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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死對頭互換身體後》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陳越陽看著沈時蒼的眼睛,沒由來地有些心跳加速。

  心底的某個角落,似乎在隱隱期待些什麼。

  但是,期待著的到底是什麼,陳越陽也說不明白。

  簾子另一端的大廳裡,觥籌交錯間的喧囂聲,在這一刻,似乎已經淡出了陳越陽的感知世界,大腦自動將那些繁冗的聲音虛化、隔絕,以這道簾子為界,將燈紅酒綠與月光潺潺這兩種顏色,分得徹徹底底。

  然而,這樣超于人世的氣氛,很快就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

  沈時蒼面色如常,那雙清冷平淡的星眸中,沒有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反倒是陳越陽,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啊吵死了,”他有些煩躁地翻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為一串陌生的數字之後,一邊抱怨地嘟囔著,一邊接起了電話,“喂?哪位?”

  出乎陳越陽的意料,電話另一邊竟然傳來了趙佳芸的聲音。

  趙佳芸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少、少爺……”

  聞言,陳越陽的眉皺得更深了,連忙對她說:“你好好說話,到底發生了什麼?”

  趙佳芸似乎非常緊張,聲音中帶了一絲哽咽:“少、少爺,您快來市中心的醫院,房間號是7031,老太太她……”

  “我知道了,”陳越陽打斷了她的話,“我馬上過去。”

  沈時蒼沒說話,只是用眼神關切地看了他一眼。

  陳越陽說:“我去趟醫院。”

  他轉身就要走,剛邁了兩步,卻又停下來,轉身看著沈時蒼,對他說:“今兒個不能陪你過生日了,不過禮物我已經送到了,生日快樂啊……我先走了。”

  說完,陳越陽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沈家。

  望著陳越陽的背影,沈時蒼的眉梢微微垂了幾分,如果不是十分熟悉他的人,根本就發現不了。

  但是,沈時望發現了。

  “時蒼,你不高興了?”沈時望好不容易找到了弟弟,就看到他正一臉不高興的模樣。

  雖說……沈時蒼平時也是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但沈時望從小看著他長大,多多少少能感知到對方細微的表情變化。

  沈時蒼沒說話。

  於是,沈時望又問:“是因為陳越陽提前走了嗎?別生氣了,剛才陳先生也提前離場了,好像是家裡出了什麼急事。”

  聽到這句話,一直沉默著的沈時蒼突然反問道:“什麼事?”

  沈時望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說:“似乎是陳家的老太太出了些意外……時蒼?你去哪裡?”

  他望著弟弟匆忙離開的背影,忍不住想喚他回來。

  然而,沈時蒼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去醫院”,就離開了沈家。

  與此同時,陳越陽正急匆匆地趕往中心醫院。

  他來不及等電梯,直接從秘密頻道的樓梯口進去,一口氣爬到了七樓,終於站在了7031房間的門口。

  可是,病房的門沒有關上,裡面是淩亂的設備和床褥,只剩下幾個整理精密醫療儀器的小護士,趙佳芸和魯鳳芝都不在,陳家的專屬醫生也不在這裡。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身體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重。

  陳越陽翻出手機,給趙佳芸打電話,然而聽筒中卻傳來提示對方已經關係的冰冷女聲,他翻出趙佳芸上一次聯繫他的那個陌生號碼,卻不料,是病房裡的其中一名護士的電話響了起來。

  陳越陽邁開沉重的雙腿,慢慢走到那個人身邊,問道:“這房間裡的人在哪兒?”

  “誒?你是魯鳳芝的家屬嗎?”小護士轉過頭,看到他後,連忙解釋道,“她剛走,不在病房了,現在應該在地下一樓吧,你乘樓梯轉角那個直梯就能去。”

  小護士的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只是盡職盡責地告訴他自己知道的資訊。

  陳越陽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後沉著臉往外走。

  “誒!”小護士見他面色陰沉得嚇人,只能說出了那句幾乎每天都要說好幾次的話,“你節哀啊。”

  但是陳越陽卻不願意聽到這四個字。

  他把小護士的話自顧自地推開,裝作沒有聽見的模樣,站在電梯門口,面色沉靜地按下了開門鍵。

  小護士給他指的是VIP專屬電梯,平時都沒有人用,所以不需要等待。

  電梯從七樓降到了地下一樓,走出電梯門的一瞬間,陳越陽甚至感覺到自己的手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握緊拳頭之後,就感覺手裡涼津津的,又黏又冰。

  剛走過樓梯拐角,陳越陽就看到趙佳芸朝他跑了過來。

  “少爺!”趙佳芸朝他招手,“這邊!”

  他的腿突然生出了一股力道,跟著趙佳芸跑進了一間窄小的房間裡。

  這房間很怪,沒有窗子,屋子裡有一個巨大的長方形盒子,竟然有兩米多長,盒子最前面放著一個圓面矮幾,上面放著各種各樣的水果和糕點。

  而這些盤子中間,放著一個紅木質地的牌位,上面用毛筆寫著魯鳳芝的名字。

  “趙姨……”陳越陽突然就失了力,他深呼吸了一次,才再度開口,“這怎麼回事?”

  趙佳芸見他面色陰得嚇人,邊哭邊說:“老太太上午說,今天日頭好,她身體也舒坦,快到年下了,想打掃衛生……”

  “本來這種事都是我來做,但老太太非要自己做,中午的時候她去擦樓梯,然後就……踩空了,從上面滾下來了,我馬上打了120,但是她說……少爺在上學,不能影響您讀書,所以就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您……等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我給您打電話,已經來不及了……”

  陳越陽深呼一口氣,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然後他再度睜開眼,問道:“陳銘……就是我爸,他在哪兒?”

  趙佳芸說:“陳總先一步來過醫院了,只是看了一眼,就交代了助理幾句,讓助理留在醫院處理後事,公司那邊好像突然有了什麼急事,所以就走了。”

  “草,”陳越陽忍不住罵了一句,“他倒是真能給自己省事兒啊。”

  趙佳芸見狀,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聲:“少爺……?”

  “算了,”陳越陽撇過頭,問趙佳芸,“什麼時候起?”

  趙佳芸說:“剛才聽陳總助理和醫院這邊的負責人說,好像明天就起靈了,然後直接送去火葬……”

  “我知道了,”陳越陽不再看他,盯著魯鳳芝的牌位,對她說,“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兒呆會兒。”

  “少爺……這不吉利啊!”哪有一個活人要和死人在一個屋子裡呆著的說法。

  陳越陽垂眸,眼眶泛紅,整個人看起來凶得嚇人:“老子讓你滾出去,不懂?”

  趙佳芸被他吼得一愣,雖說她從沈家來到這裡時,沈時蒼曾經告訴過她,陳越陽這個人脾氣不好,但他在魯鳳芝面前卻一直都是乖乖的樣子,就算偶爾頑皮一些,也都是可愛多餘可惡。

  沈家戰鬥力最強的人,也就是程慧思了,但是跟陳越陽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

  趙佳芸被他嚇得直冒冷汗,連話都忘了說,就迅速離開了。

  看著門被關上,陳越陽仿佛全身都失去了力氣,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北京這個城市,大得讓人心涼。

  他已經是用了全部的力氣,以最快的時間趕到了醫院,卻還是沒有見到魯鳳芝最後一面。

  更諷刺的是,他今天還翹掉了晚自習,去網吧打遊戲,而魯鳳芝卻怕耽誤他學習,一直都沒有讓趙佳芸通知他。

  醫院裡暫時存放遺體的冰櫃和棺材不一樣,從外面來看,甚至想像不出那裡面竟然放著死人。

  想到這裡,他沖出房間,找到了地下一層的工作人員,讓對方把冰櫃外面的鎖打開。

  VIP的服務效率總是比普通病房要好多了,在這麼個陰氣逼人的地方,竟也能帶著淡淡的禮貌笑容,來面對一個瀕臨崩潰的人。

  他看著工作人員用鑰匙將鎖打開,然後等待著那個年邁的女人,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然而,就在此時,門外卻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那人在叫他:“陳越陽!”

  陳越陽抬起頭,就看到沈時蒼正站在門口。

  他面容平靜,眼中毫無任何慌亂和茫然,似乎對這裡的一切非常熟悉。

  沈時蒼輕車熟路地走進了屋子裡,小小的房間內站了三個人,瞬間就變得擁擠了起來。

  沈時蒼對他說:“明天起靈的時候可以看到,今晚別看了。”

  工作人員握著鑰匙,猶豫著要不要拉開。

  陳越陽看著他,沒說話,臉色看起來比沈時蒼還要平靜。

  沈時蒼見他不說話,又朝他走進了一步,一字一頓道:“跟我走。”

  陳越陽僵了兩秒,然後用帶著沙啞質感的聲音問他:“去哪兒?做什麼?”

  沈時蒼對他說:“吹風。”

  地下一層空曠而安靜,每一寸空氣裡都沉澱著不像活人身上有的陰氣。

  陳越陽冷不丁一看,就以為自己要迷路了,但是沈時蒼卻對這裡異常熟悉,三拐兩拐,就帶著他找到了電梯。

  出了電梯之後,又拐了兩個彎兒,陳越陽跟在沈時蒼的後面,一言不發地走出了醫院。

  十二月末的北京非常冷,冷得刺骨異常,天空中還飄著大片的雪花。

  沈時蒼走到醫院後院的花壇旁邊,從裡面囤積著的白雪堆裡,用手捧出了一些,然後熟練地捏成了雪球,又回到了陳越陽身邊。

  陳越陽看了他一眼,然後問他:“你怎麼來了?”

  今天是沈時蒼的生日,他沒理由出現在這裡。

  沈時蒼對他說:“聽我哥說了,所以來了。”

  “那還真是麻煩你跑一趟了,”陳越陽抱著肩膀蹲下,將臉埋進自己的臂彎裡,用悶悶的聲音對他說,“你快回去吧,我一個人也沒——”

  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肩膀上就瞬間多出來了一個不容拒絕的力道。

  沈時蒼握著他的肩膀,把他推倒,按在了落著一層厚厚白雪的草地上,然後掰著他的手腕,強迫他露出一雙眼睛。

  緊接著,沈時蒼將那個剛剛團好的雪球,直接按在了那雙泛紅的桃花眼上。

  冰涼的雪在少年溫熱的皮膚上漸漸融化,化成了透明的水滴,順著他的眼尾,一點一點地流淌下來。

  沈時蒼移開自己的手,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並對他說:“這樣就沒人能看到了。”

  “你這個人啊,真的是……”陳越陽紅著眼睛看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怎麼看東西這麼毒呢。”

  沈時蒼聞言,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然後重新站起來,背對著他,有一些沒一下地挑著花壇裡的薄雪。

  陳越陽重新坐起來,雪水在他的眉宇間融化,和他的眼淚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胳膊搭在膝蓋處,垂著頭,盯著雙腿間的地面,那上面的雪已經被他蹭到了一邊,露出灰色的水泥路面。

  沉默了好一陣子,陳越陽再度抬起頭,看著天空裡颯颯的雪花,開口問道:“沈時蒼,你是不是來過這裡?”

  “嗯,”沈時蒼沒有回頭,但是卻繼續說,“高一時常來,兩年前的冬天,我也去過地下一層。”

  陳越陽:“之後?”

  沈時蒼:“之後就回了學校。”

  這一刻,陳越陽腦海中的記憶碎片開始串聯。

  他甚至可以一點一點地拼湊出,那個在高一時無助而悲傷的少年,獨自走在大雪中的背影。

  “回家去,”沈時蒼對他說,“元旦這兩天放假,送走了之後……再回學校。”

  說完,他甚至都沒有回過頭看陳越陽一眼,直接就往外走。

  陳越陽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喊住了他:“沈時蒼!”

  沈時蒼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但是卻停住了腳步,似乎,在等他把話說完。

  陳越陽朝他邁了一步,但是卻僅僅只有一步,就停了下來,然後對他說:“謝謝。”

  沈時蒼沒有回答他,只是在那裡站了好久,最終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這一刻,屬於零點的鐘聲突然響起。

  舊的一年過去,新的一年開始。

  這紛飛的三百六十五天,就像一個人生命的縮影。

  終會來到,也終將逝去。

  少年人對於死亡的體會遠不如成年人深刻,因為他們幾乎沒有直面死亡的瞬間。

  陳越陽得知陳楓和陳越凝的死訊時,年紀尚小,“飛機失事”這四個字,成為了他心中對死亡的唯一認知。

  而現如今,當他看到那陰森森的遺體存放室,還有那些擺在桌子上的水果和糕點,這種帶了人間煙火氣的死亡資訊,才真正讓他明白,什麼才是無法言說的痛徹心扉。

  但是這種痛,陳越陽不會四處張揚,不會哭得天崩地裂,讓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很痛苦。

  其實,今天發生的事情,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有所徵兆了。

  魯鳳芝那麼抗拒請家政來做事,只要她的意識是清醒的,幾乎所有的活都要自己做。

  雖說是意外,但卻不讓人覺得意外。

  她那樣的年紀,又不肯服老,遲早要出狀況。

  只是陳越陽沒想過,這狀況來得這麼突然,突然到他連對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元旦這天,哪怕是高三,學校也放了假。

  陳越陽去醫院隨著起靈車,送走了魯鳳芝,陳銘自始至終都沒用露過面,所有事情都是陳銘的助理一手操辦,不知道的人議論著,還以為助理才是魯鳳芝的兒子。

  或許是因為從小就受了祖父的影響,陳銘幾乎沒有將自己的母親,放在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上。

  對於不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來說,不管女人為他們付出了多少,也換不到他們的溫柔對待。

  送走了魯鳳芝,陳越陽自己一個人回到了陳家,趙佳芸在魯鳳芝死後就回了沈家的別墅,現在,整個陳家,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第二天一早,陳銘回來了。

  他臉上沒什麼喜怒的神色,只是看了陳越陽一眼,沒說話,轉身就打算離開。

  陳越陽喊住了他,然後,父子兩人大吵了一架。

  這是兩年來,陳越陽第一次和陳銘吵得這麼凶。

  但是,魯鳳芝已經不在了,所以這一次當皮帶抽在他身上的時候,陳越陽單手扯住了皮帶,然後發了狠勁兒,直接把陳銘扯到了沙發上。

  中年男人的力氣哪裡比得上十八歲的小夥子,陳銘比他矮了半頭,他伏在沙發上,看到兒子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沒由來地感受到了一絲恐懼。

  那是一種對暴力本能地感受到恐懼的心情。

  但是陳越陽只是冰冷地看了他一眼,就將皮帶扔在地上,轉身離開了陳家。

  外面,雪已經停了。

  可是溫度卻比下雪時還要冷。

  陳越陽騎著那輛寶馬雙R,刺骨的涼風如小刀般劃過他的臉頰。

  他漫無目的地騎著摩托,最終,還是回到了學校。

  站在校園裡,陳越陽看到了401的燈還亮著。

  這一瞬間,他的心臟突然被某種特別柔軟的東西,填得滿滿的。

  他推開了寢室的門,就看到沈時蒼正在吹頭髮。

  高挑瘦削的少年穿著淺灰色的睡衣,側顏冰冷俊俏,輪廓漂亮,似乎是因為剛剛洗完澡的緣故,白皙的皮膚還泛著淡淡的粉意。

  陳越陽“砰”地一聲關上了門,然後抬起手,按下了寢室裡的燈的開關。

  下一秒,寢室裡就只剩下了沈時蒼桌子上的檯燈亮著。

  光線突然暗了下去之後,沈時蒼下意識朝門口望了過去。

  陳越陽垂著頭,劉海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緊接著,陳越陽抬起胳膊,朝沈時蒼勾了勾手,又對他說:“過來,給老子抱抱。”

  他刻意將聲音壓得很沉,想要偽裝出一副沉著從容的模樣。但是,帶了絲細微顫抖的哽咽聲,卻出賣了這個故作堅強的少年。

  陳越陽看著寢室地面上的瓷磚,看著那個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腳步。

  下一秒,他就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輕輕地環住,平日裡帶著微涼氣息的那個人,竟然驅散了他身上那層從室外帶進來的十二月的寒氣。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陳越陽突然就覺得鼻子發酸。

  他控制不住眼淚從自己的眼睛裡慢慢浮現出來,然後又滑了下來,最終,落在了沈時蒼的肩膀上。

  陳越陽忍不住說:“我沒哭。”

  沈時蒼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陳越陽繼續說:“你‘嗯’什麼‘嗯’啊,我真的沒哭。”

  這一次,沈時蒼不再說話了。

  他微微斂眸,餘光就瞥見了陳越陽頸側的一道浮腫的紅痕,於是對他說:“你又被打了。”

  “嗯,剛剛跟我爸吵架了,他打我我就跑出來了,”陳越陽吸了吸鼻子,然後推開沈時蒼,繼續說道,“你能不能幫我上個藥,這次有點兒疼。”

  其實陳銘抽他的力氣和以前是一樣的,但是這一次,陳越陽就是覺得比以前更疼,疼到了需要人上藥、需要人照顧的地步。

  沈時蒼不去看他偷偷抹眼淚的動作,也沒說話,轉身去櫃子裡找藥箱。

  陳越陽去浴室沖了個澡,然後就穿了一條睡褲出來,毫不客氣地赤膊趴在沈時蒼的床上,露出從後脊到頸側的一道紅腫的淤痕。

  趴下去的一瞬間,陳越陽突然覺得累極了。

  藥膏是軟的,指腹是微涼的,覆在發熱發脹的淤痕上時,有一種令人昏昏欲睡的酥麻,舒服極了。

  陳越陽小聲說:“寒假我不回去了。”

  魯鳳芝已經不在了,他和陳銘又在今晚撕破了臉,對陳越陽來說,陳家已經沒什麼值得他留念的了。

  今年春節來得早,一月中旬就到了,哪怕是高三生,期末考試之後也直接放寒假,等等一月下旬在開學,直接複習到六月初,去參加高考。

  因為每年高三放假的時間都不長,所以學生的寢室都不會封,可以一直住在學校。

  前兩年的寒假,沈時蒼就是一個人在學校住著的。

  那種孤獨到了每一個秒鐘的冰涼,沈時蒼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收回了藥箱,想到曾經的回憶,但是卻遲遲沒有開口。

  直到陳越陽都快趴著睡過去的時候,他才聽到沈時蒼說:“這周日,去香港。”

  這周日,是寒假的第一天。

  陳越陽迷迷糊糊的,以為自己沒聽清楚。

  他從床上重新坐起來,然後揉著眼睛問沈時蒼:“你說什麼?你讓我去哪兒?”

  沈時蒼盯著那雙沾了水汽和困意的桃花眼,一字一頓道:“我家。”

  ……?

  沈時蒼:“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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