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齊跡的工作說到底並不算很忙，如果沒有總監壓迫的話那就更不忙了。而齊跡現在的主要工作，在總監的安排下又需要多和項目部門接觸，因此工作範圍也不再局限於小小的企宣部，比起以前要有意思得多。

　　齊跡在公司跑得多看得多，他又是個話嘮停不下來的性格，而梁燁聲他們的項目起步後工作很忙，他不能時時騷擾梁燁聲，只能在微博小號上發揮。

　　齊跡講話有趣，再加上就像梁燁聲說的，他抓重點的能力非常「一流」，所以在小號上發表的內容居然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關注。

　　這也並不奇怪。並不是人人都能依靠勤奮就能做出一個40萬粉絲的賬號，齊跡能做出這樣的號，就代表他必然是迎合了許多人的心頭好，就算跳出粉絲圈子，喜歡他這個風格的人也不在少數。

　　齊跡吐槽日常工作生活的小號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漲了好幾千粉絲，更多公司相關或相近行業的人都聽說了有這麼一個賬號非常有趣，慕名而來關注。

　　齊跡原本是不知道這些的，因為他畢竟只是一個小小實習生，在行業裡的人脈非常有限。直到梁燁聲截圖了一個程序員技術交流群裡的聊天記錄，齊跡才知道自己又紅了。

　　聊天記錄是一個程序員發了齊跡小號的主頁到群裡，問有沒有人看過這個賬號，說寫得很有趣，是另一種視角的碼農生態研究，值得關注。

　　這一問，群裡許多人都響應說每天都在看，梁燁聲點開一看，那講話語氣，描寫內容，活脫脫就是第二個奇跡唸唸的工作記錄。

　　齊跡有點得意，回復梁燁聲說：「好害羞啊！我怎麼這麼容易紅！那我現在可以做KOL了嗎？」

　　梁燁聲回復他：「你以前也可以做啊。」

　　齊跡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說：「年糕姐姐都說了，讓我人滾號留下，他們不想變成我轉型營銷號的鋪路石。」

　　大概是提起曲念的粉絲就火大，齊跡又發了一條：「年糕這群蠢貨！先搞清楚KOL和營銷號的區別吧！誰稀罕呢！」

　　梁燁聲發了個省略號過來，又問他：「我都能看得出這是你，你不怕年糕也認出是你？」

　　「認出是我又怎麼樣，我乾乾淨淨的一個新賬號，他們年糕的流量我是一點也沒蹭，也說不到我頭上吧。」

　　梁燁聲說：「我的意思是，年糕認出你了，肯定會想方設法求你讓你回去繼續營業。」

　　「到時候再說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不理就是了。」

　　齊跡想得是很美好，但現實卻並沒那麼美好。關於奇跡唸唸小號的事情是在他小號紅了一個月後在論壇首先發酵起來的，不到一晚上的時間已經蓋起十幾頁回復的高樓——曲念家前大粉奇跡唸唸小號轉型KOL，和十多個大V互關，是職粉嗎？

　　齊跡的小號從無到有是伴隨他的實習生涯一起的，實習了一個多月，他的小號也營業了一個多月，粉絲已然破萬。雖然這個數字與眾多大V的粉絲量相比差距很大，但熱度與關注度卻一點也不低，受眾也突破了原有的曲念粉絲圈層，區區一萬粉的互動量和閱讀量已經能和齊跡原先40萬粉絲的賬號一較高下。

　　齊跡的小號扒皮貼寫得很詳細，從如何證明兩個號是一個人開始，到齊跡小號的突然走紅熱度暴漲，再到齊跡大號的漲粉之路，有理有據，十分翔實。

　　齊跡被扒皮是因為他小號拍照曬出的桌面與大號曾經曬單拍照的桌面一致，周圍環境也基本相似，這並不奇怪，因為這是齊跡在宿舍裡拍的照。帖子裡除了討論這個，還討論了齊跡小號從開號到第一次熱度激增中間不超過一周的時間，他的一段吐槽突然得到幾百條轉發。再加上他奇跡唸唸的賬號也是一樣，從開號到有熱度時間都很短，所以已經被很多人認定他就是職業粉絲。

　　齊跡覺得好笑，這些人寧願相信一切都是巧合，也不願意相信有人就是有這種真實的熱度。證明齊跡是職業粉絲又能怎麼樣呢？更何況他本來就不是。

　　帖子樓太高，齊跡也懶得爬樓，裡面有不少粉粉黑黑都在絞盡腦汁搜索奇跡唸唸疑似職業粉絲的「錘子」，齊跡做職粉賺錢的事情彷彿已經板上釘釘。甚至有許多人還衝到他的小號來，冷嘲熱諷希望齊跡「帶帶他們，有錢一起賺。」

　　忍了幾天，齊跡不勝煩擾，最終寫了一篇長微博回復這些無理取鬧的人。

　　「我原本以為不理會這些就能讓風波漸漸平息，但是這兩天我的評論轉發裡，我的私信箱裡都塞滿了各種難聽的言論，甚至以前添加的追星的朋友也發來消息質問我，彷彿一切都是我在欺騙他們。

　　我想說，跟大家一起追星的時間過得很愉快也很充實，中間固然發生過各種令人煩惱的事情，但我很珍惜這段經歷。我現在不追星了，也順遂大家的心願不再登錄那個賬號，那麻煩大家也互相尊重，好聚好散。

　　我從不是什麼拿錢追星的職業粉絲，如果要說我在追星時撒過什麼謊，那大概就是我對外宣稱的四十歲結婚生子中年大叔，那時我剛入坑，大叔人設風靡網絡，我以為隔著網絡大家都戴著面具，我也戴上一個，只圖開心快樂。這個人設不久就讓人揭穿，雖然人肉的信息是假的，但是我出於心虛，也沒再提過這件事。

　　追星幾年來，我作為一個普通學生，力所能及地支持了我的偶像，我買了周邊去了現場，做到了一個粉絲最該做的事情。現在我不再追星，回歸我的日常生活，我沒想過把追星的事情牽扯進來，希望大家也不要再把二者混為一談。

　　我開始過自己的生活了，祝你們也早日開始自己的生活。」

　　齊跡大概是天生就討人喜歡，他新認識的大V明明跟他也不算熟悉，有的甚至話也沒說過，卻紛紛轉發他的長微博：

　　「看來好聚好散對網絡上的年輕人來說是太難了，抓著一個人記恨一輩子又能讓自己得到什麼快感嗎？」

　　「學生時代吹過的牛都能說忘就忘，當做是年輕不懂事放過的一個屁，別人給自己謅一個假人設也沒妨礙到各位的利益，苦大仇深不放過是挺厲害的。」

　　「我跟新認識的小夥伴真不是什麼簽約同一家營銷公司的商業合作關係，我是真的看他說話好玩想認識。」

　　「各位追星的小朋友們都請回吧，你們為什麼願意自欺欺人地相信別人有什麼不正當手段，也不相信真的有人就是在什麼環境都能引起關注呢。」

　　梁燁聲這段時間異常忙碌，每天吃飯都是叫外賣，基本上從踏進辦公室的那一刻開始，就要一次坐到天黑。吃飯的時間都如此湊合，更別提上網追星了。

　　所以當梁燁聲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他是在曲念的數據組群裡看到的這個消息，這個群原本不怎麼用於閒聊，但這件事大概因為圈外大V紛紛力挺齊跡，倒惹得粉絲圈內大小粉絲都開始議論起齊跡這樣算不算是脫飯回踩。

　　梁燁聲看到這條消息就心裡一緊，慌忙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看到齊跡發的微博以後，他火急火燎地上微博想轉發力挺齊跡，卻看到已經有很多很多大V在支持他了，盛況空前，沒讓粉粉黑黑們佔到嘴上便宜。

　　梁燁聲楞了一下，有些詫異也有點意料之中，齊跡總是這樣討人喜歡，並不奇怪。而且齊跡現在羽翼越發豐滿，也不再需要自己替他出頭說話了。

　　可是梁燁聲還是忍不住想為齊跡說幾句話，他久違地發了一條原創：「一味地揪著已經退圈的人不放並沒有什麼意義。讓人走的時候是眾志成城同仇敵愾，那日後看到別人過得還算不錯又覺得有些眼紅的時候，至少也該想想自己當初是怎麼對別人的吧。」

　　梁燁聲知道自己說這話大抵沒什麼用。但是當梁燁聲看到評論轉發裡拚命找借口、拚命冷嘲熱諷時還是很失望：

　　「農叔，你到底是哪邊的，今天被大V群嘲的可是全體年糕，不會因為你沒上線就少了你這一份的。」

　　「那是對家粉先帶節奏，那個樓也不是年糕開的，扒皮也不是年糕扒的，怎麼現在把鍋全推給年糕了，年糕背鍋一把好手，可笑的是自家人也這麼想呢。」

　　「對家按頭造謠年糕圈有職粉，年糕只是希望前任巨巨出來澄清一下，不看僧面看佛面吧，誰知道巨巨這麼大牌，還得三顧茅廬才出山，年糕的委屈找誰說？」

　　「我早就覺得這位叔不對勁了哈，果不其然自古男飯多戲精，一個戲精滾了千千萬萬個戲精站起來，這不是戲精餘孽又在擾亂軍心了。」

　　「叔你能不能別添亂了，年糕現在因為前任巨巨一紙檄文，引得大V紛紛下場，現在是全網嘲，年糕忙著全網控場，真沒空再在這兒跟你辯是非了。有話您老下線自己說去吧行嗎？」

　　一直以來有不少人都說，追星就是感動自己的一件事。梁燁聲以前沒這麼覺得，但這一刻，他的這種感受變得異常清晰起來。

　　原來真的是在感動自己，事實上他看待跟他一路同行的粉絲，也並沒有那麼理智客觀，現在摘下濾鏡，才發現所有的粉絲都是一樣，他們或許會溫柔、或許會多金、或許會充滿愛意、或許會可愛幽默。

　　但最重要的是不論是什麼樣的粉絲，都難逃一葉障目的片面和狹隘。

　　梁燁聲也不想再狹隘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