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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第45章
第45章

  宛遙的心瞬間就往上一提, 那匹是宇文鈞的青騅馬,在夜色裡有些泛灰。

  項桓人呢?

  他沒回來嗎?

  可無論她怎樣瞪大眼睛, 漆黑的夜幕裡也只有宇文鈞獨自縱馬的身影。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無非兩種可能,要嘛是他沒能找到項桓, 無功而返;要嘛是他遇到了什麼十分要緊的事,不得不暫時撤退。

  相處了這麼久, 宛遙多少對他們這類人有所瞭解, 一諾重千金,如果項桓真的出了什麼意外, 他拼死也會把人帶回來。

  那麼至少說明人還活著。

  雖然像是這麼想, 背後的寒意仍然一寸寸的往上冒, 最後連貼身的衣衫也被冷汗浸濕了。

  馬匹逼近, 已然能聞到血腥的氣息。

  宛遙忍不住向前跑了幾步,迎到街上去,宇文鈞穿的石青短打幾乎染滿紅色, 青騅堪堪停在她面前,奔跑的熱氣在寒冬臘月裡簡直鋪開了一層霧。

  「宇文將軍!」她站在馬下焦急地問,「項桓他怎麼樣了?」

  宛遙往一旁看不清輪廓的長街盡頭張望,「他沒同你一起回來嗎?」

  「他……」

  「他?」見他良久也隻蹦了一個字, 宛遙忍不住追問, 「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

  就在宇文鈞將開口的瞬間,馬背下帶著血氣的人影翻身跳上來,他之前竟一直是藏在馬腹之下的!

  少年狼狽不堪, 髮髻散亂,鮮血將青絲一股一股黏在頰邊,那張年輕的臉明明乍一看如此猙獰,偏又帶著些微捉弄得逞的笑,張揚得過分。

  宛遙一下子就懵在了那裡,她仰頭怔怔地看著馬上渾身是傷的項桓,只覺得忽然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後的心情,淩亂得讓人不知所措。

  她就那麼望著他,看他眉眼肆無忌憚,不知天高地厚,有那麼一瞬,生出要哭的衝動。

  「怎麼樣。」饒是滿嘴血,項桓卻還用手肘去捅捅宇文鈞,「我說能嚇到她吧?」

  男孩子總是拿使壞當有趣。

  他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全然不明白這樣嚇唬一個小姑娘有什麼意義。

  「人家是擔心你,何必老欺負她。」

  項桓邊咳邊笑,咳完了才發覺宛遙還是愣愣地在發呆。他撐著馬鞍跳落在地,微微傾身,想去看她眼底的神情。

  然而少女的眉目皆被視線中的血色所迷蒙,他一時間什麼也看不清。

  「真嚇到了啊?」項桓在宛遙腦袋頂上隨意摁了摁,「沒事兒。」

  「我受傷,那幫人比我還慘,少說死了一半,怎麼都不虧。」

  少年人言語風輕雲淡,仗著年輕氣盛,貫來不將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而女孩子的耐性也終於到了頭,她抓著他衣袖連手也在發抖:「這是鬧著好玩的麼!」

  「你到底懂不懂惜命啊!?」

  「懂,懂……惜命嘛,知道的。」他敷衍得不加掩飾,然後把血淋淋的另一隻手朝前一伸,獻寶似的,「看!」

  宇文鈞想阻止已經晚了,那裡正吊著一個面目全非的人頭,他唇邊有勢在必得地笑,「我拿到了。」

  好在項桓動作快,晃了一下就迅速收回。

  「小桓!」

  哪有給姑娘家炫耀人頭的!這小子!

  他卻散漫地解釋:「我沒嚇她。」

  「你這還不叫嚇?!」

  ……

  宛遙生來就是獨女,未曾有過不得不去爭、去搶的經歷,功勳於她而言虛無縹緲,不明白為什麼會值得人去以命相搏。

  但此刻,能看出項桓眉目間那溢於言表的喜悅,和白日裡的急躁兇狠判若兩人。

  畢竟年輕,心裡有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

  她也只能無奈地鬆口氣,先推著他進去止血療傷。

  白石坡這場血戰,沒出三日,已在遠近傳得沸沸揚揚。

  攔路打劫的山寨被一鍋端了不說,不知誰人麾下的兵痞也死了一地。

  這年月間,老百姓不是吃地痞流氓的虧,就是吃惡差橫官的虧,跪著過了數年,終於盼到有人肯挺身而出,正好適逢小年將近,雙喜臨門,十里八鄉都張燈結綵的慶祝。

  而溫仰手底下的殘兵敗將因無人領頭,此時已亂得團團轉,不等人圍剿,自己先內鬥起來。一盤散沙掀不了風浪,僅僅是州城的守軍便足以應付。

  第三封軍報送往京城。

  項桓每日無事可做,只能看點閒書養病。

  他周身的傷多得簡直能換層皮,縱橫交錯,有深有淺,但居然沒一個是致命的。宛遙總想,這種煞星大概老天爺也不太願意收回去吧。

  怕麻煩。

  不如放下界禍害人。

  皮肉傷不必修養很久,可是傷口未癒合前也無法外出走動,難得外面熱鬧,若換做以前,項桓早就踹門越獄了,但今時今日人逢喜事精神爽,竟也能在屋裡關得住。

  「你說,我這次立了這麼大的功……會有什麼封賞?」

  宛遙坐在床邊把藥膏化開,就見他趴在床榻上開始做白日夢。

  「咱們大魏的武將本來就稀缺,我算算啊……驃騎將軍、鎮國將軍、車騎將軍,這都還空著呢。」

  被他這不要臉的心給逗樂了,宛遙忍不住懟了句:「逮個匪首你就想當鎮國將軍了?」

  她慢騰騰地攪散藥膏,不客氣的輕嘲,「人家大司馬年輕的時候收復了兩處失地才不過換了個從二品的官階,你倒是想一步登天……」

  「誒,話可不能這麼說。」他頂著滿背的血肉模糊,竟還惦記著要起身反駁,「目標總得有個吧,萬一實現了呢。

  「再者,如今滿朝上下正是青黃不接之際,提拔我當大將軍也不奇怪。」

  「行了大將軍,趕緊躺下吧。」

  她手一摁上去,這位貫能逞一時之勇的「大將軍」便毫不誇張地叫出了殺豬聲。

  「你輕輕輕輕一點兒!」

  宛遙頗嫌棄地衝他翻了個白眼,「我已經很輕輕輕輕了……你又不是頭次換藥,至於疼那麼厲害?」

  後者懶洋洋的抱著枕頭,「沒,也不是很痛,我其實就是想叫兩聲。」

  「……」

  他高興起來一貫不修邊幅,當下還真張口痛快的攏著嘴,用盡全身力氣大喊。在這麼個偏僻小鎮上,大半夜能傳得人盡皆知。

  「喂!」宛遙嚇得不行,急忙去捂他的嘴,「幹嘛啊,讓我姨媽聽見我死定了!本來就是偷偷跑來的……」

  「怕什麼,她又不知道你在這兒。」

  項桓撥開她的手,不在意地起身,三兩下把布條綁好。

  正準備穿鞋走動走動,瞥到床底下放置的方形盒子,指尖一癢,又去撈起來把玩。

  那裡頭裝的是溫仰的腦袋,每天以冰塊冷封住,以保不腐。這東西他寶貝的很,也怕證物會不翼而飛,三天兩頭要拿出來欣賞,弄得宛遙一陣惡寒。

  打開盒蓋看到人頭尚在,項桓才又安了心,兩手來回倒騰,大有把溫仰首級當雜耍消遣的意思。

  他還挺大方:「你要不要玩?」

  「……我才不要。」

  她在旁收拾藥箱,乾淨的下巴被燭火鍍上一層柔光,圓潤小巧,半透明一樣。

  盒子在空中左右搖晃,驀地讓他兩手一拍抱在胸前。

  項桓心念一動,便去問她:「對了,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

  宛遙沒抬頭,「我?」

  少年笑得分外爽朗,大言不慚的開口:「看你這麼聽話,要什麼?本將軍賞你。」

  她一面把藥瓶撿進箱中放好,一面望了他一眼,並未當回事:「我不要,我什麼都不缺啊。」

  「也就是個彩頭。」項桓不滿的嘖了聲,催促道,「你趕緊說一個……想要什麼都可以。」

  聽他把話講得那麼滿,宛遙轉念一想,故意挑起眉:「是不是真的?我要什麼,你都願意給?」

  「當然是真的。」

  「那好。」她把手伸出去,「我要溫仰的頭。」

  全然沒料到她會挑這個物件,項桓待了一下,不自覺摟緊,明顯是猶豫了,「……你要它幹什麼,對你又沒用處。」

  對面的女孩子笑著打趣,「你不說要什麼都給的嗎?捨不得了吧?」

  意識到被她反將了一軍,項桓掀了掀眼皮,正色道:「這個不算……誒你別笑了,我跟你說正經的!」

  見他是的確皺了眉頭,宛遙才收起唇角的弧度,端坐在椅子上,偏頭細細地思索了一會兒。

  「嗯……」

  項桓在對面認真地聽。

  「你若是,真要送什麼給我的話……」宛遙想了想,「就還我一個髮簪吧。」

  上次被他移花接木拿走的那支,至今屍骨無存呢!

  少年坐在床邊若有所思。

  帶著年味氣息的夜風將半開的窗吹得吱呀吱呀作響,從屋內望出去,是恩陽鎮難得一見的熱鬧繁華。

  即便是最簡陋的紅燈籠,滿街懸掛,也是一派燈火輝煌。

  宇文鈞走出郵驛,集市的喧囂就撲面襲來,入目是人們洋溢著喜慶與幸福的容顏,四周充斥著叫賣的、討價還價、招攬生意的言語聲。

  「公子,上好的甜糕,來一塊吧?」

  「祖傳的醬餅,不好吃不收錢!」

  ……

  而身後,淮生依舊一言不發的安靜隨行,一路目不斜視。

  她的年紀也許比宛遙稍小幾歲,身形偏瘦弱了一些,與他走在一起的時候,算上髮梢也才至及肩的位置。

  宇文鈞微微側目,躲在自己影子裡的少女眸色波瀾不驚。

  客店才點亮的燈燭甫一投射過來,便清晰的照出她脖頸、下巴以及小臂上的累累新傷與舊傷。

  鐵環上細微的光隱約反射到臉頰邊時,他的瞳孔好似被針刺一般,驟然縮了縮,旋即流露出滿目的心疼來。

  「淮……淮生。」

  一直低頭的女孩依言仰首,「將軍。」

  宇文鈞溫和地看著她,儘量讓的自己表情顯得自然一些。

  「你餓了嗎?可要用飯食?」

  她忽就站得很筆直,「將軍餓了,我就餓了。」

  「……」

  接下來的一句,只怕他自己都能猜中:將軍要吃飯,我就吃飯。

  宇文鈞不禁有幾分無奈的笑笑,「好……那便去吃些東西吧。」

  「可有什麼想吃的?」

  淮生搖了搖頭,「將軍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他於是不再問了,摸摸她的腦袋,轉身示意其跟上。

  鎮子雖不大,各色的食店卻還不少,宇文鈞邊走邊看,想著淮生的口味會喜歡吃什麼樣的東西,然而思忖很久,他才意識到她平時根本就不挑,幾乎是給什麼吃什麼。

  就在此刻,背後一向如影隨形的清淺腳步忽的停住了,宇文鈞遲疑地回過身來。

  幾步之外,滿城的闌珊星火中,少女靜靜地站在一張擺開的小攤前,她沉靜的眉眼像極了一張乾淨簡單的山水畫。

  雖然樸實無華,卻意味深長。

  淮生不知付了店家多少錢,只看到她墊腳從高處取下一個小物件,隨後星目裡少見的露出幾分神采,雙手捧著向他跑過來。

  「將軍。」

  她在跟前站定,很寶貝似的,把掌心裡的東西攤開來給他看。

  「將軍的小像。」

  宇文鈞微微一愣,視線中那佈滿傷痕的小手正托著一個玄甲戎裝的面人,五官清晰,長劍點地,做工粗糙而廉價。

  可他卻怔了良久。

  對面的小姑娘將手往前遞了遞,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送給將軍的。」

  纖細的腕子上,不太相稱的鐵環輕輕滑到了她的小臂,艱難晦澀地卡在那裡,像一個堅不可催的牢籠。

  宇文鈞緊咬著牙關,唇角由於用力而隱約抽動,隔了好一會兒才將面人小心握住。

  「謝謝。」

  他星眸裡含著淺淺的光,淡笑著重複,「謝謝。」

  「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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