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七十五
胡天去戳歸彥,怎生都是戳不醒。
哪怕提起來搓揉,歸彥也只是四蹄亂踹,並不睜眼。胡天心知歸彥是喝多醉翻了。
再思忖,便知歸彥這番行徑的緣由。
胡天頓了片刻,吐一口氣。
「這可真成酒釀了。」胡天將歸彥提到床上去鋪平,又戳了戳歸彥肚皮,「一桶都喝了,居然沒給撐圓。」
只是歸彥在他腦袋裡亂嚷嚷,有點難辦。這也不是在耳邊吵吵,能用手搗住耳朵。
「忒不厚道了。」
胡天也是睡不了,便盤腿在歸彥身邊坐下,將姬無法給的《妖談魔語》拿出來翻看。
直將《妖談魔語》所記載的妖族都看完,也沒見到同歸彥長相相似的妖。
胡天再去看歸彥。
不知何時,歸彥也不在胡天腦子裡嚷嚷了。只是它肚皮朝天,仰面躺著,前肢豎起,後肢交疊在一處。
胡天犯壞,伸手將歸彥前蹄擺成個「人」字型:「跳芭蕾的小歸彥。」
歸彥夢裡不舒服,側過身去,甩了甩尾巴,嘟囔:「啊噢。」
胡天樂,看了一會兒歸彥,又將《妖談魔語》翻到夢貘那一章,將夢貘的描述逐字逐句讀了。
再將「擅幻化術」看了一遍,胡天停下,抬頭看向窗外。
天邊泛起魚肚白。
胡天想了想,收了玉簡。
思及醉酒還是不要顛簸,胡天便歸彥留在了洞府中。他將春祀琉璃盞調亮,又給歸彥留了水和點心。
並寫了張字條,囑咐歸彥,醒了別亂跑。
一切收拾妥當,胡天這才出了門。
胡天也不下山去找易箜,卻是去了小蘊簡閣門口蹲著。沒等杜克開門出來練劍,倒是穆椿先來了。
穆椿信步從山道上走下來。
胡天忙跑上前去:「師父早上好。」
穆椿點頭:「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葉師姐。」胡天想了想索性講話直說了,「昨天我在前山同人起了爭執,約下大比單打獨鬥。現下便來這兒,想找葉師姐給我補補課,練練劍。」
穆椿卻哪裡要等他來說?早有趙菁鏵先一步給穆椿請過罪,並將事由悉數說了。
穆椿此時看胡天,也不點破:「葉桑近日要學的劍法頗繁複,你莫去擾她。這個月便同我練吧,恰我也有要教你的。」
這可真是瞌睡遞枕頭,河乾天下雨。
胡天忙拜下:「謝師傅。不知師父要教我什麼?」
穆椿冷笑:「空劍。」
「劍法?」
穆椿搖頭:「所謂空劍,嚴格說來,並非成套系統的劍法,而是隨心修煉。」
胡天愕然:「那要怎麼練?」
穆椿看著胡天:「你只管同我練劍便是了。」
穆椿說著,抽出釣竿,直衝而來。
然後胡天就被打趴在了地上。
穆椿愣了愣:「咳,忘了你才二階。再來。」
胡天趴在地上,豎起一隻手:「您等等,我,我先拿劍來。」
胡天拿出玄鐵小劍,這才同穆椿打在一處。
穆椿招式千變萬化。胡天想破頭皮去應對。往往分毫不到,便被穆椿打趴在地上。
時不時,杜克還來湊熱鬧。杜克提著軟劍出招,一邊溜胡天,一邊還勻出閒暇給葉桑講招式。
直練了半日,胡天便明白什麼是空劍了。那就是讓他憑直覺亂打,兼挨揍。
練幾日,胡天便被打了幾日。他卻還是天天早起,來小蘊簡閣外領揍。
蓋因如此,並非沒有效果。
相反,胡天進展驚人。
從前他總在一百招內,便被葉桑揍得滿地找牙。被穆椿杜克揍了十日後,他已經能同葉桑過兩百招,再滿地找牙了。
便連杜克,私下同穆椿談起,也難得誇了一句:「也不是完全蠢的,兼還有些韌性。」
說這話時,杜克穆椿在小蘊簡閣外,對座吃茶。
不遠處,葉桑正拿新學的劍招,打胡天玩兒。
穆椿看著胡天,冷臉點頭贊同杜克之言。
杜克又問:「那日之事,胡天可曾再向你提及,或是要你援手?」
穆椿搖頭:「自己惹的事,自然自己解決。我雖是他師父,卻也不是收拾爛攤子的。」
便是司家後來找到穆椿,先賠禮,後想取消鬥貼。穆椿也是一句「自己惹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打發走了司家。
杜克瞥穆椿:「說不定好似某些人,被揍了,不去找師父,卻是找師兄哭訴。」
穆椿眼皮一抽:「不似某些人,被師兄揍了,就去找師父哭訴。」
「廢話,你倆一個鼻孔出氣。不找師父我找誰去?」
杜克咬牙切齒,少頃又幸災樂禍,「可惜胡天同人爭執,卻不來找你哭訴,也未曾找那夯貨替他出頭,可能就沒將你們當成自己人。」
穆椿冷笑:「他只是比你識進退、知好歹、有擔當罷了。」
「別嘴硬。就是沒把你當師父。」
穆椿低頭想了想:「他提了歸彥來給我瞧。」
歸彥喝醉一直不醒。後來胡天擔心,便將歸彥揣在懷裡找了穆椿。
穆椿仔細看了,說一句「無妨,該醒自然會醒」,胡天才安心了。
「可見是將我當作師父的。」
杜克冷哼:「那是他沒別人找了。」
穆椿:「原來他沒將你這個師伯當人。」
杜克怒,抽出劍來:「木頭!有種打一架!」
「打就打,」穆椿站起來,抽出釣竿。
卻不等他二人動手,忽然腳下一陣顫動。天邊一道飛虹升起,正落在九溪峰上。
穆椿杜克同時抬頭,便見那飛虹直向山腰而去。
「祥瑞!有誰進階?」杜克猶疑看向穆椿。
便是修士進階,若有力勝優異者,即有祥瑞。
穆椿卻皺眉:「不是進階,是登級。」
登級遠不及進階。而登級便得天降祥瑞,非當世大才不能為之。
杜克聞言,衝上前去,抓了葉桑:「你登級了?」
葉桑一臉茫然:「師父?」
卻不是葉桑。
杜克失望至極:「他娘的,哪裡來的妖孽在九溪峰上作祟!」
不是自家徒弟,就惱羞成怒?
穆椿不動聲色,走上來,卻問:「胡天哪兒去了?」
四下不見了胡天。
早在長虹落下時,胡天腦子裡便傳來歸彥「嗷嗷嗷」的聲音。
此時胡天奔到洞府前。水簾洞外半道彩虹。
胡天再推開門,便見歸彥正在石床上打滾。
胡天愣了愣,退一步,又將門關上,再推開。
歸彥依舊在石床上打滾,只是此時,這貨身量大漲,早不是前番一隻碗便能盛下的小小一個。
歸彥見胡天回來,高高興興站起來,還往胡天腦袋上跳。
胡天眼前一黑,大喊:「救命!」
歸彥落在胡天腦袋上,肚皮著陸,身體耷拉下來,腦袋垂到胡天下巴。半個身體直將胡天臉蓋住。
肚皮上的毛戳在胡天鼻子上,胡天「阿嚏」一聲,彎腰垂頭。歸彥滑下去,腦袋向下。
胡天忙又接住,抱了滿懷,好似抱住隻大貓。
歸彥還往胡天身上扒拉。
胡天忙道:「祖宗,你都這麼大了,腦袋上趴不得了!」
歸彥「嗷嗷」兩聲。
胡天挑眉:「你還不樂意?」
歸彥卻在胡天腦袋裡說:「等!」
歸彥閉起眼,倏忽一下,又變成了小小一個。接著爬到胡天腦袋上,咬了咬胡天頭髮。
胡天樂:「還是個自由縮放的。」
與此同時,穆椿杜克並葉桑趕來。
杜克衝進門,抓了胡天上下打量:「沒登級啊!」
穆椿踢開杜克,指著胡天腦袋上:「是這個。」
杜克愣了愣,釋然:「果然是個妖孽。」
胡天聞聽穆椿之言,大喜:「師父,你是說,我家歸彥登級了?」
穆椿點頭:「看來我說錯了,它喝了那些酸漿妖酒,也不是沒用的。」
胡天高興,看著眾人,目光灼灼:「那歸彥現在是個什麼等級?」
眾人一起搖頭:「看不出來。」
「啊?」胡天愕然。
他是個看不出旁人等級境界的,卻沒想到眾人卻也看不出歸彥的。
杜克卻對穆椿說:「你個七階大圓滿也看不出來?」
穆椿道:「我活到八階,也只見過它一個妖魔混血。如何知道該怎麼看?」
「要不告訴姬頌,讓他查查天梯樓的書冊。若是此前都沒有,倒是可以讓他記上。畢竟是妖魔混血登級,讓天梯樓記錄,最為合適。」
穆椿點頭:「他天梯樓的酸漿妖酒,號稱三族俱可補用。看來也不是吹牛。」
葉桑去問:「師父,您不是說,只靠丹藥登級,極為不妥麼?」
「蠢蛋! 」杜克呵斥,「天降祥瑞了,能有何不妥?且它是個妖魔混血,自然同我等劍修不一樣。」
胡天聽了半天,豎起手來:「你們等等!」
三人一起看向胡天。
胡天問:「你們說的妖魔混血是……歸彥?」
「你不知道?」穆椿挑眉,看杜克,「你沒告訴他?」
杜克翻白眼:「瓜田李下,我哪兒知道哪些當說,哪些不當說?」
不但如此,他還特地讓葉桑守口如瓶了。
胡天目瞪口呆,心道我一直在找歸彥族屬,你們卻告訴我它不是個妖?
穆椿肅穆:「那便是現下告訴你罷。我觀它氣息血脈,乃妖血魔骨。當是難得一見的妖魔混血。」
如此便將妖魔混血之事盡數講與胡天聽。
歸彥趴在一邊,也是豎著耳朵。
半晌,胡天戳歸彥:「你都不知道早告訴我!我還以為你是個……」
歸彥一口咬住胡天的手指。
穆椿道:「怪不得它,若它母親是魔族,便是在魔胎裡出世。魔胎從落地,至少要千年孵化,從無父母守護。胎生之魔不識父母,也是正常的。」
胡天見穆椿並未提及宗門十禁,也是鬆了口氣。
胡天面無表情看歸彥:「好吧,我當你也一直糊塗著。」
歸彥這才鬆開胡天的手,吐了吐舌頭。
「你還嫌棄我!」胡天怒,要將拳頭塞進歸彥嘴裡。
歸彥齜牙去咬。
葉桑道:「師弟快別鬧了。歸彥此番登級,屆時大比,你更有一分勝算了。」
胡天想想,這才將拳頭縮回來:「師姐說得是。歸彥登級了,我也不能拖後腿。師姐,咱再去練!」
胡天說著,沖穆椿杜克拱拱手。
穆椿點頭:「去吧。」
胡天提著歸彥衝了出去。
便是如此又練了十多日。轉眼,大比之日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