下頭去。

  姬頌見胡天如此,發覺自己話說得重了些,卻也不曉得如何勸慰。

  如此便是兩廂都尷尬。

  胡天伸出雙手,天彥指環將眼中的小物甚收回去。

  更尷尬。

  姬頌後悔,怎麼老了老了,說話都跟孫子似的了。

  胡天抬起頭,揉了揉鼻子:「其實我這也是為魔族著想。魔族吧,都喜歡長得炫酷的。我黑乎乎一雙眼,太炫酷,太招桃花了怎麼辦呢?」

  「噗。」姬無法沒忍住。

  胡天瞪姬無法:「笑屁。」

  姬頌也是樂了:「若是你桃花太旺,小心歸彥生氣。趕緊兒把那個'眼白'再弄回去。」

  胡天猶豫了一下,沒有再行動,而是笑著說:「就讓我家歸彥日後來找姬先生,誰讓姬先生提醒我來著?到時候胖胖給您老搞個幻象來玩玩。」

  「你這個小兔崽子!」姬頌笑著,「快去前山吧,夜渡舟快開拔了。」

  「菩回大師還沒從瓦舍中出來呢?」胡天問。

  姬頌道:「那日之後大師就在瓦舍閉關了。」

  「那此番沒法同他道別了。回頭大師出關,無法給我帶個好吧。」

  胡天說著,便隨著姬頌姬無法去了夜渡。

  夜渡平台外,一艘巨舸停靠。

  平台之上,前來天梯樓尋求機遇但要離開的修士,已是大半上船。

  餘者皆有序登上舷梯,直到胡天到來。

  胡天甫一出現在平台,立刻引起注意,有修士大吼一聲:「魔徒!」

  此言一出,便是大亂。

  修士好似見了鬼一般,還有道行稍高的驚恐大嚷:「七階魔徒!」

  更亂了。

  四下頓時成了一鍋粥。登船修士紛紛向著船上湧,場面瞬間失控。

  胡天卻是愣住,呆立在平台入口處,看著一片混亂,動也沒動。

  他覺得自己是有所準備的。前番那群侍神者老頭兒老太太的表現,併後來姬頌的些許敵意,以及菩回的話,胡天已經明白魔徒有多不受歡迎。

  但此情此景……

  忽而遠處一道銅錐飛來,直沖向胡天。

  胡天抬手一道金元素,將銅錐擋了。他皺眉不禁怒了。

  老子又沒殺你們爹娘,我招誰惹誰了這麼厭棄我?都乾站著了,還他媽暗算我!

  這怒氣瞬息暴漲,胡天一躍而起,落在銅錐飛來的方向。

  憑他現下七階修為,一手便將向他拋擲銅錐的修士揪住。

  胡天抬起手掌,方要招呼對方幾巴掌,手卻是頓住。

  他揪住的是個小孩。

  這小孩兒腦袋上紮著兩個鬏兒,好似初遇時的姬無法。

  胡天手上勁道鬆懈。

  繼而「啪」一聲。胡天沒打小孩,反而被這小孩一巴掌打在了臉上。

  小兔崽子奶聲奶氣:「我要殺了你這個魔徒!」

  胡天不禁氣笑了,他直起腰,將小孩兒提在手上:「你是哪根蔥?我又不認識你。你張嘴就喊打喊殺的。」

  「魔徒都是壞蛋,他們殺了哥哥和媽媽。」小孩兒拼命掙扎,「我要殺了你。」

  「你蠢啊。」胡天沒好氣,「我是七階!你丫幾階?你殺得了我?我一個頭髮絲就戳死你了啊!」

  「啊?」小孩兒愣住,愣了片刻,忽而嚎啕大哭。

  「臥槽,你別哭啊,閉嘴閉嘴。」胡天說著,放下小孩兒,又自指骨芥子中拿出一根棒棒糖,塞進這小孩兒嘴裡,「別他娘哭了。」

  小孩兒吐出棒棒糖,扔到地上:「你給我吃了什麼毒藥。」

  胡天看了地上的棒棒糖,嘆氣。

  他現下的樣子,竟然給個棒棒糖都能被當成下毒。

  這棒棒糖還是天彥山進駐的蚍蜉妖蟻一百年才有的福利呢!

  胡天鬆開小孩兒:「罷了,你個小毛孩兒,太討人厭了,滾吧。」

  胡天滿心戾氣。他再抬頭。

  四下修士也不動彈了,都是戒備盯著胡天。

  便是方才那個小孩兒,也被一個素不相識的大漢護在了身後。

  胡天怒氣不由更甚,卻是無處發洩。

  胡天沖姬頌姬無法的方向胡亂拱手,向夜渡舟舷梯走去。

  四下頓時炸開了鍋:「這魔徒要同我們在一艘船上!」

  說是埋怨,更是驚恐。

  胡天停步咬牙,閉眼再睜開,怒吼:「都給老子上船!不上船的,現下就讓你們去投胎!」

  胡天身上殺氣四溢。

  四下終是靜寂,修士紛紛向舷梯上沖。

  胡天:「排隊上去!」

  修士有序起來。

  待到平台上的修士都上了舷梯。卻又有修士自舷梯上匆忙跑下來。那修士臂上黃綢,眼下白紋,赫然就是天梯樓修士。

  姬無法見來人,迎上前:「剛好,此番說了,要同你們一道走的修士……」

  「少樓主,您怎麼能讓魔徒上夜渡舟?老樓主您也任由少樓主胡來?」那修士看一眼胡天,毅然決然反對,「夜渡舟乃是封閉空間,我絕不會帶著他上去的。」

  胡天卻不曉得自己如何威脅眼前這個修士。他嘆氣,撓了撓頭。

  姬頌也是冷下臉:「這是客王信者,怎麼上不得夜渡舟了?」

  「客王信者,那也是從前!魔徒心性不穩,說不得哪一刻就是邪妄發作。夜渡舟這樣的密閉空間之中,若是發起狂,一船修士都得陪葬!」

  卻也不是危言聳聽的。

  胡天愣了愣,抬頭看了夜渡舟:「這樣吧。畫個誅殺陣,上面疊加個困魔陣。我那裡待著。到了希言城,再將困魔陣抹掉放我出來。」

  那修士一愣,皺了皺眉頭,終究點頭:「如此尚可。但請你在最近的一個界下舟。」

  胡天點頭:「也行……」

  「滾滾滾,滾你娘。給你臉你還蹬鼻子上臉了!什麼困魔陣誅殺陣,統統給老子滾蛋!」姬無法忍無可忍,蹦起來一把推開那修士,「這船我開。你也給我滾。」

  那修士嚇一跳,忙說:「無故不可擅自換掌舵……」

  「無故?」姬無法冷笑,「那老子給你找個緣故啊!」

  「無法!」姬頌驚起要去攔。

  奈何姬無法動作快了一步,他抬起腿就將那修士踹飛撞在了界橋石上。

  姬無法收腿,趾高氣昂:「好了,這趟夜渡舟掌舵者腿骨斷了,說不得肋骨也斷了一兩根。夜渡舟沒人開了,少樓主我盡職盡責,臨危受命。爺爺你看家。我去趟希言城。」

  姬無法說著,背手大搖大擺上了夜渡舟。

  胡天呆了呆。

  姬頌此時已是信了胡天,便說:「你倒是有些個手段,居然給這蠢孩子收拾得這麼服服帖帖的。去吧。」

  胡天點頭,再向姬頌拱手,轉身跟上了姬無法。

  待到上了船,姬無法站在甲板上,卻是「噗呲噗呲」地在笑。

  胡天上去拍了姬無法腦袋,一巴掌將姬無法拍得踉蹌幾步。

  胡天:「謝了啊。」

  姬無法捂著腦袋:「有這麼謝人的嗎!」

  「那就吃塊糖?」胡天樂著給姬無法塞了塊棒棒糖,「嘖,被少樓主罩著的感覺真好。」

  「那必須的。」姬無法咬著糖,向船艙裡走,「我的夜渡舟,你儘管玩耍。」

  不過胡天上了船之後,並沒有再出船艙。

  夜渡平台上的那一番情景,已是足夠震醒胡天。自己終究是低估了魔徒的惡名。

  此番姬無法仗義,已是胡天運氣好。再出去招搖,卻是給姬無法添麻煩。

  胡天便是在船艙窩著,靠在圓形小窗看窗外雲卷雲舒,偶爾姬無法來找他聊一會兒天。

  他給姬無法講幾個笑話。

  這日送走姬無法,胡天又是歪在窗戶邊。手上一顆魔胎小蛋。

  胡天發了一會兒呆,低頭看手中的小蛋殼。

  胡天笑著問:「胖胖現下在幹嘛呢?大概還是在睡覺呢吧。」

  胡天忽而想同歸彥講講話。

  他便收了小蛋,在桌邊坐下,取了塊玉簡來。

  胡天想了想,寫道——

  胖胖,見字如晤。

  胡天停下,自言自語:「怎麼文縐縐的?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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