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原來

　　蔣柏良也看著司渺。

　　他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 如果剛才換做是他和金老爺子對戲， 也未必能表現的比這位“小鮮肉”好到哪去。

　　助理手拽著袖口，好久才回過神，彎腰對他說：“金老爺子德藝雙馨， 愛護後輩是出了名的， 剛才為了不給那男明星壓力， 沒把自己的氣勢全放出來。”

　　蔣柏良站起來， 把自己的戲服整理好，沒回助理的話。

　　金老爺子的戲份不多， 拍攝時間僅有十天，而且為了照顧老人， 他的戲份每天基本只安排一上午或者一下午。

　　因此為了趕進度，場務迅速收拾好情緒， 拎著道具準備轉場。金老爺子向後看了一眼，沖司渺點點頭， 笑眯眯的說：“挺給力的。”

　　司渺沒想到這老爺子還會網路流行語，雖然是好幾年以前的，也把他逗笑了。

　　“謝謝您， ”司渺站起來想鞠躬， 半路被金老爺子攔下， 微微欠身誠懇道：“剛才一直遷就我。”

　　“謙虛，繼續努力。”

　　下一場還是金老爺子的戲，他沒和司渺多聊， 抓緊時間去烤小太陽。司渺目送他離開，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嘗試著慢慢邁出第一步。

　　毫不誇張的說，剛才那場戲太難，金老爺子氣勢太強，他情緒浸得太深，現在已經有些脫力了。

　　估計是看出他的異常，梅梅過來將他扶回休息室。

　　在影視城拍戲就這點好，休息室絕對不缺，只要能在戲裡排上番位，都能拿到一間。

　　司渺“嘭”地一聲坐到椅子上，閉著眼睛捏了捏太陽穴。

　　“梅梅，”他聲音疲憊，“可以麻煩你先出去一下嗎？”

　　頓了頓，他解釋道：“沒有別的意思，我想自己靜一靜。”

　　“......嗯嗯。”梅梅縮著脖子點點頭，小跑著出去了。

　　休息室裡重歸安靜，司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突然彎下腰，把臉埋在雙手裡。

　　......太難受了，剛才那場戲真是太難受了。

　　同樣都是男人，他太能理解陸驍的苦楚，更能瞭解他即使身負殘疾、滿心不甘，也永遠忠誠于上級、忠誠於國家的那顆赤子之心。

　　為了不讓劇組人擔心，剛才他一直繃著，現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一直壓抑著的情感才終於爆發出來。

　　眼眶酸的發痛，喉嚨裡全是苦澀的味道，但他不敢哭，因為臉上還帶著妝。

　　而且陸驍不允許，那麼剛強的一個男兒，怎麼能允許自己哭。

　　司渺使勁瞪著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瞪了好久，想哭的感覺總算是過去了。

　　難受的感覺依然在，一會兒還有他的戲，他覺得不能任由自己這麼難受下去。

　　司渺想了想，拿出手機，給季越東發了一條微信：【忙嗎？】

　　他還沒這個時間給季越東打過電話，不知道人家有沒有時間，不敢輕易打擾。

　　卻見一分鐘自動鎖屏的螢幕還沒黑呢，對方立馬把電話打了過來。

　　他急忙接通。

　　“怎麼了？”

　　司渺小聲說：“沒什麼事。”

　　這種被秒回電話的感覺真是太治癒了，在接通電話那一刻，他的心情就好了一大半。

　　不過，可能是由於剛才過於壓抑，話出口他才發現，竟然是帶著哭腔的！

　　嗓子也有些啞，季越東的聲音立馬沉下來，“誰欺負你了。”

　　司渺吸吸鼻子，他看起來是那種容易受欺負的人麼。

　　季越東沒得到回應，又問了一遍：“是誰？”

　　司渺心情更好了，陽光加持之下，很想耍個賴：“我不敢說。”

　　“有什麼不敢的，快說。”

　　司渺壓低聲音：“是陸驍。”

　　季越東仔細在腦海裡搜尋幾秒，好像是沒聽過這陸驍這號人物。

　　他勾勾手指，王曉輝很有眼色地俯下身子，把耳朵伸過去。

　　“曉輝，陸驍是誰？”

　　“不是娛樂圈的吧，”王曉輝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沒聽過這號人物。”

　　季越東手裡還拿著手機，因此這番對話全數灌進了司渺耳朵裡。

　　司渺沒想到季東東旁邊有人，更沒想到季東東會因為他的玩笑話問身邊的人，趕緊補救：“陸驍是我飾演的角色，我剛才拍了一場哭戲，聲音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季越東：“......”

　　司渺不知道的是，季越東何止是身邊何止是有人——而是有很多很多的人。

　　因為老闆開著開著會，突然放下材料打電話，臺上放的PPT停了，講專案的專案組長默了，會議桌上所有人都眼觀鼻、鼻觀心，又忍不住好奇地集中注意力，聽老闆在說什麼。

　　老闆開會的時候雖然聽的多，說的少，但一向很認真。因為他太認真，每月一次的總結例會，被員工們私下戲稱為“窒息日”。

　　這一天，整個公司都籠罩在老闆的低氣壓下，弱小無助又可憐的員工們都在他冷厲的眼神中瑟瑟發抖，甚至願意殺了部門領導祭天，以求老闆不要關注到自己。

　　這還是第一次，他們見老闆在會議上，主動給別人撥電話。

　　會議室裡靜的針落可聞，他們不知道老闆為什麼不說話了，只能獨自煎熬。

　　時針一秒一秒過去，五十秒後，他們聽到老闆淡淡地吐出一句話：“你最近膽子越來越大了。”

　　員工：“？？？”

　　這話聽著像是警告，可老闆的表情怎麼是......一臉寵溺的？

　　.

　　得到警告的司小渺掛掉電話，心情好的晴空萬里。

　　甚至有點想笑，季東東也太好騙了吧。

　　不過他也發現，最近自己確實是越來越膨脹了，敢讓季東東幹這個幹那個，現在竟然還敢逗季東東玩。

　　“小司，你怎......嘿，你幹嘛呢？”

　　司渺還在自我檢討中，周嘉言忽然推開門大踏步沖進來。

　　剛才梅梅被司渺支出去，以為司渺出了什麼事，立馬跑去找周嘉言了。

　　她是不理解什麼叫入戲太深的，她原來的老闆不怎麼入戲。

　　結果周嘉言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看到的竟然是......好朋友在偷笑？

　　周嘉言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你怎麼回事啊。”

　　司渺把剛才的戲講給他。

　　“你這個毛病得改改，”聽完，周嘉言挑挑劉海，“這麼演戲太傷了，對精神對身體都不好。”

　　司渺點頭應是。

　　“那......”周嘉言更納悶了，“你剛才笑什麼呢，還笑的那麼......”

　　怎麼說呢，春情蕩漾的。

　　不是演戲演瘋了吧。

　　司渺解釋：“我剛才太難受，找人說了兩句話，心情就好了。”

　　周嘉言好像發現了點什麼，不確定道：“剛才你跟誰說的話？不會是......你那個網吧老闆吧。”

　　“別說，”司渺樂呵呵的，“還真是。”

　　周嘉言心立馬涼了半截。

　　他和司渺玩了這麼久，對司渺的家庭、性格摸的透透的，知道這人一直為了哥哥媽媽妹妹在努力拼搏，以前從沒有過任何感情經歷。

　　甚至都沒喜歡過某個人，沒時間沒精力，也沒有可以讓他入眼的。

　　周嘉言是喜歡過人的，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表現。

　　而現在好友這個樣子，顯然......

　　周嘉言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小司，你該不會是喜歡上網吧老闆了吧？”

　　.

　　司渺這一整天都是渾渾噩噩的，好在接下來幾場都是群戲，鏡頭掃一下就過的那種，不需要他表現突出。

　　等晚上回酒店，他把房門一關，拒絕了周嘉言和梅梅送的飯，把自己狠狠砸到床上。

　　滿腦子都是周嘉言白天說的話。

　　......他喜歡上季東東了。

　　回想起和季東東相識以來的種種，他一直以為是季東東替自己擋過刀子，自己才對季東東特別依賴和黏糊。

　　現在想一想，那種每次聽到他聲音時的悸動，那種每次看到他時的心跳，那種每次午夜夢回時，被他塞得滿滿當當的思緒，不是因為喜歡，還能是因為什麼？

　　嗯，言哥說的沒錯，他確實是喜歡上季東東了。

　　可說來可笑，他們兩個現在的關係，能算是朋友了吧。

　　但這個“朋友”，是基於金錢交易的基礎上——說的難聽點，他是被季東東花錢買回來的。

　　以前只當形婚物件相處，看這點倒覺得沒什麼，現在意識到自己喜歡季東東之後，越想他越覺得難過。

　　他不是一個不敢直視自己感情的人，相反，只要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無論成功不成功，他都想試一試。

　　只是自己一團糟的家庭和那三十萬，就像一堵牆攔在他們之間，這堵牆只要還存在一天，他就沒法把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上，看待季東東一天。

　　他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所以......司渺用胳膊擋住眼睛。

　　在此之前，先保持距離吧，等到契約期結束，他們恢復平等了，他就去試著追一追季東東。

　　嗯，就這樣。

　　“滋滋——”

　　司渺剛琢磨完辦法，床頭櫃上的手機震了兩聲。

　　他有氣無力地撈過手機，【越過冬季發來了一條消息】

　　這個時間給他來資訊，肯定是問他要不要視頻，司渺手指下意識放到“解鎖”的按鈕上。

　　猛地想到，剛才不是已經做好決定，要保持距離了麼。

　　於是他抿抿嘴唇，把手機壓到枕頭下，又翻了個身，準備先打個盹。

　　今天白天又冷又累，躺了一會兒之後他還真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他被枕頭下的手機震醒。

　　摸出來，【越過冬季發來一條消息】

　　司渺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23:11，以往就算有夜戲，這個時間都該結束了。

　　他知道，季東東是掐著點給他發的信息。

　　季越東的確掐著時間給他發的資訊。

　　下午發的那條沒回，季越東以為他在拍戲，於是晚些發了這條。

　　他現在洗漱好了，就等著和小朋友視頻看完苗苗之後睡覺。

　　可等了十分鐘，小朋友依然沒回，這事就有點不對勁了。

　　其實平時他白天只要發消息，小朋友都會抓緊一切空隙給他回復，今天隔了三個小時還沒回復，直到現在沒有任何音信。

　　季越東皺皺眉，又發了一條：【還沒下戲？】

　　這次發完，介面終於有變化了，頂端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季越東便等著他輸入，輸入了差不多五分鐘，沒後文了。

　　既然能摸到手機，說明不是在拍戲，季越東不想繼續等著，一個視頻直接發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小司（對手指）：在契約關係結束之前，我要保持距離。

　　季東東（一把把人按在牆上）：我不允許。

　　啊啊啊我終於寫到這章了，之前一直有小天使說，覺得小司有點太低氣，對季東東太上趕著，其實他心裡就是這樣的想法。

　　一個家庭不好的孩子，本來內心就是敏感而自卑的，再加上一層金錢關係，更是無意中把自己的地位放得特別低，面對喜歡的人時不自信又沒底氣，這是家庭因素。

　　但慶倖的是，季總並沒有利用他的低氣，反而一直致力於把他培養出一個自信、健全的人格。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在他髮露腰照的時候，季總告訴他“你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取悅任何人”，在他覺得自己不配穿好西裝的時候，季總告訴他“能決定你穿什麼的，只有你自己”。

　　季總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引導他，作為作者，我也不希望看到他們現在就談戀愛——我希望他能逐漸走出家庭的陰影，轉變成一個自信、陽光且有錢的孩子之後，再和季總來一場平等的戀愛。

　　這需要他自己努力，需要季總努力，也需要你們的支援和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