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加斯達德的大軍以及跟隨于加斯達德人的各國混合大軍一共十幾萬,正在向亞倫蘭狄斯的王城進發。
亞倫蘭狄斯共有六大軍團。
第一軍團、第六軍團以及第三軍團的騎兵部隊,在西部戰場覆滅。
第二軍團和第五軍團鎮守北境,抵禦捲土重來的蓋述人,無法南下救援。
第四軍團鎮守東部邊境,被虎視眈眈的伊斯人牽制在邊境,同樣無法前往救援。
危在旦夕的王城僅有第三軍團的步兵部隊,不足兩萬之數的士兵,鎮守王城。
而亞倫蘭狄斯的各個城市中,負責守護城市的軍隊大多都只有數千人,兵力超過一萬的城市極為稀少。
先不說單兵戰鬥力,它們光是數量就根本無法與加斯達德人匹敵,更別說救援王城了。
如果獅子王還在,只要他一聲高呼,立刻四方兵力雲集,所有城市的兵力都會彙聚在他的麾下。
然而……
沒有一個鮮明的旗幟,各個城市的城主以及執政官只能無奈而謹慎地據守在自己的城市裏,眼睜睜地看著加斯達德人的大軍向著王城進發。
而此時,加斯達德的大軍還在路上前行時,一批來自北地的騎兵已經趁著夜色匆匆奔進了王城之中。
領頭的黑騎士完全不管自己的歸來在王宮中引起的軒然大波,將滿是塵土的披風往迎來的侍女身上一拋,徑直往伽爾蘭的宮所走去。
遵照王太子的命令日夜守在宮所四周的近衛軍看到赫伊莫斯突然出現在這裏時,都吃了一驚。
領頭的那名騎士長沉默了一瞬,然後,他示意其他人讓開,將赫伊莫斯放了進去,他看著赫伊莫斯的眼神帶著一點驚訝,因為他雖然接到了命令,但是沒想到這位王子真的會回來。
一心只想去見伽爾蘭的赫伊莫斯根本沒注意到這位騎士長的眼神。
他大步走進去。
宮所內的一切都和他離去之前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改變,包括那片在池水邊的淡紫色風信子群,依然和以前一樣在夜風中輕輕飄動著。
只是,或許是因為這裏的主人受傷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此刻是深夜的緣故,庭院在此刻顯得很是冷清。
於是,赫伊莫斯那急促的腳步聲在這個寂靜的庭院中異常清晰。
推開房門,赫伊莫斯快步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床上鼓起來的白色毛毯。
那裹著什麼的毛毯在輕輕地起伏著。
有節奏的,不急不緩的。
赫伊莫斯頓時就鬆了口氣。
看來伽爾蘭身體恢復得應該很不錯,不然不會睡得這麼香甜,甚至都聽到輕微的鼾聲……
鼾聲?
伽爾蘭睡覺從來都不會打鼾。
赫伊莫斯劍眉挑起,仔細看著那圓鼓鼓的毛毯。
鼓得未免也太圓了。
那張俊美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神色陰了一片。
赫伊莫斯上前一步,二話不說,伸手一把就掀開了那裹成一團的白色毛毯。
於是,那藏在毛毯下的圓滾滾胖乎乎的少年就這樣暴露在了赫伊莫斯眼前。
完全不知道自己最害怕的人就在身邊,塔爾繼續睡得呼呼的,還因為覺得有點冷而像一隻小豬一般哼唧了兩下。
金紅色的眸微微一眯,赫伊莫斯抬腳,直接一腳將塔爾從伽爾蘭的床上給踹了下去。
小胖子睡得正香,突然砰的一下摔在地上,摔得整個人都懵了。
他趴在地上,嘴角還有一點睡出來的口水的痕跡,睜著惺忪的睡眼一臉茫然。
塔爾還茫然著。
赫伊莫斯已經不耐煩了,直接伸手將還趴在地上左看右看的小胖子一把拎起來。
塔爾一抬頭,和那雙金紅色的眸一對上,頓時就一個哆嗦。
等看清了那盯著他的赫伊莫斯眼底危險的微光,他更是心臟都快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伽爾蘭在哪……”
赫伊莫斯的話還沒問完。
被嚇得要死的塔爾已經一把抱住頭,壓低聲音喊了出來。
“殿下,別動手!是王子讓我在這裏等您的!”
“…………”
赫伊莫斯停頓了一下。
於是,被剛才赫伊莫斯那一眼看得心驚肉跳的小胖子就趁著他停頓的這一瞬間,一口氣將王子裝作受傷、和歇牧爾等人一起將王城裏隱藏在地下的勢力引誘出來一網打盡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了赫伊莫斯。
自然包括王子留下替身,自己偷偷跑出王城上了戰場的事情。
“你是說,伽爾蘭讓你在這裏等我?”
“是的,前幾天我收到了王子從西境那裏傳來的訊息。”
塔爾使勁點頭。
“王子說,您一定會來找他,所以讓我在他的房間裏等你,見到你之後,就把這個給你。”
小胖子一邊說,一邊以不像個胖子的靈活身手飛快地重新爬到床上,翻動床褥一角,掏出一個布囊遞給赫伊莫斯。
那是一個巴掌大的布囊,淺色的,染著一點汙跡。
細細的金色繩子將其的開口部分纏繞得嚴嚴實實,讓人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東西。
見赫伊莫斯盯著手中的小布囊,塔爾趕緊補充了一句。
“我沒打開哦,我絕對沒有趁著您不在的時候打開看,我發誓,對沙瑪什發誓!”
懶得搭理那緊張兮兮的小胖子,赫伊莫斯解開繩子,往手掌上一倒。
一個翠綠色的小東西輕輕落在他的手上。
他一怔。
孔雀石耳環。
他曾經親手為伽爾蘭重新戴上的那個翠綠欲滴的寶石耳環,此刻就在他的掌心裏安靜地躺著。
緊隨其後飄落的,還有一張折疊的白色的小紙條。
一展開,赫伊莫斯就看見了紙上那熟悉的筆跡。
‘守住王城。’
淡色的薄唇微微抿緊了幾分,赫伊莫斯垂眼,漆黑睫毛在他頰上落下一點陰影,他沉默著,沒有說話。
他握緊手,將那孔雀石耳環緊緊地握在手心中。
眼見赫伊莫斯垂眼沉默著,沒有搭理自己,小胖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了一下。
“喏,東西給你了,王子交代的事情我辦好了。”
他哼唧哼唧地從床上爬下來,說,“我現在可以動身去找王子了。”
他露出了開心的表情。
不久前的那段時間對塔爾而言,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其他人不知道,可是他作為王子的心腹自然知道王子去了哪里。
西線的亞倫蘭狄斯大軍全軍覆沒的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靂,震得他半晌回不過神來。
卡莫斯王戰死……那他的……他的王子呢?
全軍覆沒。
也就是說,他的王子也戰死了?
從那一天起,他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連飯都吃不下,天天就是跑到獅子園那裏,對著大獅子涅伽嗷嗷大哭。
天天眼睛都是紅腫著,人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而大獅子涅伽也很暴躁,一直都想要從獅子園裏逃出去,似乎是想要去找人一般。
直到接到王子的密信,塔爾整個人才再一次活了過來。
如果不是因為王子的吩咐,他當時就不管不顧地跑去找伽爾蘭了。
就算王子現在所在的地方再危險也沒關係。
很多年前,在小王子不僅沒有懲罰他,還將他這個一無是處的胖子從眾多孩子之中挑選出來的時候,他就在心裏發了誓。
他從此就是王子最忠誠的僕人。
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一直會陪伴到王子身邊,絕不離開。
所以,他現在得去找王子了。
王子身邊沒有他怎麼行?
凱霍斯閣下才不會照顧人,也不會給王子說笑話哄王子開心。
塔爾想。
他可是王子最忠心的下屬,所以,無論在什麼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得待在王子身邊才行。
啊,對了,還得把大獅子涅伽一起帶過去,不然大獅子就要鬧翻天了,它最近都焦躁得開始掉毛了,要是王子回來看到一個禿獅子……
塔爾一邊在心底這麼琢磨著,一邊飛快地從床上爬下來,抬腿就要顛顛兒地往外跑。
畢竟歇牧爾祭司答應過他,只要給赫伊莫斯殿下傳了話,就立刻派人送他和涅伽到王子身邊去。
嗯~~他很快就能再看到他的王子了~~
“站住。”
從身後傳來的話讓拔腿就想要跑的塔爾心裏抖了一下。
他僵硬著身體,緩緩地轉身,緊張地看著喊住他的赫伊莫斯。
“殿下,您、您還有什麼事嗎?”
“你要去見伽爾蘭?”
握著手中的孔雀石耳環,一直沉默著的赫伊莫斯抬頭向塔爾看來。
“呃……是的。”
“幫我給伽爾蘭帶一句話。”
赫伊莫斯一邊向塔爾走過去,一邊抬手,摘下耳邊那個從不曾取下的青金石耳飾。
他將它遞給塔爾。
“這個給他。”
赫伊莫斯的目光注視著自己手中那個粗糙的青金石耳環,金紅色的瞳孔映著那天青的色彩,像是融化在一起。
他的眼底彷彿有著某種說不清的東西在湧動著,讓他的眼越發深邃。
“‘好’。”
好,我來守住王城。
“‘我等你回來。’”
我在王城這裏,等你回來。
…………
……………………
茹達斯城,一如往常靜悄悄的。
加斯達德的士兵也是一如既往,在這座被他們征服的城市中肆意橫行著。
深夜時分,在城堡某個偏僻的角落裏,這裏是一大片的荒地,荒地上搭建著一座座狹小的窩棚,或者是簡陋的木板房。
這裏是奴隸的居所。
雖然這座城市換了主人,他們這些奴隸也理所當然地換了主人,但是他們的生活卻沒有什麼變化。
頂多不過是換了一個更苛刻和兇狠的主人而已。
他們還是和往常一樣,早出晚歸,為新的主人誠誠懇懇地幹活,每日獲得幾個幹餅勉強果腹。
沒有未來,沒有希望,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一直到死。
就像是被握在他人手中的一個沒有靈魂的工具,等用廢了,就會被毫不留情地拋棄。
此刻,躺在木板屋裏的一個男人雙手枕著頭,仰面朝天盯著滿是蛛網的天花板發著呆。
這種簡陋的木板屋雖然幾十個人擠在一個屋子裏,但是比草搭起來的窩棚要好得多了,只有他們這些身強體壯能幹活的奴隸們才能住。
他發著呆,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他身邊的一個同伴戳了戳他。
“你決定了嗎?”
那人問。
男子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他說:“我決定了。”
他猛地睜眼,狠狠咬牙。
“拼一把!”
他壓低聲音說,“同樣都是奴隸,他能做到的事,我們也能做到!大不了就是死!但是如果成功了,活下來了,我們就能擺脫奴隸的身份!”
他的同伴也是眼神發亮地點了點頭,但是,又露出一絲擔憂的神色。
“可是,你覺得,這話有沒有可能是騙我們的,畢竟那些貴族向來都……他們騙我們豁出命去,最後又反悔的話,我們根本沒辦法,不是嗎?”
“其他的貴族我或許不會信,但是王太子不一樣,你還記得托澤斯城嗎?”
那座城市不少奴隸在戰後被釋放的事情早就傳開了,而那些擺脫了奴隸身份的人們成為了全國的奴隸們羡慕的對象。
要知道,生為奴隸,就一生都是奴隸,子子孫孫都是奴隸。
而托澤斯的奴隸居然獲得了他們夢寐以求的平民身份,簡直就像是夢一般的美好。
“幾天前來勸說我們的那個人就是那裏的奴隸——不,應該說,他以前是托澤斯城的奴隸,但是現在不是了。”
男人的眼底有了光。
現在他們也有了這樣的機會。
“他說,那時,王太子給他們承諾,守住托澤斯城就廢除他們奴隸的身份,所以,他現在已經不是奴隸了,還成了王太子的下屬。”
“一個願意讓奴隸出身的人成為自己下屬的王太子,一定會信守對我們這些奴隸的承諾!”
男人咬牙道,“這或許是我們一生中唯一一次擺脫自己奴隸身份的機會,就算是死,我也認了!”
在男人的說話聲中,這個木屋中的其他人也一個接一個地抬起頭來,看著男人。
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下定決心的神色。
這一幕,在茹達斯城中那許多圈禁著奴隸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在同時上演著。
有膽小的奴隸選擇了退縮,但是有更多嚮往著自由的奴隸選擇了搏一把。
托澤斯城那些被解放的奴隸就在他們中間,訴說著自己從奴隸成為士兵的親身經歷,告訴他們自己這些人擺脫奴隸身份之後每一天都充滿了希望的生活。
茹達斯城的奴隸的心日益變得火熱。
……
………………
又是一日夜,就這麼匆匆過去了,太陽升起,然後再一次落下地平線。
茹達斯城一如既往隨著夜色安靜下來,在黑夜中寂靜無聲。
城中的燈光很少,由於懼怕加斯達德人的緣故,城民們在入夜之後極少點燈,因此,這些日子裏,一到夜晚,整座城市都是黑漆漆的。
唯獨駐紮著加斯達德人大軍的軍營,駐紮著亞倫蘭狄斯降軍的營地,以及城市中央那座矗立在大地上的城堡在夜晚時分燈火通明。
它們成了城中最明亮的地方。
猶塔正在裝飾華美的餐廳中進餐,和加斯達德的將領一起。
提爾王子帶走了大軍,但是也在茹達斯城中留下兵力。
畢竟這座城市以後將成為他的大軍糧草物資中轉的據點,所以雖然亞倫蘭狄斯附近已經沒有可與加斯達德人為敵的兵力,他依然謹慎地留下一定數量的軍隊鎮守茹達斯城。
獲得提爾信任的猶塔因為熟悉這座城市而被留在此處,但是,多疑的提爾王子依然留下了一隻加斯達德人的軍隊以及兩名將領。
猶塔神色從容地吃著精緻的食物,那兩名加斯達德的將領顯然不屑與他為伍,離他遠遠地,坐在了長桌的另一端。
加斯達德人大多性情率直、個性簡單,他們看不起這個背叛自己國家的卑劣者,就不會給他好臉色。
對此已經習以為常的猶塔毫不在意。
是的,他根本不需要在意這些莽漢的想法,他只要牢牢地跟隨提爾王子身邊,獲得王子的寵信就夠了。
對於背叛亞倫蘭狄斯這件事,猶塔從未後悔過。
忠誠?信仰?
那些東西能給他什麼?
而只要跟著提爾王子,他就能成為真正的貴族,成為萬人之上的統治者,成為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
背叛者?
呵。
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只要提爾王子成為亞倫蘭狄斯的主人,而自己成為王子的心腹愛將,那麼史書上對他的記載也會從所謂的背叛者變成追隨明主的識時務者。
而真相將會隨著亞倫蘭狄斯的滅亡埋入時間的河流,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猶塔吃完晚飯,站起身來準備離去之時,突然,原本安靜的城市陡然喧鬧了起來。
叫喊聲四起,從落地窗看出去,零星的火光陡然出現在黑夜之中,極其顯眼。
而那些火光出現的地方,大多都是城中圈禁著奴隸的地方——包括城堡燃起火光的那一處。
那兩名加斯達德的將領放下還沒吃完的晚餐,皺著眉站起身來。
很快,有士兵匆匆跑過來報告。
“大人!城中的奴隸暴動了!不只是城堡這裏的奴隸,是整個城市所有的奴隸!”
“奴隸?”
一名加斯達德將領皺了下眉。
奴隸在他的印象中是如豬羊一樣的存在,所以這些等同於牲畜的傢伙居然敢反抗他們加斯達德人,對此,他很不理解。
但是,不理解歸不理解,作為這座城市的守軍將領,他必須將那些傢伙鎮壓下去。
他對同伴說,“調動軍隊去鎮壓那些傢伙,全部殺了。”
只不過是一些奴隸而已,敢反抗他們加斯達德人,那就全部殺光。
加斯達德人從不知道什麼叫憐憫。
不聽話,就殺到聽話。
他的同伴點點頭,正要和他一同出去,突然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不對勁。”
猶塔緊緊地皺著眉,說,“為什麼奴隸們會突然反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本就極為多疑的他說,“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先看看情況再說。”
那兩人慣來看不上猶塔,聽了這話,也只是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懶得搭理猶塔,徑直快步走出去。
他們要去調動軍隊,將那些暴動的奴隸鎮壓下去。
看著那兩名加斯達德將領理也不理自己,猶塔的眉眼中滿是陰晦。
你們這兩個愚蠢的傢伙,等著,一定會後悔的。
僅僅只是奴隸不堪侵略者的壓迫所以進行反抗?
不,事情一定不會是這麼簡單。
不然,為什麼那些奴隸早不反抗,晚不反抗,偏偏在這個時候反抗?
而且那些奴隸應該明白,他們根本不可能是大軍的對手,就算一時讓大軍措手不及,最終也會被大軍鎮壓。
那麼,為什麼他們要做這種毫無勝算的事情?
除非…………
猶塔驀然心口一緊。
除非有人能夠接應他們!
有人想讓這些奴隸從內部引發騷動,趁機打開城門,讓接應的人沖進來!
一想到這裏,猶塔再也按捺不住。他快步跑出城堡,匆匆地將自己的下屬向三個方向的城門派遣過去。
而他自己帶領著一隊騎兵,縱馬飛快地往東城門奔去。
鎮壓奴隸的事情有加斯達德人夠了,他得安排人守在各個城門那裏。
猶塔皺著眉想。
雖然不知道那些援軍是從何而來,但是只要不讓那些奴隸靠近城門,城門無法從內部打開,那麼策劃這件事的人就算是失敗了。
猶塔一般縱馬飛馳,一邊在心裏思量著。
只是,暗中策劃這件事的那個人,居然能讓整個茹達斯城的奴隸都願意為之拼死一搏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還沒想明白,猶塔一抬頭,東城門就在眼前。
高大的城門矗立在黑夜中,靜悄悄的,不見一點火光。
他心中鬆了口氣。
好,看來趕上了。
那些奴隸還沒沖到這裏來。
就在猶塔剛放下心來時——
刹那間火光大作。
數十根燃燒的火把在東城門的城牆之上亮了起來,熾熱的火光猛地映在了猶塔的臉上,刺得他下意識閉了下眼。
眼睛的刺痛數秒後才緩過去,當猶塔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的瞳孔陡然放大。
那城門上,高高的城牆上,有人站在火光之中。
數十團火焰在那人身後燃燒著,看不清面容,只能大略看出是一名身形略顯纖細的少年。
少年站在火焰之中。
他手中的弓已拉滿到了極限。
利箭閃動著寒光。
繃緊的弓弦彷彿下一秒就會斷裂。
狂風從高牆上的少年身邊呼嘯而過,映著火光的明亮金髮在空中飛揚,宛如一簇在黑夜中燃燒的金色火焰。
那是——
如雲霧般在夜空中飛揚的金色長髮深深地映在猶塔那放大的瞳孔深處。
一聲嗡鳴。
利箭貫空。
一道寒光劃破黑夜。
鑽心的痛楚陡然從肩上傳來。
左肩被那一箭貫穿的猶塔從馬背上重重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