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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香名劍斷腸花》第2章


  金陵!

  鐘山龍蟠,石頭虎踞。

  金陵以六朝金粉時最盛。

  周邦彥有“金陵懷古”一詞云:“佳麗地,南朝盛事誰記,山闕故國繞清江,

  怒濤寂寞打空城,風檣遙渡天際,斷崖樹,尤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餘舊跡郁蒼蒼,霧沉半壘,夜深月過女牆來,傷心東望淮水,酒旗殘鼓甚處市,想依稀王謝鄰里,燕子不知何在,入尋常陌人家相對,如說興亡斜陽裡。”

  王安石也作了一首“金陵懷古”,幽傷感慨,溢於詞表:“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晴,千里澄江似鏈,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斜陽裡,背西風酒旗斜矗,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念自昔豪華競逐,難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窗,對此諼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釐衰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

  金陵的“夫子廟”,一如北京城的“天橋”,開封府的“大相國寺”,長安的“開元寺”,是個茶肆酒坊,鱗次櫛比,商賈雲集,諸技百藝雜陳的地方。

  只要是“夫子廟”這一帶的,沒有一樣不是名滿金陵城的,可是其中有一樣,不僅是名滿金陵城,簡直就名滿蘇杭。

  那是金瞎子的“單弦”。

  這個金瞎子的“單弦”跟別的“單弦”不一樣,別處的“單弦”是拉戲,他不是拉,而是彈。

  他彈的也不是戲,是曲子,戲則是唱出來的。

  其實他唱的不只是戲,還有曲,有小調。

  還有一宗稀奮,他唱的戲也好,曲也好,小調也好,沒本兒,都是自己臨時編出來的,人家編得好,不但四六成對,而且合轍押韻,不但裡頭有東西,而且雅俗共賞。

  尤其人家一開口就是行雲流水,一大段兒,一大段兒的絕不頓一頓。

  再加上他彈的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單弦,把唱腔烘托得嚴密合縫,所以他不只是名滿金陵,而且名滿蘇杭。

  聽他“單弦”的,上自巨富豪門,下至販夫走卒,士農工商,要那樣有那樣,他那每天三場,打晌午到掌燈,場場客滿,場場水洩不通。

  蘇杭兩地,要說沒游過“莫愁”、“玄武”,沒去過西湖,那不稀奇,要說沒聽過金瞎子“單弦”的,那是大稀奇。

  別看他是個瞎子,對時辰靈得很,每天晌午一到,他准開場,一掌燈,也恰好收場,從沒早過,也從沒晚過。

  要是錯過這段時候,就是拉一車金元寶堆在他跟前,他也絕不摸他那個單弦,絕不唱一聲。

  有人說,金瞎子看去像個文士,因為他一肚子的學問,胸蘊極廣,有人說,金瞎子原是個跑江湖的,因為舉凡各地方的風土人情,江湖道上的規矩掌故,他唱起來如數家珍。

  也有人說,金瞎子曾經宦海的浮沉,也有人說,金瞎子原是個富家子弟……

  不管說他是個什麼出身,那都是因為他肚子裡的東西多,幾乎是要什麼,有什麼。

  不管說他是個什麼出身,但都沒一個人真正知道他以前究竟是干什麼的,因為,金瞎子從不跟任何人提他的過去。

  不管人怎麼說,他從不承認,也從不否認。

  還有,也從沒有一個人留意,沒有一個人記得,金瞎子是什麼時候來到金陵城,出現在“夫子廟”的。

  或許,就在他讓金陵城的人知道他,知道金瞎子的那一天。

  是麼?

  要是有人問急了,他會說,他沒有過去,人會沒有過去麼?

  普天之下的人,那一個沒有過去?

  儘管是一個瞎子,他的眼裡,或許沒有未來,卻絕不會沒有過去,除非他天生的是一個瞎子。

  即便是個天生的瞎子,他眼裡或許沒有過去,但是,他的過去,絕對存在於他的記憶,他的腦海之中。

  金瞎子的棚子,就在“夫子廟”後,背臨著秦淮河。

  六朝金粉,豔說當年,南都煙花,盛傳數代,兩岸河房,雕榭畫檻,綺窗綠障,十里珠簾,燈船之盛,甲於天下。

  金瞎子的知昔裡,聽說有不少是那綺窗綠障,十里珠簾裡的風塵紅粉。

  這一天,晌午還沒到,金瞎子的棚子還沒有開場,一條條的長板凳已經坐滿了,黑壓壓的一片,亂哄哄的。

  只等著金瞎子提著他那把“單弦”出場了。

  本來就是,以金瞎子的名氣以及魔力,想聽他的“單弦”,要是等開場再來,別說站的地兒了,恐怕連棚子都進不了。

  就在這未開場,座兒已滿的當兒,雜在仍不斷往裡進的客人之中,進來了一個年輕客人。

  年輕人沒什麼稀罕,滿座兒客人裡,不乏年輕人。

  看這個年輕人的穿著打扮,也沒什麼稀罕,一身洗得泛了白的粗布衣褲。肩上還背了個小包袱,混身上下乾乾淨淨的。

  乾淨有什麼稀罕?在座的客人裡,又那一個是骯骯髒髒,邋邋遢遢的?

  可是,這個年輕人總有他稀罕的地方,要不然他那值得一提?

  稀罕的是他的模樣兒,挺白淨,不但挺白淨,還挺俊逸,論他的那份俊逸,別說眼前這座棚子的客人裡找不出第二個。

  就是整個金陵城,甚至於江南一帶,再說的大一點兒,就是普天之下,恐怕也算得上少有。

  而且,他除了俊逸之外,眉宇間、身上,還有點什麼。為什麼說那是“什麼”?因為那讓人說不出來是什麼。

  說是說不出來,可是感覺得出,只要不是瞎子,任何人都能感覺得出,如果非勉強人說出來那是什麼不可,四個字“超拔不凡”,應該較為恰當點兒。

  他就這麼點兒稀罕。

  其實,一個年輕人,有這麼點兒稀罕就夠了,只有這麼點兒稀罕,別的都不重要了。

  儘管年輕人有這麼點兒已經很夠了的稀罕,他進了棚子,不但沒引入注目,甚至連個人留意他都沒有。

  本來嘛!這時候、這地方,滿座的客人等的只是金瞎子,誰會留意他?

  好在,年輕人沒在意。

  他壓根兒也沒意思引誰留意!

  那麼多條板欖都坐滿了客人,後來的只有站著的份兒,他能指望誰讓個座兒,或者是擠一擠?

  他一點兒也沒那意思,順著邊兒上往前走,到了頭排那根支棚的柱子停住,就站在了那根柱子旁。

  要座兒沒座兒,站著總還能佔個好位子。

  就年輕人這麼往裡走幾步,剛站好的工夫,棚子裡已經滿了,除了那根柱子外,年輕人身周已站滿了人,再想往進擠一點都勉強。

  也就這麼會兒工夫,時候到了!

  一剎那之前還亂哄哄的要掀棚子似的,就在這一剎那之後,突然,棚子裡靜了下來,不只是鴉雀無聲,就是落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棚子緊靠裡,有座不到半尺高,木板釘的平台,台左有扇門兒,垂著塊花布藤兒。

  花布簾兒動了,掀了起來,從裡頭走出個人來,手裡提著把“單弦”,不用說,那一定是金瞎子。

  金瞎子的名氣跟魔力都夠大的,可要是衝他的名氣跟魔力跑到這“夫子廟”後,秦淮河旁看他的人,那不免會令人大失祈望。

  瘦削的身材,不算高,也不算矮,一身月白大褂兒,人倒挺白淨,白得幾乎蒼白,瘦臉上的皮包著骨。

  細長的眉、高鼻樑、薄薄的兩片嘴唇,兩眼閉著,看年紀怕有四十多了,可卻沒留鬍子,倒是那一雙手,不但蒼白,還顯得挺細嫩。

  本來嘛!他除了靠張嘴之外,一半也是靠這雙手吃飯的。

  總而言之,金瞎子這個人跟他的名氣、魔力大不相同,實在沒什麼看頭兒。

  好在到這兒來的人,都是來聽的,不是來看的。

  他們都是用耳朵,不是用眼睛的。

  許是熟了,這麼多時日了,還能不熟?金瞎子連摸索都沒摸索,出那扇門兒抬腳就上了台去。

  檯子正中有張圓凳,他到了台中間往下一坐,正好坐在圓凳上,一點兒也沒坐偏或坐斜了。

  一坐好,二話沒說,左手單弦往腿上一立,右手大、食、中三指輕撥,“咚”“咚”兩聲一調弦,緊接著就彈了起來。

  先彈那麼一段不知道是什麼曲子,誰也不在乎他彈的是什麼曲子,只知道好聽就行了。

  可是,只要是有心人,就能夠看出,金瞎子指法靈巧,彈出來的曲子的確是不同凡響的。

  不疾不徐的彈一段之後,金瞎子突然開了口,唱了,唱歸唱,手卻沒停,以曲子配合唱腔,聽都聽得出來,唱的是一段秦淮風月。

  秦淮風月歸秦淮風月,可是絕不低俗。

  不但不低俗,還相當雅。

  雅是雅,卻人人聽得懂,而且道盡了秦淮風月之風流、旖旎、纏綿、悱惻,時而柔婉如絲,時而金聲玉振,讓人聽來蕩氣迴腸,如醉如痴。

  痴迷中,唱腔、曲子突然由徐轉疾,疾如急風驟雨,扣人心弦,攝人魂魄。

  驀地,“咚!”地一聲,單弦長鳴,余昔猶自裊繞,唱詞已然停住,剎那間,余昔也渺,又是寂靜一片。

  半晌之後,呼氣、出聲,滿座客人如大夢初醒,頭排客人一起站起,轉身後行,二排以後,客人們紛紛摸身采腰,由前而後,錢收齊了,那些個頭排客人冉掏出自己的一份,一起擱到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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