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小雪哲番外
傅哲教完題, 沒多待, 畢竟小姑娘也大了, 孤男寡女不方便。
很快, 就回房休息。
傅雪躺在柔軟的床上。
關了燈, 房間裡黑漆漆, 也安安靜靜的。
完完全全屬她自己的空間。
但腦袋裡, 却在迴響他的那句:
——我家雪雪……很聰明……
深吸口氣, 傅雪閉著眼,唇瓣微微浮現少女心動時才有甜蜜的笑意。
是什麽時候起, 對他的心思不再單純了呢。
好像是從知道他不是哥哥的那年,也好像,是在車站捨不得他走,揪住衣角哭得眼睛紅紅的那年。
傅雪想著想著,就在枕頭上睡著了。
她進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 又再次見到了想見到的人。
依然在是書桌前, 傅哲拿著碳素筆, 幫她寫著算式。
她抿抿唇, 小鹿亂撞的抬眸看他。
朦朧的光綫下, 他無端端就看過來。四目相對, 他手指輕撫過她的唇瓣, 俯下頭,給了她一個若有似無,蜻蜓點水般的親吻。
傅雪恍恍惚惚。
被這個夢幻的淺緩親吻, 撩得心動萬分,無處可逃。
傅雪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反正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在複雜又陌生的羞澀與甜蜜中,她用被子捂著臉,躲藏著自己。
覺得臉紅心跳的同時,也很不安。
喜歡他,
却……無法告訴他。
*
傅哲在家的時光,對於傅雪來說,總是快樂且短暫的。
尤其是寒假。
左右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他再次踏上征程。
送別的時候,她有些喪氣,但望著傅哲漸漸消失在車站的身影,也有了個新的决定。
高考以後,就留在B城,這樣和已經畢業的哥哥在同一所城市。
至少能常常見。
……
轉眼間,又是一年。
傅雪已經念高一。
而傅哲也已經回到B城的警察廳,擔任起專業的訓導員。
傅雪天真的以爲,他會留在身邊。
可是有些東西,不是她能想留就能留住的。
有些人,也注定會走遠。
十六歲之前,她還擁有著傅哲的寵愛。
然而,在高一這年,臨近過十七歲生日時,警察帶著傅哲的親生父母出現的那瞬間,她仿佛就徹底失去了他-
那時候,傅哲才出生半年。
鎮子裡最富的一戶,就是段家。
而他就是段華和妻子巧娟的第一個兒子。
那時候,在鎮子裡,私家車還不算太普遍。
段家是第一戶買了私家車的。
段華有個同父异母的大姐,大姐的兒子立强從小疏於管教,偷鶏摸狗。
成年以後,更是個癮君子。
賭鬼,酒鬼。
平時沒少找舅舅段華借錢。
向來是有借無還。
次數多了,段華夫妻倆也就看明白。
决定不再借錢給立强。
打算逼著他自力更生。
哲哲丟了的那年,恰逢立强第三次借錢無果的時候。
趁著舅媽巧娟去西屋接電話的間檔,他將哲哲抱走,順手拿了放在電視機上的車鑰匙。
立强從陣子開車到了B城。
打聽找了家不能生育的夫婦,一千塊就賣了才半歲的哲哲。後來,把車子也賣掉。
那賣掉的錢,被他很快喝酒打牌揮霍一空。
再後來,國家打擊拐賣兒童的行爲。拐賣兒童罪的起刑點就是5年,最高可以判處死刑。
人販子固然可惡,但法律界人士指出,當前對買孩子的買方處罰偏輕,也是拐賣兒童案件多發的重要原因。
買方也將被追責。
那陣子,電視上頻頻播放這類新聞。
夫妻倆只是小商小販,沒什麽文化。
只怕受到牽連,於是,狠狠心,趁著天黑,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把半歲的哲哲放在孤兒院的門口。
這些事,段家夫婦當然不會知道。
他們只知道孩子和車子都丟了,却猜不到原因,苦苦尋覓孩子。
確認兒子失踪後,他們立即報了警。
巧娟自責不該去西屋接那個電話。
孩子睡著了,安安穩穩的,於是巧娟就西屋接電話。誰知短短五六分鐘後,回到北屋時兒子却不見了。
孩子丟了是大事,段家人四處尋找兒子。
不僅找遍了整個鎮子,尋人啓事貼的到處都是,還花了大半年時間去了附近的城鎮,都沒有找到兒子的消息。
直到後來。
立强在外頭犯了事。
關進監獄,警察審問以後,段家夫婦才知道,當年是立强偷拿了車鑰匙,還把孩子帶走了。
但具體地點他也記不清了,只說在B城,
因爲浪蕩的這幾年,染了傳染病,酒精的麻痹下記憶力也不怎樣。
半年後,立强死在了監獄裡。
夫妻倆在B城以及周邊,兜兜轉轉,但苦於綫索太少,始終沒有結果。
直到妻子懷孕,有了第二胎,爲照顧孕婦的身體,尋找兒子的行動才暫時停了-
二十二年後。
技術人員經過大數據庫盲比,發現傅哲的DNA和段華的比對上了。
爲了更精准的對比,公安局的刑偵大隊民警再次通知了段華及妻子去採集DNA血樣。最後比對結果出來,親子關係大於99%。
因此,民警撥通傅哲的手機號,告訴他這件事。
他的父母幷不是遺弃。
而是被迫跟他分離。這些年來,父母兩人也是飽受思念的折磨。
傅哲靜靜聽著民警訴說情况。
眼睛輕輕閉了下,他咬了咬牙,喉結微滾,一時有些無聲的哽咽。
隔著電話聽筒,他能聽見民警那邊,有女人在低聲哭泣,還有個男人在聲音顫抖的說。
「這些年爲了找我的兒子,被騙了不少次,但哪怕是有半點希望,就算冒著被騙的風險,我都要去找……」
旁邊有民警在安慰:「已經找到了,別哭了,別哭了。」
傅哲睜開眼。
努力收拾好情緒,張張嘴,略微低聲說:「謝謝……晚點我會聯繫他們。」
結束通話後。
窗外秋雨淅瀝,陰鬱的光襯著他的情緒,愈發複雜與無力。
這些年來,親生父母原來一直在找尋他。
當初……他幷不是被拋弃的。
半晌。
他才微顫著手指,打電話給傅漴,說了這件事。
傅漴那邊默了默,隨後說:
「他們也很可憐。」
「畢竟,血濃於水。」
*
傅家人同意之後。
在周六的時候。
民警帶著段家夫妻來到公寓內認兒子。
時隔二十多年,段家夫婦見到兒子喜極而泣,哲哲滿月時的照片他們也一直珍藏著。
段家夫婦暗自流了二十二年的傷心泪,如今,終於換成了幸福的泪水。
哲哲生母巧娟,自從見到兒子後,眼泪就沒停過,怎麽也止不住。
「過去我是傷心難過的哭,今天我是高興的哭。」
她壓抑又欣喜的哭著訴說,當初兒子失踪時,還不滿半歲,現在已經是個挺拔俊朗的大小夥了。
在警察和DNA技術的幫助下,終於讓闊別二十多年的一家人重逢。
段家夫婦也很通情達理,說兒子是由傅漴溫妧夫婦養大的,今後兒子要走什麽樣的人生路,他們也尊重孩子的選擇。
傅雪在走廊的盡頭,望著客廳大人們的哭笑聲與談論聲。
她儘量克制自己不要跑過去,不要破壞他跟親生家人團聚。
此時此刻,她從未覺得時間是如此煎熬。
秋風吹過。
外面的落葉紛紛揚揚。
傅哲看到暮色照在她嬌小的身上,背著光,微微昏暗,看不清楚她的具體表情。
她赤著白嫩的雙脚,就那樣定定站在那裡。
他沒回答客廳父母的話。
而是拿了雙棉拖鞋,走到雪雪的面前,他在她面前蹲著身子,溫柔的給她穿上,還不忘輕聲叮囑:「天凉了,地板還沒供暖,就算有地毯也不能總光著脚,會著凉的。」
她鼻子發酸。
忽然就一頭撲在他懷裡,眼角的有濕濕的液體蹭在他的黑毛衣上。
擁著細軟的嗓音,問:「你回去以後,是不是就忘記我了?」
「不會,我有空就會給你打電話,假期還會來看你。」他低垂著眸子,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如同哄孩子一樣。
傅雪才止住了些泪意,抬起亮晶晶的水眸,說:「說話要算數。」
他輕輕一笑。
「嗯,算數。」
……
就這樣。
傅哲有了兩個爸媽。
親生的段家,以及養育他了的傅家。
他戶口挪走了。
回到了原本家庭。
也不再是傅哲。
改回了原本的名字,段容珩。
所幸,他還在B城工作。
他開始慢慢適應新的名字,新的慈愛父母,以及新的親戚。
辛苦之餘,心底也倏然輕鬆了一些。
終於,
換了種身份。
以後,在面對傅雪的時候。
不再是名義上的哥哥了。
他也不知道從何時起,傅雪喊他哥哥,成了一種甜蜜的負擔。
他和傅雪的名字出現在同一張表格時,別人口中的兄妹,也成了他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