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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月 (月歌行)》第10章
第11章 命運之手

盧笙?柳梢受驚不小,暗暗記下這名字。

原以為他沒出手相救,是因為不記得自己了,誰知他早已認出來,卻仍無動于衷,可見是個冷心之人,加上剛才那種詭異的氣息……他是不是人類都難說,還是別糾纏為妙。

于是,柳梢趕緊排陣遁走。

兩人先後消失沒多時,一名綠袍綠須的老者就現身河上,正是之前樹林中那位苔老。

他望著岸上低哼了聲,手中拐杖重重地在足下水面一頓︰“好濃重的殺氣!這是在警告老夫?盧笙,哼!”

停了停,他又自言自語︰“盧笙怎會認識這丫頭?難道魔界也對她有興趣?”

尋思片刻,苔老自袖中取出一物擲入河中,粼粼河面頓時劇烈動蕩起來,銀光中,大片水花涌起,河面生出二尺高的水柱,邊沿滴水如珠串,形成一座銀色的水簾台。一名年輕男子立于水簾台上,身穿白衣,腰系銀絲帶,容貌俊美,拱手作禮的姿態不卑不亢,眉眼中間藏著冷意。

“寄水妙音族阿浮君,接主君召令。”

“是阿浮君啊,”苔老意外,“老族長呢?”

阿浮君道︰“老族長近日閉關,由我暫理族中事務。”

“如此,”苔老便直言,“主君要調查一個叫柳梢的人修女,無奈城里戒備森嚴,老夫又不想驚動那些人修者,望寄水族能協助老夫,另外此女似乎與魔界有關,需特別留意,主君吩咐過不可輕舉妄動,回報消息即可。”

阿浮君並未多問,應下︰“我即刻便去安排。”

“那就有勞阿浮君了,”苔老笑著點頭,態度十分客氣,“今日一見阿浮君,果真名不虛傳,寄水族有主君與你,難怪老族長會放心閉關。”

“苔老是主君跟前的老臣了,阿浮君遠未及也。”阿浮君微微一笑,作禮隱去,水簾台隨之落回河中。

苔老看著河面搖頭嘆了句“寄水族,可惜”,也化作妖風消失。

.

這邊柳梢死里逃生,回城就去找陸離。

月色朦朧,燈光也朦朧,陸離與白鳳坐在院里的石桌旁,白鳳比平日更矜持地小聲說著話,陸離偶爾配合地點頭。

柳梢從門縫見到這場景,怒不可遏,“砰”的踢開門大步走到白鳳面前,二話不說就先扇了她一個耳光。

白鳳沒有閃避,捂臉驚呼︰“柳梢兒你發什麼瘋!”

“卑鄙!不要臉!”足底勁風起,柳梢狠狠地踢過去。

白鳳眼底掠過一絲得意,她閃身避開柳梢的攻擊,頗為委屈地望陸離︰“陸離!你看她……”

柳梢指著她罵︰“裝模作樣,惡心!”罵完又要過去打。

陸離攔住她︰“好了。”

險些被杜明沖欺負了去,柳梢憋著滿肚子火,更恨白鳳狠毒,想也不想便指著她吩咐︰“陸離,殺了她!”

白鳳變色︰“話要說清楚,別動不動就要打要殺,你當陸離跟你一樣不講理呀!”

柳梢道︰“呸,你也好意思講理?你跟杜明沖合伙害我!”

“我沒有!”白鳳看著陸離分辯,“我一直在這兒跟你說話,又沒出去過。”

柳梢亦盯著陸離︰“她讓杜明沖去害我。”

陸離嘆了口氣,拉過她︰“你不是沒事麼。”

“可是……”柳梢眼圈一紅,終于哭出來,“杜明沖他欺負我!”

見她衣衫不整,陸離也猜出了緣故,皺眉。

白鳳深恨柳梢,本是想引杜明沖去玷污了她,好教她丟人,至于杜明沖會起殺心,卻是連白鳳自己也沒有料到的,她只當杜明沖得手了,心下大快,估摸著陸離喜歡柳梢,得知此事必會發怒,連忙撇清關系︰“杜明沖做什麼,與我什麼相干!”

“若不是你,他怎麼知道我去了河邊!”柳梢道,“你故意說約陸離去河邊,引我去!”

“笑話,我怎麼知道你會去!”

“杜明沖都親口承認了,是你指使的!”

“這事真與我無關,”白鳳對陸離道,“杜明沖向來卑鄙,知道我與柳梢不和,便誣陷我。”

見陸離點頭,柳梢心里一涼。他更相信白鳳的話,只當自己任□□?他也不想想,自己這五年脾氣再壞再不講理,又幾時真正騙過他!看樣子白鳳早就計劃好了,打算事後將一切全推到杜明沖身上,她知道陸離不會相信杜明沖。

柳梢不得已讓步,咬牙道︰“不殺她,好,那你去殺了杜明沖!”

陸離示意白鳳先離開,白鳳心知此刻不是繼續糾纏他的時候,假意同情地看了柳梢一眼,很懂事地告辭走了。

“你居然信她,不信我!”柳梢委屈得眼淚簌簌往下掉。

“我自然信你,”陸離遷就地拍她的背,“好了,沒事了。”

沒有憤怒,什麼也不問,他怎麼可以這麼平靜?柳梢莫名地顫栗起來,仰臉︰“杜明沖要欺負我,還要殺我,你去殺了他!”

陸離道︰“好,再說。”

柳梢瞪大眼楮。

每次面對她的無理要求,他都不會直接拒絕,而是敷衍“再說”,之前容忍白鳳她們欺負她也就算了,如今發生這種事,難道他認為她這個要求很無理?杜明沖對她做了什麼,他就一點不關心?就算他殺了杜明沖,侯爺也不會重罰他的。難道真像杜明沖說的那樣,他不缺女人,她太微不足道了,他是喜歡她,可也更喜歡地位和前程,不會讓侯爺不痛快?

是了,一直以來都是她提要求,他除了必要時幫她護她順從她,從不會主動為她做多余的事,更沒有主動獻過殷勤。他有很多女人,她也只是跟那些女人一樣!

柳梢倏地推開他,滿臉的難以置信。

陸離顯然早料到她會生氣,習慣性地哄道︰“我會告訴侯爺罰他,你先回去歇息,沒什麼的。”

沒什麼?柳梢煞白著臉,緊盯著他︰“你不想殺杜明沖?”

她一字字地道︰“他欺負我,還想殺我。”

陸離伸手拉她︰“柳梢兒,听話。”

听話?這種時候他居然叫她听話?柳梢望著那雙紫眸,緩緩地搖頭,後退。

頭一次認清事實,太殘酷,猝不及防,心中最堅固最信賴的東西陡然間碎裂了,碎成無數片,再也找不回來。

她奮力掙開他的手,失魂落魄地跑了。

.

事情傳開,武揚侯一向禁止同門爭斗,很快作出了處置,杜明沖只承認色迷心竅,並不承認有殺人的念頭,武揚侯本就不關心柳梢的死活,既無證據,為了安撫陸離,便將杜明沖打了個重傷。畢竟杜明沖辦事還算得力,武揚候也不想輕易舍棄任何一個辛苦培養起來的人,陸離沒有為柳梢做出沖動之舉,表現得頗識大體,讓武揚侯更加滿意和放心。

柳梢沒再找過陸離,甚至不肯見他,這是兩人之間冷戰最久的一次,或者說是柳梢最決絕的一次。陸離大約也沒料到這個結果,幾番示好,柳梢都置之不理,陸離只得罷休。少女們都在背地里幸災樂禍,尤其是白鳳,有空就往陸離的住處跑。

得知杜明沖並未成功佔到便宜,白鳳本是氣惱的,待看到陸離似乎沒打算繼續哄柳梢,她才又高興了。

柳梢的處境陡然發生轉變,平日她言行張揚,很招少女們嫉妒,如今失去庇護,又有白鳳與杜明沖盯著,那些往日與她走得近的同伴們明里也不敢再與她來往了。武揚侯的禁令在,無人敢害她性命,但院中晾曬的衣裳時常被撕破,房間里銀錢無故消失,喝的水里幾次被下毒……柳梢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心知武揚侯與方衛長輕視自己,根本不會追究這些小事,唯有忍耐。

房間里,柳梢打水洗過臉,坐到鏡子面前打散頭發。

鏡中人如此陌生,往日神采一絲不見。

柳梢愛美,愛精心打扮,常常引得女孩子們羨慕嫉妒,可是這段時日,她連自己是什麼樣子都沒留意過。那些漂亮的衣裳,首飾……她有的,全都是陸離給的,他的女人那麼多,幸虧她沒有成為其中一個。

一樣,都一樣。他可以對她好,也同樣可以拋棄她。

如果知道這個結果,她寧可不要那些好。

柳梢緊緊地握起了梳子,重新梳頭,渾然沒有察覺到,背後桌上的木盆中,有東西正緩緩冒出來……

那是道上升的水柱,猶如無聲噴涌的泉水,直升出盆沿之上,高達半尺,水柱里面竟模糊地映出一雙眼楮,場面極為詭異。

“誰!”柳梢恍惚自鏡中瞟見,嚇得轉頭看。

木盆靜靜地擺在那兒,不見任何異常。

方才被窺視的感覺太強烈,不像幻覺,木盆里有什麼東西?柳梢這段日子被白鳳她們作弄得厲害,警覺性倒提高許多,她暗中凝氣戒備,慢慢地起身走過去。

盆中是洗臉剩下的水,清可見底。

柳梢運用靈力試探,確認什麼也沒感應到,這才長長地吐出口氣,放開緊握的拳頭。

“把水倒了。”一只手伸來拿起木盆。

柳梢听聲音便知道來人是誰,雖然她在外面設置了法陣,但他修為遠勝于她,能潛進來並不奇怪。

柳梢冷冷地道︰“你來做什麼!”

陸離也不介意她態度惡劣,開門倒水︰“將水留在房間可是一種不好的習慣,里面可能會冒出個小妖怪啊。”

柳梢不理會他的鬼話,從他手上搶過木盆︰“不用你管!”

見她顏色憔悴,陸離有點意外,關切地問︰“你是不是病了?”

柳梢二話不說,直接將木盆摔向他。

她胡鬧,陸離反而彎了唇角,木盆沒有砸到他,在半空轉了個彎,輕輕地落在地上︰“好了,柳梢兒,下次我不會再讓他欺負你,別生氣。”

低沉魅惑的聲音里,誘哄遠遠多過關懷,他不在意她受的委屈,拿她當小孩般的哄,每次她任性了,他便過兩天等她消氣,再像這樣好脾氣地低頭陪話,不知不覺騙取了她的依賴。

她不會再上當了。

柳梢逐漸安靜,看著他半晌,道︰“你不用來了,我不會再理你。”

.

那晚爆發的超常力量,讓柳梢重重地跌回殘酷現實,卻也讓她對自己的能力有了新的認識,昨夜她居然獨自完成了任務,此番正是去侯府回報方衛長。

這證明她柳梢也不是廢物,不用靠陸離,她也可以活下去!

柳梢遁到陰城侯府,守衛查過腰牌就放她進了花園,冤家路窄,她剛繞過樹林,迎面就遇見一群人,當先正是白鳳與杜明沖,後面跟著馮小杏。

馮小杏這些年極為奉承白鳳,看到柳梢便故意提高聲音︰“喲,柳梢兒來了,這回又有誰幫你啦?”

“沒了陸離,又攀上新的靠山了?”

“親一下,願意幫她的也不少。”

……

眾女哄笑,白鳳嘴角高高揚起︰“你們別胡說。”

馮小杏嗔道︰“白鳳姐就是心腸好,也不看她往常怎麼對你的。”

“算了,”白鳳制止她往下說,關心地問柳梢,“怎樣,任務完成沒有?”

她故作姿態假裝好人,多半是想傳到陸離耳朵里,柳梢越發生厭,不欲理會,低著頭往前走。

白鳳微露鄙夷之色,朝馮小杏遞了個眼色。馮小杏領會,拉著另一名少女快步追上柳梢,小徑本就狹窄,兩人假裝同路的樣子,一左一右將柳梢夾在中間,馮小杏便伸腿去踢她。

柳梢早就提防著她們,抬腿避開,還踢一腳回去。

馮小杏兩人修為不算高,若單打獨斗,柳梢也許還能取勝,然而她這些年被陸離保護得太好,別人才真正是生死任務中磨練出來的,經驗豐富,出手果斷狠辣且應變極快,配合無間。柳梢剛避開了馮小杏的攻擊,架住了右邊少女的手,那兩人就同時變招去扳她的胳膊。柳梢倒也絲毫不懼,搶先在兩人手臂上一拍,借力躍起。

不料此時,忽來一股大力縛住柳梢雙足。

如同墜了千斤重物,上躍之勢被迫止住,柳梢整個人硬生生地被拉扯回地面,腳踝處傳來一陣尖銳的疼。

是有人暗中使了“地縛”之術!

術法方面還真沒人比得過柳梢,柳梢反應得快,立刻破解脫身。

右邊少女馬上伸腿使絆,馮小杏則配合著用腳撞她膝後彎,同時屈指朝她臉上抓去,分明是想想毀她的容。

當初的友情早已不存,柳梢狠狠地咬了下牙,杏眼里閃過一絲冷酷的笑︰“忘恩負義的狗,早就想收拾你!”

“找死!”馮小杏大怒,恨不得將她的臉皮撕下來。

突然,柳梢直直地朝前撲下,仿佛真被絆倒了。

馮小杏的手當然也抓空。

“杏子當心!”白鳳驚呼。

接著,所有人都听到了馮小杏的慘叫。

柳梢趴地竄出幾丈,躲過白鳳的暗算,坐起來冷冷地盯著眾人,右手五指猶自滴著鮮血。

馮小杏的小腿處褲子被撕爛,白皙的腿生生地被挖出五個血洞,血肉骨渣混雜,觸目驚心,若非白鳳及時相救,她定要被廢掉一條腿。

平時不出手,出手就重傷人,眾女倒被震住了。

腳踝處劇痛,柳梢自知寡不敵眾,也沒敢妄動。

偏那杜明沖見她勢孤,又動了色心,走過來假意安慰︰“早就說陸離靠不住,不如跟了我,我也不計較……”

柳梢原就恨他入骨,聞言倏地抬臉啐道︰“滾!”

杜明沖踫了釘子,破口罵︰“賤貨!老子是可憐你,給臉不要臉,擺什麼臭架子!叫陸離來殺我啊!他還不是屁都沒放一個?你算什麼東西,說不定早就被他上過多少次了……”

“你再說一遍。”柳梢直指他。

濃烈的殺氣遠非尋常修者能有,杜明沖被迫退了步,反應過來,他既尷尬又惱怒︰“說又怎麼,這麼多人捏死你還不容易!”

“好了,同門打斗可是忌諱,侯爺知道了是要重罰的,”白鳳突然開口勸止,又關切地問,“柳梢兒,你的傷沒事吧?”

經她一提,眾女這才想起柳梢腳上也受了傷,行動不便的人有多可怕?頂多是做做樣子而已。

“她敢重傷同門,白鳳姐你何必為她說話!”

“先拿下她,找侯爺處置!”

……

失去庇護的生活,原來是這樣的嗎?

柳梢垂眸。

胸口沉悶,體內血液如在沸騰,奔涌不止,奇異的力量蠢蠢欲動。那絕對是一股強大的力量,就潛藏在她體內,讓她可以在危急關頭破陣,免受杜明沖侮辱,至于它的來歷,柳梢也弄不明白,她只知道那根本不屬于修煉所得,當眾貿然使用必會惹人懷疑,但此時她氣怒已極,已經顧不上會有什麼後果了。

靈氣以比平日快十倍的速度從四面八方匯集過來,盡數被吸納,竟隱隱帶起了風聲!

她厭煩了這種人生,厭煩了命運,大不了同歸于盡!欺負她的人也別想有好下場!

察覺凶險,杜明沖和幾個靠近這邊的男女都停住,驚疑不已,其余人也都不安地掃視四周,他們已經感受到靈氣的異常波動。

忽然,龐大的力量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強行掐斷,瞬間消散!

四周安靜得出奇。

緊張的氣氛不復存在,明明柳梢就是要出手的樣子,偏在半途戛然而止,眾人出乎意料地沒有嘲笑,都噤聲了。

怎麼回事?柳梢如夢初醒,听到有輕微的腳步聲靠近。

眼簾中出現了一片黑色袍角,質感厚重,直拖到地上,半掩著里層的金絲銀線繡紋。

柳梢坐在地上,單手撐地,盯著那披風下擺。

“柳梢兒。”他嘆息,彎腰拉她。

柳梢歪了身子避開。

沒有他,她會很淒慘,也許武揚侯早就將她這種花瓶當禮物送人了;可是有他,她的處境更加淒慘,先被捧在手心,驕傲得像個公主,突然間跌落塵埃,卻發現自己什麼也不是。

陸離不理會她的抗拒,打橫抱起她就走。

沒有人敢攔阻,白鳳面無表情,低頭掩去目中恨色。

這是代表,她又離開塵埃重新回到高處了嗎?柳梢並無半分得意,相反,她只感到了深深的憤怒,在他懷里掙扎。

陸離順勢將她雙手制住,路過杜明沖身邊時頓了腳步︰“再動我的人,後果自負。”

沒有太多警告,更像在說笑。

頂著眾人的目光,杜明沖又羞又惱,額頭迸出青筋,目光凶狠幾乎要吃人,然而他到底不敢動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二人去遠。

眾女完全沒料到這個結果,鬧了一場也覺無趣,都惴惴不安地散了。

.

陸離隨便找了個兄弟代柳梢去方衛長處回任務,然後抱著柳梢遁回煙城住處,上次柳梢見到的雨姬也在房里,這次不用她說什麼,雨姬便主動退出去了。

柳梢終于開口︰“誰稀罕你幫!”

陸離“嗯”了聲,掃視四周,沒找到合適的椅子,于是將她放到床上。

沒了禁錮,柳梢跳起來,接著又吃痛坐回去,她怒不可遏︰“叫你別纏著我!你听到沒有!”

“知道了,”陸離順從而敷衍地回應著,抬起她受傷的那只腳,脫掉鞋,“只是扭傷,人的*太脆弱,要更加當心。”

修長的手指隔著白襪握住那小小的腳,動作極其輕柔,一絲涼意穿透白襪,刺激著腳上的肌膚,火辣的腫痛逐漸消減。

柳梢默默地看著他動作,背後的手在顫抖。

她都下決心要離開他了,他偏偏還要來招惹她!他把她寵成這個樣子,然後又讓她看到他的不在意,叫她怎能不恨!

“好了,陸離,”柳梢突然縮回腳,“昨晚任務,謝謝你暗中跟著保護我,我會報答你的。”

“你發現了?”陸離嘆氣,直起身道,“那現在報答好不好?”

柳梢戒備︰“你想做什麼?”

陸離咳嗽兩聲︰“我想,你別生氣了。”

柳梢愣了下,扭過身去︰“我沒生氣!”

“可你就像在生氣啊,”陸離跟著湊到她面前,含笑道,“你說怎樣就怎樣,我再替你狠狠地教訓杜明沖?”

柳梢長睫顫抖。

看吧,他就是這麼哄騙著她,讓她忍不住想要相信,想要回到他身邊。

柳梢緊了緊唇,忽然抬起臉,似笑非笑地道︰“誰信你!”

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陸離倒是習慣了,像往常一樣逗她︰“柳梢兒啊,還是不生氣的時候最美了。”

“我回去了,明天再找你。”柳梢露出個大大的笑臉,站起來設陣遁走。

.

半夜,烏雲蔽月,怪風夾雜黑氣飛來,空空的院子里現出一道瘦瘦高高的人影,他緩慢而無聲地逼近那扇緊閉的門。

“你來了。”院子竟還有人。

盧笙倏地轉身,盯著背後的黑影。

月笑道︰“看來你不喜歡這種迎接方式。”

“憑這份修為,你早該修成天魔了。”

“不相信我沒有野心,還是自己不甘放棄野心?看來你並不樂意合作。”

盧笙輕哼︰“我答應護她性命,這就是合作。”

“但她被侵犯時,你袖手旁觀。”

“我有必要觀察她的能力,是否值得我那麼做。”

“結果呢?”

盧笙沉默片刻,終于問︰“她身上究竟有什麼,連妖界都在打主意?”

月沒有回答︰“她的命運是注定的,留意她的人只會越來越多,除了我們,她還有更好的合作對象。”

盧笙眼神一暗︰“何不直接將她帶回魔界?”

“有些事必須讓她主動去做,”月嘆氣,“總之,是拉攏還是推開,相信你會作出正確的選擇。”

第 12 章 冰釋前嫌

晴空少雲,陽光暴烈,場內比試極其激烈。侯府殺手每隔半年要重新排位,名次決定了他們在組織中的地位,排位靠前的人不僅更受侯爺看重,說話更有份量,任務獲得的獎勵也遠比別人豐厚,人人都想爭先。之前有陸離,柳梢對這個排位並不熱心,甘居末位。

場內二人高下已分,杜明沖獲勝,看台上的武揚侯點了下頭。

所有人都有挑戰的權利,柳梢深恨杜明沖,只想當眾教訓他,然而她也清楚自己的實力,儘管認真練了這兩個月,修為進境極快,可要打敗杜明沖還是不可能,體內那神秘的力量也再沒出現過,無奈之下,柳梢不甘地打消念頭,眼睜睜地看著杜明沖趾高氣揚地站到前一排。

下一輪上場的是陸離和王簡。

陸離今日仍穿著黑長袍,配了條銀環鎖子腰帶,黑髮高高束起,又自頭頂散垂而下,掛了兩串小銀環做的飾物,像是墨瀑上的銀色水花。

他像往常一樣朝柳梢眨了下眼,逗她。

柳梢很不文雅地雙手抱胸,渾不在意地笑著。

陸離的對手王簡是武道有名的殺手,入侯府比柳梢他們要早十年,而陸離修行進展太快,短短五年竟超越侯府所有高手,將王簡生生地從第一拉到了第二的位置,王簡自是不甘,可惜兩次挑戰下來,陸離仍穩穩地保住了第一的位次。

兩人就要動手,看台上的方衛長忽然開口:「還有誰要挑戰陸離?」

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挑戰陸離,場內無人動作。

方衛長掃視幾圈,喚道:「杜明衝!」

這語氣等於是命令了,杜明沖不敢表現出怯懦,只得硬著頭皮走入場中:「屬下在。」

方衛長揚手示意開始。

眾人明白過來,嘩然。

王簡排名第二,杜明沖實力也不弱,方衛長要他們以二敵一,陸離天賦再高,取勝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且眾所周知,兩人都與陸離有過結,出手絕對不會留情,方衛長這麼安排,分明就是在針對陸離。

毫無疑問,這已經變成了一場不公平的比試,白鳳和幾個女孩子都氣憤地叫起來,受過陸離照顧的少年們也紛紛露出擔憂之色。

看台上的武揚侯卻無任何表示。

這個組織裡本就不存在公平,武揚侯既已默許,眾人都不敢反對,只是暗暗意外——陸離不是一向頗受看重麼?

「陸離昨日在侯府受了杖責。」

「怎麼回事?」

……

他受過罰?變化超出意料,柳梢情不自禁放開抱著的手臂。

武揚侯不留情面當眾施與教訓,他所犯過錯必定不小。組織裡的處罰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杖責,陸離帶傷出戰,杜明沖必會公報私仇,倘若侯爺真的不再倚重陸離,他今日下場恐怕……

場內,王簡與杜明沖互相遞了個眼色,都暗暗喜悅,尤其是杜明沖,先前聽說陸離受罰尚有幾分不信,如今武揚侯與方衛長的表現恰好變相地證實了這個消息,杜明沖便忍不住冷笑。

形勢不利,陸離依舊靜立原地,左手輕輕拉了下前襟,毫無搶佔先機的意思。

杜明沖與王簡卻等不及,兩人一左一右縱身而起,出手便是大招,不含任何花樣,存心要與陸離正面交手,在以多敵少的情況下,拚力量都是最大的優勢。

二人身在半空,招未送出,迎面忽然出現一個黑色漩渦,猶如倒橫的漏斗般徑直朝二人捲來!

陸離竟然更快一步出了手,後發先至。

漩渦初看如斗,瞬間便大如丘,他整個人都隱沒在漩渦之後,四周氣浪翻滾,地面三丈之內的大小石塊皆受風旋之術吸引,被捲入漩渦中,急速飛轉,又一粒接一粒如暗器般打出,落地火光四濺。

本是要給陸離下馬威,卻反被挫了銳氣,王簡與杜明沖兩人哪裡甘心,翻身撲向漩渦後。

漩渦後面並無陸離身影。

王簡心知不妙,忙叫:「留神!」

轉眼,陸離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杜明沖身後,拍出一掌,杜明沖察覺有異,慌忙回身,好在王簡早有防備,撲上來合力接下了這一掌。

沒多少工夫,三人已走了數十招,半空沙石飛揚,巨響不絕。

陸離終於使出了最有名的化罪完劫之術,取巧卸力,對手發出兩招,唯有一招能真正威脅到他。眾人欽佩之餘,都已看出他行動間明顯帶著滯澀感,幾乎不能閃避,便猜他傷勢極重,筋脈受創,真氣潰散。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只有柳梢心知肚明。

眼見陸離處境越來越凶險,柳梢咬得嘴唇發白,不由自主地摸上腰間染毒的暗器——她恨陸離沒錯,所以故意與他周旋,趁機在比試前下藥。但她只是想報復,想他輸,讓他嘗嘗從雲端跌下來的滋味,並沒料到後果會這麼嚴重,陸離竟然受過杖刑,王簡和杜明沖根本不安好心,他們一有機會就要殺他!

無論如何,事實是陸離保護了她整整五年,沒有他,她早就死了。

台上武揚侯也察覺陸離狀態不對,皺眉看方衛長,卻見方衛長也是一臉驚疑。

柳梢留意到兩人的交流,悄悄地鬆了口氣,侯爺在怪方衛長下手太重,說明他還是捨不得放棄陸離的。

場中,王簡與杜明衝越發急躁,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失敗,別說武揚侯態度會怎樣,今後就是在同門面前也抬不起頭了。杜明沖眼露凶光,趁王簡破開術法的空隙逼進內圈,凝氣為刃朝陸離後背砍去。不料陸離早有防備,陡然側身,杜明沖一時收招不及,空門大開。

柳梢大喜,放棄相助的打算。

這對陸離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出手殺他都可以,少了個對手,單獨對付王簡就容易多了。

不僅她,所有人都認定了這個結果。

然而,陸離彷彿想到什麼,居然撤身退避!

時機稍縱即逝,他這一讓,對面王簡早已等在那裡,最強的殺招上手,逼他不得不硬接,杜明沖也反應過來,手中氣刃變作七道光刃,分別襲向他肩頸後背等處!

場上受傷難免,陸離這次真挨下來,筋脈必受重創,兩人居心實在險惡。

白鳳怒喝:「杜明衝你!」

柳梢摀住嘴,腦子裡轟轟作響。

陸離不避不閃,左足在地上一劃,半圓形銀弧如漣漪般盪開,頭頂日光頓暗,十丈之內,地面竟如沸水一般起伏震動,氣流如牆,壓向對面的王簡!與此同時,他側身揮右掌,隔空拍向杜明衝!

大招相會,王簡與杜明沖都被震得飛出去,撲地不起。

先前杜明沖所發七道光刃並未全部被掌力震散,陸離後背也中了一記,他整個人踉蹌幾步,險些跌倒,背上黑袍有濕跡滲開。眾人至此方知他修為之深,若非舊傷影響,王簡與杜明沖合力也未必能傷他。

武揚侯滿意地朝方衛長點頭,方衛長立即命侍衛去扶三人。

柳梢便知道陸離徹底安全了,匆匆地跑過去看,卻見白鳳已經將他扶起,正滿臉緊張地詢問傷勢,柳梢頓時站住。

方衛長親自下了看台,走到陸離跟前問:「怎麼回事?」

知道他是看出了異常,柳梢捏緊手心。

陸離答:「是昨晚修煉岔了真氣。」

方衛長倒沒懷疑他隱瞞真相,嚴厲地斥責了兩句,就吩咐人帶他下去休息。

柳梢垂眸,眼睛有點酸疼。

不管怎樣,陸離已重獲重視,而且地位更牢固,沒人敢去動他。

柳梢緊了緊唇,平靜地重新抬起眼簾,就見陸離朝這邊望來,視線對上,柳梢默默地不作聲。

陸離搖晃了兩下,輕輕推開攙扶的人,朝她伸出手:「柳梢兒。」

所有視線都彙集在柳梢身上,柳梢還是遲遲不動。

「陸離!」白鳳驚呼。

「快扶住他!」

柳梢一驚,想也不想就跑過去,白鳳等人已將陸離重重圍住。柳梢怔怔地站在圈外,幾個師弟都瞪著她,陸離喜歡柳梢不是秘密了,平日見柳梢任性折騰,眾人本就為陸離不值,如今柳梢又這麼無情無義,旁觀者都氣憤了。

武揚侯將一切看在眼裡,神情越發愜意。

陸離第一的排名算是定下,三人被侍衛們先行抬走。有這場比試在前,後面的比試都顯得不夠精彩了,等到新的排位出來,眾人便各自散去。

.

直到天黑,陸離的院子才總算安靜下來,白鳳等人都回去了。

房門半掩,門縫有燈光瀉出。

陸離閉目躺在床上,一名陌生女子坐在床前,頗為細心地拿小扇子對著藥碗扇風,好使藥汁快些變涼。

柳梢站在門外,手中的藥瓶已被捏得溫熱。

傷在後背,並非要害,可是他向來極能忍耐,從未輕易哼一聲,如今卻連站都站不穩,肯定也傷得不輕了……他不可能沒猜到是她動的手腳,故意向方衛長隱瞞,是傻呢,還是想哄她再次握住他的手?

不,她害怕再次被放棄。

柳梢將頭一低,打算離開。

「小窈,你說柳梢兒會不會來看我?」陸離突然開口說話,聲音聽上去有點虛弱。

柳梢立即站住。

那名叫小窈的女子道:「你別妄想了,她才不會管你的死活,聽說她早就找上那個王簡了,難怪王簡對你下狠手。」

陸離低聲:「是嗎。」

這女人太可惡了!柳梢聽得大怒,一腳踢開門:「誰找王簡了,你敢胡說八道,我打爛你的嘴!」

小窈連忙丟了扇子,拿手掩住口,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兩隻眼珠卻骨碌碌地轉:「人家就聽說而已……」

柳梢啐道:「就是你編的!」

「好了,」陸離側臉吩咐,「小窈你先走。」

小窈抽抽嘴角,果真飛快地出門跑了,還故意回頭沖柳梢眨了下眼睛。

柳梢差點捏碎拳頭。

又是袒護!就像袒護白鳳那樣,他當著別人對她好,實際上從來都不肯信她一句話!虧她白天還在為他擔心!

柳梢終於反應過來,無比後悔進這個門,轉身就想走。

「柳梢兒,等等。」陸離捂著嘴咳嗽。

「你是誰,我憑什麼要聽你的!」柳梢憋了滿肚子氣,卻還是跟著站住了,刻薄地諷刺,「急什麼,怕我真打你的相好呀!放心,我還怕髒了手!」

陸離扇扇長睫,道:「哪有,你誤會了。」

柳梢指著他罵:「最討厭你這樣的人了!裝模作樣!」

陸離道:「哪有。」

「我管你有沒有!」柳梢冷笑,「總之她說得對,我忘恩負義,跟王簡串通害你了,所以過來看你死沒死!」

陸離「哦」了聲,看她手中的藥瓶。

「是□□!」柳梢哼了聲,轉身就走。

「柳梢兒,」陸離費力地撐起身,「你要是走了,今後我就不再理你了。」

頭一次聽到這種威脅,柳梢腳步微頓,眼眶當即紅了。

終於還是這樣了嗎?事實證明,他也沒有那麼在意她,又有什麼可難過的呢?

柳梢咬緊唇,將下巴一抬,走得更快。

「梢兒,別走。」

稱呼如此親密,低沉的聲音如此溫柔,柳梢整個人被定在那裡,再也走不動了。

「我待你不好嗎?」熟悉的氣息逼近,若有若無的熱氣拂在她的額角髮際,「我受傷,你連進來看我都不肯?」

「做什麼!」柳梢全身血液湧上頭頂,用力推他,「明明是你叫我走的,你信那個女人,我找王簡害你了!你根本從來不信我!」

陸離也不放手:「你能來看我,我當然不信她。」

柳梢冷笑:「少哄我!他們全都以為你真喜歡我,都是假的!白鳳使壞害我,杜明衝要欺負我,你都不生氣!」

陸離道:「誰說我不生氣?我很生氣。」

柳梢「呸」了聲。

「你怪我沒殺杜明沖?」陸離道,「笨柳梢兒,侯爺從不追究我護著你,是因為我聽他的話,他不想讓杜明沖死,你讓我做出違背他意願的事,他知道我對你的維護勝過了對他的忠誠,豈能容你?」

一句話,搖擺的心瞬間平靜了。

柳梢將信將疑地望著他許久,別過臉:「我才不信!」話如此說,心裡已信了七八分。

陸離也沒繼續跟她解釋,到床上躺下:「柳梢兒快過來,給我抹藥。」

「想得美!誰要替你抹藥!」柳梢哼著,還是走過去坐到床邊。

燈光下,陸離背上印著明顯的青紫杖痕,還有一處已經止血的傷口,正是白天比試留下的。

柳梢看得心驚膽戰,連忙打開藥瓶。略顯單薄的身體其實生得緊實,指尖觸及,竟無端地發起燙來,那熱度一直傳到臉上。柳梢慌亂地眨了兩下眼睛,深吸氣,好半晌才勉強控制住緊張,小心翼翼地為他上藥。

「柳梢兒。」

「啊?」

「食心魔近年鬧得厲害,侯爺甚是擔心,要派我去青華宮保護世子。」

手一顫,藥瓶滾落在地。

頭腦只餘一片空白,柳梢喃喃地道:「你……要走?」

「咦,你好像不高興?」陸離饒有興味地道,「難道你不想去?」

「你要帶我去?」柳梢終於反應過來,興奮地抓住他的手臂,「是真的?我們真的可以離開這兒?真的能去仙門?」

陸離笑看她,不答。

興奮勁兒沒維持多久,柳梢忽然想到什麼,馬上收了笑容,緊張起來:「侯爺會答應嗎?」

陸離道:「侯爺原本不同意,但如今嘛,他應該會答應。」

柳梢明白過來。

武揚侯有意利用自己控制他,讓他去保護蘇信,必定是要留下自己當人質,想來他不肯,這才受了重罰,以至於出現了這場不公平的比武。難怪他不對杜明衝下手,他是真的要保護她,不想在這時候激怒武揚侯,好在他再次證實了自己的能力,武揚侯極有可能重新考慮。

他會帶她走出這個骯髒的地方,他沒有丟下她。

所有的難過與氣憤,全都在這瞬間煙消雲散,柳梢鼻子一酸,突然摀住臉大哭。

「唉,又怎麼了?」陸離忙坐起來。

「是我害你的,我想讓你輸!」柳梢哭得羞愧,心疼得眼淚簌簌地掉,「我不知道這些,你怎麼不早說呀!」

「哎呀,柳梢兒真是良心發現了呢,」陸離歎氣,「我說出來,你哪裡會信?」

「我怎麼不信了!」柳梢用袖子將臉一抹,暴躁,「你就是想說我任性,還當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任性了!是你不信我!」

陸離道:「沒有,你最懂事了,誰說你任性的?」

這回柳梢自己也聽不下去了,漲紅臉:「假話!最討厭你這樣!」

「乖,」陸離笑著用手替她擦眼淚,「時候快了,我不能讓你繼續留在武道,侯爺很快就會召見你,無論他吩咐什麼,你且照做。」

只要能離開這鬼地方,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柳梢連連點頭,跳下床撿起藥瓶繼續抹藥,完了又前前後後體貼照顧他好一陣,眼看到半夜,陸離催促好幾次,她才回去了。

紫水晶在夜色中閃爍,屋頂一道身影佇立。

「太無恥了。」

「藍叱,你說得太嚴重。」

「不該這樣利用人類的感情。」

「感情是人類的弱點,瞭解對方的弱點並加以利用,是六界常見的計策,既然是計策,就不存在高尚與無恥。」

「男人欺騙女人,還是很無恥。」

「她只是個小孩而已。」

……

「藍叱?」

「欺騙小孩更無恥,主人。」

.

柳梢並不知道有這兩位旁觀者,自從得知可以去仙門,她就變得規規矩矩的,收斂性子不再惹事,連白鳳她們三番兩次挑釁也忍了,每天只為一件事擔憂——萬一武揚侯真不同意怎麼辦?柳梢一直對仙門充滿嚮往,不時又記起善良的小世子蘇信,不知道他現在怎樣,還記不記得她……

柳梢就這麼患得患失地過了半個月,侯府終於來人了,傳喚她入府。

武揚侯府的密室內,方衛長低聲問:「侯爺決定了?」

武揚侯坐在椅子上頷首:「食心魔近年屢現行蹤,取走數百人命,仙門十分重視,信兒是個實心眼的孩子,我怕他也要跟著去斬妖除魔守護什麼蒼生,委實不放心。」

方衛長皺眉道:「入了仙門,即與塵世再無關係,商宮主不會同意吧。」

武揚侯笑道:「武道派高手助他們追查食心魔的下落,有何不妥?」

「侯爺好主意,」方衛長恍然,「如此一來,他們便沒理由拒絕了,只是侯爺當真放心陸離?」

武揚侯低哼了聲,待要再說什麼,一名侍衛就進來報「柳梢帶到」,武揚侯便止住話題,吩咐讓她進來。

接到武揚侯的召令,柳梢便知陸離的話應驗了,既激動又不安,低頭走進去單膝跪下。

武揚侯看著她半晌,淡淡地道:「你自己清楚,本侯留下你,是讓你看住陸離,你只要乖乖聽話辦事,本侯不會虧待。」

柳梢忙點頭答「是」。

武揚侯示意方衛長將藥丸遞給她。

柳梢臉一白,驚恐地望著兩人。

武揚侯見狀反而溫和了些:「放心,只要陸離對本侯忠心耿耿,你就不會有事。」

柳梢明白過來,鬆了口氣,手心已有汗意。

早知道他不會輕易放人,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讓自己服藥,好讓陸離一心一意地保護蘇信。柳梢知道反抗亦是無用,想起陸離的吩咐,便聽話地接過藥丸吞了。

武揚侯果然很滿意:「他日食心魔之禍結束,我自會給你解藥,去吧。」

柳梢謹慎地退出門。

「聽說煙城發現盧笙的行蹤,侯爺要不要派人……」方衛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聽到這個名字,柳梢心頭一震,忍不住問侍衛:「盧笙是誰?」

.

昔日六界靈流引發仙魔大戰,魔敗,魔界一蹶不振,妖族分離出去,魔族殘餘勢力形同散沙,為躲避仙門追殺而潛入人間,直到天罰之後,仙門急速衰落,魔尊徵月現世,重辟虛天魔宮,眾魔方才有了容身之地,重新聚集起來。

魔尊徵月身邊有天地護法與左右聖使,盧笙便是右聖使,名氣不如前幾位大,六界卻也無人敢小瞧。

盧笙是魔,此事柳梢早有預感,盧笙是魔的話,那月又是誰?他與魔尊徵月有沒有關係?世人皆知妖魔凶殘,她真的與魔做了交易?

煙城外河邊,柳梢東張西望,心神不寧。

「你在找我?」沙啞的聲音傳來。

柳梢忙轉身。

來人穿著暗黃寬袍,瘦高身材,眉眼銳利,果然是盧笙。

知道了他的身份,柳梢越看那張臉越感到危險,儘管早有準備,她還是情不自禁地退了步:「你是魔。」

「是。」答得簡短。

見他態度比上次溫和,柳梢便壯著膽子問:「月呢,他也是魔?」

「也許吧。」

「你不知道?」

「不知道。」

柳梢意外不已,同時鬆了口氣。

盧笙是魔宮右聖使,他不認識月,說明月有可能不是魔,也對,月的確不像是魔。

柳梢好奇地問:「那你怎麼認識他的?難道你們也有交易?」

盧笙語氣一淡:「是啊,他不是讓我當你的部下麼。」

柳梢被盯得毛骨悚然,又退了步:「我並沒想當你的……我也沒那個本事啊。」

「本事麼……」盧笙盯著她半晌,突然道,「你若有需要,我也可以提供一些幫助。」

柳梢警惕:「我幫不了你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盧笙卻轉了態度:「放心,我不會對你提任何條件。」

「有這麼好?」柳梢懷疑。

「這是我與他的約定。」

他這麼說,柳梢倒信了幾分,試探:「那你幫我個忙。」

.

掌燈時分,各家院子上空都冒著炊煙。

這次比試陸離吃了虧,杜明沖和王簡則更慘,陸離傷重七分,他二人便各傷十分,杜明沖此刻躺在床上動不得,他素來不會忍耐,破口大罵拿人出氣,服侍他的幾個少女都戰戰兢兢地不敢靠近,臉上更不敢表露半分不滿。

「站那麼遠做什麼!」杜明沖勉強撐起身,拍著床板喝道,「過來!」

那名少女害怕,慢慢地挪到床前。

沒等她開口,杜明沖便狠狠地揪住她的頭髮拖到懷裡抽了個耳光,罵道:「我還沒死,一個個躲什麼!看老子受傷,不能收拾你們了是不是?」

少女疼得雙手護著頭髮,哀聲討饒。

「杜明沖,你不是很有本事嗎,拿女人出氣算什麼。」

杜明沖倏地側臉看,只見柳梢倚在門上嗤笑,身著輕便的黑色勁裝,頸上肌膚映著黑領口,更加雪白細緻。

此時此刻,杜明沖哪還有什麼色心,如同見了鬼:「你……怎麼進來的!」

武揚侯對杜明沖與王簡還是重視的,發話讓二人安心養傷,又命方衛長在院內設法陣,防止發生意外,方衛長的修為在當今武道高手中已能列入前十五,此陣應該是連陸離都破不了的,杜明沖萬萬沒料到柳梢能闖進來。

「我想進來,便進來咯。」柳梢若無其事地拍拍手,直了身朝他走過去。

杜明沖立即拿少女擋在面前:「柳梢兒,你想做什麼!」

見他著副色厲內荏的模樣,柳梢大快,想起那夜自己也曾這麼驚恐,頓時又添憤恨,沉著臉拉開少女,抬腳就踹。

此時的杜明沖完全是條任人宰割的魚,柳梢清楚他的情況,所以才專門挑這個時候來報仇,以消心頭之恨。

「敢對侯爺有所隱瞞,你知道後果!」杜明沖邊躲邊警告,目睹她人前人後的變化,他更加確定她是在隱藏實力了。

聽到威脅,柳梢反而大樂:「你去告呀,讓侯爺知道我比你強,他會留下誰呢?」

料定杜明沖不敢告密,她反而沒了顧慮,跳到床上毫不客氣地一陣拳打腳踢,直待杜明沖不動了才停手,托了法陣的好處,裡面的動靜傳不到院外,幾名少女見她凶狠,都瑟縮在牆角不敢作聲。

「陸離饒你那麼多次,你還敢對他下手!」柳梢拿水潑醒杜明沖,猶不解氣,杜明沖平日結仇不少,她本想乾脆破了陣借刀殺人,只是眼下有機會去仙門,不宜再生事端,況且盧笙還沒有把握能解她中的毒,攸關性命,不能激怒武揚侯。

這次下手,柳梢耍了點小聰明,杜明沖像條死狗一樣趴在床上,面色灰土,氣息微弱,身體卻不見傷痕。

柳梢走出幾步,又折回來俯身在他耳邊警告:「再敢惹我,下次就殺了你!」

殺手出身的少女再善良也有限,此時那俏臉滿佈狠厲之色,杜明沖情不自禁地戰慄了下,直待柳梢消失在門外,他才如夢初醒,羞惱地盯著幾名少女低吼:「今晚的事,都不許外傳!」

陸離裹著披風站在院內,清雅安然。

「你來啦!」柳梢驚喜,跳下階站到他身旁,裝作不在意地問,「看到了吧?我替你收拾他!」

陸離拍了兩下手,笑讚:「揍回來了,柳梢兒真厲害!」

得到誇獎,柳梢再也掩飾不住得意:「哼,要不是怕侯爺追究,我才沒這麼容易饒過他,喂,這可是方衛長親手布的陣,你不問我怎麼進去的?」

陸離配合地問:「你怎麼進去的?」

柳梢毫不遲疑道:「不告訴你!」

陸離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歎道:「杜明沖記仇,惹他可麻煩了。」

柳梢撇嘴。

她就要去仙門,再不用對著這群討厭的人了,怕什麼呢!

想到未來自在的生活,柳梢充滿喜悅,待陸離傷勢痊癒,她便急切地期盼動身之日,直到三個月後,陸離才終於接到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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