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晚上睡不著的後果就是白天醒不來。

　　齊跡坐在火車上，瘦弱的肩膀頂著梁燁聲的腦袋，第一百次想，千算萬算什麼都帶了，居然沒帶個U型枕出來，現在自己變成人肉墊子了，真是最大的疏漏。

　　梁燁聲從上車一直睡到下車，列車都進站了，他才迷迷糊糊睜眼，一抬頭就對上齊跡憂愁的目光，齊跡說：「我看你這個瞌睡程度，咱們不會要在酒店四日躺吧。」

　　梁燁聲清醒過來，揉了揉眼睛，鬥志昂揚地說：「不會的！下車！」

　　長假第一天，儘管是冷門古鎮，慕名而來的遊客依然不少，齊跡戴了一頂漁夫帽背著包，梁燁聲則拖著行李箱，兩人按照導航走了半天也沒找到民宿所在的位置。

　　出師不利，齊跡把漁夫帽的帽簷捲起來一點，懊惱道：「老闆就不能出來接我們嗎？這個街口咱們來了兩次了。」

　　梁燁聲原本急著找路，心中焦慮萬分，轉頭看到齊跡這幅滑稽的樣子，忍不住撲哧笑出來。齊跡大概也覺得自己這樣很好笑，他一邊瞪梁燁聲，一邊自己哈哈大笑，兩個人對著笑了好一會兒，梁燁聲才叫停，說是繼續找路。

　　大概是剛才鬧了一會兒，換了換腦子，這回梁燁聲終於找到地方了，他和齊跡順利抵達民宿，住進了梁燁聲提早訂好的房間。

　　趴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齊跡就蹦了起來，問梁燁聲：「你累嗎？」

　　梁燁聲在火車上睡了一路，加班的疲憊已經緩過來了，於是便搖了搖頭，齊跡興奮道：「那我們現在就出去吧！」

　　他們抵達的時間是下午，正是日頭大的時候，可齊跡和梁燁聲勁頭大，收拾好東西就出門了。

　　齊跡為了這趟旅行，特地帶了個微單來，掛在脖子上，決心要拍出好看的照片。走在路上齊跡把這個決心告訴梁燁聲，梁燁聲罕見地沒搭茬，齊跡心想不好，狐疑地看向梁燁聲，梁燁聲更是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躲開了齊跡的目光。

　　齊跡堵在梁燁聲面前，問：「你拍照水平怎麼樣？」

　　「還行。」梁燁聲簡短地說。

　　齊跡才不信梁燁聲的還行，他把相機遞給梁燁聲說：「那你拍一張我看看，就拍我和……和這棵樹！」

　　梁燁聲硬著頭皮接過相機，裝模作樣擺弄了一會兒，拍了一張照片，然後把相機遞給齊跡，由他檢閱。

　　齊跡結果相機，沉默不語地看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看了梁燁聲一眼，梁燁聲連忙躲開他的目光。齊跡嘖嘖稱奇，說：「叔，你這不是還行，你真的太行了。你看這張照片發出去，誰不會覺得我是一米四呢？」

　　梁燁聲有點無地自容，給自己辯解道：「你這個相機太複雜了我用不來！」

　　齊跡哼了一聲，又說：「那這樣吧，我用相機拍這棵樹，你來用你的手機拍我，這總行了吧！」

　　梁燁聲沒想到齊跡考核一次還有後招，只好硬著頭皮接著接受考驗。齊跡舉了半天的相機，手都酸了，終於忍不住問：「好了沒有？」

　　接過梁燁聲的拍照成果，齊跡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他笑話梁燁聲說：「農叔，你拍照也太直男了吧！你拜我為師，我教你拍好看的照片，然後你再把我拍的特別特別特別好看，怎麼樣？」

　　梁燁聲說：「你一句話要用幾個特別，特別好看是多好看？」

　　齊跡掰著手指頭跟梁燁聲數數，說得倒是有理有據：「我這是有科學依據的！我本來就特別好看，這是第一個特別，小鎮景色特別適合拍照，這是第二個特別，我拍照技術很好，這是第三個特別，我說特別特別特別好看，也沒錯吧！」

　　梁燁聲無奈地笑著搖搖頭，說：「怎麼都是你有理由。」

　　齊跡和梁燁聲在古鎮裡走走停停，一邊逛，一邊由齊跡教梁燁聲拍照。齊跡從烈日當頭教到太陽西沉，梁燁聲終於不需要齊跡指導也能掌握拍照的簡單技巧，齊跡才終於能一了拍出好看照片的心願。

　　齊跡說的也沒錯，他長得確實特別好看，人也上相，其實不需要什麼技巧也能拍的很好看，只是齊跡想要的是那種加了濾鏡以後就能做頭像似的效果，當然就不會滿足於梁燁聲隨手按下快門的技術。

　　齊跡一邊享受被拍照，一邊拍完了就要蹦躂到梁燁聲身邊檢驗拍攝成果，順便讓梁燁聲也來一張。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齊跡翻看相機，連人物帶風景，他們已經拍了好幾百張照片了。

　　晚飯是在一家民謠餐廳，有駐唱歌手唱著歌，就餐環境也是半開放式的，菜品也很講究，用料擺盤都很有說頭，齊跡拿著相機又卡卡卡拍了好幾張。

　　拍完以後齊跡滿足地抱著相機，說：「今天晚上我就要把照片都導出來修好然後發微博！」

　　梁燁聲挑了挑眉，問：「自己的照片也發？」

　　「拍的這麼好看，為什麼不發？」齊跡說。

　　梁燁聲笑著說：「我不是想到你之前一張自己生活相關的圖片都沒發過麼？還以為你不喜歡發在公開平台上。」

　　齊跡大手一揮，說：「我那時候不發，不是因為我的人設是四十歲大叔嗎？再說了，我都已經被人肉了，雖然人肉錯了，那我也害怕呀！」

　　「那現在不怕了？」梁燁聲問。

　　「現在我跟那些人那些事也沒關係了。再說了，他們人肉了又能怎麼樣？人肉以後他們只會發現原來世界上還有我這種不僅照片拍得好而且本人長得帥再加上還有名校畢業成績優秀的帥哥，哇，想想就爽，恨不得昭告天下，歡迎人肉。」

　　梁燁聲哈哈大笑，說：「瞧你那股得意勁兒。」

　　齊跡嘿嘿笑道：「那我可以說是和你一起出來玩的嗎？」

　　梁燁聲想也不想就點頭應允：「當然可以了！為什麼不行呢？」

　　齊跡吃得肚皮圓滾滾的了，又拉著梁燁聲繞著入夜的小鎮轉了一圈當做散步消食。小鎮生活節奏很慢，畢竟商業化程度低，人味兒很濃，走在小鎮的街上，還能看到家家戶戶煙囪裡冒出的炊煙，人少的時候走過民居門前，甚至能聽到柴火辟啪燒著的聲音。

　　齊跡忍不住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說：「這裡真好啊！」

　　梁燁聲跟在齊跡身後，齊跡正背對著梁燁聲伸懶腰，因此也並不知道他身後的梁燁聲偷偷拿出手機，拍下了這樣的齊跡。

　　齊跡總是很能讓人產生幸福感，因為他每天都元氣十足。但是梁燁聲最喜歡這一刻的齊跡，因為這一刻感到幸福又開心的齊跡，是接受了他的邀請，走在他挑選的古鎮街道上。

　　梁燁聲也想記錄下這一刻的幸福與滿足。

　　回到房間，齊跡馬不停蹄地開始修圖，一邊挑選照片一邊說：「哎呀！我拍照可太好看啦！」

　　梁燁聲忙著收拾箱子，免得第二天走的時候手忙腳亂，聞言湊過去看了看，說：「我覺得這些圖其實都不用修。」

　　齊跡一邊拉曲線挑濾鏡一邊說：「你說的修不是我這種修啦！」

　　齊跡一直折騰到梁燁聲洗完澡出來才算完，他美滋滋抱著手機發了微博，然後通知梁燁聲，說：「我發啦！你快去看！」

　　梁燁聲拿起手機一看，齊跡說：「小長假和@碼農叔叔一起出來玩了，他好笨啊，一下午都在教他拍照片。以下是碼農叔叔的學習成果檢驗時間。」

　　齊跡剛一發，就收穫了大量轉贊評，他立刻美滋滋地點開。梁燁聲催促他：「消息待會兒看也一樣的，你現在先趕緊去洗澡！」

　　齊跡想耍賴，說：「再等一下下，我還有視頻要發呢！」

　　梁燁聲板起臉，假裝嚴肅道：「你再玩的話就更不想洗澡，如果渾身臭臭的話，我現在就轉發你的微博昭告天下。」

　　一句話嚇得齊跡趕緊拿著睡衣進了浴室，梁燁聲看著他那副樣子，笑話他說：「偶像包袱怎麼這麼重？那就多洗一回兒，洗得香噴噴的再出來。」

　　齊跡在浴室裡響亮地哼了一聲。

　　齊跡進了浴室，梁燁聲才拿起手機來看齊跡那條微博。齊跡的精力沒白消耗，他的照片拍得好看，修得也漂亮，九宮格拼在一起，既看不出小長假的人山人海，也沒有商業景點的千篇一律。梁燁聲覺得這不是自己情人眼裡出西施，齊跡這幾張圖確實發得很好。

　　更讓梁燁聲美滋滋的是，齊跡不僅發了自己、發了景點，還發了好幾張梁燁聲。他沒露出梁燁聲的全臉，只有身體部位的特寫。比如舉著相機的手，落在木質桌子上的手腕，拍照時微微翹起的嘴角，還有走在前邊的背影。

　　梁燁聲知道齊跡一直在拍照，但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拍了這麼多張自己。興奮之餘，梁燁聲轉發了齊跡的微博，說：「學習進步全靠老師悉心教導。」

　　轉發完，梁燁聲才點開齊跡的微博，翻看這套圖下的評論。不出所料，評論內容幾乎是清一色的誇讚：

　　「知道博主是男孩子，沒想到是這麼可愛好看的男孩子，我好酸。」

　　「博主長得好像xxx明星啊！」

　　「明明更像xx明星年輕的時候！氣質也很像。」

　　「原來我關注的博主平時不發照片只是不想讓我太受刺激，真的好看。」

　　沒人抬槓，沒人diss，沒人搗亂，評論全都是梁燁聲希望齊跡收到的誇讚，他的一顆心終於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