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
池映紅道:“她比我娘年紀大得多,我娘待她如姐,讓她在後宮靜享清福,她住的地方離這兒不遠。”
李玉樓道:“姑娘是讓貴宮那位總管帶我去見這位老人家?”
池映紅道:“不,得我親自帶你去,要不然恐怕她不會告訴你什麼,咱們這就去。”
她站了起來。
李玉樓忙跟著站起,道:“姑娘怎好再次擅離禁閉,再說那位老人家也未必會違背令堂的心意,咱們怎好讓她為難,我看算了。”
“算了?”池映紅道:“那你這條線索怎麼辦?”
李玉樓雙眉微揚:“我另外再想辦法,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相信天心對我不會那麼刻薄的。”
池映紅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的確是夠仁厚的,事關自己的血海深仇,尤其自己也差一點命喪‘無影之毒’下,你還那麼為別人想—”
話鋒一頓,接道:“我說過,只要是為你,受再重的懲罰,我也是心甘情願,毫無怨言的。
我奶娘一手把我帶大,對我的感情絕不下於我娘,看我去求她,只要她知道,她應該會說。
既有她這麼一個除了我娘唯一可能知道當年‘無影之毒’情形的人,說什麼也不能輕易放棄,玉樓兄你不必也不該再顧慮那麼多,就跟我走吧!”
她就要走。
李玉樓忍不住一陣激動,脫口叫道:“姑娘!”
池映紅收勢停住,望著他這:“你還要說什麼?”
李玉樓道:“姑娘給予我的太多了,叫我日後如何——”
池映紅目現異采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說過,我不要你報答,也從沒想過要你報答,
走吧!”
她低頭轉身,行向那兩扇門。
李玉樓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邁步跟了過去。池映紅輕輕開了兩扇門,探頭往外看了一下,然後向李玉樓招招手,低聲說道:“走!”
她先行了出去。
等李玉樓出來,她隨手帶上了門,才帶著李玉樓疾步行去。
她帶著李玉樓在官殿之中東彎西拐了一陣,來到“九華宮”的最後面。
此地緊挨著那片茂密的林木,兩扇門正對著嫣紅姹紫的花叢,她就停在這兩扇門前,抬手輕敲。
只聽裡頭傳來一個蒼老女子的話聲:“誰呀?”
池映紅忙應道:“奶娘,是我。”
裡頭響起了一聲輕“啊!”轉眼工夫之後,門開了,一個清瘦的白髮老婦人當門而立,她看見李玉樓先是一怔,繼而臉色一變。
池映紅忙道:“奶娘,他就是我告訴您的——”
白髮老婦人定了定神,道:“我知道,快進來吧!”
池映紅帶著李玉樓閃身進去,白髮老婦人關上了門道:“姑娘,宮主剛走,你要是早來一會兒,正好碰上。”
池映紅一驚忙道:“我娘來幹什麼?”
白髮老婦人道:“姑娘知道,宮主是時常會來我這兒坐坐的。”
“奶娘,我娘和你說了什麼沒有?”
白髮老婦人看了李玉樓一眼,道:“剛才宮外的事,宮主都告訴我了,宮主說他已走了,沒想到——”
池映紅道:“是鳳總管沒讓他走,把他帶到我那兒去的。”
白髮老婦人道:“想不到鳳總管會為姑娘做這種事。”
池映紅轉望李玉樓道:“玉樓兄,這是我奶娘!”
李玉樓肅容躬身,道:“老人家!”
白髮老婦人答了一禮,道:“老身不敢當!”
深深的看了李玉樓一眼,這:“姑娘,你們兩位請坐吧!”
李玉樓道:“謝謝老人家!”
池映紅道:“玉樓兄,坐吧!”
三個人坐了下去,李玉樓跟池映紅一左一右,跟白髮老婦人對面坐。
白髮老婦人不住的打量李玉樓。
李玉樓心裡有些不自在,表面上卻是一派泰然安詳。
池映紅道:“奶娘,我帶他來是——”
白髮老婦人從李玉樓身上收回目光,截口道:“我知道。”
池映紅跟李玉樓都一怔。
池映紅道:“奶娘知道?”
白髮老婦人道:“姑娘前些日子從外頭回來,見過宮主之後,就被宮主下令禁閉,我去看姑娘,姑娘告訴了我很多,我去求宮主,宮主也告訴我不少。
剛才宮主來告訴我宮外發生的事,宮主走姑娘就來了,而且是帶著這位李少俠,前後一想,我還能不知道為什麼嗎?”
池映紅道:“那麼——”
李玉樓道:“事關晚輩一身血海深仇,還望老人家不吝指點,成全晚輩這一點孝思。”
白髮老婦人道:“李少俠,我是姑娘的奶娘,姑娘是由我一手帶大的,我們名雖主僕,情同母女,甚至我比宮主還疼愛姑娘。
姑娘既然找我,無論從那一點來說,我都不能讓姑娘開口求我,只是我要先看看,姑娘她這麼做值不值得?”
李玉樓聽得心頭一跳。
池映紅忙叫道:“奶娘——”
白髮老婦人道:“姑娘不要攔我,我必須要這麼做,否則我只有斗膽方命,真要是那樣,姑娘千萬原諒!”
池映紅又叫:“奶娘——”
白髮老婦人像沒聽見,轉眼李玉樓道:“少俠的人名,是我生平僅見,譽為人中祥麟,毫不為過。
少俠的一身所學,我雖然沒有親眼得見,但是我聽宮主說了,也在當世一二人之間,年紀輕輕,造詣如此。
不僅是絕無僅有,而且來日領袖武林,也必屬少俠無疑,可是我還要問一問少俠的家世——”
李玉樓忙道:“老人家,晚輩的家世,是不是可以不問?”
白髮老婦人道:“怎麼?”
李玉樓道:“晚輩猶在襁褓中,父母便已為人所害,家破人亡,對自己的家世,也只是從師尊口中知道個大概。
再說晚輩身負血海深仇,不但至今尚無線索,而且自己一度險些命喪‘無影之毒’之下,為便於晚輩今後追查線索,以及報仇計,晚輩不敢輕易將身世告人,萬請老人家見諒——”
白髮老婦人深深看了李玉樓一眼,道:“好吧!既然如此,少俠的身世我可以不問,不過從少俠的人品氣度,以及有人不惜等少俠二十年,有人不惜以‘無影之毒’來謀害少俠這兩樣看,少做的出身必不尋常——”
李玉樓心頭一跳,沒說話。
白髮老婦人道:“家世既然不問,那就只剩下一樣了,少俠你必知道,我家姑娘為什麼這樣對你?”
李玉樓心頭再震,道:“這——”
“少俠!”白髮老婦人道:“事既至今,應該是沒什麼不好說的。”
李玉樓轉眼望池映紅。
只見池映紅一雙美目正含情脈脈的望著他,那一雙美目不但失神而且泛紅,再加上那楚楚可憐的瘦弱憔悴,這不都是為了他?
心裡實在不忍,當即一點頭道:“是的,我知道。”
白髮老婦人道:“那麼,少俠將何以對我家姑娘?”
李玉樓遲疑了一下,正色道:“我不會辜負池姑娘,但是我必須讓老人家知道,另有兩位紅粉知已,我同樣的不能辜負。”
白髮老婦人道:“聽我家姑娘說,好像只有衡陽世家的西門姑娘。”
池映紅跟她這位奶娘,可真是無話不談。
李玉樓道:“我在來‘九華宮’之前,另碰見了一位。”
池映紅神情一緊,脫口道:“誰?”
李玉樓道:“‘紫雲宮’的柳楚楚柳姑娘。”
池映紅一怔,輕叫道:“柳楚楚?她絕少出來走動,你怎麼碰見了她?”
李玉樓毫不隱瞞,把結識柳楚楚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池映紅蒼白、憔悴的嬌靨上,浮現起異樣神色,道:“恐怕這也只有委諸一個‘緣’字了。”
白髮老婦人深深的看了李玉樓一眼,道:“看來天下的靈秀都讓少俠一個人佔光了。”
池映紅轉過臉去道:“奶娘,現在——”
白髮老婦人道:“我也要先聽聽,姑娘對李少俠這種答覆滿意不滿意?”
池映紅嬌靨一紅,叫道:“奶娘——”
白髮老婦人正色道:“姑娘,現在你也是應該沒什麼話不好說的,咱們女人家,如果鍾情於一個人,決心託付終身,只要認為值得,就應該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改變,把他當成自己一樣,否則那就沒有必要作這麼大的付出。”
池映紅低下了點,再抬頭時,她臉色一片肅穆,已無半點嬌羞之態。
只聽她道:“霜姐都能容我,我又怎麼不能容別人?霜姐是世間少見的奇女子,池映紅我也不願妄自菲薄。”
白髮老婦人一點頭道:“那就行了,姑娘跟李少俠隨我去見宮主吧!”
她站了起來。
池映紅一驚。
李玉樓一怔。
兩個人連忙站起來!
池映紅急急道:“奶娘,你怎麼說?去見我娘?”
白髮老婦人正色道:“姑娘,事既至今,我認為應該把李少俠想知道的告訴他,我也不敢等姑娘開口求我。
可是,無論如何我認為該由宮主親曰告訴李少俠,而且你對李少俠的堅決心意,以及李少俠對你所作的許諾,也該讓宮主知道。”
池映紅急道:“可是我娘她怎麼會答應?”
白髮老婦人道:“這點姑娘儘管放心,我保證可以說服宮主。”
池映紅還待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