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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行商這些年》第84章
☆、第84章 第八十四桶金

  宋菽印象裡的宋二郎已經很模糊了,只依稀覺得眼前的人有點像,阿南更是沒有見過。

  三娘幾步走上去,喊了他的名字。

  那抱孩子的男人果然愣住了。

  「三娘?」他有些遲疑。臨州距離他的家鄉千里之遙,他的家人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三娘的眼淚立刻掉了下來,跟二郎說了些什麼,宋菽他們也沒聽清。

  不少工人都看見三娘在哭了,然後當著夫君的面,抱住了另一個抱著孩子的男人。那男人也回抱住她,兩人竟然都哭了起來。

  工地上雖然都是宋阿南營裡的兵,但這工地並不隱秘,人來人往的都能看到這裡發生的事。宋家在臨州城裡小有名氣,已經有路人駐足圍觀,指指點點起來。

  宋菽連忙叫人弄來馬車,帶著一家大大小小回了宋宅。

  嚴卓本計劃留在工地,可見三娘情緒激動,也放心不下跟了來。

  宋宅管家著人整理好了給三娘準備的房間,卻不想,馬車停穩後,下來了五個大人和一個孩子。

  那抱著小女孩的男人很面生,小女孩也未曾見過。

  管家迎上去:「東家,您回來了,給三小姐的房間已經安排妥當。」

  宋菽點頭,對宋二郎道:「阿兄,你跟嬌嬌也住下來吧。」

  剛才在馬車上,宋二郎已經跟他們介紹了他的養女,嬌嬌。

  小姑娘一看就很乖巧懂事,二郎讓她叫人,她就一個個叫過來,而後抱住二郎的脖頸,悄悄打量這些忽然冒出來的親戚。

  「嬌嬌,我們在這裡住兩天好嗎?」宋二郎問懷裡的女孩。

  嬌嬌的額頭在他肩窩裡蹭了蹭,似乎有些犯困了,迷迷糊糊道:「耶耶也會來嗎?」

  「耶耶?」三娘離得近,好奇地重複了一遍。

  宋二郎收養了這女孩,難道不該就是她的耶耶?

  「會的,嬌嬌先睡一會兒好嗎?」宋二郎低聲哄道。

  宋菽讓管家把宋二郎帶去給三娘準備好的房間,讓孩子先睡下再說。他又帶著其他人去了花廳,宋二郎失蹤多年,三娘他們甚至已經猜測他不在人世,卻沒想到突然出現,還多了一個女兒。

  他這些年定然也經歷了許多。

  不多時,哄了嬌嬌睡覺的宋二郎進了花廳。

  有丫鬟奉上茶與點心,他喝了口茶,廳裡的人都看著他,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阿兄這些年過得如何?」宋菽道。

  這麼些年沒見,彼此都有些生疏,宋菽更是並非原主,對這宋二郎的印象全來自原主那所剩不多的記憶,這時候還是彼此問候一聲,最為妥帖。

  宋二郎果真放鬆下來,臉上還帶了笑:「還算不錯,有了嬌嬌後更是。」

  三娘:「阿兄可是早就離了軍隊?」

  她一直以為二阿兄運氣不好,跟著軍隊無緣離開,所以才一直不回家。可現在看來,他應是很早就離隊了才是。

  說起往事,宋二郎放下了茶杯。

  與宋大郎不同,他去參軍出於自願。本以為能掙個軍功回來,讓宋寡婦和弟妹們過上好日子,誰知一次攻城戰中,不幸中箭。

  「……那時我已經奄奄一息,是阿昇把我從死人堆裡挖出來,救活的。」宋二郎道。

  那之後他便離開了軍隊,可如果貿然回家被人知道了,不免有詐死後當逃兵的嫌疑,就一直沒有回相河村。

  「……後來我一直跟著阿昇四處行醫,因為來了江淮,去的又是偏僻之地,北邊的形勢我也一概不知,只當還在打仗。」宋二郎道,有些哽咽,「前些日子我才聽說,阿娘去了。」

  三娘他們也都沉默下來,宋寡婦去世多年,於他們都已經沒有多少悲傷,可對宋二郎而言,卻是新喪。

  「……我本來準備帶著嬌嬌去祭拜,但身上沒有多少錢,便一路打些臨工。」宋二郎道,「幸而如此,否則大約也難再見到你們。」

  「你說的阿昇,如今在何處?」宋菽問。

  聽宋二郎之言,那所謂的阿昇醫術高明,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宋菽記得,尹昇曾經說過,他娘子姓宋。這念頭有些荒謬,可宋阿南既然是,他兄弟有這傾向也不奇怪。

  「他啊。」宋二郎一撇嘴,「誰知道是不是還在山裡看他的醫書古籍。」

  「尹昇?」宋阿南道。

  宋二郎一愣,他跟宋阿南第一次見,之前宋阿南一直沉默著,突然冒出來一句,卻直擊要害。

  「你怎麼知道阿昇的名字?」

  就算是他,之前也不知道阿昇的真名。

  大半個月前,他和阿昇帶著嬌嬌在一座山裡的道觀休息,道觀的藏書閣裡藏了不少醫書的孤本,尹昇著了迷,把他跟女兒都拋在了腦後。

  宋二郎本就已經生氣,好巧不巧還錯拆了給尹昇的信,那信應是他某個心腹寫來的,裡面竟然有關於他們宋家的事。

  也就是那次,他知道宋寡婦已經不在人事,而他的阿昇,全名尹昇,是義成軍節度使的二公子。

  宋二郎去找尹昇,那人還一心沉迷醫書。

  他一氣之下,帶著嬌嬌走了,打算北上奔喪。

  他們這些年都是四處行醫解決溫飽問題,身上少有餘錢。所以一路行來,他也不時行醫,或者打打臨工。

  「那是他兄長。」宋菽道。

  剛才在馬車上,他只介紹了阿南在宋家的化名,並未說他的本名。這會兒既然知道宋二郎與尹昇關係匪淺,那也不必要掩藏了。

  宋菽又道:「他本名尹暔。」

  宋二郎瞪大了眼睛,別說,仔細一看,他與尹昇的確有幾分相似。

  宋二郎:「你是說,我走之後,尹節度使的小兒子去了咱家,還替咱家幹了幾年農活?」宋阿南與宋家的淵源剛才三娘都與他說了,這會兒回憶起來,再與宋阿南的身份相聯繫,著實有些嚇人。

  尹家一共三個兒子,二兒子跟他相伴多年,三兒子又去了他家。

  宋二郎看了眼宋菽,他的直覺一向很準,那小子跟他四弟之間,似乎有些什麼。

  尹戎若是知道了,會不會拆了宋家?

  「那嬌嬌口中的耶耶便是尹二哥了。」宋菽道,「他前些日子還在臨州,這會兒應該是北上找你去了。」

  他似乎記得尹昇叨念過,要去找媳婦兒,誰知他口中的媳婦竟是他的二阿兄。

  「阿耶。」

  宋二郎還來不及說話,嬌嬌竟然赤腳跑了進來,她吃力地翻過門檻,眼上還有兩滴淚。

  宋二郎立刻過去抱起她:「怎麼起來了?下次要記得穿鞋知道嗎?」

  「嗚嗚嗚……」嬌嬌抓住他的衣襟,臉埋進了他懷裡,「嗚嗚嗚……耶耶不見了,阿耶也不見了,嗚嗚嗚嗚……」

  小女孩哭得傷心極了。

  「她大概是做噩夢了,我先抱她回去。」宋二郎道,嬌嬌才三歲多一點,夢和現實有時分不太清。最近她一直要找耶耶,可能心裡也一直擔心,便做了噩夢。

  「嗯。」宋菽點頭,「阿兄也休息會兒。」

  宋二郎點點頭,跟宋阿南嚴卓他們打了招呼,抱著嬌嬌走了。

  「東家,已經給三小姐另備下了房間。」管家趁此機會上來道。

  嚴卓便陪著三娘去了他們的房間,只剩宋菽和阿南坐在廳裡。

  宋菽:「這世間的因緣際會,真是神奇。」

  阿南:「嗯。」

  宋菽:「你怎麼猜出來他口中的阿昇是你二哥的?」

  他轉頭,卻見阿南彷彿開了屏的孔雀,一臉驕傲:「我聰明。」

  宋菽:……

  這小子,究竟是有多介意人家說他傻。

  宋二郎跟著尹昇多年,也習得了一身醫術,宋菽便問他能否留下,在宋記做個專屬的大夫。他與嬌嬌一起住在宋宅,也好有個照應。

  「我雖不及阿昇有神醫之名,治個普通的頭疼腦熱還是可以的。」宋二郎道,「只是我想回去看看阿娘。」

  宋菽:「嬌嬌想念尹昇,阿南說他能聯繫上,等尹二哥回來,你們再做打算吧。」

  宋二郎想了想:「也好。」

  此事定下,宋菽便想帶他去各個宋記作坊轉一圈,坊裡的工人多,天天有生病的,他們不時就得外頭請大夫,如果自家有一個,倒是能節省許多不必要的開支。

  宋二郎卻不著急這個,趁著女兒在三娘那兒玩,宋阿南和嚴卓也不在,他湊近了宋菽問道:「阿弟,你和那個尹暔,是不是……?」

  宋菽沒想到他這麼直接,臉都紅了,老老實實地點了頭。

  「嘖,這尹家老三看著可比他哥靠譜。」宋二郎道。

  他不過隨口一句,宋菽卻忍不住道:「是啊,仗一打完就過來找我了,雖然平日裡話少得很,但有需要他的時候,定然不會含糊,多虧了他宋記才能越發做大。」

  「四弟很喜歡他?」宋二郎笑。

  宋菽這才意識到,自己忍不住做了把炫夫狂魔。脖子一縮,臉有些發燙:「還……還好吧。」

  這話好巧不巧,被宋阿南聽見。

  當下他沒說什麼,只叫了宋菽去吃飯。

  晚上,他把宋菽抵在牆上,對著他的脖子根吹氣:「喜歡嗎?嗯?」

  宋菽被他弄得受不了,手扒著牆,胡亂喊道:「喜歡,啊,喜歡,喜歡。」

  也不知道這句喜歡,是指的人,還是某些事。

  *

  嚴家派來照顧三娘的人很快到了,是兩個有經驗的嬤嬤和三個小丫鬟。

  雖然一開始嚴家二老並不贊成嚴卓娶三娘,可既然他們已經成婚,嚴家書香門第,斷然做不出苛待兒媳的事,嚴卓兄弟們的媳婦是什麼待遇,三娘也一樣不缺。

  宋二郎成了宋記專屬大夫,白日裡要去坐診,嬌嬌便跟著三娘。

  嚴家來的嬤嬤和丫鬟們都很喜歡這個小女孩,一口一個小小姐。三個丫鬟也不過十四五歲,常帶著她到院子裡玩,所以即使宋二郎很忙,她也不怎麼覺得寂寞了。

  有了宋二郎,宋菽又推出一項新的員工福利——凡宋記的員工去宋二郎那裡看病,都不收診金。

  尋常的大夫,診金是必收的,畢竟那是他們的主要生活來源,但宋菽給宋二郎單獨開了工錢,診金便不必要了。這樣一來,宋記的員工便不再擔心看不起病。

  宋大夫的診室,設在宋記啤酒坊原本的會客室裡。

  臨州城各家作坊都在這片園區裡,所以看病很方便。

  「我跟你說,宋大夫真是神了!我那腰你知道,一受了累便直也直不起來,宋大夫幾針下去便好了!」診室外,一名有些年紀的大伯走出來,跟在門外排隊的另外幾個宋記工人說道。

  「你這算什麼?我小時候受風寒,沒有及時醫治落下了咳嗽的毛病,看過好些大夫也根治不了,宋大夫給我開了幾貼藥,立刻見了效,你還聽見我咳過沒?」

  「還真沒有,宋大夫果然厲害。」

  「但宋大夫說,他這些只是皮毛,另一名尹大夫才厲害,是他師父呢!」

  「我不信,我就認宋大夫,醫術好不說,人也長得標誌,不知道婚配了沒,他只比我侄女略長幾歲呢。」

  「你別做夢了,人家宋大夫連孩子都有了,我上次去宋家送啤酒時還見過,可漂亮一小姑娘了。」

  「聽說是領養的。」

  「確實是領養,但是東家說過,宋大夫婚配了的,只是他娘子在外地,還沒過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道,「老闆娘已經派人去找了。」

  自從東郊那頭開始叫宋阿南老闆娘,宋記的其他工人也陸續學了舌,雖然他們不太明白為什麼要用一個貌似是女人的稱呼稱呼宋阿南,但叫著叫著也習慣了,並沒人較真。

  除了宋阿南。

  宋菽和阿南在啤酒坊巡視,工人們整齊劃一地喊:「東家好,老闆娘好。」他耳朵裡聽著,後腰有些隱隱作痛。

  巡完啤酒坊,宋菽又去了東郊的工地。

  嚴卓剛才派了人來報告,他的設計圖已經完成。

  圖剛開始畫的時候,宋菽與他溝通過諸多設想,嚴卓替宋記做工程圖已久,與宋菽很有默契,不用費太多口舌便明白了他的意圖。

  那設計圖的草稿宋菽已經看過,比他的設想更細緻周全幾分,所以他還是很期待今天的定稿的。

  宋菽一進工地上的涼棚,嚴卓就說起了設計圖的事:「我在這裡做了些調整,你看……」

  他專注起來一直這樣,以前拉著宋菽討論數學題時,還被宋阿南趕走過好幾次,如今做起工程設計來,更是心無旁騖。除了宋菽這個能給他出主意的,其他人一概無視。

  宋阿南被晾在一旁,倒也沒生氣。

  四處看了一圈,這快地上的工人都是北營來的,見了他很高興,紛紛打招呼。

  只是那聲老闆娘……算了,這至少算是他身份的一種證明,其他人想要還沒有呢。宋阿南安慰自己。

  宋記要在東郊做房產的事情,城裡都已經傳遍了,連周圍一些縣城和州城也有聽說。一些跟宋菽有生意往來的商戶,更是直接問上了門。

  就連州牧林遠,也頗感興趣。

  「你這工地開工後,四周都用幔子圍了起來,其中究竟在建啥?」林州牧來宋宅喝茶時問道。

  這話不少人問過宋菽,他都笑而不語,如今時候也差不多了,讓林州牧事先知道一點不是壞事,便說道:「其實也沒什麼稀奇的,不過是建了一些磚木結構的房子,有公寓,也有聯排別墅。」

  「磚木結構?公寓是什麼?還有聯排別墅?」林州牧聽得雲裡霧裡,這些名詞都是他沒有接觸過的,乍一聽到,任他博學強記也反應不過來。

  宋菽給他又倒了些茶,解釋了一番何為磚木結構。

  林州牧仔細聽著,他雖然不太懂建築方面的事務,卻也能聽出這樣的建築比如今的更為簡潔實用,建造起來更為便利,美觀性也不差。

  「……公寓便是一棟樓裡能住好多戶人家,每戶人家均有獨立的門戶。」宋菽說,他手上沒有鋼筋,磚木結構的房子最多能建三層,一棟樓裡能住的人有限,但相對於如今的科技水平,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等潞臨直道修建好,臨州城的人口一定會暴增。除了常住人口之外,也會有需要時常逗留的人,若是自己單獨置備宅院,還需專門養人看顧打掃,但若是公寓,有統一的保安與保潔,就不必那麼麻煩了。

  理解了公寓,宋菽又給林州牧講了聯排別墅,這與現在一間間宅院的模式還算接近,就好像幾間緊緊挨著的宅院一樣,林州牧很快懂了。

  「這樣的房子真是聞所未聞。」林州牧喝了口茶,若是按宋菽的說法,他的每棟房子裡,都能容納下比傳統房屋更多的人。

  如果臨州城以後大量建造這樣的房屋,就算州城內外的人口再翻上幾倍,也是不怕。

  人一多,城裡便會更加熱鬧,商戶會多,稅收會多,他的政績也將節節攀升。無論將來是嘉王朝中興,還是新朝建立,這都是可以爭取高官厚祿的資本。

  林遠:「你果然才思敏捷,這樣結構的房屋,林某人是萬萬想不到的。」

  宋菽:「大人謬讚,我只是提了一個設想,我姐夫嚴卓也還做了諸多改進,若不是他,這公寓和聯排別墅,是萬萬不可能實現的。」

  滄州嚴家也是頗有影響力的名門,林遠知道,嚴卓在讀書人的圈子裡也頗有才名。

  只是林遠這才知道,原來嚴卓還是他宋家的姑爺,他們不僅與節度使尹家交好,還與嚴家有姻親,聽說宋四郎跟恆州的謝家和沈家也聯繫頗多。

  他宋家不是名門,卻與諸多名門交好,也算是打進了除關中貴族外最高端的圈子了。

  林遠打定主意,他一定要牢牢抱住宋四郎這棵大樹,好讓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再一次在改朝換代的風波中,安全度過。

  宋菽與林遠這一通口舌果然沒有白費,不出三日,臨州城裡有點名望的人,都已經打聽出了宋記東郊工地裡的名堂。

  另外一些消息靈通的外地商戶,也聞風而來。

  眼看潞臨直道就要建成,臨州本就地處交通要道,這下又要連通海港,海貿一旦起來,那體量如海水一般,不可斗量。

  「梁兄,沒想到你也來了。」

  「呵呵,劉掌櫃,好久不見。」

  臨州城大大小小的客棧逐漸住滿了人,潞臨直道開通在即,凡是有心在海貿中分一杯羹的內商,都往臨州聚攏了過來。

  這些年朝廷式微,地方官有謹守職責的,但更多的只顧中飽私囊。

  許多臨海的貿易港也因為重重苛捐雜稅,而一年不如一年。潞州港是其中難得一處沒有苛捐雜稅的存在,只是礙於此前商路不通,貿易量才一直上不去。

  等著潞臨直道一通,只要潞臨兩州依然保持此前那樣,無苛捐雜稅,那麼潞州港的未來可期,臨州城也未來可期。

  「梁兄以後得在臨州城常來常往,可也要去瞧瞧東郊的宋記公寓?」

  「劉掌櫃說的可是宋菽宋四郎所建的那……那什麼磚木房?」

  「是磚木結構的房屋,我聽說啊……」

  城裡的商賈們討論之時,東郊工地外的帳幔也已悄悄揭幕。

  不過短短幾月,這裡已經大變了樣。

  聯排別墅和公寓的雛形已經勾勒出來,中間還點綴了幾處園林,以及一些做其他功用的房屋。

  臨街的一棟三層公寓已經徹底完工,最開頭的那一間上寫著,樣板房。

  「小兄弟,這是完工了?」賣菜的老漢挑著擔子路過,這房屋的樣式比他們村裡的考究許多,卻不及城裡那些宅院複雜,看上去還很堅固。

  「沒有呢,裡面的都還在建,不過東家說了,客人們若是想買可以先付定金。這一棟公寓已經好了,你看開頭那間就是樣板房,隔壁的房間裡還有整個小區的模型。」一位宋記的員工說道,他倒也不嫌棄詢問的只是一名莊稼漢,和氣地介紹道。

  「這看起來可真好。」老漢道,「我兒子和媳婦在城裡做小生意,攢了錢想買房,我看來也別尋摸城裡的了,不如買在東郊。」

  「果然薑是老的辣,老伯的眼光真好。咱們這個小區和別的屋舍不同,不但統一配備護院,早晚還有班車。若是要去城裡,咱們的班車可免費接送呢!」那宋記的員工說道。

  「這麼好?還免費呢!」老伯驚喜道,「我這就回去跟我兒子說!」

  「東郊花園?」老伯走後,又有幾個認識字的漢子停留,「兄弟,這裡就是宋掌櫃造的房子?」

  又有客人來,夥計立刻迎了上去,一番介紹。

  宋記東郊花園開售的消息,漸漸傳了開來,本地想買房的人,外地來尋商機的人,都陸續聚了過來,一連十來天,東郊的售樓處都人聲鼎沸。

  普通百姓買房多要考慮再三,才捧著錢來訂下一套。若只有他們,宋菽的房子可慢慢賣個三五月不成問題。

  而那些商戶卻不給這個機會。

  潞臨直道開通在即,城裡或外地做生意的商戶,多看好臨州城的未來。而當他們親自來看了宋菽的房子,便知其質量好,結構簡潔便利,一揮手便是幾套。甚至有做客棧營生的客商,直接圈下兩棟公寓,作為之後開客棧之地了。

  短短十二天,除了個別幾套宋菽私留的聯排別墅,剩餘的樓盤一售而空。宋菽要了每戶一成定金,一口氣收來不少錢。

  為了支持他修路,臨州、潞州、裡州三地的流刑和其他重刑犯,全都被送去里拉山開採燒製水泥用的石灰石。而工程隊有了阿南親兵的幫忙,需要的雇工也少了很多。

  再加上賣房的定金,原本步步吃緊的資金鏈,終於得到了緩解,宋菽也終於鬆了口氣。

  「宋四郎,你私留的那幾套房,可賣不?」不知怎得,一些商戶沒兩天就打聽出,宋菽手上還有房,一個個又打起了它們的主意。

  有跟宋菽交情好的商戶,更是直接問上了門。

  「吳掌櫃,這幾套我不賣。」宋菽遇上這樣的,都是客客氣氣地直接拒絕。

  「你可是要留著自家住?」前來求購的吳掌櫃問,他與宋記一向有生意往來,但他不是臨州本地的商戶,得到消息過來時,已經有些晚了,一套也沒撈著。

  「非也。」宋菽笑,「我家人並不常住臨州城,若是真要住這磚木結構的房子,自己買塊地再建便是。」

  吳掌櫃頗為贊同地點頭。

  宋家確實不適合住在那裡,誰都知道那房子是宋記造的,若是東家就住裡面,沒準誰家漏個水都能找宋家門上去,麻煩得很。

  但如果他們自己不住,這房子又是給誰的?

  他曾聽說宋菽與尹節度使家關係匪淺,難道是給他們留的?可這裡離義成何止千里之遙,就算留了,人家也未必能住。

  況且,這小小民居,給尹大將軍住……吳掌櫃失笑,也太不成體統了。

  宋菽:「您若真想知道,我透露一二也無妨。」

  「哦?」吳掌櫃來了興致,他知道這幾套房子早被許多人盯上,但誰都沒弄明白宋菽留著是做什麼的,他今天若是能知道,也算是內部消息,這在商場上,便可能是個小小優勢。

  宋菽:「那幾套別墅獨立成排,我打算改造一番,做個圖書館加學堂。」

  「這……可是積德積福的事啊。」吳掌櫃愣了片刻,感嘆道。

  江淮這裡官學匱乏,只有少數州縣設有官學。其他地方的孩子若想讀書,要不找門路進世家大族的族學,要不去鄉間秀才辦的私塾。

  那些世家的族學多是請了有些能耐的夫子,確實能學到東西,只不過一般人進不去。

  而那鄉間的私塾就不好說了,有認真教書育人的,也有隨便教教混口飯吃的,良莠不齊。

  吳掌櫃:「你這學堂,可對外招收學生?」

  他們這些商人雖然有錢,但家中子弟要讀書還是一大難題,找個夫子教他們識字不難,卻難以找到真正有才學的。

  「當然。」宋菽道,「東郊花園的住戶優先,也向州城與城郊招收學生,另外我也考慮設置獎學金,用於資助資質出眾但家裡貧困的學生。」

  聽到第一句時,吳掌櫃心裡有些慌,他可沒買到東郊的房子,說到後頭,他安了心。

  不過略一思索,卻還是憂慮:「臨州城富庶,城裡城外有錢卻沒處讀書的孩子不會少,你這學堂才這麼點大,如何裝得下這麼多人?」

  宋菽:「這就看誰能通過我的考試了。」

  教育資源放哪裡都是珍貴的,有人讀得到,有人讀不到再正常不過,他只能讓更多人有機會讀書,卻無法保證讓人人都能讀書。

  吳掌櫃:「你看這樣如何,你既要設立獎金給貧困子弟,不若我出一筆錢給你做那獎金,你給我家孩子留兩個免試的名額?」

  他家的孩子大字都還不識一個,若要搞什麼考試,通過幾率不大,他又沒買上東郊的房,還是先弄兩個名額保險。

  宋菽:「沒問題。」

  吳掌櫃心中一喜,他本以為還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宋菽這樣好說話。

  「除學費外,你再捐二十萬錢給我這學堂,我就留兩個名額給吳家子弟。」宋菽道,「不瞞您說,這學堂中的夫子人選已有了眉目,一名原是恆州謝家族學裡的夫子,也算當世的大儒,我費了好一番口舌才請到,另一名原是嚴家的,他的得意門生也會一同前來。」

  吳掌櫃半晌說不出話。

  這宋四郎,可真是……太會做生意了。

  這麼一番話,他打死不信宋菽是臨時想到的,這十萬錢一個名額,怕是他早就想好的。而且他知道,他們這些商人之家,要識字不難,缺的是真正有才學的好老師。

  他這樣一口氣請來兩位名門望族族學中的老師,這意味著宋家學堂的學生,無論出身如何,都能受到跟世家子弟一樣的教育。

  為何寒門子弟常常比不上世家子弟?

  並不是資質不行,而是世家子弟從小有名師教養,寒門子弟卻只能自己摸索,長此以往,當然比不上世家之子了。

  這宋家學堂的誘惑力,可太大了!

  別說十萬錢,就是百萬錢,他也肯啊!

  吳掌櫃一激動,都忘了問那什麼圖書館的事,立刻奔回家取了錢來,生怕宋菽會後悔一樣。

  收下吳掌櫃的二十萬錢,宋菽眉開眼笑。

  這年頭書可貴了,他要搞圖書館,沒錢怎麼行。幸好謝家嚴家願意支持他,有這樣兩個好老師坐鎮,不怕他的學堂招不到有錢的學生。

  這些學生家長多贊助一些,開圖書館的錢便有了。

  *

  未等東郊的房子交房,潞臨直道便已全線完工。

  它從臨州東城門外一直延伸至潞州港口,串聯起中間五個縣城、兩個市集和無數村莊。

  竣工通行的前一晚,宋菽和阿南騎馬,一晚上便從臨州到了潞州。潞州港剛好正對著東面,他們剛到時晨光熹微,宋菽靠在阿南懷裡瞇了一會兒,便聽阿南道:「太陽。」

  他睜開眼,紅彤彤的大太陽已經浮上水面。

  許是清晨的關係,被太陽照著也不覺得熱,海風吹來,帶起一陣陣腥鹹黏稠的味道。

  「閣……閣下,可是宋四郎?」

  日出看完,宋菽跟阿南在海壩上走了兩圈,忽然有人搭訕。

  沒料到這潞州竟然也有人認識他,宋菽點頭,與來人回了一禮。

  「真的是宋四郎!請受老夫一拜。」話未說完,只見那鬍子花白的老者,雙手環抱,深深彎腰作揖。

  宋菽忙側了身,並不敢平白受此大禮。

  宋菽:「老先生可是認錯認了?在下臨州宋菽,與先生彷彿並不相識。」

  「閣下確實不認識老夫,但老夫卻久聞閣下大名。」老者道,「我乃潞州州牧,陸聞。今日潞臨直道便要全面通行,老夫實在感慨,沒想到在這裡見到閣下。閣下修路實乃大義之舉,惠澤的是潞臨兩州的百姓啊。」

  老者一身布衣,頭戴斗笠,若不特別說明,確實看不出竟然是一州州牧。

  宋菽拱手:「大人過獎了,宋菽不過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

  見他如此謙虛,那老者心裡對宋菽更是高看了幾分。這時恰好幾艘貨船進港,老者便與宋菽聊起了海運,宋菽對此研究不多,但得益於上輩子的見識,也提出不少新鮮可行之法,惹得老者對他更是欣賞,力邀他與宋阿南到府上用膳。

  宋菽和阿南昨天晚上就出來了,一路上也沒吃什麼,陸州牧又盛情相邀,令他們不忍拒絕,便隨他去了陸府。

  陸府的外觀與陸聞本人一樣,其貌不揚,裡面則別有洞天。

  他將宋菽他們帶到院子裡一處涼亭用膳,亭子被園林包圍,很是賞心悅目。

  景色好,食物也很好吃,只是陸聞與宋菽越聊越覺投機,竟然主動提起了自己年方十六,待字閨中的小孫女。

  宋菽應付著,心下警鈴大作,可這飯才吃到一半,又不能找理由開溜。

  宋菽咬了口乾點,用腳踢踢宋阿南,讓他快點想辦法。

  阿南也不知道明白了沒,竟然還老神在在地喝著茶。

  陸聞不知道他什麼來頭,看他沉默不言地跟在宋菽身側,只當是個得用的手下,所以也沒多跟他說話。宋阿南本就不愛應付這些事,人家不跟他說話他倒挺開心,一口茶一口乾點,專心享用著美食。

  宋阿南吃掉一塊綠豆糕,又給自己添了點茶。

  忽然,他的腳被狠狠攆了一下,他放下茶杯,一臉疑惑地看宋菽。

  陸聞說要方便一下,暫時離席了,宋菽瞪著宋阿南,氣得都快鼓成了河豚:「你吃得很開心啊。好吃嗎?」

  宋阿南點頭,雖然他更喜歡宋菽做的,但這家的也不錯。

  宋菽:「既然好吃,那你便留下吧。這家人正好還缺個孫姑爺,我看你正合適。」他臉上掛著笑,最後幾個字卻是從齒縫裡逼出來的。

  宋阿南吃不下去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宋菽生氣了!

  「不好吃。」宋阿南立刻放下點心,茶也不喝了,面不改色地說起瞎話。

  宋菽:「不好吃吃這麼多?剛才我們說話聽見沒?」

  阿南點頭。

  宋菽:「聽見了?聽見了你沒反應?我們說什麼了?」。

  宋阿南費力思考了一番,剛才坐下的時候,他們似乎講到瓷器,便答道:「瓷器。」

  宋菽:「我真懷疑你這耳朵是瓷器做的。你不是聽力很好嗎?我在房間裡跟人說話,你門外聽得一清二楚,怎麼這回人家就在你跟前,你什麼都聽不到了?」

  因為在別人家裡,宋菽聲音壓得很低,但語速飛快,宋阿南被他說得懵了。

  片刻後,宋阿南才道:「你說話……好聽。」剛才都是那老頭在叨叨叨,說的也都是他不懂的海運貿易,稅賦什麼的,有什麼好聽的。

  在家時常能聽宋菽跟人談論生意,那才好聽。

  「你……」宋菽不知道該生氣還是高興,宋阿南這是在成心撩他?

  不管了,他聽見有腳步聲漸行漸近。

  宋菽攬過宋阿南的脖頸,飛快親了一口,又轉身坐好。

  那腳步聲明顯一頓,待宋菽又喝了兩口稀粥,陸聞才從樹木後走出來,臉色有些古怪。

  他瞄了眼宋阿南,只見這年輕俊俏的男孩唇上紅紅的,臉上也通紅一片。

  原來不是手下。

  陸聞心想,難怪他們只牽了一匹馬。

  不過男兒三妻四妾不算什麼,宋四郎不過愛好特殊些,養上個把男寵尋個樂子罷了。他倒不會因為這種事而說宋菽什麼,只是自家孫女那事,還是算了吧。

  陸聞假裝自己沒提過孫女的事,跟宋菽又聊起茶葉。

  宋阿南聽了兩句,不知道自己被人當成了男寵,只覺得不過說說茶葉而已,宋菽有什麼好生氣的。不過他的嘴唇真是軟,剛才才碰了一下,一點也不滿足。

  惦記著這些,宋阿南有些食不知味了,一會兒用膝蓋敲敲宋菽的,一會兒又給他夾塊綠豆糕,恨不能在臉上寫道:快點吃完,我們走!

  陸聞不知道他們私底下的事,只道這木訥的男寵終於懂得服侍主人吃飯了。

  宋菽心裡卻是門兒清,這小崽子是食髓知味,催他走了。

  好不容易吃完飯,陸聞親自將兩人送出門去。

  陸府的下人牽來馬,宋菽客氣地與陸聞道別,阿南先扶他上了馬,又跟陸聞一拱手,自己也跨了上去。兩人一馬漸行漸遠。

  等到出了潞州城,宋菽突然搶過韁繩:「吁——」

  馬應聲停下。

  「你先下去。」宋菽道。

  宋阿南一頭霧水,但是照做了。

  他翻身下馬,又轉身要接宋菽,然而手剛抬起,馬的皮毛擦過他的指甲,飛奔而去。

  宋阿南楞住了。

  宋菽騎馬出城,跑了好一會兒,回頭去看,宋阿南竟然沒有跟上來。

  怎麼?

  他玩過火,把人氣跑了?

  哼,他還沒生氣呢,宋阿南氣什麼?

  人家都明示暗示到他跟前了,話裡話外都是要把孫女嫁給他,可這宋阿南竟然還在吃東西?

  不知道緊張的嗎?

  宋菽一想起來,又把自己氣個半死,嘴都鼓了起來。

  「混蛋!」宋菽罵道,控馬轉身。

  只見一匹小毛驢從他來的路跑來,上面坐的人身高腿長,窩在一頭毛驢上,怎麼看都覺得委屈。

  宋阿南見到宋菽,高興地跳下毛驢,跑了過去。

  「你沒走啊?」宋菽道,笑吟吟的。

  走?去哪兒?

  宋阿南搖搖頭。

  「哪兒來的驢子?」宋菽又問。

  「買的。」宋阿南道。剛才宋菽走了,他知道光靠腳力追不上那馬,剛好有人趕著毛驢過來,他隨手掏出一串錢,硬是高價買了過來。

  但這毛驢也實在不快,他差點就要棄了,卻見宋菽騎馬,停在了前面的直道上。

  宋阿南走過去,翻身要上馬,卻被宋菽一擋。

  「上來幹嘛?我在生氣你沒發現嗎?」宋菽道。

  宋阿南一怔,果然在生氣,可他在氣什麼?剛剛在陸府還好好的啊,宋阿南百思不得其解。

  「呆子!」宋菽氣不過,罵道。

  這話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宋阿南抬頭看他,可能是因為生氣,宋菽的臉上紅紅的,好看極了。

  好想親,宋阿南盯著那雙嘴唇看。

  宋菽:「你說你傻不傻?」

  宋阿南點頭,他真好看。

  宋菽:「呆不呆?」

  宋阿南又點了頭,好想親他。

  宋菽:「哼,這時候倒知道賣乖,剛才人家想把孫女塞給我的時候,你怎麼就知道吃?」見宋阿南這麼乖,他氣已經消了些,但還是要再敲打敲打,讓這小子知道,以後得有些緊迫感。

  宋阿南想點頭,頓又覺得不對。

  把孫女塞給他?

  宋阿南的眼睛都睜大了幾分,不可能不可以他休想!宋菽是他的!

  宋阿南:「不行!」他利落地翻身上馬。

  宋菽:「喂,我還沒消氣呢,你下去!」不過這回宋阿南沒讓他,把他牢牢裹在懷裡,一甩韁繩,馬兒便撒開四蹄,往臨州城飛奔而去。

  天一亮,潞臨直道便已全面開通。

  路兩邊圍著的護欄全都撤了下來,許多人為了體驗這平滑的水泥路,都早早來到直道邊,護欄一拆下,騎馬的、走路的人便都一起湧上了直道。

  林州牧也上去嘗試了一番。

  這路面果然是平滑如鏡,走在上面甚至不用特別注意腳下,就是三歲小兒也能健步如飛。

  他還叫自家的馬車上來遛了一圈,坐在其中一點也不顛簸,真是太好了,這樣一來,他以後去周邊縣城巡視也將方便得很。有了直道後,臨道的這些縣城和潞臨兩州之間路程時間縮短,貿易必然將會更加繁榮。

  林州牧望著這直道,心裡豪氣沖天,深感自己親歷了一個劃時代的變遷。

  望了片刻,他轉身往宋家而去。

  「州牧大人,對不住,」林州牧來到宋宅門前,被管家客氣地攔下,「咱們東家在歇息,暫不見客。」

  「這會兒還在歇息?」林州牧詫異,在他印象裡,宋菽從不是懶散的人,這都下午了,怎麼還在歇息?「是不是生病了?我府上有良醫,若是需要可叫來給宋掌櫃的看看。」

  管家:「謝大人關心,我們東家無恙,只是他昨天晚上去潞臨直道巡查了一圈,今天中午才回來,著實疲乏。」

  林州牧:「原來如此,宋四郎果真是勤勉之人,那我便晚些時候再來。」

  管家客客氣氣送走了林州牧,轉身奔回後院,對王嬸道:「你讓人看著,別讓小小姐靠近正屋,耳房也不行。那些個小丫鬟也別過去。另外,準備好沐浴的水,還有藥膏。真是的,東家也太不知道愛惜自己了,香膏昨兒個才用完,還沒來得及買呢。」

  王嬸已經習慣了,連連應是,又問道:「那我把補身子的湯也熬上?」

  「熬吧熬吧,」管家一臉無奈,他剛剛經過正屋,那聲音此起彼伏,聽得他一把老骨頭了還面紅耳赤。那宋阿南是結實,也不知道他怎麼折騰的,竟能讓東家……發出那樣好聽的聲音。

  一直折騰到夜裡,宋菽有氣無力地靠著宋阿南吃晚飯。

  「呆子。」宋菽吃了口飯道。

  宋阿南樂呵呵地應了,又給餵了塊肉。

  *

  潞臨直道修好後,果然如預期那樣,潞州港日漸繁榮,臨州城裡的商貿也越漸發達。

  林州牧那兒日日有同僚來信,或者直接登門,所求不過一點,便是要宋菽給他們修路。宋菽這兒也不清淨,各州商戶不管認不認識的都相繼拜訪。

  最後宋菽煩不勝煩,找宋阿南單方面吵了一架,貼出一張眾籌方案。

  「這是何物?」剛到臨州的商人下車,他本要去拜訪宋菽,卻見他住的坊外牆上貼了一張大紙,不少商戶打扮的人圍在四周,對著大紙指指點點。

  「宋四郎貼的,眾籌方案,老夫還是不太明白呀。」旁邊一名年過半百的商戶道。

  新來的那人聽到是宋菽貼的,立刻來了興趣,仔仔細細地讀了起來。

  「這上面說出五萬錢,可得縣城外路邊的一個廣告牌的一年使用權,出十萬錢可得州城外路邊一個廣告牌一年的使用權,這廣告牌是什麼?」那人看了幾行後說道。

  「廣告廣告,便是廣而告之。」另一名年輕一些的人回答,聽口音像是臨州城的,「你進城時可有瞧到宋記火鍋店外掛的大幅彩繪?那便是廣告,做廣而告之之用。」

  大幅彩繪?

  這人有印象,他家那兒的宋記店外也有,只是沒有這幅如此巨大。

  「這麼說,這廣告牌便是立在州城或者縣城外的巨幅彩繪了?若這使用權歸我,即可畫了我家產品的彩繪?」那人又道。

  「應是如此。」之前那年過半百的老者道。

  「難怪,縣城人比州城少,價錢確實應該賤一些。」那人又往下讀了方案,下面大同小異,多是現在出多少,路建成後便能拿到相應的廣告位使用權,出得越多,這廣告位置當然也就越好。最下面還留了一個姓名,宋記作坊,龐六郎。

  看來,要參與這方案,必先找到這名龐六郎了。

  來人理清關係,立刻回了馬車,對車伕道:「去宋記的作坊園,快!」

  他走的時候,也有其他一些人上了馬或馬車,也有靠兩腿跑的,統統往宋記作坊園趕了過去。

  宋宅內,林州牧放下喝了一半的酸梅湯,道:「這幾日我可是片刻也不得閒,那些平日裡一年也說不上話的同僚統統寫信過來問候,有不少還派人送了禮物,甚至有放著自己的文書不看,跑到我府衙來做客的。」

  宋菽:「大人的同僚們如此盛情,豈不是很好。」

  林州牧:「你就別笑我了,這樣的盛情,我可不敢擔當。你貼在外面那眾籌方案究竟是什麼?那些商賈竟然都圍著它看。」

  宋菽解釋了一番,林州牧翹起大拇指:「不愧是宋四郎,如此妙思,換了我是萬萬做不到的。」

  宋菽笑:「一點小聰明罷了。」

  林州牧:「你可別謙虛,現在找上我府衙的人多半也是因為你那條路鬧的,你給我個准話,這些州縣你是建還是不建?」

  宋菽:「當然是建,我眾籌都貼出去了,哪裡有不建的道理。」

  「好,」林州牧一拍扶手,「既然你要建,那我也就好回覆了,我定讓他們所有州縣都配合你便是。」

  「大人不要著急,」宋菽卻道,「除了必要的配合外,宋菽還想請他們出一些東西。」

  林州牧:「哦?是什麼?」

  宋菽:「書。」

  他的圖書館已經修好了,但還沒有足夠的書,他們宋家的紙雖便宜,但那也得要適合的內容,才能把白紙變為好書,而他現在缺的就是適合的內容。

  尹家軍旅出身,這方面的收藏很少。

  謝家、嚴家和沈家那裡,他已經派了人去把合適的書抄來,他們幾個家族都藏書頗豐,但要充實一家圖書館還是有些不夠,況且靠他的人一點點抄,也委實要費一番功夫。

  「書?」林州牧一時沒有明白宋菽的意思。

  修路要籌錢他明白,可是修路要書做什麼?難道宋菽在修路上遇到了難題,需要到書中查找解決之法?

  宋菽:「大人可知我要修建一座圖書館?」

  許多大家族包括皇家都有藏書閣,收藏頗豐,可是都不對外開放。寒門子弟若想讀書,只能從市面上買到很少一部分較為通行的書,若想要看一些珍本孤本,卻是沒什麼機會。

  但若能開一間向公眾開放,並且有那些珍本孤本的復刻版的圖書館,不僅是寒門子弟,那些認字的農民、工人也可以讀得到了。

  宋菽解釋了一番,林州牧恍然大悟。

  這圖書館一事他先前略有耳聞,只是對這新名詞不甚清楚,又被宋菽的房子和路吸引了注意,並未深究。如今聽宋菽這樣一說,這圖書館可真是個好東西。

  「沒問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林州牧道。

  他立刻辭別宋菽,回到自己的官邸,提筆給那些來問候,並且打探修路之事的同僚們回信。

  幾天之內,江淮一帶各州縣的一把手們幾乎都得到了消息。

  想要宋家的路通到他們這兒來,便得送上珍本孤本書籍的抄寫版,送得越多,這路便通得越快。

  「快快快,去聯絡城中名門望族,老爺我要找書!」

  各州州牧,各縣縣令相繼跑出府衙,找書去了。

  不出兩日,便有書已經抄好,送到了宋菽手上。

  圖書館裡一排排書架已經打好,宋菽按照現代圖書的索引法制定好了放書規則,書一到,便有訓練有素的宋記工人,放到相應的地方。

  宋菽:「再過些日子,這圖書館便能對外開放了。」

  阿南跟他並肩走著,左手邊一排書架上放著幾本兵書,都是阿南的珍藏。他這回沒有帶過來,這些是他憑記憶默寫下來的。

  「你打了這麼多仗,默幾本兵書太大材小用了,該寫才是。」宋菽道。

  宋阿南:「沒什麼可寫。」

  宋菽笑,也是,讓他多說兩句話都要命了,若是讓他去寫書,怕是真要為難死他。

  圖書館裡只有他們和為數不多的管理員,這會兒管理員都在別的藏書室放書,他們這間沒其他人,宋菽停住腳步,笑眼彎彎地看向阿南,「我說,你話這麼少,又那麼愛吃,嘴是專門長來吃飯的吧?」

  這話像是在損他,不過宋阿南這回學聰明了,一點不生氣。

  他伸出手臂,把宋菽抵在書架側邊的木板上。

  除了吃飯,還有你。

  宋菽摟住宋阿南的脖子,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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