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梁燁聲奇怪地看了眼齊跡，不太明白他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反應。齊跡還沉浸在震驚當中沒緩過神來，氣氛沉默了兩秒鐘，梁燁聲先發話了：「小齊，你沒事吧？」

　　齊跡這才把自己斷掉的腦回路接了回來，坑坑巴巴說：「沒……沒事啊，我剛剛手滑了。」

　　他慌忙撿起手機，通過了梁燁聲的驗證，然後換到了最後一位程序員那裡。齊跡把五個人都加為好友以後，迅速拉了一個工作群，然後送瘟神一般說：「那就先這樣吧，之後的安排我還有企宣部別的老師會發到群裡，還辛苦大家配合一下。」

　　項目部的程序員們對此並無異議，很快就離開了會議室。他們離開的時候齊跡一直盯著梁燁聲看，他比他的頭像上要帥很多，個高腿長首先就很加分了，穿著打扮也很趕緊利落。他戴著一副很細的黑框鑲邊眼鏡，在照片上顯得有點呆，可是看本人就會看出幾分風流倜儻、斯文敗類的感覺，齊跡由此斷定梁燁聲是個不會拍照、被照片耽誤的直男。

　　齊跡回到辦公室，先在椅子上癱了一會兒，癱著的時候他的大腦保持放空狀態，直到快要從椅子上滑下去了，齊跡才坐直身子開始長吁短歎。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和農叔進入同一家公司。其實他現在工作的公司規模很大，進入同一家公司原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不在同一個部門，那幾乎很難碰到一面。只是誰又能想到兩人的工作居然會有交集呢。

　　齊跡現實生活裡的朋友沒人知道他在追星，他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一來是沒人跟他一起追星，沒有共同話題，二來，他也恥於告訴別人自己追星。

　　現在驟然出現一個梁燁聲，齊跡真的很怕自己掉馬，他越想越頭痛，自己這個ID取得也太明顯了，如果稍微露出一點破綻，在農叔那裡掉馬就指日可待了。

　　不能掉馬。齊跡心想。他一定要在農叔面前偽裝好。

　　怕什麼來什麼，正在想著農叔，農叔就給齊跡發消息了：「你真的不再用那個賬號了嗎？今晚曲念的節目要播出，肯定會有熱搜的。」

　　齊跡想著梁燁聲就害怕，不敢再跟他東拉西扯，公事公辦地回復道：「不了。如果需要衝精選的話就先做好優質內容的準備，盡早發表就可以了。」

　　他說得斬釘截鐵，梁燁聲也不好勸他，便回復道：「好的，明白了。」

　　齊跡關掉聊天窗口，開始做自己的工作。

　　發表了退圈宣言的第一天，齊跡有點不適應，早晨來公司的地鐵上他第一次沒有刷微博，沒有急著做枯燥無聊的轉贊評，驟然停下這些堅持了好幾年的不是工作的工作，齊跡感到無所事事，只能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這一天的工作並不複雜，齊跡按點下班，回到學校宿舍，舍友們都在打遊戲，齊跡以前一顆心撲在追星上，連舍友情都沒空經營，更別提組隊一起打遊戲了。所以下班以後回去看到大家湊在一起打遊戲，而自己因不必追星、不必追曲念的節目直播而驟然空下來的時間，感到了許久不曾體會的孤獨。

　　農叔的消息在此刻又發過來了：「按照你說的測試了一下，果然很容易上精選，現在閱讀量也挺高的了。」

　　消息附帶一張農叔自己發的微博的截圖，曲念閒著無聊，又忘了自己白天時的緊張，點開看了一下，回復說：「這個熱度並不算很大，可能是因為熱搜是節目組買的，並不是自發搜出來的，感興趣點進熱搜的人不多，加熱的人也不多，很容易就會掉下來了。」

　　農叔回復說：「是的。」緊接著又說：「剛才我也測試了一下，今天的熱搜熱度確實不算高，和上期的熱度都比不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前幾天事情的影響，讓他最近好感度降低了。」

　　齊跡心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聞言不屑地回復道：「數據維護的事情，他的工作室他的團隊不出手，只靠粉絲用愛發電有什麼用。真不是我說，就是粉絲做得太多了，才讓他的團隊一事無成。前幾天的事情但凡團隊出手控制一下事態，也不會造成這種後果。」

　　農叔沉默了一會兒，安慰他說：「你也別耿耿於懷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冷靜冷靜，消消氣，過段時間就回來吧，年糕圈還需要你呢。」

　　齊跡剛準備說不，農叔又說：「說不定今晚閱讀量低，是因為你沒出手，大家的賬號都趕不上你的熱度呢。」

　　齊跡一看，樂了，擺起架子，說：「賬號熱度高的人多了去了，我走了還有下一個，不差我這一個，說不定你努努力，下一個就是你了。」

　　農叔見他說的堅決，又岔開了一個話題，問他：「那看你現在這樣，對曲念是一點喜歡都沒啦？下個月他的新電影就要上映了，你還去看嗎？」

　　齊跡雖然聊到飯圈的事情就覺得心裡堵得慌，但是有人聊天總比自己孤零零待在宿舍裡無所事事的好，所以跟農叔的聊天齊跡是挺喜歡的。尤其是當他知道農叔本人還那麼帥以後。

　　齊跡回復道：「也不是不喜歡了吧，只是覺得喜歡也沒必要完全進入飯圈，做一個普通的好感路人不是更幸福嗎？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代言產品不想買就不買，有作品就去追，還能過好自己的生活。」

　　農叔發了一個點頭的動畫表情過來，說：「你還在上學吧，及早抽身也挺好的的，以後工作了也不會有那麼多時間管飯圈的事。」

　　齊跡剛想回答一個嗯，猛然驚醒過來自己在飯圈的人設可是四十歲已婚有娃的大叔，於是他趕緊反駁：「我都工作很久了。」

　　農叔發了個呵呵過來，要不是齊跡知道他平時就愛說呵呵表示自己在笑，可能真的會覺得農叔在嘲諷他。農叔說：「你那個人設早就立不住了。」

　　大概是因為現實生活裡的梁燁聲已經在齊跡面前毫無知覺地掉馬，所以齊跡也不想再和農叔裝，他嘿嘿笑了一聲，問：「那你不會真的信了那些扒皮貼裡扒出來的人就是我吧！我可沒有那麼醜！我比他們好看多了！」

　　農叔又發了個呵呵過來，說：「你每到一二月、七八月就會異常活躍，這不就是學生的假期時間嗎？而且你講話的語氣一看就還年紀很小，跟我們年齡大的語氣都不一樣。」

　　齊跡想到梁燁聲那張臉，感覺他年齡也不是很大，於是反駁道：「瞧你說的老氣橫秋的，你年齡能有多大啊？」

　　「我都工作五年了，奔三了。」

　　齊跡倒是看不出梁燁聲已經27歲了，不過他也沒覺得自己和梁燁聲就有那麼明顯的年齡差距，至少在聊天這件事上是這樣的。

　　齊跡以前也加過不少飯圈人的微信，加微信的理由有很多，大多數都是因為解決飯圈大小事情的需要。偶爾有最近一段時間關係比較好、走得比較親密的，齊跡也出於種種原因沒跟他們深入地聊下去。所以這也導致他在飯圈沒有什麼好朋友，出了事當然牆倒眾人推，沒有人站他這邊。

　　和梁燁聲的投緣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情，齊跡跟他聊天沒有背負著飯圈的事情，又隱約有了現實生活中掉馬認識的關係，齊跡不知不覺就跟他聊到很晚。

　　前一天和梁燁聲聊到太晚，第二天齊跡差點就遲到。他急匆匆地擠地鐵衝到寫字樓，幸運地遇上了剛剛抵達的電梯。

　　擠上電梯，齊跡一抬頭就看到了同樣站在電梯裡的梁燁聲，他十分順其自然地沖梁燁聲打了聲招呼，說：「嗨！早啊！」

　　梁燁聲愣了一下，似乎是在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問好，而後才回復齊跡說：「啊，你也早。」

　　其實齊跡打完招呼就後悔了，他一時大意，根本把現實生活裡的梁燁聲跟自己並不熟悉的事實給忘了個一乾二淨，只記得面前這個人昨天晚上跟自己聊天聊到深夜。

　　好在現實生活裡的兩個人雖然只是昨天才認識，可梁燁聲到底不是脾氣古怪難相處的人，也給齊跡打了招呼，化解了一陣尷尬。

　　齊跡轉念又想，其實奇跡唸唸雖然早就和農叔達成互相關注，真正有交集、有爭執、有討論也不過是這兩天的事情，可他就是覺得和農叔非常投緣，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想著想著，電梯就到了梁燁聲的樓層，他沖齊跡揮揮手，說：「我先下嘍，今天項目部有一個針對新項目的全體會議，你們可以派人來跟一下。」

　　齊跡一邊跟他揮手拜拜，一邊下意識就回答他：「好啊，那我待會兒就去……」

　　他的後半句話被關進電梯裡，帶到了企宣部的樓層。齊跡從電梯裡出來，像熱血漫的主角一樣握緊背包的肩帶，心想，今天一定是元氣滿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