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梁燁聲和齊跡一同離開公司上了地鐵，梁燁聲指了指站點，說：「我每天回家坐地鐵半小時，出了地鐵口還要再走十五分鐘。」

　　齊跡嘖了一聲，說：「半小時已經很近了。我每天從學校出發，只是地鐵就得坐一小時二十分鐘。」

　　梁燁聲偏頭看了看齊跡皺在一起的一張臉，笑了：「當學生就得勤奮點。」

　　齊跡哼了一聲，又問：「那你是自己住還是跟別人一起住啊？」

　　「跟我兩個同學一起。本來我們大學畢業一起進了公司，後來他倆先後都辭職了，但是還是一起住。」梁燁聲說。

　　「他們辭職以後，新找到的工作也在這附近嗎？」齊跡問完，又摀住嘴，說：「我是不是打聽太多了。」

　　梁燁聲笑了一下，說：「沒有，這不算打聽。他倆後來陸續換過幾個工作，有離得遠的，也有離得近的，只不過住處一直沒變。」

　　齊跡暗自咂舌，「那每天上班豈不是很累。」

　　梁燁聲挑了挑眉，說：「這就是社畜的世界啊。住處關係到薪資水平、財務狀況，家也不是說搬就能搬的。想住得近一點，每月的房租就要提高，所以權衡一下，還是現在的住處最合適不過。」

　　齊跡聞言啊了一聲，有點被殘酷的現實打倒的樣子，問：「可是你們不是高收入人群嗎？也要過得這麼淒慘嗎？」

　　「也沒有淒慘吧。」梁燁聲說：「只是我覺得沒必要把這麼多錢花在房租上，不過咱們公司，甚至整個大廈，住在附近的人也不算少，這是看各自價值需求嘛！」

　　齊跡搖搖頭，說：「我看不是價值需求，還是不夠貧窮。」

　　梁燁聲笑了起來，他奇異道：「你怎麼對工作後的自己毫無信心似的，你要相信自己的賺錢能力啊！」

　　齊跡攤手苦惱道：「可我賺錢能力完全比不上花錢能力。」

　　梁燁聲伸手拍了一把他的手掌，說：「等你賺了錢又很快沒錢的時候，當然就知道怎麼合理花錢了。」

　　齊跡居然真的信了他這話，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問：「真的嗎？」

　　梁燁聲看他一眼，憋著笑說：「你這樣真的很像孜孜不倦勤奮求學的好學生。」

　　於是齊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梁燁聲給唬了，他撇撇嘴，說：「虧我以前還覺得你是好人老實人，是個勤奮話少的技術流，原來你騙人都不打草稿啊？」

　　梁燁聲嘖了一聲，反問：「你剛才說的那幾個詞是在誇我嗎？我怎麼覺得不是啊。」

　　兩個人說說笑笑，半小時的時間變得很短，出了地鐵口，天已經黑透了，梁燁聲站著四處望了望，說：「走吧，先請你吃晚飯。」

　　齊跡有點猶豫，問：「吃了晚飯我還能趕上回學校的末班地鐵嗎？」

　　梁燁聲說：「趕不上就不回了唄，在我那兒湊合一晚。」

　　想到自己還得在月黑風高夜孤身一人倒好幾趟地鐵回學校，齊跡也心頭猶豫起來，思考了一會兒，他就點點頭說：「那好吧。」

　　梁燁聲問：「那現在總能去吃飯了吧，好學生？」

　　梁燁聲家附近的飯店種類要比公司附近多得多，梁燁聲徵求齊跡的意見，按他說的，從頭走到尾，才在挑花了眼以後隨便選了家。

　　坐下以後梁燁聲給齊跡推薦了幾個招牌菜，又打電話給自己同屋的室友，問他們吃沒吃晚飯，需不需要外帶。

　　齊跡看著梁燁聲打電話，又忍不住羨慕道：「工作以後是不是很自由啊？可以自己租房，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用每天泡在食堂裡，有沒有晚歸、夜不歸宿也沒人管。」

　　梁燁聲噗嗤笑了，說：「你這個小孩自己也在實習，怎麼對工作有這麼崇高的敬意和神秘感似的。自不自由，過段時間你畢業了可以親自體會一下。」

　　齊跡被梁燁聲笑話了，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其實這也難免，他正處在畢業前夕，心情和狀態都很矛盾，對自己未來該走哪條路感到搖擺不定。

　　齊跡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梁燁聲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你也不要覺得離開學校就失去保護傘了，其實真的沒你想的那麼難。你看，你怎麼說也是正經的重點大學畢業的本科生，我看你與人交往也沒問題，找份工作養活自己絕對OK 的。」

　　齊跡詫異道：「你覺得我跟人交往沒問題嗎？」

　　「你跟我接觸的時候不是很好嗎？有什麼問題？」梁燁聲奇怪道。

　　齊跡歎了口氣，問：「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追星嗎？」不等梁燁聲回答，齊跡就說：「因為我同宿舍的舍友，班上的同學，都跟我不怎麼親近。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總之大家就是處不來，可是他們之間又處得很好。所以我自己一個人，只能沒事看看手機上上網，就看到曲念的節目了。後來我發現追星很能消磨時間，讓我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會無聊，所以才會追星的。」

　　梁燁聲聞言並沒有急著安慰齊跡，反倒冷靜地分析起來：「你跟你同學合不來不奇怪，男生宿舍嘛，髒亂差的不在少數，即便乾淨也不會太過細緻，像你過得這麼講究，他們肯定看不慣也受不了。而且你看你，你是總監開會提一個要求就會想辦法去學去做到的人，跟懶散翹課的人比起來又不一樣。而且呢，你是有危機意識會想很多的人，但你的同齡人可能有很多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你們處處都不同，當然玩不到一起去。」

　　「所以不是我的問題嗎？」齊跡咬著筷子尖問。

　　「當然不是。」梁燁聲說：「愛乾淨、愛學習、願意規劃未來，這都是好事情，為什麼要迎合別人而否定自己的好習慣好品質？」

　　齊跡聽梁燁聲這樣說，心裡癢癢的，像春天裡要蓬勃綻放的花骨朵似的，曬著太陽伸懶腰，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腰板都挺直了許多，得意地說：「你說得對！我們班的實習面試，只有我一個人通過了咱們公司，他們其他人都被無情勸退了。」

　　齊跡開心的時候眼睛笑得瞇起來，彎成兩道月牙，鼻頭也皺起來，像一隻求人摸摸的貓咪。梁燁聲看他這樣開心，又忍不住逗他：「不過你跟你的同學們越來越不親近，其實也可能是因為你後來開始追星，追得越來越深入、越來越沉迷，所以越來越沒空和同學們交流感情了。」

　　齊跡的笑容僵在臉上，不好意思地說：「可能也有這個原因吧。反正後來曲念在這裡有什麼活動，我都會去，平時也忙著在幾個線上平台來回跑，也不怎麼關注其他事了。」

　　梁燁聲點點頭，說：「是，你追得確實太深入了，也很累的。」

　　聊到追星的事情，齊跡忽然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除了第一天驟然抽離的時刻會很不習慣，這麼些天過去了，他並沒有感到生活像是缺了一塊。可能是因為他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又認識了梁燁聲，彌補了缺憾。

　　梁燁聲見他發呆，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說：「吃好了嗎？吃好了就走吧。」

　　齊跡啊了一聲，跟上了梁燁聲的步伐。兩人肩並肩走在人行道上，梁燁聲伸出手給齊跡指了一下，說：「我就住那棟樓，16樓。」

　　齊跡抬頭看了一眼，說：「好高啊。」

　　梁燁聲說：「住得高就安靜。」

　　齊跡又看了看梁燁聲指的方向，忍不住說了一句：「真好。」

　　梁燁聲看了一眼齊跡，也低聲說：「我也覺得好。」

　　從電梯出來，梁燁聲打開房門，齊跡探頭看了一眼，小聲對梁燁聲說：「你家好乾淨啊！」

　　梁燁聲給他拿出拖鞋，說：「是嗎？我還以為按照你的標準會不及格呢。」

　　齊跡又生氣地說道：「我也不是事事都那樣的，我只是出門在外住酒店的時候會那樣。」

　　齊跡說完，又探著腦袋望了望，問：「你的室友們呢？」

　　「都窩在自己房間打遊戲呢，你要打聲招呼嗎？」

　　齊跡慌忙擺擺手，說：「不用了不用了，還是先說正事吧。」

　　梁燁聲從冰箱裡拿出兩杯可樂，帶著齊跡來到自己的房間，說：「先喝一瓶快樂肥宅水。」

　　齊跡一邊打開可樂抿了一口，一邊環視梁燁聲的房間。梁燁聲房間不大，應該是次臥，收拾得乾淨整齊。像網絡上民宿出租的樣板間。

　　梁燁聲往懶人沙發上一靠，說：「怎麼樣，還可以吧，我對著現在流行的裝修模式自己買的傢俱。」

　　齊跡點了點頭，站在梁燁聲的書架前，抽出來一本書，問：「那梁老師，今天從這本開始講起嗎？」

　　梁燁聲其實並不太適合做老師，他說這是他作為一個理工男最大的bug，難以傳道受業解惑，只能讓齊跡和他靈魂共鳴，而後理解他說的意思。

　　齊跡努力理解了幾頁書，就忍不住癱倒在梁燁聲房間舒服的灰色毛絨地毯上，他把書蒙在臉上，說：「老師，這題真的超綱了。」

　　梁燁聲拿起書看了幾眼，說：「超綱了嗎？這是基礎題啊同學。」

　　齊跡咬著牙拿起書又嘗試學習了一會兒，索性把書一合，開始裝死，留下一個哭笑不得的梁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