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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與嬌花》第46章
第46章

  主院外設了守衛, 除了沈令蓁, 旁人輕易進不來, 所以霍留行方才在臥房說話時幷沒有太多顧忌。

  沈令蓁已然聽了個七七八八, 大致理解了情况,見他喉嚨發不了聲,便主動將方才與二皇子會面的經過一個細節不落地講了一遍,好叫他放心。

  霍留行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不過郎君剛剛駡二殿下……我怎不曉得, 二殿下對我做過什麽不好的事?」沈令蓁疑惑道。

  霍留行指指前院的方向, 讓京墨推著自己過去應付那太醫, 又給空青使了個眼色,示意自己說不了話, 由他來與沈令蓁解釋。

  空青捏了把汗,趕緊點頭。

  沈令蓁目送霍留行離開, 轉頭看空青大鬆一口氣的樣子,笑著寬慰了他幾句。

  其實她也覺得, 霍留行今日似乎有些關心則亂了。空青和京墨對此事的處理方式幷無不妥, 正如壞人臉上不寫「壞」字,即便二皇子當真有心對她不利, 也不可能拿著刀子捅上門來吧。

  空青領沈令蓁去了書房, 進去後,替霍留行解釋道:「少夫人, 您還不曉得,去年您在桃花谷被擄,幷不是所謂白嬰教犯下的猖狂行徑, 這背後真正的主使啊,正是二殿下。」

  沈令蓁一愣:「此事是何時查明的?」

  「二殿下素以與世無爭的面目視人,郎君也是前陣子聽了孟郎君那裡的消息才確認的。郎君不願您操心此事,原打算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再與您說明。」

  沈令蓁當初被擄後,曾隱約猜測到擄她之人的目的應當在於破壞霍沈聯姻,如今這麽一聽,却有些不太理解,這位二皇子的動機從何而來。

  是什麽樣的利害關係,能叫他對她這無冤無仇的表妹下這樣的毒手?

  瞧出她心有不解,空青繼續說:「少夫人應當發現了,不管是擄走您的二殿下,還是在慶陽設計埋伏郎君的四殿下,都非常不願見您與郎君聯姻,不願見霍家就此步步高升。其實這背後的原因很簡單,那便是他們都有意爭奪儲君之位,都不希望太子殿下坐大。」

  「這麽說,難道抬舉霍家一事,是太子殿下向聖上提議的?」

  空青點點頭:「咱們的太子殿下雖體質孱弱,却是朝中難得的清醒人,一直十分反對聖上過分崇文抑武的政策。去年孟春,西羌騎兵入侵我關門,臨陣折給了郎君多年前栽下的一片樹林,太子殿下因此認識到郎君在對敵西羌上的超群才能,便向聖上進言,欲破西羌,必須重新起用霍家。」

  沈令蓁恍然大悟。

  既然重用霍家是太子提出的主意,那麽霍家高升以後,出於知遇之恩,自該順理成章地靠向太子這一邊,成爲太子的羽翼。

  霍家之能,滿朝上下皆有目共睹。趙珣和趙瑞當然不肯讓太子擁有這樣强有力的臂膀,所以打算及早扼殺霍家。

  沈令蓁問:「所以四殿下在郎君面前故意給二殿下難堪,果真是爲了提醒郎君,二殿下幷非善類?」

  「可以這麽說。」

  沈令蓁皺了皺眉。趙珣這敵友立場倒是轉換得挺快,一點不帶卡頓的。明明自己也不是善茬,哪來的臉一轉頭便對霍家示起了好?

  空青的話恰好解答了她此刻的疑問:「其實四殿下雖然在慶陽做了不少對您和郎君不利的事,却畢竟還是留了一綫,以試探爲主,而不曾有意傷您與郎君的性命。可二殿下却不一樣了,二殿下的毫無底綫,連四殿下都爲之膽寒。」

  沈令蓁點點頭。這話倒是沒錯。當初她之所以能够以跳河一舉助霍留行一臂之力,正是看准了趙珣不敢傷她。

  但趙瑞却不同了。他擄走她時,可是差點一不做二不休地殺了她。

  不過聽空青那一句「毫無底綫」,似乎又有別的意思。

  她問:「二殿下還有什麽出格的行徑?」

  空青嘆了口氣:「少夫人還記得去年定邊軍抓到的那個奸細嗎?那也是二殿下的手筆。」

  沈令蓁一驚。身爲皇室子孫,通敵叛國,反還誣陷朝廷忠良,那可真是胡作非爲了。

  「二殿下出生低微,要想奪嫡,當真難如登天,大約也是因爲這樣,他才選擇了下策。那時破壞您與郎君的聯姻不成,他便希望毀了霍家在西北一帶的威名,剛好西羌也意圖借國中旱灾,流民生亂之便攻破我大齊西北,兩邊一拍即合。去年與西羌首戰膠著整整一月,這其中許多的阻礙,便是來源於二殿下與敵軍的狼狽爲奸。幸好此前,您與郎君一起趕赴定邊軍,及早布置好了一出反間計,這才助主君成功退敵。」

  「那奸細如今可還活著?能否向朝廷指認二殿下?」

  空青搖搖頭:「二殿下十分警惕,反間計一用,他便懷疑奸細已被策反,抱著寧可錯殺一千不可錯放一人的態度,派人將他滅口了。如今我們,包括四殿下,都僅僅只是知道二殿下通敵,却拿不出確鑿的證據。」

  沈令蓁憂心忡忡:「這可如何是好?西羌使節就快進京與我大齊簽訂降書了,倘若在此之前無法定二殿下的罪,叫兩邊再次聚到一起,還不知會橫生什麽枝節呢。」

  空青篤定地笑了笑:「少夫人不必心急。郎君此番大勝西羌,還拿回了河西,這是二殿下始料未及的。二殿下猜到郎君查著了他,如今儼然已是杯弓蛇影,坐不住了。您瞧這鰒魚一事,本是巧合,却叫他疑心會否是郎君使的計謀,因此慌慌張張地請來了太醫試探。接下來,只要郎君再投下一枚誘餌,就一定能釣起二殿下這條大魚。」

  「你們已有萬全之策?」

  空青點點頭:「事分輕重緩急,敵亦如此。四殿下雖曾針對郎君,却至少還是心向大齊的,且在嫡親的兄長與庶出的兄長面前,也當有所偏向,所以絕不可能容忍二殿下出賣皇室。四殿下在我們府中下了二殿下的臉面,正是在向郎君表態,表明在此事上,他願意與郎君通力合作。如此一來,扳倒二殿下,想是指日可待了。」

  沈令蓁很快明白了,這句「指日可待」從何說起。

  霍留行在家養了幾天病後,兩方人馬前後脚從西北到了汴京。一方是戰敗後討饒求和,願向大齊俯首稱臣,與朝廷簽訂降書的西羌使節。另一方,則是霍舒儀代父扣押入京的軍中奸細。

  空青明確說過,那奸細已被滅了口。沈令蓁不知霍留行是從哪裡變戲法,變出了一個新的奸細,却猜到了,這應當就是給趙瑞準備的誘餌。

  奸細一事因事關朝廷機密,僅僅呈報給了皇帝一人,所以霍舒儀尚且無法光明正大地入住霍府,在將奸細押入天牢後,便暫時在城外落了脚。

  同一日,尚未病愈的霍留行接到一封聖旨,邀請他携沈令蓁到大慶殿參加接見西羌使節的晚宴。

  皇帝的意思客套中帶著一絲强硬:你是這回震懾西羌的頭等功臣,今日這個需要揚我國威的接風宴呢,是一定要來出席的,否則不利於明日簽訂降書時,朕往裡頭增添條款啊!知道你吃鰒魚吃得滿頭滿身是包,但按你這相貌,應當也不至於有礙觀瞻,你就好好拾掇拾掇自己,乖乖地帶病來嘛!

  沈令蓁接到聖旨就開始對著霍留行的臉蛋發愁。

  人家皇帝誇她家郎君相貌堂堂,那是表面上的客套話,這弦外之音分明是——好好打扮打扮,遮遮你那疹子,千萬別給大齊丟醜!

  霍留行哪裡懂打扮,皇帝讓他携沈令蓁出席,就是隱晦地表達了——外甥女啊,你長得這麽好看,肯定會塗脂抹粉,可得好好給他把把關!

  肩負重任的沈令蓁看著妝鏡前的一堆胭脂水粉,再看看一臉視死如歸,仿佛要奔赴刑場的霍留行,著實有些下不了手。

  這疹子就是將消未消時最爲顯眼,身上的還好說,臉蛋和脖子却真是有些不堪入目,無從遮起。

  霍留行看她拿著一盒玉女桃花粉磨蹭半天,隱隱動了怒氣:「有那麽醜嗎?」

  如果這都不算醜,還有什麽好難過?

  沈令蓁把銅鏡搬到他眼前,耷拉著眉道:「不必我說,郎君自己瞧瞧,你這臉頰上的麻子點,都快趕上黃梨皮了。」

  霍留行臉一黑。看她這嫌弃勁,他這臉若是好不了,她怕都要休夫了吧。

  雖被歲月與媳婦磨平了一定的棱角,但他還是有骨氣的人。

  霍留行皺皺眉,接過她手裡的水粉就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只是沒想到彈指一揮間,半盒粉都撲在臉上了。

  沈令蓁一駭。

  這手筆,真不愧是曾經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人。

  「哎,郎君怎麽亂來呢!」她忙替他補救,將他臉上的粉末仔細勻開,又拿了一盒顔色稍深的,在疹印處輕輕點上,最後重新再蓋一層顔色稍淺的水粉。

  霍留行一個噴嚏接一個噴嚏,搖搖頭直呼受不了,忍不住要去揩,被京墨與空青一左一右摁住:「少夫人好手藝!」

  沈令蓁借著天光仔細看了看霍留行的臉,愁眉苦臉地轉頭問蒹葭和白露:「疹子是瞧不出了,但我總覺得這水粉襯得郎君氣色有些蒼白,這副病容,不能揚我國威吧?」

  蒹葭點點頭:「還得再上胭脂與口脂,這可是妝容的靈魂!」

  霍留行聽得一個暴躁就要站起來。

  沈令蓁忙安撫他:「郎君放心,我會挑選出最適合你膚色的胭脂與口脂。」說著轉頭開始翻起妝奩來,半晌後眼睛一亮,「這口脂的顔色介於梅子與豆沙之間,相當適合郎君在外僞裝的,溫潤如玉的氣質。至於胭脂,稍微點一層深肉色的,應當便足够了。」

  霍留行跟案板上的魚似的,閉著眼睛,牙關顫栗,任她施爲。

  半晌後,聽見四下掌聲雷動,沈令蓁驚喜的聲音響起來:「完美無缺,郎君這一進宮,定將鶴立鶏群,艶壓群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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