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10

　　吸收了濃鬱氣運，系統9999號原地膨脹了。它看著自己已經撐得圓滾滾的身體，發出「滅哈哈哈哈」的快樂笑聲。它俯視著這個世界愚蠢的人類們！然後準備從指頭縫縫裡面摳索一點氣運出來，施捨給這個世界。隨即就深深陷入了「我真是個好人」的自我陶醉，和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中。

　　但，正處在自己人生巔峰上的系統9999號，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覺得自己脖子有點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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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它飽滿昂揚的志得意滿也為之一滯。系統9999號有點不明就裡地摸摸脖子，自言自語：

　　「咦，不對啊，我怎麼可能會涼呢？」

　　【系統日志：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當一個人的夢想真正實現的時候，都會有的不真實的錯覺吧。哈哈，哈哈。不怕的。等我轉過去看一下。】

　　系統9999號一邊在日志裡這樣安慰著自己，一邊轉過身，想看看自己背後是個什麼鬼。

　　只見在漫天蓋地的混沌氣息中間，一隻白嫩嫩的手，像撥開簾幕一樣，劃開混沌。一個渾身煞氣的身影露出來。

　　所有黑暗在她身前，都靜靜蟄伏。

　　凶煞至極，誅邪辟易。

　　好帥！系統9999號看著時小鮮那一口燦燦的白牙，傻傻地想。然後，猛覺不對。

　　「我去！這裡怎麼有一隻饕餮啊啊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饕餮是要鎮壓混沌的啊！！！

　　「媽啊！！！！！」

　　系統9999號發出像土撥鼠一樣的持續高聲驚叫，把抽乾氣運的天道種子反手一扔，拔腿就颼颼地往混沌虛空裡跑！

　　而它是時小鮮已經錨准的食物，怎麼可能讓它溜了？立刻跟在後面颼颼地追著，一頭栽進了混沌和世界的交接的地方。

　　頓時，混沌之氣迎面衝過來，直往時小鮮臉上糊！時小鮮跑了兩步，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身體也不好使了，渾身被蝕得簌簌往下掉渣。

　　時小鮮追不動了。

　　她停下來，揉揉眼，喘著氣，叉著腰，生氣地對著系統9999號跑的方向大喝一聲：「那個球！你站住，不許跑了！」

　　系統9999號整個「嚶」地一聲停住，不敢跑了。它原地抱頭，磨磨蹭蹭地轉身過來，使勁仰著身體，從一個圓仰成了一個橢圓，儘量遠離時小鮮地對她說：「大、大佬，你不、不要過來吃我啊！我、我可以當二五仔的！！！」

　　說著，它靈光乍現，覺得自己又重獲生機一樣，立刻從身體裡掏出一團光球：「我知道好多系統的坐標！給你！都給你！」

　　說著，它把系統坐標記錄在一個光球裡，遠遠地伸出兩丈遠的白觸手，向時小鮮遞過去。

　　——系統9999號現在最後悔的就是它剛剛太有良心了！明明黑了那個人獻祭的天道種子直接走人就不會被可怕的饕餮盯上的！所以現在出賣起那些的老是欺負他、笑他是弟弟的系統們來，9999號根本不帶心虛的。

　　時小鮮等喘過氣來了，吸吸鼻子，才拖著一瘸一拐地腿走過去。每一步都嚇得系統9999號一個抖。然後，她站在9999號顫顫巍巍地觸手前，伸頭，張嘴，喀嚓……把系統坐標連那根觸手一起，吃了。

　　系統9999號「嚶」地一聲，委委屈屈地把半截觸手縮回來，也不敢說什麼。只可憐巴巴地小聲問：「大、大佬啊，我可不可以走了啊？」

　　「不可以。」時小鮮一臉嚴肅的說。

　　系統9999號又「嚶」地一聲！它還記著時小鮮不讓他動，隻敢使勁把自己往長了伸，一邊哭唧唧不抱任何希望地問：「那……大佬還要我給你帶個路啊？」

　　時小鮮也走到它近前了，她深沉地指指自己快被混沌腐蝕沒了的腿：「你看我，這像是能走到你給我指的地方的樣子嗎？」

　　系統9999號偷眯著眼去看了她的腿一眼，然後傻傻搖頭：「好像是走過不去了喔。」

　　時小鮮就「嗯」了一聲，張開嘴，指指自己嘴巴。

　　系統9999號頓時整個球一癟，扯開嗓子就「嗚哇嗚哇」地號啕大哭起來。它一邊重新把自己縮回一個圓，朝著時小鮮走過去，一邊仰著頭大哭大喊：

　　「還以為能吃頓飽的，結果是斷頭飯啊！連天道種子都可以拿出來騙系統了，你們也太不要臉了！我辛辛苦苦攢點氣運，現在一次全都要給吐出來了！我的命好苦啊！我一輩子活著有個什麼意思啊！系統人生好難啊！！下輩子我再也不要當系統了！！！」

　　「蛤？」時小鮮還張著嘴，淌著口水問，聲音斷續地問，「你還可以再活一次的噶？」

　　系統9999號抹抹眼淚，把半個身體探進她嘴裡，抽抽噎噎地說：「我們系統死了，就會回歸混沌意識。這年頭不是量劫嘛，秩序當死，混沌當道。再醞釀個千八百年的，我們還會再化形的。」

　　「嚄，你們都能化形成什麼？」時小鮮抓住系統的屁股，把它整個往嘴裡塞，聲音含糊地問。

　　「……能化形當系統。」系統9999號頓了頓，回答。

　　它的聲音回蕩在時小鮮嘴裡，特別悲涼。

　　時小鮮就把系統推到腮幫子上，先吮了吮味兒，嘟噥地道：「那你就別難過了，你又沒得選。下次，我就等你再長大點兒，再吃你好了。」

　　系統9999號本來在饕餮的牙縫裡，洗著人生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口水澡，一聽這話，立刻又哭喊起來：「那你記住我是系統9999號啊！下次你遇到我的時候，一定不要——」

　　它來不及發最後一個音，時小鮮的牙就咬下來了。

　　【系統日志：她牙好白，好硬，好尖。痛痛痛痛痛痛！！！啊我死了……】

　　滾動的系統日志記錄下最後一條，系統9999號就這樣被時小鮮美美地吃掉，變成一縷神識重返混沌了。

　　時小鮮哼哼哼地拍著肚子，看看四周，感覺自己好像迷路了。

　　不過只要肚子飽飽，其他都沒有關係。她想找個混沌氣息不那麼糊眼睛的地方坐下來，眯一會兒，等嚴澤過來找她。

　　這時，一個身影穿過混沌，跟了過來。

　　時小鮮皺皺鼻子：「啊，是你。」

　　時小鮮認出他來了，然後停不高興地退了退。

　　帝君終於看到了他一直想要找的人。他記憶中尋尋覓覓的身影，終於和眼前的人重合。但對面的人已經渾身傷痕累累。

　　帝君不敢說話。他知道一切已經太晚。他只能把所有拋開不去想，隻央求她：「小鮮，那邊危險，你先過來。」

　　時小鮮就搖搖頭：「不是都說了，讓你不要叫我的名字了。我不喜歡。」

　　帝君就知道，她也認出了他。前前後後、輪回往復累積的害怕，都浮了上來。帝君沒有辦法。他痛苦的按下所有心痛，用全部力量穩住自己的聲音和表情，看向時小鮮，艱難地說：「好，我不叫了。你不要和我生氣，先過來。」

　　時小鮮卻還是搖頭：「我沒有生氣，我在這裡等人。」@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然後看他一副的創深痛巨、苦不堪言樣子，想了想，又奇怪地問他：「你怎麼了？不是已經有真正喜歡的人在身邊了嗎？」

　　「不是。」帝君終於忍不住痛，神色崩潰了一瞬，眼淚就奪眶而出。

　　但也僅僅一瞬，帝君知道，他不能崩潰。不能在她面前崩潰。因為這樣，他就再沒有任何機會可以挽回。

　　帝君壓下所有，紅著眼，再次看向時小鮮：「我把葉曼青搜魂了。」

　　說完這一句，冷汗瞬間濕透帝君的後背。他狠狠地握緊拳。

　　他從葉曼青的記憶裡知道，小鮮受了多少苦。他也清楚的知道，他過去對小鮮的傷害，和他自以為是的真情……讓他現在站在小鮮面前，都像是一個笑話。

　　帝君痛苦地按捺，眼角猙獰浮起幾根青筋。

　　但他不能移開視線。他欺騙自己不去想那些過去種種，隻去想那些只存在葉曼青記憶中的，小鮮依偎著他，開心地說天說地的樣子。才終於稍稍有了勇氣，繼續啞聲道：「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小鮮。事情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

　　時小鮮已經逐漸錯愕地瞪大眼。

　　帝君意識到自己又叫了她的名字，而她並不喜歡。他自己也已經無法說下去。

　　「哈？你把葉曼青怎麼了？？」時小鮮一臉不可思議地問。

　　帝君只有滿心張皇，看著她，嘶啞地說：「如果你不解氣……」

　　「所以你先逼死了我，又要逼死她？」時小鮮就想不明白了，她疑惑地看著他，「為什麼你總是要傷害自己喜歡的人？」

　　帝君無言以對，他嘴唇顫抖著，蒼白地辯解：「我不喜歡她，一直只有你。我只是……不記得了。」

　　「哦，你現在又一直都不喜歡她了？」時小鮮咂咂嘴，「你連自己喜不喜歡一個人也分不清的？」說完，時小鮮聳聳肩，就不想再理這個人了。她開始四下找可以躺下的地方。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犯了錯……一切應該是很好的……我遇到你……我們可以重新來過……」帝君一邊說著，踉踉蹌蹌地走過來。

　　那些本來應該發生，但沒有發生的一切美好，是一個虛幻的泡沫，支撐著帝君最後的腳步和挽留。他很想把眼前的人，帶離開已經發生的現實。

　　如果他還能有機會，重來一次，他願意付出所有。

　　但時小鮮卻不這樣想。她見帝君一直走過來，說著些不找邊際的話，就拿手指著他，抬抬下巴：「嗯，那個啊。」

　　帝君得到回應，先愣一下，然後順著她的手，看向自己懷裡。

　　他就知道了，時小鮮指的，是放在他懷裡的那顆心。

　　帝君不敢動，不敢眨眼。害怕一眨眼，自己就要支撐不住。一眨眼，最後的泡沫也會被戳破。

　　「你把它拿出來啊。」時小鮮又說。

　　時小鮮要討，不給他躲的機會。帝君只能緩慢地從懷裡把那顆心拿出來，也不敢去看，伸手還給小鮮，看著她已經近在咫尺的臉，喃喃地說：「我可以治好你。我們可以……」

　　「治不好了。」時小鮮很認真的告訴他，也不接過去，只是指指那顆心，又指指自己的胸口，「你也看到了。它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放回來，也不會跳了的。」

　　帝君看著她一臉平靜而認真，又低頭看看自己手裡。

　　黑色的心，腐敗斑駁。

　　「如果巴巴捧上的真心被拒絕了，就會壞掉，變臭的。

　　「如果付出的都被辜負了，就會統統爛掉。

　　「爛了，就沒有了。」時小鮮最後說。

　　帝君知道她的意思。

　　不是當成沒有發生過，就能真的沒有發生過的。

　　她已經不會回到他身邊了。

　　當他最後自欺欺人的幻想泡沫破碎，這顆已經腐敗的心，就是他最後能從她這裡得到的了。

　　帝君終於支撐不住。他再去看時小鮮。她近在咫尺的輪廓，模糊成一片鮮血淋漓。

　　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她。

　　而時小鮮臉上有著和他完全不同的靈動神采，明眸一閃，看向遠方，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

　　她等的人來了。

　　魔君穿過時空混沌，時小鮮也高興地朝他蹦噠過去。等走近兩步，她看到魔君眼神暗沉，隱隱帶著責備，時小鮮又頓住。

　　魔君看她不過來了，歎氣，也沒有辦法。只能又半跪下來，對她伸手。時小鮮終於又高興了，繼續蹦躂著過去，然後被魔君抱起來。

　　「怎麼這麼亂來？」魔君用元氣沿著她的經脈注入，查看她的情況。

　　幸好，時小鮮剛剛胡吃海塞了一回，氣運滋潤之下，她的身體在自行恢復。

　　她本來也是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當下就袖子掀起來，給他看自己的手臂上新長出來的肉肉：「我沒有亂來啊。你看，我吃飽了都在長肉了！」

　　說著，時小鮮還特意激發了饕餮血脈，手臂表面，閃著暗光鱗片的翻過，向魔君得意的炫耀。

　　魔君看她沒有受傷，鬆一口氣，眼神也柔下來：「嗯。」

　　他按住她亂動的手，讓她好好待在自己懷裡，低聲說：「但你每次跑太快了，我追不上，就會擔心的。」他壓下時小鮮頭頂翻飛的碎發，低低地問，「下次你等等我？」

　　時小鮮張口想說「我都叫你快點跟上了，是你自己跟不上的」，但看著他一臉悵然歎氣地樣子，只好努努嘴不是很甘心地道：「好吧，下回我多等下你。」然後立刻又強調，「但吃飽飯很重要的，你也要跟得快一點。」

　　「好。」魔君笑了起來，在她耳邊輕聲說，「謝謝。」

　　「小鮮。」另一邊，帝君輕輕喊了一聲。

　　這會不用時小鮮開口，魔君一揮衣袖，劃開一道虛空天塹，擋在帝君腳步前。

　　世界被劃成兩邊。

　　魔君擁著時小鮮，看向對面的人，眼角眉梢，譏誚十足。

　　帝君的記憶在恢復，力量也再恢復。他緊緊攥著自己手裡的心，一遍遍重溫著自己逝去的，淚下如雨。他踏過腳下虛空，還試圖跟上時小鮮：

　　「小鮮，你讓我做什麼，我都甘願。但你不能棄我而去。」

　　因為你離開，我沒有辦法接受。

　　混沌氣息隨著帝君的腳步卷起，圍住對面兩個人。

　　魔君冷笑一聲。

　　而他懷裡的時小鮮也不高興地哼哼：「為什麼我不能？我又不欠你什麼。」

　　帝君顫抖了一下，看向時小鮮靈動但無情的眼中。他知道，從來都是他欠她的。而她從來不想向他討回什麼。

　　她深愛過，為他付出了所有。

　　而當她決定離開，即使一無所有，也走得決絕。

　　「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時小鮮說完翻身，趴在魔君懷裡打滾。

　　魔君不得不伸手扶著她。護著她，揮開湧上的混沌氣息，不讓懷裡人沾到一星半點。他們向著堙墟走去。魔君轉過身時，瞥見身後的混沌氣息翻湧，將帝君的槁木死灰般的身影吞沒，像被拋棄在深淵中的人，正被黑暗徹底吞噬。

　　魔君滿意地勾起嘴角。

　　懷裡人原本正在蹦躂的人，卻忽然一僵。

　　「怎麼了？」

　　魔君知道時小鮮在不高興。他立刻伸手抓住她的腰，擔心自己會一不小心又被她從懷裡溜了。

　　「這個世界怎麼了？」時小鮮伸長脖子，透過虛空，看著正在崩塌中的現世天庭。

　　魔君也投過去一眼，淡淡道：「天道崩塌。到末世了。」

　　「那……我的蘑菇呢？！！」時小鮮萬般震驚，不能相信。然後越看越氣，都快給氣炸開了。「這還不如我一開始就把他吃了啊！」

　　她說著，一擼袖子就從魔君懷裡拼命掙出來：「不行！不能浪費口糧！」

　　她說著就往正在毀滅中的小千世界一路猛衝。

　　但這一次，她到底記住了剛剛答應別人的，不能只管自己跑。

　　所以，她一邊往前衝，一邊拉住了魔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