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枸杞

　　聞言， 司渺皺皺眉。

　　他拍過的片子不多， 或者可以說運氣都不錯，沒遇到過這種要刪他戲的演員， 所以剛才根本沒往這方面想。

　　現在聽Lisa說完， 仔細一琢磨，還真是這麼回事。

　　如果是黃易覺得劇本有問題， 為了良性發展要改， 那他肯定會乖乖配合。但惡意刪戲他接受不了， 這不是欺負人呢麼！

　　司渺往人堆裡看了眼， 張導神色略顯猶豫，看樣子用不了多久便會點頭同意。如果張導發話的話， 那他這幾場戲可真就保不住了。

　　不能坐以待斃， 司渺起身走過去， 笑道：“張導， 易哥，編劇老師們，你們談什麼呢？”

　　“嘿， 小司，你來的正好，”張導咂咂嘴，“小黃覺得下面幾場戲沒必要， 我說說，你幫忙參謀下可行不可行。”

　　“好的，”司渺認真道， “張導您說。”

　　做了這麼多年導演，在圈裡混了這麼久，張導怎麼能看不出黃易刪戲的真正意圖。他說這話不是為了讓司渺跟著參謀，而是為了試探司渺的想法。

　　他把劇本拿出來，攤到司渺面前的桌子上，講了刪戲和不刪戲之間的差別。大意和司渺剛才想的一樣，有幾場很過分的戲，已經夠凸顯出富二代的人物性格，親情這條線刪了，造不成任何影響。

　　他邊說邊觀察司渺的表情，可惜司渺表現的很認真，很難判斷出來。於是他只能正面問：“你覺得該不該刪，小司？”

　　“張導，我覺得你和易哥說的都在理，”司渺點點頭，坦坦蕩蕩道，“刪就刪吧，刪了還能節省時間。”

　　張導立馬松了口氣，刪戲這種事，如果一方願意忍，那是最好的結果了。要麼兩方爭執起來，他夾在中間實在不好做。

　　黃易臉色也緩和了些。剛才司渺過來的時候，他還以為這位近期勢頭很猛的新人，聽到風吹草動，要找他們算帳呢。

　　“不過......”緊接著，司渺捧起劇本，“這段刪了的話，會顯得易哥的形象有點單薄。”

　　張導愣了下：“怎麼單薄？”

　　“咱們劇本裡有親情這條線，就是為了透過我前期和後期對父母態度的變化，來襯托易哥對我造成的影響。這段刪了，我沒關係，但會降低易哥角色的說服力。”

　　張導“嗯”了聲，“是有一點。”

　　是有一點影響，但是不太大。畢竟作為把控全域的導演，如果這段戲真會影響人物塑造的話，他是不可能刪的。

　　他聽出司渺話裡有話，又問：“那你有什麼好意見嗎？”

　　“我有個想法。”司渺笑笑，看了黃易一眼。

　　黃易心裡咯噔一聲，剛才司渺同意的時候他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不安。

　　其實剛才張導話裡的傾向性很明顯，就是在引導司渺同意刪戲。如果司渺執意不刪，那多少有點不給導演面子的意思，沒必要。

　　所以司渺爽快同意了，並決定採取迂回戰術，既不得罪導演，自己又不吃虧。

　　他將劇本翻到前半部分：“咱們不是有一場易哥在餐館端盤子，被其他留學生侮辱的戲麼......不如就讓我演那個留學生，能省個群演，還能增加我和易哥前期的衝突。”

　　“行。”他說的這場戲剪完之後，放到正片裡滿打滿算也就一分多鐘，張導笑呵呵同意了。

　　司渺：“然後......”

　　張導：“......然後怎麼的？”

　　司渺：“然後後面可以加一段對比劇情，比如我知道易哥的難處之後於心不忍，偷偷去餐館幫易哥刷盤子；或者.......”

　　司渺提了幾種劇情，黃易在旁邊聽的臉色越來越差——前面刪一段，後面加一段，一來一回扯平了，他們的戲份還是一樣的！

　　怕司渺受欺負，Lisa一直在他身後跟著。聽到後面都忍不住笑了，怪不得老闆那麼喜歡小司，也太機智太可愛了吧。

　　“易哥，”司渺說完，轉頭看向黃易，“這樣可以嗎？”

　　剛才黃易要求刪戲，他毫不猶豫地同意了。現在他要求加戲，如果黃易不同意的話，會顯得非常小肚雞腸沒風度，怕是要被全片場人笑話。

　　司渺就是抓住這種心理，都沒問編劇和導演，直接先問的黃易。

　　果不其然，黃易勉強笑笑，也裝作很豪爽的樣子：“可以啊，不錯。”

　　“謝謝易哥，”司渺笑著點點頭，又轉向張明：“張導，易哥覺得不錯，咱是不是可以把這段安排上？”

　　張明：“......”

　　兩位男主都同意了，他還能說什麼？！

　　好在司渺提的情節還不錯，比較符合邏輯，和之前親情線的作用差不多，不會破壞電影整體的劇情結構。

　　“安排，”張明大手一揮，和稀泥道，“李編劇，你們幾個商量商量，看看怎麼把這段加進去。”

　　導演發話，一場刪戲風波竟然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解決了。黃易說自己妝面花了要回去補妝，轉身便走，於是司渺也帶著Lisa往自己的休息室走。

　　但Lisa依然很不樂意。兩人剛進休息室，她把門一關，埋怨道：“小司，其實你剛才不必費心思跟他battle，直接正面剛就行，你——”

　　“男朋友”三個字將將脫口，好在Lisa反應夠快，話硬生生在嘴邊轉了個彎：“你老闆都會替你解決的。”

　　司渺卻搖頭：“沒必要為了這麼點小事麻煩公司，況且......”

　　Lisa：“況且什麼？”

　　“況且黃易既然動了這個心思，就不可能輕易放過我，”司渺歎了口氣，“他是第一次拍電影，而我到《留學》這兒已經是第五部 了，他怕被我比下去，以後肯定還會找機會刪我的戲份。”

　　Lisa想了想，小臉皺成一團：“好不容易火起來的，腳踏實地慢慢學習不好麼......”

　　“就是因為他前期吃過太多苦，所以對每個機會都會想方設法抓住。如果再跌下去一次，”司渺道，“也許就要崩潰了。”

　　“哦。”

　　Lisa不置可否，拿小噴霧往司渺臉上呲呲的噴。在她看來，自家老闆愛慘了這位小演員，別說幫忙擺平刪戲的事，勾勾手指，直接把男主角換成司渺也說不定。

　　這點小事對季總來說太輕鬆了。

　　其實跟了司渺這麼久，她有一點一直想不通：為什麼老闆不努力捧自己戀人。

　　——給司渺的角色全是配角；廣告一個比一個雷；時尚資源是周嘉言和司渺自己奮鬥來的；好不容易能參加《演員》這種頂級綜藝，還是和楊欽一起打包，要不是小司爭氣，可能連個名次都拿不到。

　　如果季總肯把捧別的藝人的錢花在司渺身上，司渺絕不會是如今的光景。

　　Lisa是因為季越東的囑咐，才同意跟著司渺做助理，其實她資格已經夠轉經紀人了。

　　相處一段時間後，她發現這位小演員一點架子都沒有，性格又好人又聰明，兩人的感情現在很深。

　　Lisa是個挺敢說的人，於是跟老闆彙報情況的時候，忍不住替小司鳴了一把不平。

　　越過冬季：【今天片場情況怎麼樣？】

　　Lisssa：【不太好，他差點被黃易欺負了。】

　　越過冬季：【最後怎麼解決的？】

　　Lisa愣了下，老闆這問法不對啊？！

　　按照正常甜寵文的套路，老闆應該非常生氣，並質問她為什麼不早點報告，他好跳出來打臉反派，將戀人解救于水火之中。這樣甜度爽度max，讀者必看的嗷嗷叫。

　　結果這個問法......明顯是準備不管人家了嘛！Lisa鬱悶地把情況交代給季越東，季越東只淡淡回了一個【嗯】。

　　Lisa就憋不住了：【季總，我一直有個問題，可以問您嗎？】

　　季越東心情不錯：【說吧。】

　　Lisssa：【您剛才為什麼不著急？】

　　越過冬季：【這點小事他自己肯定能解決。】

　　Lisa：“......”

　　Lisssa：【那您為什麼不捧他呢？如果捧了的話，他就能演男一，不用在劇組受這種鳥氣啦！】

　　季越東看著這個問題，嗤了一聲。

　　越過冬季：【別小看他，他不需要我捧。】

　　Lisa：......行吧這根本不是正經甜寵文。

　　.

　　不得不說，司渺對黃易的心態拿捏太准了。接下來的拍攝中，黃易時不時去找張導，不是要改司渺戲份，就是要刪司渺戲份。

　　司渺也一次一次都化解了。但Lisa能看出來，司渺嘴上說沒事，多少還是有些耗費精力的。

　　畢竟他英文臺詞本就不行，在這塊比別的演員多下了一倍功夫。而每次改戲、加戲刪戲，他的臺詞也會隨之調整，都要從頭學起。

　　反觀黃易就比他輕鬆許多。黃易的角色本身英文就不好，對白以中文為主，自然能倒出功夫思考怎麼坐穩一番。

　　演個戲，不僅要琢磨演技臺詞，還要兼職鬥智鬥勇，司渺也是很心累了，時常像個老幹部一樣，讓Lisa給他泡枸杞水喝。

　　但每次和季越東視頻或者語音的時候，他都會振作起精神，讓季越東看不出來他很累。

　　二月初，渥太華的天氣終於有了點暖意。中午吃完飯，司渺捧著枸杞水邊喝邊背臺詞。背到一半，戀人的視頻請求彈了過來。

　　華國時間比這邊快十二個小時，現在這邊是中午十二點出頭，那邊就已經是午夜零點啦！司渺接通就是一個心疼：“季東東，你怎麼還沒睡覺？”

　　“開會開的有點晚了，”季越東問，“吃飯了麼。”

　　“剛吃完，味道還不錯。”司渺把鏡頭往桌子邊上挪挪，想給季越東看自己的午餐。

　　在他挪動鏡頭的過程中，季越東無意中瞥見他左手邊的枸杞保溫杯，表情隨之一冷。

　　小朋友最近辛苦，他是知道的。但他一直繃著沒出手，怕小朋友某天發現自己得來的東西不純粹，會感覺到不舒服。

　　可鬧到要喝枸杞水就有點過分了，他不插手不代表他不心疼。季越東調整好表情，挑挑眉梢：“司老師，你瞭解枸杞的功效嗎？”

　　“不都說什麼保溫杯裡泡枸杞......”司渺知道的那點養生知識，幾乎都是公眾號推送過來的，“應該能養生抗疲勞吧？”

　　“不知道你就敢亂喝？”季越東嗤笑，“你周圍有人麼。”

　　司渺：“有，Lisa姐在我對面。”

　　“你找個沒人的地方，我告訴你枸杞有什麼功效。”

　　聞言司渺有點臉熱，只說一味藥材的功效的話，幹嘛要避著外人？他能猜到，季越東肯定是要跟他說些葷丨話了。

　　他紅著耳根子，又帶著點暗戳戳的期待，跟Lisa打了個招呼躲進衛生間。

　　周圍安靜下來，季越東看清他的表情，揶揄道：“司老師，臉怎麼紅了。”

　　司渺：“沒、沒怎麼。”

　　季越東不肯放過他：“猜出來我要說什麼了，還是在期待我要說的話？”

　　司渺：“......”媽的全中。

　　小朋友忙著，季越東不願在不重要的問題上耽誤時間，直入主題道：“我告訴你枸杞的功效是什麼。”

　　“什、什麼？”

　　季越東看著他，停了片刻，吐出兩個字：“補腎。”

　　話音剛落，司渺臉連著脖子唰地一下全紅了，手也抖了幾抖，電話差點沒掉地上去。

　　“司老師，”季越東追問，“喝了多久枸杞水了？”

　　司渺：“......差、差不多半個月吧......”

　　“效果怎麼樣？腎補的好不好？”

　　司渺閉上眼睛：“你、你別問了！我不知道！”

　　“怎麼能不知道？”季越東故作詫異，“枸杞水可都是喝到你肚子裡去了。最近感沒感覺到燥熱？晚上的時候......自己解決過麼？”

　　面對這種地獄難度的問題，司渺大腦立馬當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季越東靜靜欣賞了一會兒他羞憤欲死的表情，才又重新開口，說好話哄他。

　　季越東那邊太晚，司渺這邊又爭分奪秒的，花了五分鐘把人哄好之後，季越東沒再糾纏，兩人互道晚安。司渺雖然剛被欺負過，但掛電話時仍然戀戀不捨，說了兩次晚安才按下“結束通話”。

　　掛了視頻，他沒鎖手機屏，看著和季越東的聊天介面回味了好一會兒。出衛生間的時候，感覺自己好像輕鬆了很多，心情也特別好。

　　所以說季東東雖然壞了點，但真的是他的良藥，比枸杞還好使的那種。司渺美滋滋地往回走，越過拐角，忽然見Lisa急匆匆往這邊跑了過來！

　　Lisa都是孩子媽了，做事比年輕女孩子穩重成熟許多，司渺幾乎沒見過她這麼慌的樣子，揚揚下巴笑道：“幹嘛呀這是？！”

　　“不好了小司......”Lisa沖過來，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勻，“你、你被你......形婚丈夫和父親聯合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