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神魂雙修
待人都散去後, 宿清雲靜靜地坐在華麗精緻的王座上,沉思。
君烜墨見狀, 沒有打擾, 飛至王座扶手的雕龍頭上,盤腿而坐。
半晌, 宿清雲開口:“我在想,他的性情究竟是如何的?”
“他?”君烜墨偏頭,凝視宿清雲的側臉。“你說邪光?”
“不是。”宿清雲輕笑一聲。“師兄應知我指的是何人。”
君烜墨包子臉一鼓,輕哼。“師弟不說, 我豈能知道你指的是誰?”
宿清雲靠到扶手邊, 低頭看他,手指輕輕地碰觸了下他鼓鼓的小臉蛋。“莫裝。”
君烜墨揮了揮手,撫開宿清雲的手指,揉揉自己的臉蛋。“那傢伙的性情有何可說?”
“你‘屠’了一界, 他卻不曾取你性命, 只是封印了你, 設下種種機緣,仿佛在等著你返回昊天界與他對峙。”宿清雲道,“邪光神帝既能稱帝, 在昊天界的身份想必不低, 但他究竟犯了什麼錯, 神魂被分離, 被巫修界封印了他的本體和善魂。相較起來, 他受到的懲罰重於你。”
君烜墨板著包子臉, 語氣不善地道:“我與他雖相處了無數年,卻完全摸不准他的性情。他……喜怒不形於色,終日冷冰冰的,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看著就來氣。”
宿清雲問:“師兄雖對他有怨有恨,但亦有情吧?”
君烜墨瞬間黑了臉,提高聲音道:“我對他有情?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宿清雲動了動他的小馬尾,輕道:“因看重他,方無法接受他對你的傷害,方恨之入骨。”
君烜墨紫眸深沉,小臉緊繃,眉頭皺得如打結了般,全身散發出濃烈的魔氣,心裡氣憤難當。
宿清雲也不催促他,沉靜地等待他的回答。
不知過了多久,君烜墨平息怒氣,翹起小腦袋,他淡然地道:“自我有意識後,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人便是他。”
“嗯?”宿清雲不解。
“細究起來,我算是他帶大的。”君烜墨咬牙切齒。
宿清雲發怔,君烜墨的話在他腦中過了好幾遍,方終於理解。他眨了眨眼,嘴角溢笑。
“師兄的意思……他養大了你?”
君烜墨冷聲道:“把力量尚未蘇醒的我丟進鬼域,九死一生,獨自踩著骷髏頭爬出來也算養的話,嗯,我確實算他一手‘養’大的。”
“師兄……”宿清雲想摸摸他的頭,手卻停駐在半空。
“我殺了鬼界界主,搶了他的神器,煉化成自己的本命武器,那傢伙跚跚來遲,話都不說,又將我丟進了修羅界。”君烜墨握起小拳,重重地擊在扶手上的雕龍頭上,龍頭瞬間龜裂。
“小心——”宿清雲急忙提起他的衣領,瞪著被砸碎的龍頭。
君烜墨低頭一瞅,撇了下小嘴。“明日讓巫王換一張。”
宿清雲把他放在自己的掌心,柔和地望著他,道:“辛苦了。”
君烜墨一愣,看到宿清雲臉上流露出來的憐惜,嘴角一勾,道:“師弟若真心疼師兄,不如拔了我頭上的冰魄驚天劍?”
宿清雲撲捉到他眼裡一閃而逝的狡猾,知道他借機賣乖。距離那日,已過去四五天了,該消的氣早已消,只是師兄自己不提,他便沒有主動為他拔劍,如今他終於想起來了,就如他所願吧。
不過,在拔劍之前,宿清雲覺得需與他約法三章。
“我可為師兄拔劍,但師兄不可再犯之前的事。”他以指腹碰觸了下君烜墨的包子臉。
君烜墨順勢抱住手指,正色道:“我豈是那出爾反爾的小人?”
宿清雲從他懷裡抽出手指,雙手結印,刹那間,插在君烜墨髮髻裡的冰魄驚天劍化為一道光,鑽入他的掌心,同時,君烜墨的身體拉長,瞬間恢復真身。
“唔——”
宿清雲被眼前突然變大的君烜墨給壓了個正著,後背靠在王座的椅背上,磕得人生痛,然而,君烜墨卻壓著他不肯起來了。
“師兄——”他推了推。
君烜墨雙手撐在他身兩側,臉湊近他,低沉地道:“師弟倒是說說,那日具體哪件事不可再犯,也好讓師兄心中有個底。”
宿清雲盯著他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只覺得恢復真身後的師兄充滿了危險,紫色的眼眸內星光點點,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師兄心知肚明。”他道。
君烜墨卻輕輕捏住他的下巴,微微側首,唇緩緩地貼近,輕語:“能吻否?”
鼻息間盡是熟悉的氣味,如夜間盛開的曇花幽香般,令人迷醉,舔了舔唇,他情不自禁地點了下頭。
“如此……多謝師弟了……”君烜墨眼瞼微垂,性感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貼上宿清雲的唇。
兩唇相觸,令彼此都一顫。宿清雲下意識地揪住君烜墨的衣襟,閉上眼睛,感受唇瓣上的柔軟。
從淺嘗到試探,從試探到深入,直到得到回應,忽然狂熱起來,難分難舍。
不知過了多久,宿清雲幾乎要窒息了,君烜墨方放過他,微喘氣,沙啞地問:“除此之外,還可抱一抱否?”
宿清雲半閉著眼睛,應了一聲。“嗯。”
君烜墨長臂一攬,輕而易舉地把他抱在懷裡,忍不住用臉頰蹭了蹭他的。這是他變小時的習慣,恢復真身後,偶爾會忍不住蹭一下。
宿清雲在他懷裡靠了一會,平復心情,沉聲道:“可以了。”
君烜墨卻忽地抱起他,兩人交換了位置,他坐在王座上,宿清雲被迫側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師兄——”宿清雲一臉無奈。此處是中央宮殿的殿堂,隨時有人進來,萬一被其他人看到他們如此親昵地坐一起,成何體統?
君烜墨一手攬住他的腰,一手捏著他的手腕,笑眯眯地道:“有何可害臊的,他們誰不知你我同住同睡,如膠似漆?”
宿清雲輕瞪他一眼。關起門來,再如何荒唐,那都是他們自己的事,可在外面,過於親密,有礙風化,總歸不妥。
見他一臉彆扭,君烜墨不由地將額頭抵著他的,正要開口,身體忽然一震。
宿清雲眼前倏地模糊,神魂劇烈地動盪,意識仿佛要脫離軀體,進入一個玄妙之境,一股龐大的氣息侵入他的紫府,令他脊背發寒,不由自主地戒備,試圖驅逐外來者。
君烜墨迅速地抬頭,兩人的額頭分開了,然而他額間的火焰印痕鮮豔得快要滴出血來了,宿清雲額間的冰晶之花更是若隱若現。
神魂復位,宿清雲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摸摸發燙的額間,他困惑地問:“師兄,适才發生了何事?”
君烜墨撫著額頭,道:“師弟已入魂。”
“我入魂都二十載了。”宿清雲莫名其妙地回道。這與他入魂有何干係?
“不錯。”君烜墨點了點頭。“入魂者,可與人同修矣。”
“嗯?”宿清雲聽得不堪明白。“何為同修?”
君烜墨忍俊不禁地道:“自是雙修。”
宿清雲怔怔了一下,木著臉問:“師兄,是我聽錯了,還是你說錯了?雙修?嗯?”
君烜墨道:“師弟未聽錯,我亦未說錯,正是雙修。”
宿清雲捏了捏眉心,把躁動的紫府安撫下去,冷靜地問:“你道是想如何雙、修?”
後兩個字,他咬得極重。
“師弟想到哪裡去了?”君烜墨狹促地道,“我說的雙、修,只不過是神魂上的雙、修,並非身體上的雙、修。”
他故意著重說“雙修”二字,每說一次,都令宿清雲的臉燥熱一分。
當得知是神魂上的雙修時,宿清雲不禁蹙眉問:“何為神魂上的雙修?”
“師弟終於問到重點上了。”君烜墨眉目傳情地道,“在昊天界,凡入魂者,皆可與道侶進行神魂上的雙修,如此便能快速地提高境界。”
提高境界?宿清雲略為心動。自入魂後,二十年間,他的修為突然停滯不前了,不管如何積攢玄靈之氣,都無濟於事。他雖知修煉之道非一蹴而就,但捺不住地心急,畢竟他與師兄之間差距太大。
“神魂上如何雙修?”他禁不住好奇問。
君烜墨道:“神魂上的雙修較之身體上的簡單得多,只需兩人的紫府相觸,神魂交融,即水到渠成了。”
宿清雲質疑。“如此簡單。”
君烜墨應道:“就是如此簡單。”
宿清雲沉默,君烜墨非常有耐心的等待著,魔魅的紫眸深邃地盯著懷裡的青年。
“……試試?”壓下心裡的掙扎,宿清雲豁出去了。說完後,他卻快速地低下頭,耳朵緋紅。
君烜墨發出愉悅的笑聲,捏捏他的耳垂,道:“神魂交融不但能提升境界,還有一種妙不可言的感覺。試過之後,你將欲罷不能。”
宿清雲總覺得他話中有話,但心裡想著修煉上的事,便忽略過去了,他深吸口氣,抬起頭,凜然地道:“來吧。”
他一副全力以赴的認真模樣,樂得君烜墨嘴角上揚。
“莫笑,既然是修煉上的事,就嚴謹些。”宿清雲一本正經地道。
“好,我不笑。”君烜墨捧住他的頭,緩慢地低下自己的頭。“師弟可是準備好了?”
“好了。”宿清雲睜大眼睛,瞪著越來越近的俊美臉龐。
“閉眼。”君烜墨輕道。
宿清雲遲疑了下,聽話地閉上眼睛,連呼吸都放輕了。當君烜墨的額頭觸上他的額頭後,那種仿佛要被入侵的感覺再次襲來,他控制不住地要抗拒,耳邊聽到君烜墨的安撫。
“接受我。”
宿清雲鬆開緊握的拳頭,敞開紫府,讓君烜墨那龐大的神魂闖了進來。
“啊?”
他低呼一聲。
一種自己的領地被外人強行進入的不適感,令他渾身難受,但想到那個侵略者是師兄,他壓下抗拒之心,嘗試著去接受。那股力量並不蠻橫,而是溫柔地徘徊在邊緣,似乎正在耐心地等候他的融合。他漸漸地放下防備,容許對方靠近自己。
君烜墨敏銳地抓住時機,在他接納的瞬間,龐大的神魂完整地融入了宿清雲的紫府中,他的力量,他的氣息,擴散至每一個角落,隱隱有反客為主的趨勢。
宿清雲的神魂逐漸有了感知,坐在白蓮的花蕊之中,仰起小腦袋,瞅著那靠近的高大神魂。
君烜墨的神魂肆意地在宿清雲的紫府裡走動,當他來到宿清雲所在的白蓮附近時,低頭一看。
“師弟?”
宿清雲從花蕊裡起身,站得直挺挺的,卻仍要辛苦地抬起頭,脖子都快要斷了。他終於能理解縮小後的師兄為何總是懸浮在半空,因為那懸殊的身高差,簡直令人無能為力。
“為何我的神魂如此之小?”他問。
君烜墨蹲下身,湊近白蓮,手指輕碰了下宿清雲的小神魂。不知是他的力量太強大,還是其它原因,宿清雲被他輕輕一碰,竟往後一倒,躺在了花蕊上。
“呃?”君烜墨伸著手指,一臉無辜。
宿清雲面無表情地爬起來,整了整玄靈之氣幻化而成的衣袍,對君烜墨道:“師兄,神魂雙修之事,今日便作罷吧!”
君烜墨臉上的笑容一僵。“師弟……”
宿清雲扭過頭,不看他臉上的失望,紫府一震,將外來神魂強制排出去。
他的地盤,他作主,即使師兄的神魂再強大,也不能賴著不走。
君烜墨瞬間被他趕出去了。
無了入侵者,宿清雲整個人都舒暢了,他松了口氣,緩緩地睜開眼睛,對上君烜墨控訴般地眼神。
“師弟明明已答應了與我雙修。”
宿清雲定了定神,掙扎著從他腿上下來,撫平微皺的袍擺,慢條斯理地道:“今日見過師兄的神魂,方知何為天壤之別,你我的境界過於懸殊,雙修一事還是暫且放一放。”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就他那小豆芽般的神魂,對上師兄那巨人般的龐大神魂,不被吃幹抹淨才怪。
師兄故意引誘他進行神魂雙修,分明居心不良,自己竟一時不察,差點著了他的道。
君烜墨一臉惋惜。師弟真是越來越不好騙了。
宿清雲道:“師兄若無事,不如陪我一起去修煉。”
“嗯?”君烜墨意興闌珊地應了一聲。修煉?師弟打坐,他在一旁乾瞪眼嗎?
“不來?”宿清雲問。
“來!”君烜墨起身,攬住宿清雲的肩,往修煉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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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難得進入錦繡天闕圖的天宮裡,自然是抓緊時間修煉。中央宮殿的附近幾座宮殿,四座宮殿有了主。其中,赫連丹和姬楓涯住在正東方位的宮殿,簡稱東宮。
從中央宮殿回到東宮後,姬楓涯一把抱住赫連丹,將臉埋進他的頸間,不斷地蹭著。
赫連丹似乎早已習慣了他的親昵,攬著他的肩,問道:“怎麼?”
姬楓涯悶聲道:“你明知故問。”
赫連丹冷淡的臉不由柔了幾分,他道:“修士,該清心寡欲。”
姬楓涯從他懷裡出來,眉宇間流露出傲然之氣。“既然如此,你以前為何要與我親近?我雖記不起從前的事,但與你在一起後的事,記得一清二楚。”
赫連丹道:“你那時候神魂不全,我為救你,不得已為之。”
姬楓涯笑了,笑得邪氣。“你莫不是忘了,幾日前還與我肌膚相親呢。”
赫連丹看他一眼,轉身往寢宮走去,姬楓涯追了上去,與他並肩而行,不忘調侃他。
“口是心非的傢伙。”
赫連丹伸手拍了下他的後腦勺。“這是對主人的態度?”
面對魔帝境界的赫連丹,只有無相天魔境界的姬楓涯毫無畏懼,他道:“我聽人說,鸞伏並非純粹的主僕契。”
赫連丹倏地停下腳步,嚴厲地盯視他。“你聽何人說的?”
姬楓涯道:“我若說是誰,你要殺人滅口麼?”
赫連丹不語,神情冰冷。
姬楓涯忽地湊過去親了一記他的唇,低聲道:“我聽宿尊主說的,你敢對他出手——嗯,或者說,你捨得麼?”
他挑釁地一笑。
赫連丹對宿清雲的忠心,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只要宿尊主一句話,他即赴湯蹈火。
偶爾,他會有點小妒忌,畢竟,這個男人與自己如此親密。
“他如何說?”赫連丹問。
“他說……”姬楓涯道,“他說鸞伏實則是道侶契。”
赫連丹的眉頭蹙了下,繼續往前走,步伐快了許多。姬楓涯怔了下,見他快消失在走廊了,閃身跟上去,一把握住他的手。
“是不是?”他問。
赫連丹沒有掙開,由他拉著自己的手,好一會兒,嗯了一聲。
姬楓涯眼裡的光一亮,他道:“既然是道侶契,你我親近,不是天經地義麼?”
赫連丹放緩速度,配合他的步子。非他不願與姬楓涯近親,而是隨著他神魂補全後,將會越來越像從前的他。一旦他恢復記憶,想起如今,只怕要恨他入骨。
“你讓我習慣了二十載,卻突然收手,不覺得殘忍嗎?”姬楓涯見他不答,繼續質問他。
赫連丹倏地把他拽入懷中,捏住他的下巴,危險地盯視他。“你就……那麼喜歡?”
“喜歡啊。”姬楓涯非常坦然地承認。
赫連丹望著他尚有一絲天真的精緻臉龐,不知該如何回應。
喜歡?
竟如此簡單地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