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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金》第25章
情深不壽

  她眼前霧氣彌漫,洇濕了睫毛,讓他不忍心再追問下去,他蜷起手沿著她的鬢角往下撫,這叫她渾身起了一層寒栗,念瑭矛盾不已,猶豫到底該不該拒絕他這樣的舉動,再縱容他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但若是冒險制止他,依著睿親王的脾氣,萬一動了怒又把她發落到別處當值,也就徹底失去了接觸那些卷宗的機會。

  她惶急不堪,臉上似火燒了似的,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呼吸愈發靠近,念瑭微微偏過臉,枕著他的右手,輕聲道:「奴才帶病在身,王爺仔細沾染病氣兒。」

  睿親王略一怔,額頭欺下來抵上她的,念瑭的眉間滾燙,烙得他心口發燥,要炸裂了一般,兩顆心靠在一起,他能聽見她的鼻息微喘,如春風拂面。

  他心裡隆隆跳著,踟躕不前,他覺得自己像一個饑渴難耐的人,除了她誰都不能彌補他內心的那份空虛,想要瘋狂地佔有她,只是不知道眼下是否是合適的時機。

  念瑭支起雙肘抵在他的胸前顯示出抗拒的姿態,更加助長了他的那份欲望。

  祝兗腦子裡一片狼藉,他也許並不如別人口中所形容那樣冷靜克制,至少在她跟前不是,他碰上她,喜怒哀樂都不再隨他自己,所有的情緒,不論好壞全部都只管由她來支配了。

  念瑭身體僵硬,一動不敢動,氣氛曖昧緊張到了極點,睿親王的氣息時遠時近,他們的呼吸交織,汗意相融,她抬下眼皮幾乎能感覺到睫毛剮蹭在他鼻尖上的觸感。

  兩人就這樣對峙了很久,他抬起頭,把手覆在她的額前量了量她的溫度,皺眉道:「知道了,自個兒燒還沒退,就甭替別人瞎操心了。等藥熬好了,老老實實喝,聽見沒有。」

  他抽出汗巾替她擦汗,念瑭卻不敢勞她動手,趕忙接下來自己揩拭著。

  祝兗明白他們之間終究還差些火候,他承認自己已經足夠把念瑭放在心上,然而通過她的反應看來,在她眼裡,他們之間除了主奴以外沒有其他任何多餘的情分,這使得睿親王的內心極度失落,不過眼下因為她還病著,他恨她恨得心癢難耐,也不便跟她過分理論。

  念瑭諾諾應著,下了桌案蹲著腳收拾地上的雜亂,她厭惡自己的軟弱可欺,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拿她當玩物似的對待,不知什麼時候殿內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念瑭靠著桌腳坐了下來把頭埋在膝間無聲地啜泣起來。

  依稀間聽見殿外有腳步聲傳來,一名蘇拉太監繞過落地罩進門,見她起身忙奔過來攙她,「哎呦,姑娘怎麼坐地上了,地上涼,您趕緊起來!王爺特意交待奴才先帶您下去歇著,藥都熬好了,請您移步吧!」

  念瑭理了理面隨他來到寧緒殿的稍間,蘇拉太監盯著她把藥喝乾淨這才放心,念瑭尷尬笑了笑:「以後就跟公公一起在殿裡當值了,敢問公公名諱。」

  他撇嘴翻了個白眼,哭喪著臉說:「姑娘不認識我可就太叫我傷心了,我可是因為姑娘吃了王爺一記窩心腳呢,」說著拿指頭戳了戳胸口,「昨兒晚上您昏著,王爺著急,覺得奴才沏的茶燒嘴,一腳上來就踹這兒了,差點兒沒把我疼昏過去。」

  念瑭一聽趕忙跟他道歉,太監很大度的揮了揮手道:「嗨,這是王爺賞我面子,是福不是禍,要是懶得搭理你,那就真正麻煩了。大名大姓的叫著礙嘴。您隨著他們管我叫良子就成,」言罷又拿桌上的膏藥幫她換了,一邊動手一邊跟她演示:「姑娘您看,這種狗皮膏藥用起來跟容易上手,您就這麼揭開往腦袋上一捂就齊活了,您學會了,以後就能自個兒換藥了。」

  念瑭點點頭道了聲謝,「您因為我吃罰,我心裡過意不去,我欠您一人情,您說該讓我怎麼還,要不我晚上替您值夜?」

  「您可歇些罷!」良子道:「您在銀安殿裡當值,好歹還能往老主子腳邊兒的足踏上睡,咱們這兒的規矩不一樣,王爺不喜讓人近身,晚上氈毯子一裹,只能守在門外。姑娘家的受不得這個苦,再說王爺方才已經有交待了,庶福晉再過兩日要搬往新宅,六硯也被撥調過去了,他這個職缺兒,由您給補上。」

  乍一聽,念瑭心口揪在了一起,愣了下歎氣道:「這樣豈不是又把他給得罪了。」

  良子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誰,「您是說六硯,」他切了聲道:「那小子是禿子跟著月亮走,借您的光,人家這回發盛了,上新宅那頭當大總管去了,他謝謝您還來不及呢!」

  正說著,聽見窗外有動靜,兩人循著聲去看,窗紗上映出一團影子把窗戶擠開條縫隙探出一個貓頭,念瑭上前把窗戶打開,貓鼻子嗅了嗅她的衣袖,直把身子往她懷裡拱,念瑭把她抱在胸前。

  良子嘖嘖稱奇,「這位貓主子當真認人,王爺沒走前,它就在院裡來回溜達,後來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了,看來它是專程來找姑娘您的。」

  念瑭把它抱在懷裡,又驚又喜,「方才走得急把它落在銀安殿那邊了,真沒想到它還能找回來。」

  良子見黃狸趴在念瑭胳膊上打盹,渾身寒毛倒豎,不敢離她過近,隔著老遠吸了吸鼻子道:「看來這位主兒隻跟您投緣對脾氣,姥姥的,真是活見鬼了!」

  自從家中遇難,念瑭從小就缺少說話的玩伴兒,她不善言談,聽見這話也不知道該怎麼接,隻禮貌笑了笑撫著貓頭。

  良子倒不怎麼在意,又跟她詳盡交待了一番衍井齋當差的規矩,臨了問:「姑娘可都記下了?」

  念瑭不敢怠慢,在心裡把他方才說的話一一梳理了一遍才敢點頭。

  良子抄起袖子道:「既這麼,奴才就不打擾姑娘了,咱們衍井齋值廬起先都是為太監們準備的,讓您跟我們混住在一起不合適,王爺的意思是先讓您暫時住在寧緒殿的稍間,姑娘趁著這會兒先歇陣子養足精神,王爺夜裡睡得晚,輪到您上值,得整宿在桌案前戳著,有您耗的。」

  言罷客氣一含胸跟她告辭,念瑭送他出門,良子看見她懷裡的貓就發怵,來回忽閃著手讓她留步。

  念瑭立在階前目送他走遠方踅身回到稍間,她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門,靠著門框闔上眼,臉頰上還殘存著他手上的溫度,他掌心附著在她耳頸後的觸感一喚即醒,揮之不去。

  她眼底蓄滿了淚水,滿心滿肺的都是羞恥,羞恥得不是他這樣對待她,而是她的心裡居然未曾感到厭惡,甚至莫名還有些貪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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