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戚弦醒得有點遲，洗漱完下樓才發現商映秋和戚志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

　　她隨意吃了一口早餐，然後匆匆趕去了學校。

　　一上午都是專業課，大三上課的時候剛好趕上大二下課。戚弦在門口遇到陳靈薇，對方有點欲言又止，對她笑了笑而後跟著同學一起離開。

　　戚弦進了教室，嘈雜的聲音立時安靜下來。幾十雙眼睛同時看著她，氣氛相當古怪。

　　戚弦似沒看到，在窗邊找了個座位坐下。寢室另外三人坐在後面幾排。李璐看見戚弦孤零零的背影，小聲說：「要不要叫她過來一起啊？這樣也太那啥了吧……」

　　「行了吧你。怕得不到關注是怎麽地？」張丹丹翻了個白眼，扭頭問夏彤，「晚上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看電影？」

　　「不好意思啊丹丹，我晚上要去做家教。」好像因爲拒絕了人家有點不好意思，夏彤臉上帶著點小心翼翼。

　　張丹丹趕忙擺手：「沒事沒事，下次再去。」

　　上課的老師是個年紀偏大的教授，說話特別喜歡拉長音。再加上這天不冷不熱的，戚弦聽得有點昏昏欲睡。

　　眼皮子開始打架的時候，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戚弦腿一麻，頓時清醒過來。

　　陳靈薇發了一條校內網的鏈接過來：你還是看看吧。

　　戚弦點開鏈接，發現是那日迎新晚會的帖子。她隨意掃了幾眼，前面幾十樓還挺正常的，越到後面歪得越厲害。完全成了她的討伐大會。有個叫「七鮮小婊貝」的ID爆了一堆料。什麽品行不正，又當又立，還非常拜金，看哪個男生有錢就去勾搭。七鮮小婊貝：你們口中的女神剛接了人家的花，轉頭就和別人親親我我。正室備胎兩不誤，這操作簡直6到起飛！

　　說得有理有據，而且還配了照片。視角和像素都不太好，明顯的偷拍。但是非常會抓重點：

　　像齊思賢來送花，偷拍者非常巧妙地拍到了她假裝要把花接過來的動作。照片裡戚弦伸出雙手去接花，看起來非常主動。但她臉上的表情却很模糊。

　　第二張照片是她和江臨川坐在籃球場裡。江臨川搭著她的肩膀，舉著手機在拍照，單從畫面看，兩人就是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

　　而最「勁爆」的還在後面。小樹林裡，江臨川微微彎下腰看著她說話，她揚著頭，氣氛說不出的曖昧。這一張角度找得非常刁鑽，仿佛他們正要接吻。

　　戚弦看完，覺得連她自己都要信了。偷拍這人簡直是個人才，應該貢獻給娛樂圈，肯定能挖出不少的料。

　　因爲蹭了迎新晚會的熱度，這個帖子人氣非常高。跟帖近千，有出來主持正義的，說爆料者瞎幾把編。但更多的是等著更新的。

　　「七鮮小婊貝」在衆人的捧星戴月中表示再有新料會及時報告。

　　戚弦覺得這人不是過的太閒就是心裡不正常。

　　她隨手將鏈接發給了江時嶼。

　　對方幾乎是秒回：啥？在綫小電影嗎？

　　戚弦：幫我把這帖子黑了，順便查一個ID。

　　江時嶼：給七七做事，當然義不容辭。

　　*

　　午休時間戚弦回寢室眯了一會兒。可能是昨晚過得太刺激導致精神興奮，睡覺時腦子還在轉，感覺有點疲勞。

　　剛眯了十來分鐘，寢室門砰一聲被推開，隨即響起張丹丹的大嗓門。

　　「夏彤你厲害啊！竟然偷偷交了男朋友，快跟組織做個詳細的報告！」

　　夏彤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丹丹你小聲點兒。」

　　「這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你怕什麽！」

　　寢室的床都是在上鋪，下面是自己的書桌。戚弦的位置是裡面靠窗，而她們就站在窗戶邊說話。這就非常鬧耳根子了。

　　戚弦翻了個身，將被子拉到頭上。

　　沒多久，李璐也回來了。張丹丹拉著她繪聲繪色地將夏彤談戀愛的細節講了一遍。好像別人搞對象她全程在旁邊觀看。

　　底下一會兒傳出一聲驚嘆，一會兒響起一聲驚訝。這覺是沒法睡了。戚弦索性起床去教室。

　　她從床鋪上坐起來，床板發出了輕微的響聲。下面忽然停止了說話，李璐咦了一聲：「戚弦，你在睡覺啊？」

　　「嗯，我睡好了。」她打了個哈欠叠上被然後下床。

　　李璐又問：「晚上我和丹丹去看電影，你要不要一起去？」

　　沒等戚弦開口，張丹丹嗔怪地瞪了李璐一眼，「人家那麽忙哪有時間跟我們去看電影。檔期估計都要排滿了吧！」

　　戚弦看她一眼，笑了聲：「沒你忙。嘴累嗎，要不要歇會兒？」

　　說完也懶得去管張丹丹臉色，帶上門出去了。

　　「我去，一個公交車跟我牛什麽牛！」

　　「算了丹丹。」夏彤輕聲勸她，「戚弦可能是被男生寵壞了，你就讓著她點吧。」

　　張丹丹面色不善：「我讓個屁！她以後最好別惹我！」

　　夏彤眨了眨眼睛，沒有做聲。

　　——

　　有時候人就是這麽奇怪。她不瞭解你，跟你認識的也不深，甚至所有信息都是道聽途說來的。經過自己那點淺薄的分辨能力自動剔除了不相信的，剩下的不管是真是假，她都會深信不疑。

　　張丹丹便是這樣的人。

　　戚弦和她根本沒有什麽深接觸，更不明白她對自己的敵意從何而來。當然她也懶得探究，只是這樣的情况住在寢室非常糟心。

　　晚上戚弦找唐米優出來吃了個飯，然後順便逛個街。心情不好的時候只有購物能排遣。

　　原本說好唐米優跟她回家一起睡覺得，途中忽然接到個電話，她母親不小心扭到脚，現在去醫院了。

　　唐米優走後戚弦在星巴克喝了一杯熱飲，便提著一大堆東西獨自回家了。

　　別墅區不讓進出租車，戚弦只好自己走進去。裡面看起來比平時要暗上許多，有些路燈是滅的。

　　「今天供電箱出了問題，現在還在檢修。但家裡正常用電不耽誤使用。」小區保安告訴她。

　　景觀湖邊燈光最暗。戚弦一路走的有點提心吊膽。繞到後面的時候，身後忽然衝出個人影一把抱住她。那人力氣相當大，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什麽。

　　戚弦嚇了一跳，身上汗毛都炸了起來。她用力掙扎，抬脚狠狠踩到那人脚上。男人仿佛沒有知覺一樣，只顧抱著她。掙扎間戚弦聽清了他說的話：「你別走，我跟你一起死好不好？」

　　「你認錯人了。」

　　她心跳的厲害，感覺這個人有點神志不清。這個位置離保安亭有點距離，戚弦想從口袋裡拿出電話，手臂被勒得不能動彈。

　　她偏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頭頂剛好到那人的鼻子。戚弦彎了下腰，頭猛地往後一撞，那人悶哼一聲，撒了手。

　　她不要命地往前跑，連頭都不敢回。

　　迎面駛來一輛輝騰，響了聲喇叭，忽然停下車。江臨川下來，幾步走到戚弦面前：「怎麽回事？」

　　戚弦劇烈地喘著氣。說話時仿佛還帶著顫音：「這個人突然衝出來抱我……」

　　江臨川聽著，眼皮痙攣似的跳了一下。

　　坐在車裡，戚弦還有些驚魂未定。按理說別墅區裡門禁是很嚴格的，外人不可能輕易進的來。更何况是個神志不太清醒的人。

　　那男人坐在樹叢下，表情有些怔楞。但穿著打扮都跟一般人無异，甚至還更講究一些。

　　江臨川抬起下巴，「就是他？」

　　戚弦點了點頭。見他要過去，她擔心地拉住他的手臂。葱白的指尖上指甲粉嫩粉嫩的，指肚上有淡淡的溫度。江臨川喉結微動，笑了聲：「放心，出不了人命。」

　　那個男人好像沒看到有人過來，目光呆滯地坐在那裡，嘴裡嘟囔著含糊不清的話。江臨川喊了一聲，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道路一側忽然傳來叫喊聲，沒多久，一個女人和兩個保安跑了過來。

　　看見男人，中年女人一把抱住他。隨後警惕地看了江臨川一眼。

　　「沒被欺負吧啊？誰讓你自己跑出來的！」她緊張兮兮地將男人全身上下檢查了一遍。

　　江臨川呲了聲：「你怎麽不問問他有沒有欺負別人？」

　　「他都這樣了怎麽可能欺負人？」中年女人覺得他的話十分不可理喻，「再說了，就算他欺負人那也不犯法！」

　　「他不認得人吧？」

　　女人臉上立刻出現戒備的神色。

　　江臨川痞裡痞氣地朝她笑：「真不認得？」

　　那人臉色一僵，不再搭理江臨川。費力將男人拉起來，哄著往回走，「快回家，媽給你做好吃的。」

　　男人晃晃悠悠站起來，嘟囔著：「我要小唐。」

　　「好好好，家裡什麽糖都有。」

　　等人走遠，保安也跟著鬆了口氣。

　　「這老太太真是造孽。她兒子變成這樣還不都是她害的。」

　　戚弦問：「他們也住在這裡？」

　　保安說：「可不是嗎，原本好好的一家。老太太嫌弃兒媳婦生不出孩子，天天駡。兩人離婚的路上出了車禍，兒媳婦死了，兒子也跟著變得瘋瘋癲癲的。你說有的人心怎麽就這麽壞！」

　　保安搖著頭離開了。

　　一出鬧劇收場。戚弦仍覺心有餘悸。車停在路邊，江臨川看了一眼她家裡。裡面烏漆嘛黑一片，沒有人在。

　　「就你一個人？」

　　「兩個財神爺出國了。」

　　江臨川：「嗯。」

　　戚弦習慣了這種情况，本來也沒覺得害怕。但是讓剛才的事情一攪和，就莫名有點膽突突的。

　　她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那我先進去了。」

　　江臨川看著她開門下車，頭也不回地上了樓梯。天色墨黑，昏黃的燈光籠罩在她身上，少女的身形多了幾分羸弱。

　　戚弦輸入密碼，緩緩打開門。大廳裡漆黑一片，靜得有點滲人。

　　這時響起「砰」的一聲。她嚇得肩膀縮了一下。隨即聽見低沉的笑聲。

　　江臨川靠在車邊，雙手抄著口袋，眼中映著清淺的笑意，「你要不要去我家睡？」