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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奸雄的日子》第68章
第68章 救妻

  連著半月暑熱蒸人, 難得天氣凉爽幾日,傅家百歲宴過後, 別處也都饒有興致地張羅宴席, 或是在府裡聽戲看花, 或是三五成群地射獵郊游, 或是往別苑小住納凉, 不時便有請帖遞到門前,請沈氏賞臉同去。

  沈氏在府裡悶慣了, 對這些不算熱絡,擱在平常,多半不會去。

  這回却是動了心思。

  晚間往壽安堂問安時,沈氏關懷過老夫人的身體,因那位說這兩日天氣凉爽,胃口還算不錯, 就勢道:「這幾日確實凉快, 不像前陣子, 曬得人都不敢出門。昨兒媳婦在屋裡閒坐, 收的請帖却摞了一堆,外面都忙著消暑納凉,往郊外射獵散心呢。裡頭有幾位, 已跟媳婦招呼過多回了。」

  「都是哪幾家?這般有興致。」

  沈氏遂嘮家常般隨便說了幾處, 又道:「顔夫人前陣子抱病, 甚少走動, 明兒在十里峰那邊設宴, 請我多回了。媳婦想著,總歸天氣凉快,咱們今夏也沒出城散心,不如去凑個熱鬧。她家在那邊有莊子,做些新鮮的野味吃,倒很不錯。」

  那顔家是傅德明的副手,輔佐傅德明打理內政,很是勤懇。

  老夫人琢磨了下,覺得太拂逆顔面也不好,便頷首允了。

  沈氏又說一人無趣,不如帶媳婦們同行,老夫人自無不可。

  事情就此說定,當晚沈氏便知會了幾位兒媳,又往南樓遞了消息。

  攸桐先前也跟著沈氏赴宴過幾次,不過多是在城裡,甚少出城,聽得這消息,也沒多想,只叫人預備下明日赴宴的裝束。

  次日清晨去壽安堂時,果然長房幾位婆媳都打扮好了,出了壽安堂,一道去乘馬車。

  傅家車馬轎輿寬裕,今日沈氏帶了兩位兒媳,外加攸桐和傅瀾音,人不算多,便各乘一輛輕便的。出府沒走多久,就有沈氏身旁的僕婦過來,跟在攸桐馬車旁,笑眯眯地道:「夫人說,顔家爲齊州的事出力甚多,想順道挑點東西,請少夫人一道去呢。」

  攸桐應了,便叫車夫跟進沈氏的馬車。

  待得馬車在珠寶街上停穩,掀簾出來,只見沈氏帶著僕婦在前,不見幾位堂嫂和傅瀾音。

  她疑惑了下,順口笑問道:「怎麽不見兩位嫂子呢?」

  「她們先行一步,去那兒凑熱鬧,咱們還有正事兒。」沈氏在人前想來和氣,頗慈愛地撫著攸桐肩膀,解釋道:「顔公是咱們齊州的名儒,這些年沒少在你伯父跟前幫襯,他的兒孫裡也有習武的,跟著修平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前陣子顔夫人抱恙,我忙著百歲宴的事,也沒去瞧,才剛想起來,便想帶幾樣禮,也算略表你伯父和修平的心意。」

  這事自然不好怠慢,傅家馭下雖嚴,却也恩威幷施,女眷往來送禮是應有之意。

  長房的事有沈氏,二房沒有婆母大嫂,事兒便落在了她肩上。

  攸桐便頷首道:「是我疏忽了,多謝伯母提醒。」

  遂同沈氏進去,挑了幾樣東西。

  這般耽擱一陣,日已三竿,趁天凉出城的人愈來愈多,城門口頗爲擁擠。

  馬車行人熙攘往來,不知是誰家的馬受驚,也不聽車夫的吆喝,只管四蹄亂踩,帶得那馬車都橫衝直撞。攸桐原本安坐在車裡,聽見動靜往外瞧,還沒瞧清楚,便聽「砰」的一聲悶響,她的車厢似被撞到,狠狠晃了下。

  旋即,外頭便響起車夫的抱怨,「你這人怎麽……嗐,瞧這馬車撞得!」

  那邊的人一叠聲地賠不是,攸桐坐穩身子,掀簾往外一瞧,眉頭微蹙,「怎麽回事?」

  「嗐,是那家的馬受驚亂跑,這不,咱們這輛車都被撞壞了。」趕車的鄭叔性子溫吞老實,自知傅家規矩嚴苛、不許僕從恃强淩弱,暫沒跟那人爭執,隻作難道:「少夫人恕罪,這輛車後頭都壞了,怕是得修修,不然……」

  「明白了。」攸桐頷首,出了車厢,過去一瞧,果然撞壞了。

  傅家女眷用的馬車皆裝飾精緻,華蓋銅鈴、青幔熏香,爲的是排面好看。

  如今撞成這般,便不好再往各處亂晃了。

  因這動靜不小,周遭不少人都好奇地打量過來,攸桐也知車多馬亂時容易剮蹭,追究無益,便往沈氏那邊說明白。原想著沈氏的馬車寬敞,兩人同乘便可,誰知那位竟絲毫不提這茬,往外瞧了瞧,便道:「人多了,磕碰是難免的,不算大事,叫人趕回去修就是了。那邊有馬車行,咱們賃一輛也無妨。」

  「賃車……方便嗎?」攸桐遲疑。

  「很容易的。去十里峰的路還得走一陣,單獨賃一輛,歇息也方便。」

  這就是不想跟她擠的意思了。

  攸桐雖覺賃車出行不合傅家做派,却不好强行擠到伯母的車厢裡,便命人去賃。

  馬車行就開在城門口,裡頭從簡陋到貴重,各色馬車齊備。隨行僕婦很快便賃了一輛,叫人趕過來,攸桐坐進去,照舊出城。

  誰知人倒了黴,喝水都能塞牙縫。

  她賃的那輛車瞧著結實,行到半路時,竟又出了岔子。

  ……

  十里峰離齊州城不算太遠,却甚少有閒人踏足——那一帶山水風光極好,很早之前便被高門貴戶各自圈地建別苑田莊,往來的都是官宦富貴人家。普通百姓到了那邊,幷無客捨食店能歇脚飽腹,想游覽風光時,又時常碰見圍著的木栅欄,漸漸就沒人去了。

  到如今,便成了專供高門踏足的消暑之處。

  出城後沒走太遠,馬車拐到前往十里峰的那條路,周遭漸而僻靜。

  攸桐今日犯太歲似的,前脚剛被撞壞了馬車,賃的這輛在僻靜山路間走了一陣,竟又吱吱呀呀地響起來,沒過片刻,輪軸附近發出聲脆響,竟又壞了。趕車的鄭叔也未料今日竟這般倒黴,急出了滿頭的汗,瞧過吱呀亂響的地方,趕緊擦汗解釋道:「是輪軸那兒卡了東西,少夫人稍安勿躁,老奴這就去修,不會費太多功夫。」

  這頭手忙脚亂,前面沈氏走出兩射之地,得知動靜,便探頭回望。

  見這邊忙著修馬車,便皺緊眉頭,朝僕婦吩咐了幾句。

  僕婦應命過來,向攸桐端然施禮,道:「夫人說,顔家設宴,咱們去得太遲了不好。方才路上耽誤了很久,夫人先趕過去,少夫人可慢慢過來,不必著急——這附近的景致不錯,少夫人性情爛漫,在府裡便愛賞景游玩,可趁機散散心。那邊的事不必擔心,都有夫人照看呢。」

  說罷,便含笑去了。

  那邊沈氏等僕婦趕到,便命人駕車啓程,竟沒等片刻。

  攸桐仍坐在壞了的車厢裡,眼睜睜瞧著沈氏走遠,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倒不是生氣遷怒,而是覺得今日的事著實蹊蹺。

  昨晚聽到消息,說沈氏要帶衆人出城赴宴時,她只覺這是常事,還頗期待。今晨兩人撇開旁人,單獨去挑東西,那也是禮數使然,無可指摘。哪怕是在城門口,她的車被撞壞,沈氏不願與她同乘,要賃車時,攸桐縱覺得不妥,却也只是疑惑,畢竟沈氏雖和氣親近,出門時却總擺著傅家夫人的款,獨乘華蓋香車,跟兒媳侄女都不同乘。

  但此刻,她都倒黴淪落到這境地了,沈氏竟也無動於衷?

  那輛車寬敞舒適,她跟傅煜同乘都無妨,沈氏能占多大的地方?換成旁人,哪怕相交甚淺,瞧見這境况,多半也會邀她同乘,與人方便,誰知沈氏問都不問,猜准了她這輛車能就地修好似的,撂下一句話就走了。

  比起平素的親和模樣,這態度著實古怪。

  攸桐眸色漸沉,再回想今晨種種,更覺蹊蹺。

  她不動聲色,往車外瞧了瞧——鄭叔滿頭大汗地修車,顯然未料到今日如此坎坷,怕她責備。隨行的春草和僕婦也都焦灼圍在旁邊,因赴宴時不宜前呼後擁,她也沒帶旁人。隨行的護院被堂嫂和瀾音分走一波,剩下兩人被沈氏帶走。

  捨此而外,周遭環境固然清幽宜人,却是行人稀少,山野僻靜。

  攸桐直覺有异,仔細將周遭打量一圈,忽然看到道旁低矮的灌木叢中,有個黑影蠕動了下。她呼吸一頓,凝神瞧過去,透過掩映交錯的枝葉,果然有幾個人埋伏在那裡。

  心底警鈴大作,她立時喚道:「春草!」

  「少夫人別著急,快修好了。」春草在鄭叔那邊幫忙,神情焦躁,往沈氏離去的方向瞧了一眼,大抵也覺得沈氏這回做事不厚道。

  攸桐哪還顧得上這個,手探入袖中摸索,低聲道:「都過來。」

  三人詫异,却還是應命起身。

  幾乎是同時,道旁的灌木叢裡,原本的黑影也倏然起身,除了攸桐看到的之外,還有三四個壯漢。他們一副市井閒人的打扮,面皮上嘻嘻笑著,摩拳擦掌,趟過灌木叢,徑直往這邊圍攏過來。

  鄭叔臉色陡變,立馬護在馬車跟前,厲聲道:「大膽!」

  「呵,還挺橫。」爲首那人面帶淫笑,目光從春草和僕婦身上掠過,落在攸桐臉頰。

  正當妙齡的少婦,雲鬢金釵、玉顔皓齒,目露薄怒,麗色照人。

  他楞了下,未料老大要找麻煩的是這等傾國傾城的美嬌娘。

  便聽劉叔呵斥道:「這是節度使傅家的少夫人,誰敢造次!」

  「放屁!」後面有人立馬哄笑,「節度使府上的人需要賃車?傅家的車都有徽記,滿齊州城誰不認識,當我們是三歲孩子呢?哥兒幾個,瞧這車,不就是城門口那家車行的嗎,唬誰呢!」話音落處,惹出一通哄笑。

  那爲首之人初見攸桐容色,只覺美貌無雙,怕她有些來頭。

  聽得背後調侃,也放心下來——若真有來頭,哪會賃車出行?恐怕是誰家私藏的美妾,無依無靠,憑著美色侍人,才勉强拿出這點排場,不足爲懼。且老大給了重金,幹完這一票,便能天高皇帝遠地往別處去逍遙,誰還能追殺來不成?

  這般想著,便也笑了兩聲,往馬車靠近。

  車內,攸桐原就擔心有詐,瞧見這群人,更覺來者不善,怕是早有預謀。

  荒山野嶺,憑她和周圍三人之力,絕非對方敵手。

  她面不更色,指尖觸到一枚冷硬之物,當即取出來含在嘴裡,用力吹響。

  這是枚銅哨,是回京時傅煜給她的,當時他曾說,倘若途中不慎遇險,鳴此哨會有人接應,不過那時有他陪伴,沒出過岔子,銅哨也沒派上用場。回齊州後攸桐也沒丟了它,每回出門都帶著——這時節又沒防狼噴霧,她勢單力薄,碰見麻煩,示警找人求助是最要緊的事。

  不管召來的是哪路神仙,都是傅煜的麾下,足够對付這些地痞流氓。

  哨聲高亢清亮,音色獨特,破雲而上。

  那些漢子仿佛楞了下,面面相覷。

  極遠處,伏在灌木後的蒙面男人也是一楞,沒想到這女人身上竟帶了傅煜麾下示警所用的銅哨。傅家在齊州布有天羅地網,哪怕荒山野嶺,這哨聲破雲而出,兩炷香的功夫裡,必定會有人趕來營救。

  他若想在那群痞子劫走馬車後再下手,怕是會來不及。

  心念動處,目中殺意頓盛。

  他悄然往後面比個手勢,手中勁弩拉滿,對準車中麗人,鐵箭破雲而出。

  天陰風凉,山間樹梢輕晃,風聲徐徐。

  那鐵箭錚然而出,無聲無息地撲向攸桐面門,在靠近車厢之前,斜刺裡却有一枚鐵彈丸疾飛而來,不偏不倚地擊在箭簇之上。火花四濺,金戈交鳴,那鐵箭被擊得轉了方向,幾乎是一息之間,噗的一聲刺入駿馬腦門。

  鐵箭疾勁,如携雷霆之勢,那馬一聲哀嚎,劇痛之下,當即狂躁,四蹄騰空跑了半步,被那力道帶著轟然倒地,連帶馬車都迅速拐個彎,翻倒在地。

  對面男子沒瞧見鐵彈丸,隔得遠也沒聽見動靜,見鐵箭射歪,目露震驚。

  想再彎弓時,那翻到的馬車車底朝他,攔住裡頭的人。

  馬車厢裡,攸桐聽見那金戈交鳴時,才看清是一枚鐵箭撲面而來。心跳幾乎在那一瞬停止,就在她以爲要命喪當場時,那鐵箭却射死駿馬,天旋地轉之間,馬車側翻,她的腦袋撞在厢壁,隱隱作痛。

  車簾被山風卷起,驚魂未定、暈頭轉向之際,她看到有道黑影朝她撲了過來。

  魁偉剛健,身如疾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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