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七十三
「你還挺開心的嘛!」
胡天邊說邊走上去提起歸彥,將它身上的絹布條解了。
歸彥坐起來,甩了甩毛,伸了個懶腰。
葉桑笑道:「原來是玩鬧。」
胡天樂:「師姐坐。等易箜回來,咱們再講吧。」
葉桑此番是受命於穆椿,特地來為胡天講解結丹進階事宜的。
待到易箜回來,已是日入。朝市業已關門,三人落座。
歸彥也跳到桌上,坐下。
胡天先將李取之事告知易箜,並囑咐他:「若是那群人不長眼還來,你讓晴乙來找我。別的不成,罵街打架,我還是能有點用的。」
易箜不由笑起來。
晴乙卻道:「會不會是因為火種?」
「火種?」
晴乙點頭:「李取失踪前半月,我在店裡曾聽人提及。李取似乎知道一些火種窟的地點。」
葉桑忙問:「師妹確定?」
「只是聽人在店裡提了幾句,」晴乙搖頭,「雖我是靈體,聽得遠些,但那人說得是否是真,卻不好判定。甚至那些說話的人是誰,我現下也記不清晰了。」
不過幾句閒言碎語,當不得真。現下去說,若是引了宗律堂走錯方向。反而不美。
這道理眾人都懂,只能嘆息。
胡天抓了抓頭髮:「師姐,咱們還是說說結丹的事兒吧。」
葉桑肅然點頭。
便將此時翻篇,葉桑講起結丹事宜。
「所謂結丹,便是在三魂中修出一點元神。」葉桑言簡意賅。
胡天抓頭髮:「元神是個什麼玩意兒?」
葉桑「啊」了一聲,似沒料到胡天的問題如此簡單。
於胡天寡學程度,易箜較之葉桑的了解更勝一籌,立時對胡天講述:「師兄,元神是神念修煉後得來的。」
幸而胡天腦子還夠用,低頭一琢磨:「從前在芥子的時候,蝰……有人說我是一團霧,那個霧,就是我神念對不對?」
易箜目瞪口呆:「師兄你有芥子?」
「啊!忘了告訴你了。你就當早知道了吧。」
胡天又說:「在識海裡,我看凍海的倒影,自己好像也是一團霧。引木氣時,念想攤開,我當時也覺得自己是團霧。」
且初始在樹中,胡天心念數遍周身寸海釘,十分吃力。後運轉心訣時,漸漸輕鬆,便是霧氣多了幾分。及至胡天從樹中出來,覺自己的白霧厚重更甚往昔。
「那霧便是心念,也叫神念。」葉桑點頭,「隨著二階修為增長,神念會隨之豐沛,待到神念豐沛至可結丹,便是二階圓滿。此時得遇良機,神念凝結為丹。是為結丹。」
歸彥歪了歪腦袋。
易箜有疑問:「師姐,神念豐沛,這個程度該如何鑑別?」
胡天也盯著葉桑看:「對對對,多大才算數?」
葉桑道:「個人修行無定數。於我,我的識海是一柄重劍。二階初期,這劍只可遠觀。待到二階圓滿,那劍鋒上開刃。便是神念豐沛之故。」
易箜驚嘆:「師姐果然愛劍。」
「劍修的識海多半都是劍。」葉桑笑道,「只是劍的種類、形態有所不同。據說日後因著個人道心,另有劍銘差異。」
易箜點頭受教。
胡天卻好奇。他築基時穆椿、姬頌都說他識海異於常人。可別人識海該是個什麼樣,胡天卻是不知的。
胡天戳了戳易箜:「你識海是個什麼樣子?」
「荷燈。」易箜撓頭。
胡天、葉桑都不解。
半晌,易箜才扭捏開口:「那年我十三,中元節時隨家人在河裡放了盞荷燈。後來頑皮偷跑,追著荷燈跑了很遠,直至荷燈停下,我便見到了晴乙。」
胡天抖了抖眉毛。
葉桑卻道:「真是凶險。」
中元鬼門開,傳聞荷燈祭祖入冥川。幸而晴乙因現世執念,未進死生輪迴,又攔住了荷燈。否則易箜追著荷燈再跑一段,待到荷燈一滅,估摸著他就是生魂出體,死一死了。
易箜此時說起,慶幸不已。
胡天關注點卻是歪到天際外:「這麼說,晴乙是看著你長大的了?」
這要怎麼湊對?
葉桑嚴肅道:「胡師弟,十三歲不小了。且修行之人,歲月綿長,差著百來歲也不算什麼。」
胡天訝然,又點頭:「這樣就好。」
易箜臉漲緋紅,啞口無言。
胡天樂,放過易箜,另問葉桑:「師姐,結丹時,該是個什麼情形?會不會像築基時一般,需要補充靈氣?」
胡天琢磨著,若是同築基時一樣,他就是借,也得借上五千顆靈石。不能到時候再拿著鏡魚充數,那也太寒磣了。
葉桑想了片刻:「丹藥最多是滋養神念,平時用。結丹卻是神念運行凝結,便是用藥,也無甚大效果。結丹更注重的是時機。」
葉桑結丹,只因著一式劍招。
「聽聞鍾離師兄結丹,是因為在外遊歷,見了另一劍修結丹。受了鼓動,才結丹的。」易箜講起別人的八卦倒是溜,又補充,「我也是在店裡,聽別人講的。」
「就要多聽聽這樣的八卦!」胡天狠狠拍易箜的後背,「耳聽八方眼觀六路,就能有大生意。」
葉桑笑道:「是如此,多知道些,還是好的。胡師弟日後也要多讀些書,了解修行事宜才是。」
胡天想了想,檢討自己:「師姐說得是,我沒功法,只是以吸收元素進階。反而輕忽了常識。」
「師弟這般想,實乃善事。」葉桑很是高興,「但也不必妄自菲薄。近日宗裡還有不少師長開壇授課。我這兒有份今年的開課單子,師弟拿去,無事時,可多去聽聽。」
胡天恭敬接了開課單子,點頭稱是。
胡天此時沒有功法可練,也沒什麼五行元素要去「吃」,左右無事,去聽課正合適。
待到第二日,他便依著開課單子上的日程,帶著歸彥去了前山。
開壇授課,多在前山偏殿。這日授得一門煉器課。
不想胡天到了前山,卻遇見了那個不可一世的司坤。
司坤正同一幫人打前殿出來,看到胡天冷笑一聲。
胡天視而不見,扶了扶肩膀上的歸彥,向偏殿走去。
走到偏殿門外,便見殿內只十多個弟子在聽課,皆是盤腿坐在蒲團上。殿上坐著一白袍老者,頗眼熟。
老者抬眼看向門外。
胡天心知自己來晚了,忙恭敬彎腰作一揖。
那老者撫須點頭。胡天這才彎腰進殿,尋了個蒲團坐下。
方坐下,胡天身邊一人忽地轉頭來,沖他笑。
胡天愣了一瞬,忙笑著拱手示意。此人竟是蕭燁華。
再去看殿上老者,胡天拍腦門。這老者不正是蕭燁華的師父麼。
趙菁鏵乃是若水部大長老之一,地位斐然。他於煉器、煉丹之術,頗有造詣。
此時趙菁鏵聲音洪亮,不急不許,講:「煉器之物,多種多樣,除卻金性蕭殺,水木火土都是可為。譬如流水雲磨,便是以流水為煉氣之物。而我等修士,最常用到的,便是火種。這火種,又分納入體內,與未納入體內兩種。」
他今日講的是火種煉器,重點又講了低階法器改造。
少時,趙菁鏵講完,又道:「大道須篤行。現下諸君不如來改造一二法器。」
胡天一聽,來了精神,他最喜歡實驗課了!
卻有弟子苦了臉:「趙師叔,低階法器倒還可說。可這火種……」
「倒是老夫疏忽,幸而今日來的弟子不多。」趙菁鏵說著,挽起袖口。
他閉目手捻一訣,忽而一團火在他手中冒出來:「爾等將法器承於我看。若得當,便來領一簇火種先用著。用後歸還便是。」
眾人聞言紛紛翻找起法器來。
胡天也忙去指骨芥子裡翻看,倒是翻出在第五季雜貨舖時的一二法器。因要屬性相容,胡天又篩選一番。
片刻後,他拿出剪刀和梳子。剪刀正是他平日剪髮用的,還兼收納碎髮。
此時眾弟子有序上前,捧了自家挑選的法器呈與趙菁鏵過目。眾弟子捧上的,多是兵器。
趙菁鏵看了,做一二點評。
「兩物屬性不同,材料課如何學的?退去重找。」
「等階太高,真是糟踐。首次煉器,莫要貪功!」
及至胡天,他捧上剪刀梳子。
趙菁鏵倒是愣了愣:「這是要煉成什麼?」
胡天想得美,將剪刀同梳子融合,日後梳一梳,頭髮自動變短,便將剪的煩惱都省去。
趙菁鏵聽了胡天一番暢想,莞爾道:「如此也好,循序漸進。這簇火種,且拿去用罷。」
趙菁鏵說著捏住一簇地焰火,遞給胡天。
胡天卻不知該如何去接。
蕭燁華見狀,指點:「胡師弟,手起靈氣,再接了火種便是。」
胡天卻是有苦說不出,他不會用靈氣!倒是靈機一動,從口袋裡掏出五塊靈石鋪在手心。再請趙菁鏵將火種置於靈石上。
如此,胡天捧著靈石,歡歡喜喜回了座位。
倒是趙菁鏵愣了愣神,看向蕭燁華:「這胡天,確如你說的,有些意思。」
此時胡天在座位上坐下。
歸彥見了火種卻撓了撓耳朵,撅屁股跑出去玩了。
胡天心知歸彥前番在火種窟中被燒了耳朵上的毛,現下它見了火種不高興,便也不阻攔。
胡天專心看火種,憶及方才趙菁鏵所講。以火種煉器,分納入體內與在體外兩種法子。
納入體內,便要以靈氣輔助。此法於胡天,自然行不通。
在體外,倒是方便許多。只要將法器投入火種之中,多注意火候便是。
「和燒菜也沒差別嘛!」胡天便是打定主意如此做。
於是其他弟子將火種納入體內時,胡天卻掏出個火盆子。他將火種塞進火盆中。
遠處,趙菁鏵眉毛一抖:「他這是要烤火?初夏天烤火?」
蕭燁華低頭:「咳,師父,胡師弟怕是要從外火煉器開始做起。」
待到火旺,胡天忖度差不多了,將剪刀梳子「咣噹」扔進火盆。剎那,火苗躥起一丈高,直往胡天臉上撲來。
趙菁鏵師徒俱是一驚。
「艾瑪!」胡天眼疾手快,一個後仰翻滾出去,再待他單膝支地,看向火盆時。盆內火勢已去。
胡天爬起來,走近。便見盆內只剩一把梳子,梳子上一簇地焰火。
胡天想了想,拿了乾坤袋做掩飾,從指骨芥子裡掏出一把長柄銅製湯勺來,將火種撈起來。
趙菁鏵無言以對:「他乾坤袋裡到底都放了些什麼?」
蕭燁華咳了咳。
趙菁鏵又道:「為師改主意了,你還是莫同這人太接近。」
胡天聽不到趙菁鏵點評,他專心致志看火盆,片刻後,伸手指小心翼翼探了探梳子。
梳子並不熱。
恰胡天近日頭髮見長,他便將梳子拿起來,刮了刮腦袋。
胡天再伸手去摸腦袋,卻發現頭髮沒半分變化。
「沒成?」
胡天翻來覆去看梳子,頗失望。
又過了片刻,眾弟子的法器也熔煉得差不多。
趙菁鏵朗聲:「便將爾等所得法器拿與我看看。」
眾弟子再上前去。
卻是多半都失敗。及至胡天,趙菁鏵拿起那把梳子,很驚訝:「這法器融合得甚好。」
胡天「咦」了一聲:「趙師叔,它剪不了頭髮。」
「法器融合,外在的功用消失也是正常的。現下這把梳子卻是可以收納落下的毛髮了。」
趙菁鏵將梳子放在胡天手中,「你以外火煉化,卻比內火做得還好。不冒進,腳踏實地,很是不錯。」
趙菁鏵再去看蕭燁華,對胡天道:「煉器之法,禁制之術,你也可與燁華多聊聊。」
胡天點頭稱是,卻看著梳子心裡嘆氣。
這梳子剪不了頭髮,只能留給歸彥梳毛了。
正如此想時,胡天識海六芒星忽一動。
與此同時,外間「轟隆」一聲響。眾人紛紛向外看去。
「歸彥。」胡天心有所感,猛然轉頭向外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