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告天下
半晌,我無聊地靠在沙發上刷朋友圈刷微博,他又從報紙裡抬起頭,幽幽地說了一句:「你還沒有告訴我你那個同事的身份。」
我心想都半天了他還記著這事情,很奇怪他這個問法:「同事就是同事,還有什麼身份。」
「他不知道你已經結婚了?」
「我...」我轉了轉眼珠,好像我沒對公司的人說過我有另一半。「應該,不知道吧...」
「你沒跟你同事提過你有合法的丈夫嗎?」
「那你下屬就知道你有合法妻子啦?」我反問他。
「我可以讓他們現在就知道。」
我抱著靠枕,說道:「好啊,你讓你下屬知道,我就讓我同事知道。」
他瞥了我一眼,把他的手機扔給我,然後拿起報紙,說:「隨便你發一條什麼朋友圈,證明你是我的合法妻子。」
我本來以為他只是開玩笑,結果真的把手機給我,朋友圈在手,我卻不知道發什麼了。
要不發一張自拍?可...總覺得這樣很傻。
我想了半天,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後來乾脆把手機還給他,「不知道發什麼。」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朝我伸出手,「把你手機給我。」
我護著口袋,警覺道:「幹嘛?」
「昭告天下。」他嚴肅地回答。
「得了吧,你還真當自己是皇帝呢?」
「手機。」他重複一遍。
反正我也從來沒告訴過他我的鎖屏密碼,給他就給他。
沒想到他一接過去,三兩下就開了。
我有些傻眼,又看他三兩下就成功發送一條朋友圈兒。
「你怎麼知道我的密碼?!」
「你之前給我設過人臉識別。」
黑人問號臉,「我怎麼不知道?」我根本記不起來有這回兒事。
他坦蕩蕩:「腦子不好使怪的了誰。」
我摸了摸腦門,好像確實沒給他搞過人臉識別呀。
「你發了什麼朋友圈?」我問他。
他眼皮也不抬,「自己看。」
看他這樣子,我卻有些擔心起來,一般我和他的想法都是大相徑庭,我覺得可以的事情,他一般都覺得不行。
我點開朋友圈,圈圈轉了半天才更新出來。
果然,妥妥的陳氏語錄風格:「另一半。」另附圖一張,是我曾經偷拍的陳深,相片裡最好看的一張。
我一頓惡寒。
再刷新,短短五分鐘,已經有六條評論。
發小:【臥槽!這波冷冷的狗糧拍臉上啊】
同事A:【謝凡你竟然有這麼帥的老公!人間極品!】
同事B:【放著我來!謝凡你是不是貼了一張明星的照片上去啊啊啊啊啊啊】
遠方不知道第幾任姨媽:【小凡啊 還想幫你相親來著呢怎麼就結婚了你爸媽從來沒說過呀】
同事C:【什麼?我還以為你...】
小旗:【一看就是我哥哥發的】
我:「我得刪掉這條朋友圈。」
他:「為什麼?」
我:「我覺得很奇怪。」
他:「有什麼奇怪?」
我:「就覺得,像在貼尋人啟事。」
他:「別人覺得不是。」
他一臉認真。
我想了想:「不行不行,我還是刪了...」
他:「怕你的同事看到?」
我:「沒有。」
他:「把我公佈在你的朋友圈,就這麼難?」
聽他這麼說,我心裡又浮起一絲愧疚,後來我時常會有這種感覺,什麼都沒做,他就能讓我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這難道已經變成了一項技能了嗎...
我又想了想,留下了這條在自己和別人看來,又彆扭又膩歪的一條朋友圈兒。
我知道小旗不會做飯,但我不知道她做出來的東西會有這麼難吃,對於不太挑食的我來說,隻嘗了一口,就再也下不去第二口,更別說向來以挑食著名的陳深。
他的口味,屬有點兒清淡的,他愛吃魚類、海鮮,但是從來不碰辣、香菜、大蒜、榴蓮之類味道偏重的的食物,而我和他恰恰相反,什麼都不忌口,所以一般我愛吃的他都不怎麼吃,他吃的,我倒覺得不怎麼喜歡。
看著面前焦糊糊的可樂雞翅,看不出顏色的鯽魚湯以及軟趴趴的山藥,實在是無從下嘴。
陳深當然一筷子都沒動,冷冷地掃了一眼桌面,問道:「這些是什麼?你要投毒?」
這個人脾氣沒好多少,嘴巴倒越來越毒了。
午飯最終在一家有名的海鮮館解決,一切費用都是小旗掏的,她一邊結帳一遍暗罵資本主義侵略剝削罪惡雲雲。
我摸了摸吃飽喝足的肚子,可能昨晚一晚沒睡,現在瞌睡蟲上來了,開始有些犯困,於是催促他回家,上車時,已經困得快要眼睛都睜不開了,太陽一曬,車子裡暖暖的,我立馬就倒頭靠在副駕上睡過去。
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我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有個人一直摟著我的腰,動作溫柔有力,我蹭了蹭他的胸膛,聞到一種既安心又舒服的味道,沉沉地掉進香甜的夢鄉。
醒來時,我就感覺胃裡不太舒服,可能是因為一吃完就睡覺,捂著胃下樓去找藥。
一下樓,就看到他在廚房,不知道在做些什麼,現在三點多,還沒到飯點的時間。
他看見我,問我:「找藥?」
我點點頭。
他低下頭,倒了小半杯熱水,拿過來給我,然後用手背試了試我的額頭,樣子認真,叮囑道:
「喝點水,去沙發上坐著,別吃藥。」
「你在做什麼?」我歪過頭,往廚房那邊看看。
「雞肫皮煎酒麴。」
可我記得冰箱裡已經沒有食材了呀。
小時候我胃不舒服,奶奶就會會做這個給我,早晚一次,胃裡就會好很多。
我一次他胃不舒服,我做了一碗湯給他,誰知道他還出師了。
「你剛剛去買的嗎?」我轉了轉眼珠,問他。
「不然呢,天上掉下來的?」他冷著臉。
我其實有點高興,沒想到他會自己去為我買食材,捉住他的手,往自己臉上蹭一蹭,笑眯眯地說道:
「那這湯是給我賠禮道歉的禮嗎?」
他毫不留情地否定:「不是。」
我:「那好吧,那我也就勉為其難地嘗一嘗你為我做的愛心湯。」
他:....
我做事比較佛系,簡而言之,作業往往要拖到最後一刻,火燒屁股才開始寫,我以為工作後會有改變,結果還是和以前一摸一樣,每天黑燈瞎火的,我開始做明天的ppt,肝到半夜我又困又累,恨不得跳回去把剛剛那個偷懶的人打醒。
這點我很羡慕陳深,他雖然比我忙得多,事情也很繁瑣,但腦子比我好使得多,做起事情來很認真不拖遝,我總能在他身上看見許多年前爸爸媽媽口中那種別人家的學霸那種感覺。
所以我們現在兩個人在書房,他在工作,我抱著小花再地毯上滾來滾去,玩得不亦悅乎。
小花是前年養的一隻柴犬,但是由於陳深很不喜歡狗狗這種生物,所以我和小花的日子都不太好過。
比如說現在,他從電腦面前抬起頭,養了揚眉毛,臉上的表情冷冷的,說道:
「謝凡。」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手在小花臉上揉啊揉,小花惱了,朝我滋起牙,一臉生氣的樣子。
「明天我下班,這裡要是有一根狗毛,你等著。」
我聽著有些不對,嘟囔著:「你書房呢麼大呢,不想打掃...」
他:「那我明天就把這隻東西送人。」
「什麼,別吧!?」我趕緊叫小花,小花一跳跳進我懷裡,好像知道他爸爸要把他送人,耳朵都垂下來。
我抱著小花走到陳深身邊,坐下,捧起小花的臉,對他說:「小花,這是你爸爸,快叫爸爸。」
小花哼哼了兩聲。
我偷偷看著陳深,他還是沒什麼反應,電腦的反光照得他的臉也幽幽泛藍。
我轉了轉眼珠,抱起小花,把他的爪子放在陳深的褲腿上,繼續說道:「小花,再叫一聲。」
然後我尖著嗓子,模仿了一句:「爸爸!」
陳深終於忍不住了,和上了筆記本,拎著我睡衣的領子把我拎到一邊,眼色幽暗深沉。
小花被他從我手裡拎過去,陳深捏著他的頸子肉,小花四腳伸開,像隻傻狗一樣被他拎到門外扔出去,砰地一聲關上門,可憐的小花被孤零零地丟掉門外。
他回來,把我按到牆上。
他:「剛剛叫我什麼?」
我:「??我說什麼了??」
他抬起我的下巴看了半晌,我以為他要親我,我都做好準備了,他卻突然露出嫌惡的臉色,好像吃了一口大便,然後飛快地甩開我的臉,退了兩步,好像眼睛裡進了病毒。
我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
他揮了揮手,示意我離他遠一點兒,很嫌棄。
我:???
他:「今天別再親我。」
我納悶:「誰想親你似的。」
他:「滿嘴狗毛,你養狗是為了吃狗肉嗎?」
我:...
我衝到衛生間,洗了幾把臉,漱了漱口,然後回書房,默默地打開電腦,做ppt。
全程不知道有多安靜,好像洗了把臉就開竅了,什麼做ppt的思路都齊活兒。
做了大約半個小時,九點多,我的肚子叫了,因為下午的時候喝了酒麴,晚飯隻吃了一點點,現在開始餓起來。
我想了想,決定先把手頭的ppt放放,先填飽肚子再說。
出於禮貌,我去臥室找陳深,象徵性地問問他要不要吃東西,卻沒想到他已經在洗澡了。
我敲了敲他浴室的門,問道:「陳老闆,我做酒釀圓子,你吃不吃?」
他馬上回答:「不吃。」
要的就是他這句話,我晃了晃頭,嘴裡哼了首歌,扭著腰出門去。
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心情特別好,我一下樓,小花也圍著我轉兒,跳來跳去。
我把他抱起來,□□了一會兒,然後放他一邊玩兒去。
去廚房,把水燒開了,從冰箱拿了一袋小湯圓兒放進去,再放入隨袋裝的酒釀,一個個湯圓像白胖的娃娃,氤氳的水汽升起來,撲到我剛剛看電腦帶著的平光鏡上,小花被隔在廚房門外,把門扒得啪啪響。
我用個碗盛出來,坐在客廳捧著手機一邊吃酒釀圓子一邊刷朋友圈兒,兩隻腳盤起來,放在椅子上,吃得格外瀟灑。
一點開,有十幾個相關,我這才想起中午陳深發的那條極其霸道的朋友圈。
新增的評論如下:
同事D:【酸溜溜,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戀愛的酸臭味。】
高中同學A:【菜刀!!!】
同事E:【謝凡,你金屋藏嬌!放在古代這是要被浸豬籠的!】
同事F:【這麼帥!啊啊啊啊啊,你小子有一手啊,怎麼泡到的從實招來。】
老媽回復姨媽:【老早的事情嘞,你忘啦,還來我家吃酒呢,老了老了腦子也不好使了。】
老爸:【這是陳深嗎?怎麼看著不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