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去的路上，蔣小米時不時瞅蔣慕錚一眼，他看上去在認真開車，但表情卻是心不在焉的。

　　人在車裡，心思早不知道飛哪了。

　　蔣小米輕咳兩聲，又瞥他一眼，他沒任何反應。擱以往，她這樣有意的咳嗽，他早就說話。

　　「五叔？」

　　蔣慕錚側臉：「嗯？」

　　蔣小米問道：「你會讓洛姐賠嗎？」

　　保險公司來定過損，賠付的額度肯定不夠修理小布的，不知道五叔會不會走自己的保險，如果走自己的保險理賠，明年的保費估計要上漲好多。

　　其實這點錢在五叔這裡真不算什麼，而他也一向大方，但是就他跟洛颯針尖對麥芒的失態舉動，還真不好說。

　　大概是五叔追洛颯沒追上，心裡窩囊著呢。

　　這樣一來，讓洛颯賠，也說不定。

　　蔣慕錚掃她一眼，繼續看前面的路，細細品了品那兩個字，洛姐？

　　莫名的說了句：「以後別瞎喊。」

　　蔣小米：「？？」

　　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她剛才喊洛颯洛姐。

　　蔣小米故意使壞，「也對，說不定她比我還小呢，那我喊她洛妹妹吧。對了，五叔，你會讓洛妹妹賠錢嗎？」

　　蔣慕錚：「...」

　　車裡有幾秒的安靜。

　　蔣小米偷笑，臉上裝的跟個沒事人似的。

　　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旁敲側擊：「五叔，你跟洛妹妹以前就認識？」

　　蔣慕錚淡淡的「嗯」聲。

　　蔣小米趁熱打鐵：「怎麼認識的？」

　　蔣慕錚：「忘了。」

　　蔣小米撇撇嘴，暗自腹誹，活該沒追上。

　　蔣慕錚問她：「送你回家？」

　　蔣小米這才想起正經事：「哦，不，我要回單位一趟，下午有會議。」

　　蔣慕錚隨口問了一句：「這麼忙？」

　　蔣小米：「嗯，這兩周要忙，交管局下周開始集中開展非機動車和行人闖紅燈的整治行動，台裡法制節目組的同事都要跟拍，人手不夠，我被借調過去。」

　　蔣慕錚微微頜首，沒再多問。

　　蔣小米說起來就沒完，「聽說交管局的副局剛上任不久，要求加大對非機動車和行人違反交通規則行為的處理，明天開始要全面處罰。」

　　副局？

　　不就是傅延博？

　　看來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蔣慕錚問：「全面處罰是什麼意思？」

　　蔣小米：「行人闖紅燈也罰款啊。」

　　「罰多少？」

　　「10塊，不走斑馬線5快，好像電動車闖紅燈是20，其他的忘記了。」

　　「10元？萬一遇到不講理的不給怎麼辦？」行人不像機動車，機動車有牌照，不怕你不交罰款，但行人不一樣，幾乎沒有任何約束力。

　　若是就有人賴著不交，交警估計也沒法子。

　　蔣小米聳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明天看交警咋辦唄，我們就是跟拍。第一天執行罰款，肯定困難很大，之前有的省份開始罰款，狀況百出，也不知道我們這邊明天會怎麼樣。」

　　蔣慕錚突然問道：「遇到不講理的行人，不想給錢，會不會打交警？」

　　蔣小米：「...」

　　想了下，「還真有，我們看了別的省份視頻資料，有對小情侶不願交罰款，把交警絆倒跑掉了。」

　　蔣慕錚：「...」

　　蔣小米感覺哪裡不對，忽的轉頭看他：「你今天問題怎麼這麼多？還關心起交警了。」

　　蔣慕錚自己也疑惑了下，有嗎？

　　他只想到一種可能：「我就是怕遇到不講理的人，他不想交罰款，你們又對著他拍，把人惹急了，不僅會打交警，說不定連你們記者一起收拾。」

　　蔣小米：「...大白天的，應該不會有人敢打。」

　　蔣慕錚覷她一眼：「想打人時還分白天和晚上？你自己小心點。」

　　蔣小米點點頭。

　　蔣慕錚把蔣小米送到單位後，直接回家。

　　到了家，他給司機打了個電話，問跑車的修理費大概多少，司機說暫時還不確定，4S店只是預估了修理費，超出定損數額差不多12萬這樣。

　　蔣慕錚若有所思，掛了電話。

　　把手機丟一邊，打開書房的窗戶，點了支煙。

　　耳邊還縈繞著那句「你說對了，我就是喜歡你，為了多看你一眼，故意跟蹤你。這幾天我想你想的茶不思飯不想夜不寐，蔣慕錚，你說怎麼辦？」

　　蔣慕錚用力抽了口煙，那幾句話簡直有毒。

　　夜幕漸漸降臨。

　　洛颯在床上已經躺了三個多小時，本來要補覺得，結果眼睛眨巴眨巴，一秒鐘都沒睡著。

　　她鬱悶又懊糟。

　　煩躁的把被子扯過頭頂，逼著自己睡兩分鐘，但丁點的困意都沒有，腦海裡一直回放幾個小時前的片段。

　　她衝動之下對蔣慕錚說的那番嘲諷告白，現在想起，還是一身雞皮疙瘩，她怎麼會說那麼肉麻的話？

　　太不可思議。

　　以前她設想過，如果有天她能遇到一個讓她主動表白的男人，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就嫁了。

　　跟蔣慕錚的表白雖然事出有因，但總歸是第一次說那麼大膽直白又露.骨的話。

　　結果對方是個賤男...

　　翌日。

　　洛颯比平時早起半小時，週一要開晨會。今天是整治處罰的第一天，隊裡所有人都要到路面執勤。

　　她揉揉腫脹的太陽穴，人生為數不多的失眠裡，昨晚算一次。

　　看看鏡子裡的自己，臉色有點憔悴，她化了個淡妝，早飯也沒來得及吃，匆忙驅車去單位。

　　開早會時，周妍手肘碰了她一下，小聲問道：「熬夜了？」

　　這麼明顯？

　　洛颯點頭。

　　周妍：「黑眼圈都出來了。」

　　洛颯：「...」

　　會議桌前面，隊長在分組，洛颯和小夏還有另外兩個同事一組，周妍分在別的組。

　　散會後，他們就趕往各自的轄區路口。

　　車上，小夏忽然想到：「萬一待會兒罰款，他們要是都給一百的，我們不是沒那麼多零錢找？」

　　其他兩個同事：「...」

　　因為罰款是現場繳納，罰款單帶了，零錢帶了五百塊。

　　洛颯也眨眨眼，「說不定沒人闖紅燈呢。」

　　因為之前已經進行了教育宣傳期，過路的人都應該看到了，也知道今天要開始罰款。

　　到了執勤的路口，小夏把車停好，他們下車。

　　聯動的巡警已經到了，電臺跟拍的記者也早就過來。

　　洛颯他們幾人分配好任務，各自到崗位上。

　　今天的天氣還不錯，天空薇藍，晨光柔和，太陽冉冉升起，這座堵城也迎來了繁忙的早高峰。

　　半小時過去，也沒出現行人或非機動車闖紅燈的現象，平日裡這個時候早有不少，大概知道今天要罰款，有些人就耐著性子等紅燈。

　　忽然，一輛騎電動車的男子不顧信號燈是紅燈，一直朝前騎。而另一方向的信號燈還有兩秒就到綠燈，他繼續騎就特別危險。

　　洛颯和另一個同事一起吹口哨，洛颯觀察著左右方向的車輛，往那邊疾步走過去。

　　騎車男子怔了下，這才意識到自己闖紅燈了。左右的車輛都開了過來，他只能站在路中間不動，等車過。

　　這一撥綠燈過去，洛颯走到他跟前，對著他敬個禮，「先生，您闖紅燈了。」示意他推車往邊上走。

　　蔣慕承說了聲抱歉，「剛才想事情入神了，下次我會注意。」

　　因為對方是警察，他態度難得溫和。

　　他趕時間去媳婦那裡拿手機，遲了會耽誤公事，他商量的語氣：「警察同志，我有急事。」

　　洛颯把他的車鑰匙拔下來：「有急事也不急於這一分鐘吧？你知道剛才你騎車橫衝直撞有多危險？今天對電動車闖紅燈行為進行罰款，先交20元罰款。」

　　蔣慕承：「罰款？」

　　洛颯：「嗯，幾周前就開始教育宣傳，今天全面罰款的第一天。」

　　他是這個路口第一個被罰的。

　　不管是穿著還是氣質氣場，都跟這電動車不搭。

　　大概是愛好騎車吧。

　　蔣慕承瞅著洛颯：「不好意思，我沒帶錢。」

　　是真的沒帶。

　　洛颯正準備開罰單，手頓了下，抬眸，這藉口多...她都不好意思形容，聽上去都是耍賴的口吻。

　　她表情嚴肅；「請出示證件。」

　　蔣慕承：「沒帶。」

　　又補充句：「什麼都沒帶，手機也沒帶。」

　　洛颯：「...」

　　這時，記者都圍了過來，這是今天拍到的第一人，紛紛把話筒遞到蔣慕承面前。

　　蔣慕承冷聲道，「別拍。」他下意識揮手擋過去。

　　剛買電動車第一天就出現這樣的糗事，要是報導出去被公司員工看到，他顏面何存？

　　可記者哪會聽，繼續拍。

　　有個記者還打消他的顧慮：「放心，我們播出時會打馬賽克的。」

　　蔣慕承：「...」

　　洛颯繼續問他：「證件沒帶是吧？那提供你的身份信息。」

　　她核實一下就行。

　　蔣慕承知道這事躲不過去，痛快說出自己身份證號。

　　洛颯跟他說：「沒帶錢可以不用繳納罰款，穿上黃馬甲在路口維持半個小時的交通秩序。」

　　蔣慕承想都沒想：「交罰款，我馬上叫人送來。」

　　洛颯已經查詢到他的信息，蔣慕承？？

　　她怔了下，跟蔣慕錚竟只差一個字，而這人的長相跟蔣慕錚也有幾分相似，她繼續看地址，跟她竟然住在一個小區...

　　蔣慕承客氣問道：「警察同志，手機可以借我用一下嗎？我打個電話。」

　　洛颯看了他眼，把自己的手機解鎖遞給他。

　　蔣慕承配合交罰款，態度也不錯，那邊又出現行人闖紅燈，其他交警在攔截，記者們就沒再繼續拍他，轉戰到另一邊。

　　蔣慕承點開手機，開始輸入號碼。

　　等他撥出去的時候，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賤男蠢』三個字。

　　他趕緊按斷，以為自己不小心撥錯了號碼，再一次輸入一遍爛熟於心的手機號碼。

　　摁了撥打鍵，依舊是『賤男蠢』，他立即又掛斷。

　　這是什麼情況？

　　就在他詫異的當口，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他嚇了一跳，低頭看手機屏幕，『賤男蠢』回撥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